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露愣在了原地，一脸迷茫，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颜照影又靠近了她一些，林寒露如同受惊的兔子，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下轮到颜照影笑了起来：“这么看来，你们两个一模一样嘛，这种时候，都是一个样子。”

海浪翻涌，海水冲到了岸上，裹到了林寒露的脚踝处，很快退了下来。

林寒露第一次直面颜照影的尖锐和病态，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知怎么才好。

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嗓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便又抿起了嘴角。

林寒露一身都湿漉漉的，这样站在颜照影的面前，同先前运筹帷幄、成熟冷静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颜照影心里恶劣的部分兴奋了起来。

撕烂她的冷静，扯碎她的癫狂，把她整个人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颜照影舔了舔口腔里尖齿，调笑道：“林寒露啊林寒露，你到底是林寒露。”

……

林寒露仰起头，难耐地吐出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在这里标记我，出去以后不会被人发现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我、我错了，我想、想让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嘶。”

……

一夜睡醒，颜照影睁开眼，感受着漏进室内的一缕阳光，出神了许久。

第一次在梦里见面的时候，林寒露还只能见她几分钟，现在似乎并不受限制了。

她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林寒露说，她等了很多年了，这个口气不像是只等了几年的样子，反倒是等了几百年几千年一样。

并且林寒露似乎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知道这个世界有隐藏的限制，还说“世界会重置”。

她的重生，是否是“世界重置”导致的呢？

如果林寒露真的等了几千年，这个世界在这期间“重置”了多少次？

一次两次……还是成千上万次？

颜照影闭上眼，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一点是，林寒露为什么能分裂自己的灵魂，她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她是谁，或者说，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不知道，这些她通通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寒露甚至没有暗示她一点，只是一味地重复想要她的爱。

想到这里，颜照影烦躁地翻了一个身。

对方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穿，偏偏还做出这一副可怜兮兮实际逼迫的模样，让她非常无力且烦躁。

她被名为林寒露的毒蛇紧紧的缠绕着，渐渐感到窒息。

过去的事情，颜照影实在很难放下。

哪怕对方有可能经历了几百年几千年，但她什么都不说，只是自顾自地来自顾自地走，颜照影的不平也没有减少一点，反而更加强烈了。

有的时候确实是这样。

明明知道对方在对自己好，但还是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产生抱怨的情绪。

颜照影又翻了一个身。

她忽然想到了林寒露。

不是梦里的林寒露，而是她身边的这个。

林寒露从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知道对方在对自己好，但还是很难压制心里种种的负面情绪和猜测。

颜照影在这一瞬间理解了林寒露，随即又觉得还是不张口说话的那个人错处更大一点，她现在并不是不想开口问话，而是不能。

颜照影一把抓起被子，恨恨地蒙上头，愈发烦躁了起来。

林寒露林寒露林寒露，林寒露能不能从她的大脑里滚出去！

因为实在太过纠结矛盾，颜照影的胃部都纠在一起，隐隐作痛。

她在被窝里钻了一会儿，努力扯散自己的思维，想想其他的事情。

这个时候，颜照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颜照影伸出手拿起手机，翻过来一看，有一种被阴魂缠上了的感觉。

无他，来电人是林寒露。

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颜照影才接通了电话。

“喂？什么事。”

林寒露的声音低低的，带点嘶哑：“颜照影，我的情热期到了，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给你发地址。”

颜照影“嘶”了一声，这些日子太忙，再加上因为和另一个林寒露做了正式标记，她都快忘了还有信息素紊乱症这件事了。

颜照影连忙爬起来洗漱，一面问林寒露：“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你的情热期，到了才打电话给我？”

林寒露听起来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你没有找我……我怕你在忙，打扰到你。”

颜照影：“……”

她确实是太忙，然后把这件事忘了。

颜照影内疚了起来，语气无限地温柔了下去：“林寒露，你先给我发地址，我马上就到，稍微忍耐一下。”

林寒露喘息着道：“好。”

颜照影放下手机，飞快地换好衣服出门，看了一样林寒露给的地址。

林寒露有其他的住处，是在颜照影意料之中的，状似她没想到，这个住处居然在碧水云天，在她们以前的家的楼下。

但她隐约记得，在林寒露出国后半年，楼下的那一层空房就被人买下了。

颜照影默然了一瞬，还是启动车子，先去找林寒露再说。

过了半个小时，颜照影站在碧水云天的楼下，恍若隔世一般。

这里承载了她和林寒露太多的记忆，她总是不愿意回到这里。

颜照影走进电梯，按了楼层，等到了之后，才发现她按错了，多按了一层。

尽管她不想面对和林寒露的共同回忆，回忆还是无时不刻地侵入她的生活，一不小心，就钻了出来。

颜照影走楼梯下了楼，来到林寒露的家门前，输入密码开了门。

一开门，颜照影先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信息素。

颜照影连忙关上了门。

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这么高的浓度，林寒露肯定不是今天才进入发情期的。

起码有两天了。

顾不上太多，颜照影喊了一声：“林寒露？”

客厅响起了微弱的应答声：“这里，颜照影，我在这里。”

颜照影转身进屋，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儿。

这个房子……完全是按照楼上的布局和装饰一比一布置的，颜照影喜欢在玄关处挂一支干花，这样的小细节，也是一模一样的。

颜照影的脚步顿了一下，悚然的凉意爬上了她的脊梁骨。

她只是精神病，林寒露实在是个活疯子。

“颜照影……”林寒露虚弱的喘息声传了过来。

颜照影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饶过玄关，来到了林寒露的面前。

林寒露只穿着一条吊带睡裙，发丝凌乱地趴在沙发上，听到了颜照影的脚步声，才费力地抬起了头。

Oga的眼眸水光粼粼，姣好的面庞上泛着红晕，脆弱得像风雨里零落的桃花。

颜照影走过去，弯下腰扶起林寒露，抱小孩一样一把抱起林寒露：“去我的房间？”

林寒露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含糊地说：“好。”

她似乎很是急切，额头抵在颜照影的肩颈处，呜呜咽咽地催促着：“快一点。”

颜照影：“我的房间里有床吗？”

她真的对没有床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了。

林寒露疑惑地抬起一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有、有的，和以前一样。”

颜照影满意地点了点，放心地抱着林寒露去卧室。

林寒露昏昏沉沉地靠在颜照影的肩颈处，难受地喘着气。

她的鼻尖贴着颜照影的腺体，忽然嗅到了一丝古怪的味道。

两种信息素交缠在一起，闻起来很是新鲜，像颜照影刚刚标记了一个Oga。

古怪的是，这又是她的信息素。

这怎么可能。

林寒露晃了晃脑袋，觉得是她因为情热期头脑昏沉，产生了幻觉。

她睁开眼，扫了一眼颜照影的腺体，刹那间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Alpha腺体下方，有着一枚小小的、半藏在衣物里，极其不显眼的吻痕。

有人得意洋洋地吻着颜照影的腺体，在这样私密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极具占有性的痕迹。

更是对她的挑衅。

再或者说，这是对她的宣战。

第128章 订婚的争执（1）

一瞬间, 天地猛地旋转了起来，世界不断的下坠、模糊，直到分崩离析, 坍塌成一堆废墟。

杂然无序的混乱中, 林寒露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

她看着半藏在颜照影衣领下的痕迹, 眨了眨眼，脑中一片空白，连颜照影什么时候把她抱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林寒露，好点了吗？”颜照影扫了一眼卧室内的布置，果然还是和以前的布置一模一样, “我先去给你倒一杯水。”

听到了颜照影清润的声音, 林寒露耳边嗡嗡的耳鸣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林寒露睁着眼, 茫然地看着颜照影。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两世以来最大的执念，最爱的人。

她们纠缠了许多年, 曾经耳鬓厮磨, 诉说着爱意，曾经争吵不休, 恨之切骨。

林寒露想过她们之间的很多种可能。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 她都无法接受颜照影离开自己。

颜照影早已成为她骨血的一部分，如果剥离开来，林寒露就会迅速地死去。

林寒露抬起手，抹去眼中浮起的泪花, 睁大了眼努力去看颜照影。

她爱的这个人好漂亮, 精致的不像话。

第一眼看到颜照影, 她所有的心神就被颜照影夺去了。

那是热衷于收集物品的林寒露，第一次想将一个生命体藏在自己的展示柜里。

颜照影见林寒露一味地抹着眼泪, 以为她以为情热期难受得厉害，便坐在床边，握住了林寒露的手，缓缓的释放了她的信息素。

“好啦，没事的，那我们先开始吧，一会儿你再喝点水。”

林寒露避开颜照影的视线，含混地应了一声：“好。”

……

林寒露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床单，眼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掉在了她的发间。

颜照影不明就里，便温声哄着她：“别哭了，嗯？亲一下好不好？”

她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林寒露。

颜照影的声音分外温柔，亲吻的动作也格外轻缓，仿佛对待这世上她最珍惜的珍宝一般。

颜照影愈是温存体贴，林寒露愈觉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呼吸不上来。

林寒露咬着牙，惨淡地想，颜照影可真温柔啊。

好温柔的残忍。

……

标记结束后，颜照影倒了一杯温水，将林寒露扶起，一点一点喂给她喝。

“好一点了吗？”颜照影放下手里的杯子，拍了拍林寒露的背。

林寒露低下头，长发落在她的脸颊旁，挡住了大半张脸，也同样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颜照影并未察觉有异，转身又倒了小半杯水端到了林寒露的面前，叹了一口气：“你到了情热期，该告诉我的，再拖下去会生病的。”

林寒露忽然抓住了颜照影的手，打断了颜照影的声音，突兀地喊了一声：“颜照影！”

林寒露的动作太急，颜照影端水杯的手一个不稳，水杯便打翻在了床上，溅了两人一身水。

尤其是林寒露，因为位置低，水几乎都泼到了她的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颜照影蹙起眉，下意识想抽出手，去找几张纸巾来。

结果林寒露反倒握的更用力了。

颜照影疑惑地出声：“林寒露？怎么了？”

林寒露抬起头，露出一个仿佛要哭了一般的表情。

一滴一滴的水珠顺着林寒露的脸颊和碎发滴落下来，让颜照影更觉得她马上要哭出来了。

“颜照影。”林寒露的声音打着颤，她哆嗦着张了张嘴，想问颜照影她脖子上的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嗯？怎么了。”颜照影见林寒露的状态不太好，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林寒露茫然地看着颜照影。

她靠着“颜照影一定还爱我”这个信念艰难地走到了现在，凭着这口气吊到了现在。

但事到如今，林寒露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底气和理由去质问颜照影。

林寒露是颜照影的什么人，凭什么颜照影是不是要订婚了，有什么资格去管颜照影和谁亲昵过？

颜照影这么好，这么漂亮，这么的独一无二。

她这么爱颜照影。

别人也会看到她的好，看到她的漂亮，看到她的独一无二，也会深深地爱上她的。

她算什么？

她林寒露到底算什么？

林寒露死死地攀着颜照影的手，换了一个问题，急切地问颜照影：“颜照影，你爱我吗？你爱我吗？你是爱我的吧，对吧？”

只要颜照影还爱她，也是可以的。

她所求的东西不多，只要颜照影不丢掉她就可以了，这样就够了。

林寒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脸上充满了又期待又恐惧的神情，摇摇欲坠着，随时都会被这个问题的答案击垮一般。

颜照影垂下眼，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两个人到了这个地步，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不重要了。

但这个时候，这个回答还代表了颜照影是不是原谅了林寒露，放下过去，愿意同她重修旧好。

颜照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颜照影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在热烈的爱和浓重的恨里摇摆着，爱和恨撕扯着她的心脏，颜照影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她和林寒露纠缠了太久了。

久到她面对自己的爱和恨，同等地感到疲惫。

颜照影是个内核稳定强大的人，稳定到所有人都会忘记她是一个患有精神障碍的人。

在糟糕的家庭下长大，少年时失去至亲，长大后没有一天是在休息的。

面对世界，她很容易感到累，很容易厌烦一切，也很容易产生负面的情绪，被负面的情绪影响。

她应该毫无负担地活着，直到甩掉一切阴霾。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走一步算一步得过且过地活着。

但颜照影始终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积极地治愈着自己，也同样努力地带给身边的人安全感，让所有人忽视了她脆弱甚至软弱的这一面。

颜照影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冷淡而平稳：“林寒露，我现在不想和你一起发疯，我想休息一会儿。”

她确实应该休息一会儿了。

白天和晚上都在和林寒露做正式标记，某些会所里的Alpha都不用加这么多班。

在长久的沉默后，最终只等来了这句话。

林寒露眼里期许的光黯淡了下来，转而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绝望和痛苦。

她松开颜照影的手，呆愣了许久，忽然没头没尾地道：“最爱我也是可以的。”

颜照影疑惑：“什么？”

林寒露用哀切的声音说道：“颜照影，不用只爱我一个，哪怕你也喜欢别人、爱别人也可以，只要你最爱我就可以了，这样也不行吗？”

颜照影看着林寒露。

林寒露也仰起头戚戚然地看着颜照影。

颜照影还是疑惑：“什么？”

她是真的没明白林寒露怎么忽然开始这么说。

难道两个林寒露之间是有感应的，另一个林寒露出现，这一个林寒露也会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理论上她确实同时爱着两个人。

可是，一个人一分为二，彼此之间还要争高低吗？

天杀的，她们两个怎么光顾着自己吃自己的醋，一点正事都不说啊！

聊这么多爱情干什么，爱情能干什么，爱情能干死这个世界吗？！

颜照影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寒露，心里除了疑惑，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叹。

上辈子，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因为林寒露失去理智的恋爱脑。

和林寒露的恋爱脑程度相比，上辈子的她还是有着等级性的差距的。

真应该让哪些人看看林寒露有多恋爱脑。

林寒露见颜照影不说话，不禁垂下了眼。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眸中滚落了下来：“即使是这样也不行吗？”

颜照影语塞了一下。

她下意识反问：“这样是可以的吗？”

同一个人的两个部分，也可以分出爱哪个更多吗？

这样好像等于默认了爱林寒露的前提，颜照影便接了一句：“爱哪个的问题和爱不爱的问题，我现在都不想回答，保持现状就可以了。”

林寒露抽泣了一声，委屈地看着：“颜照影，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这样！”

颜照影：“……”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反驳林寒露的话，林寒露又委屈得不行，颜照影索性保持了沉默。

颜照影的沉默，放在了林寒露的眼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好，我明白了。”林寒露惨笑了一声。

颜照影很想问林寒露到底知道什么了，能不能具体地和她说一下，如果非要吵架，她想吵一个明白架。

但颜照影还没开口，林寒露便骤然扑到了她身上，啃在了她的嘴唇上。

颜照影“嘶”了一声，勉强站稳身体，要问出口的话也被迫咽了回去。

“林寒露，你发什么疯！我说了的，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一起发疯！”

林寒露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嘴角，拔高了声音：“闭嘴！”

颜照影愣了一下，林寒露随即道：“不能最爱我，那爱一点呢，爱一点点也可以。”

“林寒露，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颜照影扶住怀里哭得星散云落的美人，无奈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短期之内，我也不想讨论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同时被两个林寒露-逼迫着，颜照影想回避的心情到达了巅峰。

她真的非常累。

连续两个月都在没日没夜的加班，处理完生意上的事，还要面对自己一地鸡血的爱情，还要日夜面对，实在是太超负荷了。

颜照影告诉林寒露以后还能讨论这件事，是想通过言语来安抚林寒露的情绪，等两个人都平静一些的时候再说。

林寒露听到的，是颜照影不断拒绝了她的求爱，不仅如此，还装上了糊涂。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她现在在考虑和鱼婉儿订婚？

为什么不能说她和别人在暧昧，甚至有了肌肤之亲？

是因为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