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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附件。
正文内容也很简略:修改标出,仅作参考。
邮件末尾则落着“楼淮”这三个字。
这在邮件中是最正常不过的格式,简单明确,信息一目了然。
张朝的导师师哥师姐无一不是这个作风。
然而这种简单明了的风格落到了楼淮身上,多多少少有了其他的意思。
张朝用手指慢慢划着屏幕,认认真真看着修改的部分,心里赞叹倾佩的同时,又生出一种“果然就是楼淮的作风”的认知。
至于这种认知从何而来,他只能说这是楼淮平时的处事作风留给他的。
待他看完文档,要说话的空挡,迟迟未见着落的刀削面,这会热腾腾地被端上了桌。
他要说出口的话,在楼淮掰开一次性筷子的瞬间,全部吞回了喉咙。
楼淮有个很好的习惯:食不言。
至于寝时,语不语?张朝想,多半是不语的。
楼下热热闹闹,快人快语频出,偶尔还有几声气势浩大的笑声。
楼上是为安静点,但赶巧今天隔壁有一桌父母带着小孩出来吃面,小孩吃着吃着,汤匙一掉,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了,突然嚎啕大哭。
张朝一边吃一边摇头,不是为小孩愈来愈大的哭声,而是苦于他们这桌的安静。
有句古话:大隐隐于市。
这要放在古代,他们这桌就是绝世深藏不露的大侠。
“我下楼加小菜。”楼淮忽然说。
说完,也不待张朝的反应,他端着汤面碗,起身离去。
张朝呆呆的,惊讶于眼前的处境。
什么隐士高人,什么绝世大侠,张朝后脚马上否了这个高深的寓意。他们就是人群里的普通人。
这不,楼淮端着汤面碗,走到了加菜区,舀了两勺香菜放进碗里。
加完之后,他很快转身返回。
张朝心里暗暗腹诽:头一回见到吃香菜的男人,一吃还加两勺。而且楼上不就有小菜区,何必多跑楼下一趟。
他一边吐槽,一边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等到溜完一圈,视线再次回到加菜区时,他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从指尖滑落,掉到了汤面碗里。
楼淮回到座位坐下,用筷子将香菜和面拌了一拌。他搅拌的动作很是细致、斯文,左边拌一下,右边拌两下,搅拌得尽量均匀。
对面的人连连叹气,他看了一眼,停顿一会,半晌低头吃面。
吃完两筷子面,第三筷子面夹到半空,对面的人慢吞吞地问:“香菜好吃吗?”
楼淮看看夹着点绿意的面条,再看看张朝,难得说了一句:“你试试?”
“不不不,”张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手也摇摆得起劲,“我受不了那个味。”
“是,”楼淮顿了顿,然后说,“很多人吃不来香菜的味道。”
实在难得,一个香菜能引出楼淮这话,张朝不由得将面碗一推,也不管会不会吵到楼淮吃面的心情,径直说:
“刚刚你前脚刚打完两勺香菜,后脚来了一个女人,你猜猜她加了几勺香菜?”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楼淮很给面子地问了句:“几勺?”
楼淮接了话,这故事就有得发展。
张朝伸出手,而后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瞪大眼睛:“六勺,整整六勺,你说这是吃面还是吃香菜?”
吃了几筷子,楼淮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叠了两叠,用双手托着,擦了擦嘴。
擦完嘴,他一边将用过的纸巾,反复折叠,然后叠到不能再叠了,差不多成了一块豆腐块,这才将其扔到外侧中间的纸篓。
他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或许两者都吃。”
言语淡淡,似乎不关自己的事,不多在乎。
但张朝为了从楼淮这里学到点东西,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多多少少摸清了他的脾性。
楼淮要是真的不在乎,那只会“哦”一声,这事就算一个小插曲,过了就过了,不可能回个二三四。
张朝摸了摸下巴,上半身往外一探,指了指左侧最里边的位置,说:“就是那里,六勺香菜,一身墨绿色长裙,还用了店里特制的绿色面碗,绿色勺子,绿色筷子。这女人多半是很喜欢绿色。”
楼淮随着他手指指向的位置看过去,墨绿色长裙的女人低头吃着面。
不过比之刚才有点稍微不同。原本垂落的黑长直,这会已被她随意扎住,束在脑后。
她吃面的速度很慢,典型的细嚼慢咽,动作幅度放得很小。
很斯文的吃相。
楼淮再一次注意到,她多半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吃香菜。
一筷子面条,外边夹杂不少绿色的香菜。
有人拿香菜做点缀,而有人拿它做匹配的主食。
楼淮第六次注意到她这个特殊的习惯。
虽然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做着什么工作,是个什么样的为人。
也有可能他这一生都不知道,只是坐在一旁做个旁观者,无意观察到了这么一个细节。
张朝适时地说:“这人很奇怪。”
楼淮敛回目光,倒了杯温开水,喝了两口放下。水杯落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一把声音。
细细的,融化在嘈杂的面馆里,只有楼淮自己听到。
楼淮食指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的,频率缓缓,有种午后饱腹的惬意悠闲。
其实他吃得并不多。
张朝并没得到楼淮的回应。
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两个男人在背后议论一个陌生女人,怎么说,都有种不尊重人的意思。更有甚者,能盖上“无聊八卦男”的印章。
张朝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语速飞快:“师兄,今天您帮我修改课题报告,这顿我请您。”
话落,人已跑到楼梯间。转瞬间,人影消失在楼梯。
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楼淮多大的情绪起伏,他甚至已经进入习以为常的模式。
他单独坐了一会,视线不时落在楼下左侧最里边的位置。
待手机震了震,他拿起一旁的商务包,这才闲闲起身。
下了最后一个楼梯,张朝走过来,嘴里念着:“吃饭要排队,买单也要排队,不支持支付宝,只能微信……”
楼淮向人满为患的收银台看了一眼,说:“一年前,只支持现金。”
不知是惊讶于这家店的支付模式,还是惊讶于楼淮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念叨。
张朝朝他脸上观察了一番,也没看出点什么。他眨了眨眼,开玩笑道:“按这速度,支付宝……明年?”
一楼空间大,食客多,声音嘈嘈杂杂。
楼淮笑了笑,很淡的笑意:“有可能。”
他们来时是走右侧的位置,离开时却是走的左侧。
张朝还停留在“楼淮今天怎么了,竟然跟他说了这么多闲话”的状态里,走路都有点飘飘的。
楼淮走到门口时,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着墨绿色长裙的女人起身,抬起右手,微侧了下头,解下束住头发的绑发绳。
一头如同瀑布般的黑长直,顷刻间,柔顺地披在肩后。
楼淮抬步,走出大门。
踏进阳光前,他低头看了下腕表。
半小时。
女人从进来到用餐完毕,用了半小时的时长。
楼淮第六次注意到这个巧合。
或许它不能称之为巧合。
它叫习惯。
第 67 章 67
楼淮面上风平浪静,似乎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见他平静得像是初见,应缇暗暗压下心里的一点点紧张。她平时沉默惯了,此时面上倒也镇定自若,看不出异样。
打完招呼,两人握着手,都略略停了一瞬,而后才各自松开。
林阿姨看看两人,眼里脸上都是和蔼的笑意,到鞋柜处找了一双粉色的拖鞋,送过来。
“小周,这是新鞋,你先穿着,试试大小。”
应缇拘谨,见老人家拿鞋过来,很不好意思。
“林阿姨,我自己来。”她忙不迭接过鞋子。
“欸,不用跟阿姨客气,阿姨就是看你亲切。”
应缇换上家居拖鞋,手不知如何安放,面上能镇定住,耳朵却悄悄红了。
她真诚地向林阿姨道谢:“大小正好,谢谢阿姨。”
林阿姨又欸了一声:“小周,你这就见外了。”
一旁的楼淮看了一眼,忽地从鞋柜抽了一张湿纸巾递过来。
看了一眼湿纸巾,应缇再看看他,他眼里淡着笑意。陌生的环境,还不算熟悉的人,她神情惘惘的,不在状态内。
“你们年轻人有话谈,楼淮,帮我招待一下小周,我去看看你老师晚餐做得如何。”
林阿姨将这里让给两个年轻人,到厨房探情况。
没一会儿,厨房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他们这一隅两人都不说话,两相对比下更显得安静。
楼淮看着她,忽然说:“不用紧张,老人家平时没什么人说话,见到喜欢的人难免热情。”
他的声音温温润润的,很是干净,像雨后的新竹。
应缇后知后觉地接过湿纸巾,擦了擦手,擦完手心,她将纸巾对折。楼淮那边又倒了一杯水过来。
“先喝点水。”他说。
“好,谢谢。”应缇望望他,魂不守舍地接过。
他领她到客厅,让她坐在沙发,又见她捧着玻璃杯,明显局促不安。他四下寻了一番,在三个不同款色的抱枕中,挑了一个绘着绿色叶子的抱枕。
“抱着这个可能好一些。”
他站着,应缇坐着,视觉造成误差。俯仰之间,他的眼神深邃,深邃中透着股清澈。应缇受了蛊惑般,缓缓地将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接过他手里的抱枕。
抱枕在怀,她的无措、紧张瞬间有了去处,悬着的心也慢慢有了着落。
楼淮一边拿遥控开电视机,一边说:“老师喜欢下厨,饺子刚刚下水,可能要等一会。”
到了这个时候,应缇才一点一点地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我麻烦你们了。”
电视机屏幕亮起来,还有三十秒的广告时间。
楼淮摇摇头,转而说:“以前老师来这里住,会叫楼下的房客上来吃饭,这是她老人家的习惯。”
此时此刻,应缇竟然十分感谢林阿姨的这个习惯,让她得以暂时逃避永无休止的电话,又……
又让她碰见他。
应缇抱着抱枕的手一点点收紧:“初次上门,我是不是要准备点礼物?”
她问得太真诚,带着十分的天真。楼淮微地一愣,那边电视机播完广告转到默认的数字频道,转换频道的手蓦然顿住在半空。
CCTV1在第九频道,他怎么都按不下去数字‘9’。
楼淮怀疑这是应缇第一次上别人的家里,以前她没遇到这样的问题,不然她不会找他商量。
试问,谁会找一个刚不认识不久,甚至是和主人相识的人问这种问题?
他长久地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神情很是专注。
应缇再次抱紧抱枕,呼吸时快时慢。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数字频道正在播放一部枪战电影的片段,声音微微刺耳。
帮助他们脱离沉默的是林教授,他虽然头发发白,脸色倒是很有精神气。
“饺子上桌,吃饭。”
慢了一步的林阿姨见他这么说,放下手里的一盘饺子,笑道:“什么吃饭,叫开饭。”
“有区别吗?”
林阿姨慢慢地笑着,像哄小孩子般:“是是是,没区别。楼淮小周,过来吃饭。”
她一边摆着筷子,楼淮见状过来搭手,帮忙布置碗碟。
见应缇在一旁站着,林阿姨摆好最后一副筷子,笑道:“小周,你坐。楼淮,小周坐你旁边,帮忙拉一下椅子。”
楼淮摆完碗碟,拉开两张椅子,看向应缇,问:“你要坐左边还是右边?”
应缇问:“你一般坐哪边?”
“右边。”
应缇便指了指左边的椅子:“那我坐这里。”
四人落座,楼淮对面是林老教授,应缇对面是林阿姨。
每个人座位都布置一套瓷餐具:瓷盘、味碟、瓷碗、瓷汤匙、木筷。瓷餐具以白色为主色,边缘点缀深棕色纹路以作修饰。
林阿姨笑着看了一圈说:“今天欢迎小周来家里做客,小周,吃得开心些,不合胃口你说出来,我回头让你林叔叔好好增进一下厨艺。”
林教授笑呵呵的:“你林阿姨自来熟,吓坏了吧,晚上好好吃,盘子里不够的话厨房还有。”
一下子一桌子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们虽然热情,也是一股好意,应缇却有一种深深的压迫感。她知道不该有这种想法,可是她忍不住。
桌子底下的手深深绞着,应缇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地释放出去,她尽量正常地微笑。
“谢谢林阿姨、林叔叔。”
楼淮微微别眼,余光注意到她绞得通红的手指,目光微微一抬,她的神情似乎也很勉强。
他快速想了一下,说:“老师,今天尝尝您的厨艺,您好久没下过厨了。”
林教授:“上回你说白菜肉馅饺好吃,今天特意多包了,你尝尝看。”他又向应缇道,“小周试试看?”
“好,您也吃。”应缇拿起筷子,从瓷盘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味碟沾了沾。
她捧起碗,轻咬饺子,不让馅落在桌上。
林教授忽然说:“你吃的这个是韭菜饺子吧?”
林阿姨笑,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林教授没回答,只是笑着等待应缇的答复。
应缇吃完一个,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巴,说:“是韭菜馅的。”
她说完,一旁的楼淮倒是笑着摇了摇头。她看他,眼里又有不解。
困惑的不只她一个人,林阿姨也疑惑:“这盘子有三种馅的饺子,你是怎么知道是韭菜馅的,不是香葱?”
林教授放下筷子,卖了个关子:“你猜猜。”
林阿姨睇他一眼:“为老不尊。”转而问眼含笑意的楼淮,“楼淮,你说说看。”
于是,一下子一桌子的目光集聚在楼淮身上。
楼淮这筷子拿着不是,放也不是,他摇了摇头,说:“香菜忘记洗了,我去洗一点过来做蘸酱。”
他一走开,林阿姨摇头叹气:“小周,你看看,他们男人就是向着男人。”
这句话有些熟悉,记忆中有人也这么跟她说过。应缇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她将筷子磕在盘子边缘放好。
“林阿姨,我站在你这边。”
一句话说得林阿姨眉开眼笑,招呼应缇多吃一点,又向林教授说:“还是女孩子贴心吧,当初就该生个女孩,生那俩混小子不如生块叉烧。”
林教授咽下嘴里的饺子,笑:“生是来不及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再生。”
“什么下辈子,下辈子我可不找你了。”
话是这么说,应缇却看到林阿姨脸红了,觑了一眼自家老伴,然后将自己盘子的饺子拨了几个过去。
真是一对甜蜜的夫妻,携手走过大半生,头发已发白,仍旧恩爱如初。
应缇微微笑着,他们年轻时的故事应该很有趣。
待她又吃完一个饺子,楼淮端着两个白色中号碟子出来,上面放着切好的香菜。
他将一盘放在应缇位置,一旁放在自己这边,落座吃饭。
她正要问,那边林阿姨说话了:“楼淮,小周可能不吃香菜,你应该问问。”
应缇顿了一顿,声音低低的:“我吃的。”
“哦?你爱吃香菜呀?”林阿姨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应缇点了点头,“嗯,小时候就喜欢。”
她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不多,唯独香菜这一爱好维持至今,从未更变。
“那敢情好,楼淮也喜欢,我以前就想,按照楼淮这怪癖怎么找女朋友,原来还是有共同爱好的。”
应缇望着眼前的香菜,看了一眼楼淮,他也正看着她,两两对视,各自错开目光。
楼淮掩嘴清咳一声。
应缇故作淡定地夹了一个饺子,一个不稳,饺子在半空掉落。
林阿姨笑着,看这两人的模样,还想趁热打铁一下。
林教授发话了:“哎呀,锅里的汤好像刚刚忘记放盐巴了,豆腐炖得也差不多了,你跟我去看看。”
“你自己去看,我这边还有话和小周说。”
林教授叹气:“你没看出来他们都渴了吗?”
“有吗?”
林教授再次叹气。
一阵打趣,两口子到厨房忙活,餐厅只剩楼淮和应缇。
楼淮将擦嘴的纸巾反复折叠,叠成豆腐块他才放下,说:“老师喜欢开玩笑,你不用介意。”
“嗯,”应缇的注意点在另一件事上,问他,“你也喜欢吃香菜?”
楼淮目光掠过她盘子的香菜,已经少了一半。
他笑:“嗯,是不是很奇怪?”
应缇没有答是或者不是,只是说:“我以前还没见到吃香菜的……”
她顿了一下,说:“男生很少见。”
楼淮点点头:“确实。”
话题到了这里,好像无话可聊了,不过为了不必要的尴尬,毕竟这话题说自己问起的。
稍稍思索一会,应缇问:“芹菜你吃吗?”
听到芹菜,楼淮眉头微皱,看来是不喜欢。应缇余光观察他的神情反应,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果不其然,楼淮说:“不吃。”
默了一会,他补了一句:“你呢?”
应缇轻轻笑了笑:“有点巧,我也不吃芹菜,不过有道油渣炒芹菜听说很不错。”
“油渣炒芹菜?”
“嗯,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忘了是哪里的特色菜。”
气氛逐渐和缓,他们像相识渐深的朋友,讨论起各自的嗜好。
楼淮略一踌躇,欲言又止。
应缇看出来了,心下有股细细的力量在将她往前推,让她继续问出一二。
她没这么跟异性谈论过这么生活化的问题,以前没有过,她想现在或许可以试试。
她这么想了,着实犹豫了好一会,见厨房那边的抽油烟机还在作业。
便问:“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灯光下的楼淮似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
楼淮说:“学校食堂有这道菜。”
应缇:“你吃过?”
楼淮摇摇头:“是我一同事吃过。”
应缇笑了下,问:“男生吗?”
应缇问的时候,她没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是一种长久存在的偏见,香葱、芹菜、香菜,很少人会去像她一般喜爱,大部分是不喜欢的。女生是这样,男生更是这样。
她问出了口,对面的人却传来好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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