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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秦劲已经买了鲜肉,那他带些腊肉好了。
这腊肉是自家做的,肥瘦相间,颜色透亮。
他让厨子装了二十斤放背篓里。
另外,又让厨子捉了十只活鸡。
鲜肉哪里比得上活鸡,活鸡可以现吃现杀。
秦家人自个儿擅长做点心,他倒是没再准备点心。
但做点心需要用到蔗糖,他就让人去糖铺买了五十斤蔗糖。
除了这些,还有郭信恳的私人物品。
一开始,他是打算每隔三日去一趟秦家,好将他家小恳换下来的衣物鞋袜带回来让婆子清洗。
但谁知他家小恳不同意,非得自个儿洗。
那么爱干净一人,如今要自己洗衣物、刷鞋子,真真令他心疼坏了。
唉,小可怜。
他坐上牛车,与他夫人去了秦家。
到秦家时,秦劲瞧见这一牛车的东西,不由皱起了眉:“郭二哥,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
“让小恳吃的。自打来了你家,他饭量大了不少。”郭厚笑呵呵的道。
一句话,就将秦劲余下的话给堵回来了。
秦劲无奈,只得收下。
这个麦收家里是不缺肉了。
郭信恳瞧见自己爹娘,神色平静的交代最近几日都干了什么。
原本异常浓厚的委屈与执拗,似乎消失了。
精气神儿倒是和上次差不多。
郭厚见他这幅模样,心情复杂。
坐在房间里对着他絮絮叨叨的讲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和麦收比起来,前面的农活都是小菜。
但愿他能撑下来吧。
送走自家爹娘,郭信恳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翻出今个儿周康宁递给他的棉手套,摩挲了几下,他又坐回到了窗前。
不就是麦收?
他掌心已经磨出了茧子,不会再起水泡。
而且现在还有手套护手。
秦劲更是定制了可滑动的小凳子。
这种情况下,麦收能累到哪里去?
他熬到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翌日,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正适合割麦子。
天不亮秦家人就吃了早饭,之后套上牛车,将镰刀、麻绳、小凳子、木叉以及盛着水的陶罐放到牛车上,众人下地割麦子。
今日要割的这一块麦地挺大,足足有三亩。
几个人站在地头分了工,三亩地连在一起,又宽又长。
麦子播种时用的是耧车,他们就按照耧车的宽度来分工,每人负责四耧宽的麦子,大概有两米。
赵丰、周立都嫌小凳子太费事,不愿坐,他们俩拿着镰刀,弯着腰,刷刷刷割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走出去老远。
秦劲这个好逸恶劳的,先慢腾腾的戴上手套,而后将小凳子放到地面上试了几下。
土地硬,小凳子能在上面行走。
觉得还成,他就拿起镰刀开始割麦子。
周延年、周康宁、郭信恳三人跟他差不多,先试了小板凳,而后才开始割麦子。
割下来的麦子,不必特意堆成一堆,只需整整齐齐的摆在一旁。
装车时,将板车推入麦地,拿木叉将麦子挑起即可装车。
与堆成一堆比起来,费不了什么功夫。
周延年、周康宁新鲜了一会儿,觉得速度太慢,就将小凳子放到一旁,转为弯腰割麦子。
秦劲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坐在小凳子上。
什么时候腿酸了,那他就什么时候改为弯腰割麦子。
但郭信恳见周康宁暂时弃用小凳子,他忙也站起身来。
这些时日,干活时他一直在暗暗的与周康宁比较。
若公正比赛,他一次都未胜过。
可他并不放弃!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输给周康宁。
可能是骤然发现母夜叉其实是可怜小白花,反正他对周康宁的关注远胜过周延年。
此刻,见周康宁弯着腰,刷刷刷就割出去老远,他忙也弯下腰来。
割了有二十多米,他腰酸了起来。
太阳还未升起,倒是不热。
他直起身子,微微晃了晃腰肢,下意识去搜寻周康宁的身影。
周康宁已经将他甩出去了一大截,这会儿仍弯着腰,抓着镰刀的右手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仍有力的挥动着。
他深吸一口气,又弯下腰来。
坚持!
很快,太阳出来了。
这个时节的太阳,一跳出地面,就迫不及待的向世人展现它的威力。
他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淌。
腰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酸得他只想一屁股坐地上好好歇会儿。
他拿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汗,看向周康宁。
周康宁已经快割到另一头了。
而赵丰、周立两人,早就割到另一头,并开始往回割了。
他们俩由弯腰改为了蹲着,可见腰也不好受。
至于秦劲,仍在小板凳上坐着,落在他身后十几米,也不断挥动镰刀。
他深吸一口气,也蹲了下来。
他倒不是认输。
换个姿势,能让速度更快些。
等他也割到另一头,周康宁已经往回割,天气也越来越热,他喉咙干的厉害,但他忍住了,没有跑到牛车那里喝水,也没有休息。
因为他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以往甭管是割草还是浇地,赵丰周立周延年周康宁这几人都挺从容的,干活归干活,但累了也会歇口气。
身上有一种松弛感。
但今日不同。
这几人身上的从容不再,像是不赶紧割,下一瞬麦子就要消失似的,透着一股紧迫。
这种氛围下,他也不好意思坐地上歇息。
等他终于返回牛车所在的那一头时,他顾不得去看周康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迫不及待的从陶罐里倒了水。
他要渴死了!
他也习惯了几个人共用一个碗……
唉。
咕咚咕咚连着喝了两碗清水,他这才去寻周康宁。
周康宁正拿着木叉往牛车上装麦子。
割下来的麦子,当日要运回家,不然会有人偷。
这时,秦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恳,你也装麦子吧,歇歇腰。”
他扭头一看,秦劲站在他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对他指了指另一个板车。
他应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拍拍屁股上的土,他走到另一个板车跟前,开始将麦子装车。
不一会儿,周康宁将牛车装满了,就走过来帮他。
他对周康宁笑了一下,周康宁回了一个笑,之后两人就默不作声的干活儿。
等板车上的麦子堆得比他还高半米时,周康宁终于停止装车了。
然后周康宁将最后那辆板车推过来,继续将麦子装车。
又将麦子堆得比他个头还高时,周康宁停了下来。
之后周康宁将麻绳拎了过来,将板车上的麦子绑紧。
麻绳只能粗略的绑住麦子,不能捆得严严实实,因此,待会儿回家时,得一边走一边往回看,免得有麦子掉下来。
绑好之后,周立、赵丰走了过来,
这一板车麦子,再加上板车本身的重量,高达四五百斤。
这么重,他可拉不回去,得由周立这个成年男子来。
至于麦子略少的那一车,也极其重,这辆板车由赵丰拉回去。
周立将拉绳套在肩膀上,他身后是小山一般的麦子,麦秸从板车上凸了出来,周立在板车前根本站不直身子。
瞧着这一幕,他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周立弯下腰来,双脚一前一后站立,他大手抓着板车的扶手,口中轻嘿一声,手背上青筋暴起,之后板车就慢慢动了起来。
很快将他甩在了身后。
周立个子挺高的,但麦子堆得更高,这么一个壮汉,此刻被麦子完全遮住。
他根本瞧不见。
这时,赵丰也弯腰拉起板车,跟在了周立后边。
周康宁牵着牛车走在最后。
三人结伴回家,路上能有个照应,遇见有坡度的地方,可帮着推一把。
三辆板车当中,牛车上的麦子堆得最高,因此他很快也瞧不见周康宁了。
乡间的小路上,只能看到三个麦子堆在艰难的、缓慢的行走着。
他看了几眼,收回了视线。
心里又有些难受。
是这几人不够努力吗?
不,不是的。
可秦家至今吃不上顿顿都是白面的饭食。
各种野菜,涩的,不涩的,都是饭桌上的常客。
即便如此,秦家已经是五里沟最富裕的人家了。
他扭过头,来到陶罐旁,拿起镰刀继续割麦子。
身子里的那股难受梗在心口,再加上不可忽视的腰酸腿酸汗流浃背,他更沉默了。
等赵丰、周立油回到麦地时,这三亩地的麦子正好全部割完。
此刻已快中午了。
几个人又给麦子装车。
装好之后,周延年留了下来。
麦子割完却没装完,得留一个人在地里守着,省得被人偷了。
赵丰给周延年带了几个昨日包的肉包子,这就是周延年的午饭了。
郭信恳跟着板车回了家。
周康宁、叶妙已经将午饭做好,他和周立、赵丰、秦劲吃午饭时,周康宁和叶妙忙着将板车上的麦子卸下来。
等他们快速吃了午饭,正好可以推上板车继续下地装麦子。
如此往返了几趟,傍晚时,他们终于将三亩地的麦子都拉了回来。
但秦家人并不休息。
下午时,叶妙、周康宁拿着连枷拍打麦子,现在耕牛回来了,就由耕牛拉着石碾子开始碾麦子。
郭信恳吃了晚饭,撑着最后一口气完成洗漱,待回了屋子,他身子一软,倒在了木板床上。
挨到床铺的那一刻,似乎有千斤重的手、腿,酸痛的腰,这几个部位都像是享受到了最顶级的按摩,幸福得他想落泪。
他明白他爹昨日为何唠叨那么多了。
完全不是一个强度。
对比之下,除草、浇地轻松的像是在郊游!
但他来不及多想什么,即便院子里有噪音,即便身子的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难受,但他还是沾着枕头就睡了。
他太累了。
而秦劲一直将三亩地的麦子全碾完,这才睡觉。
第二日,兵分两路。
周立赵丰周延年与郭信恳下地割麦子。
秦劲、周康宁留在家中,和叶妙一起扬场,装袋。
搞完之后,今日割下来的麦子又运回来了,于是重复昨日的流程。
每个人都像是打仗一般,恨不能一下子就将全部的麦子都收回来,多休息一瞬,那心中就能升起浓浓的负罪感。
连轴转了十天,秦家人终于将所有麦子都割了回来。
郭信恳累到麻木。
整个人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瘦了一圈。
即便这期间顿顿都肉,饭菜油水很足,可挡不住睡眠不足且日日干苦力活儿。
院子里的麦子虽堆成山,但很明显,每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到了这一步,即便下雨也不怕了。
所有人都睡了个懒觉,睡到天亮才起。
吃了早饭,他们重复之前的流程,碾麦子,扬场,装袋。
秦劲一日未歇,又开始摆摊。
周立、周延年、赵丰则是去给隔壁老院帮忙。
老院的麦收还未结束。
秦家人的日子恢复了正常。
郭信恳终于有了休息日。
他什么都未做,躺在床上大睡了一日。
待傍晚睡醒,夕阳橘色的光透过窗户映到屋子里,院子里静得厉害。
他直直的盯着房梁,心里空的像是莫名多了个大窟窿。
突然,院子里有了声响。
有人进了院子,听脚步声应是周康宁。
果不其然,下一瞬,周康宁的笑声响起:“猪、好肥,嘿嘿,香!”
“?”
他眨了眨眼。
这是说的哪门子的话?
没头没尾的。
叶妙的声音响起:“的确好肥,不愧是花一两八钱买的猪,大哥真舍得。”
叶妙的话一出,他听明白了。
秦方的婚期定在七日后。
王秀芹养的猪不够肥,目前刚有百斤,秦兵想着这段时日自家人辛苦了,而且自打过了年,秦力就将送凉粉的活揽了过去。
再加上秦方的亲事马上要到了,他就打算额外买只大肥猪,不仅喜宴时能用,自家人也分个几斤,好补上一补。
他又闭上了眼睛。
若是麦收前听到这话,他心里又得难受了。
秦家虽穷,可兄弟间的感情极好,秦兵并不会因为秦劲这个小弟比自己富裕就一毛不拔。
秦兵这个大哥当的非常称职。
哪像是他家,这么大的孙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但现在,经了麦收,他不这么想了。
最起码,他知道他县试时的确错得离谱。
怪不得他爷爷那般生气,非要让他下乡吃苦。
他长长呼了口气。
下次他爹再来时,他得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看他爷爷最近身子如何。
他思绪飘了开去,再没想起刚醒时的空落。
麦收结束后,他爷爷又得下乡收租子。
去年因为收租子连日奔波,他爷爷生了场病,但愿今年无事……
正想着,周康宁声音又响起,低低的:“问,吃、吃啥。”
叶妙也压低了声音,笑着道:“你自个儿问呀。”
“不、不熟。”
“我和郭小公子也不熟。我让劲哥问。”说罢,叶妙的脚步声走远。
郭信恳:“……”
他听明白了。
周康宁想问问他晚饭想吃什么,却不愿过来亲自问。
不熟?
他深吸一口气。
磨了磨牙,随后闭上了眼睛。
他们俩房间挨着,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干活时,他弱,周康宁是小哥儿,因此秦劲通常会把轻省的活儿安排给他们俩。
他们二人,也称得上是合作无数次了。
光是相视一笑就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了!
现在来一句不熟?
呵。
的确不熟,哼。
郭厚第二日就来了秦家。
麦收时,郭厚不好意思来打扰秦家众人,但他一直盯着大集。
秦劲今个儿去摆摊,这说明秦家的麦收结束了。
于是他立马带上补品来探望他的好大儿了。
郭厚夫妇瞧见瘦了一圈的郭信恳,郭二夫人当即红了眼眶,郭厚鼻子也酸酸的,拉着郭信恳长着茧子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他没想到自家小子真坚持了下来。
“小恳,今个儿回了家,我去找你爷爷求求情,咱回家去。”他道。
“不用。”郭信恳摇了摇头。
当初说好秋收之后回去的。
他既体验了麦收,那也该体验一番秋收。
他咬死应按照当初的约定来,省得他爷爷又逼他成亲。
不过,他将打探郭员外身子状况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这会儿打探,倒像是服软了一般。
才没有!
他爷爷怒归怒,可做法着实冷硬无情了些。
郭信恳自个儿不愿回去,郭厚夫妇无法,只得随他。
夫妇俩到家后,将郭信恳的情况告诉给郭员外,郭员外听了,颇为高兴。
至少没当逃兵!
不是个怂货!
他嘱咐郭厚下次再去秦家,一定要多带些吃的喝的,一是谢谢秦家,二也能让自家的小子补补身子。
正好,秦方要成亲了,到时候郭厚亲自去一趟。
郭员外第一次说这种话,郭厚不由松了口气。
很好。
他家小恳在自己老父亲这里过关了。
日子匆匆过,秦方的婚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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