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陶与晴也侧头看他：“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简璃又被噎了一下，有些敢怒不敢言看他：“……你最近怎么老攻击我。”

“继续说。”

简璃调整一下状态，又认真说：“刚才那个黄老师也说了，这个丹姐是个老教师，还记得去饭店造势的那个老师吗？如果那个人就是她的话，她本来就对宁雨有偏见，估计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

“所以，她不改变想法，我们就很难问出客观真实的事情。”

“嗯。”

陶与晴想了想，说：“如果她不说，或许可以侧面打听出来。”

“丹姐，下课啦？有人找。”

办公室门口传来的声音，陶与晴和简璃看过去，一个穿着大衣的中年女性走进来，把保温杯和书放下，说：“谁啊？”

“你好，”陶与晴站起来说：“我们是一中带高一的老师，有点关于学生的事情，想来问问。”

丹姐瞥了他一眼，看他资历尚浅，没给什么多余的眼神，坐下问：“哪个学生啊。”

“宁雨，您记得吗？”

丹姐这才一顿，重新看向陶与晴：“哦，你们就是他的高中老师是吧？问他我告诉你，无可奉告，找别人吧。”

她大手一挥就赶人，陶与晴却说：“听起来您很讨厌那个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1】：原著华生和福尔摩斯称呼对方为Watson和Hols，电视剧则是John和Sherlock，电视剧的叫法更亲密，但简璃和陶与晴都是更偏爱实体书的人，喜欢书页的质感

第44章

“我教书几十年，我就没看错过，”丹姐挥挥手说：“那个宁雨将来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简璃眉头一皱刚想反驳她，被陶与晴拦住。

陶与晴为难说：“是吗？那孩子好像是不太服管教。”

简璃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句话根本不可能是陶与晴会说的，然后被陶与晴在下面握住了手腕。

简璃懂了，才把话憋了回去。

果然丹姐拍了拍桌子，说：“何止不服管，简直就是没把老师放在眼里，晚自习不上，逃课打架，考试作弊，像什么样子。”

“是吗？”陶与晴顺势坐在她对面：“他还打架逃课？还作弊？”

“你们不知道吧，”丹姐把作业本推到一边说：“初三啊，光是打架就打了两三次，说他他还不服气上了，偏要说他没错，他不招惹别人，别人会来打他吗？简直目无尊长。”

“他打了谁啊？”陶与晴接着问：“一个人？”

“隔壁班的，而且人家几个成绩都挺好，你说没事儿怎么可能去招惹他，”丹姐还说：“而且那几个根本就打不过他，就宁雨身上挂的彩最少，说出去谁信。”

“只有他一个被通报批评了啊。”

“对。”

“您刚才说……他还作弊啊？”

“是啊，您是重点高中的老师，仔细想想也能想明白吧，”丹姐喝了一口水说：“一个平时每一科及格线都到不了的学生，忽然能及格了，还摸到重点线。”

“那可是中考啊，”陶与晴说：“难道没有什么证据吗？”

“那点小聪明就用到这里来了，”丹姐说：“反正出到社会了和我没关系，我才懒得管。”

“天啊，那这事儿除了您没人知道吗？他打架逃课……应该很多学生也知道吧，对他是不是也有意见。”

“是啊，我们学校就有个留级的，就是被他打的，人家那个成绩本来也能去重点，可惜了，”丹姐摇摇头说：“初三就复读，以后可不知道怎么办。”

陶与晴抓住了重点：“冒昧问一下，这个学生还是您班上的吗？我们去了解一下情况。”

“马上上课了吧，等会午休你们问他吧。”

“谢谢啊，麻烦您了。”

知道了班级位置，陶与晴和简璃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学校里随便走走，等午休时间。

简璃还在一种震惊当中。

那些话……就这样被套出来了？

“怎么感觉你才是熟练的那一个，”简璃偏头看陶与晴的侧脸，说：“对付这种人，是我我早就和她吵起来了。”

陶与晴一笑，说：“你要知道，我呢——是和一位语文老教师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虽然说人品确实天差地别吧，但是对付这样比较固执的老师我也总结出了一套办法。”

“什么？”

陶与晴伸手摸了摸简璃的后脑勺说：“那就是顺毛摸。”

简璃愣了，在陶与晴撤回手的半道握住他手腕，凑近说：“……我也是其中之一？”

“不，”陶与晴不往后退，反而也凑近他瞪他一眼：“你现在不算在内了。”

然后，陶与晴抽出手，顺手抢走了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在手里把玩。

撤走之后又看了他一眼：“配眼镜都不叫我，安的什么居心啊？”

“……我都出门了，顺手就配了，”简璃跟在他后面，心虚的搓搓自己鼻梁，说：“我是良民。”

陶与晴用纸巾一包把眼镜收进自己口袋里：“没收半天，不准带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简璃取了眼镜简直越看越像离玉。

之前陶与晴没仔细观察，今天能长时间接触到取下眼镜后的简璃，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姜一安的眼镜很厚，度数应该挺高的，而简璃的眼镜拿在手里很轻，银色边框，戴在他脸上的时候眼镜腿有时会反光。

说起来，离玉好像没出过戴眼镜的角色。

“为什么不试试出戴眼镜的角色呢，应该挺好看的。”

“也不是没想……”

嗯？

简璃顿时停住了脚步。

陶与晴走在前面看他停下来，才回头，半审讯半玩笑说：“我自言自语呢，你干嘛，想什么？”

“我、想问问，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没事儿，我记得，走吧。”

“……好。”

好你个伪装成华生的犯罪嫌疑人。

陶与晴在心里哼了他一句。

他刚才绝对下意识接话了吧！

简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的话……陶与晴真的是在自言自语吗？

不知道陶与晴怀疑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只能老实的跟在后面，让他走东都不敢往西的。

被狠狠的拿捏了。

已老实。

午休时间到了，陶与晴去教室门口问到了那个学生，班里同学看教室门口来了两个大帅哥，都有些好奇的往那边看。

“袁明？他在呢，那个、那个就是。”

热情的女同学指了指教室旁边的一个男生，男生有些懵，但是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你们是……”

陶与晴笑着说：“我们是一中的老师，来找你问点东西。”

他这话说的，瞬间就让人以为是什么校招之类的，袁明自然点点头，跟着陶与晴他们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老师也都去吃饭去了，陶与晴说：“抱歉占用你午休的时间，我们有点问题想问问你。”

袁明正襟危坐，再次点头说：“不影响，老师你问。”

“你认识宁雨吗，”陶与晴接着说：“或者说，你认识宁雨和章苒吗？”

这一个问题和他预想中的所有提问都截然不同，他分明已经在脑海里背公式和单词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问这个？

他脸色一变，陶与晴和简璃就知道问对人了。

“你认识他们，对吧？”简璃开口就是一股子气场，说：“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我我，”男生瞬间就想跑，但是又不能跑，“我真的不知道啊，谁啊。”

“上届你的同学，听说你们还打过一架，你会不知道？”简璃眉头一皱，取了眼镜以后最后那点斯文都没了，“撒谎是要负责任的，小弟弟。”

“……他，他确实和我们打了一架。”

“然后呢，”陶与晴：“前情我们大概知道了，你们欺负一个叫章苒的女生，被宁雨撞见，你们打了架，宁雨被通报批评，大概流程是这样的对吧。”

“我们、我们没欺负她啊，”袁明的脸皱在一起，非常苦恼：“我们就是闹着玩的，谁知道被那个宁雨看见了然后……”

“你怎么样定义闹着玩，”简璃再次看向他，说：“描述给我听。”

“……”袁明确实被他给威慑到了，支支吾吾的说：“就是，推了她两下，开了几句玩笑……还有个抢她东西什么的，但是有时候都还回去了。”

袁明又辩解一般说：“那个章苒几天都不换件衣服，身上都臭了，同学们都不喜欢她，她自己又不说话，我们就是闹她一下……而已……”

“你们有权利选择不和她玩，为什么要恶意去伤害她？宁雨后面晚自习出去，是去见你们的吗？”陶与晴继续问：“不对，可是你们也是学生，你们也在上晚自习，他应该不是见你们的吧？”

简璃用眼神威慑，就像在说“问你话呢，快回答”。

搞得陶与晴看他一眼都无奈的想，干嘛整的跟黑社会似的。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袁明摇头，说：“但也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他说他认识社会上的人，我们打不过宁雨，他说要帮我们出气的……但是都是他说的，我不知道啊。”

“真的不管我的事，他们说的，”袁明对着简璃说：“我、我不会被抓吧，我还没成年，有法律保护的吧？”

“紧张什么，敢瞎编就真的抓你，”简璃接着说：“后来呢，为什么宁雨被通报批评，你们却没事。”

“这个真的不关我们的事，”袁明说：“那次被打我们几个都打不过他一个，然后、然后可能看我们成绩比较好，就没说什么。”

“……我简单的复述一遍，”陶与晴总结：“宁雨保护女同学和你们打了一架，因为你们打不过他，但是成绩比他好，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被批评了，然后你们当中有人不服气，叫了一堆社会上的混混找他麻烦，晚自习他逃课是被人约架去了，对吧。”

“……差、差不多吧，”袁明没想到从别人的嘴里总结出来，整件事居然是这样的，最后还问：“不影响我……考高中吧？老师我真的也没干什么。”

陶与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这件事不是他的错，那造谣又是谁造的，为什么这件事知道真相的没几个？那个女生转学之后，没人质疑过这件事吗？”

“……我也不知道啊，”袁明也不知道是不敢回答还是真的不知道，说：“反正传着传着，就传出去了……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他们，我道歉，当时真没想这么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这个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了，陶与晴和简璃回头。

是那个丹姐，后面还跟着黄老师。

“陶老师简老师，还在呢？”黄老师看见办公室的另一个人，说：“哎，袁明，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

袁明脸涨的通红低下头，不敢出声。

简璃看了看陶与晴，把如何处的权利交给他。

“我们和这孩子随便聊聊，”陶与晴说：“黄老师，能借一下你的笔和纸吗？”

“可以啊，我就回来拿个东西，你们聊。”

丹姐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那方，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黄老师很快走了，袁明惊讶的看着陶与晴，还以为他会大肆的宣扬这件事。

“不把这些事告诉学校的人吗，”简璃故意提问，吓唬袁明：“我看有些人得亲身体验一下。”

袁明浑身都一抖。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既然是来解决问题的，我有个更好的办法，”陶与晴抽出一支笔，拿出两张a4纸，说：“把当时那几个人的名字写在这张，要是能想起来他们考去了哪个学校就更好了。”

“另一张写你自己的名字，道歉信，不用写太长，真诚点就行，如果你真的想道歉的话，最好认真的写，认真的想。”

袁明不敢反驳什么，提笔思索了很久，落笔刷刷的写完了，递给陶与晴。

陶与晴把两张纸都收走，对简璃说：“走吧，名单有了，找下一个。”

“你是想……？”

“看来这个星期得加班了。”

简璃无奈的摇摇头：“好吧大侦探，咱们从哪找起？”

……

最后除了一个考到外城去的，基本上把名字都找齐了，陶与晴和简璃亲自走访，每个人都在纸上写了道歉信。

这花了一周的功夫，好在那个去外城的考到京都的私立学校，简璃认识那儿的一个老师，说明情况以后，手写了道歉信，以照片的形式拍过来了。

这一周舟车劳顿，陶与晴和简璃除了上课基本也没什么空闲时间，特别是有的学校，校领导特别难缠，最后把陶与晴父亲搬出来才过关进去谈话。

也是没想到在这儿用上自己老爸的名号了。

下周一，宁雨来到学校，拿课本的时候发现一张纸掉了出来。

他翻开那层薄薄的a4纸，上面有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每一排都有一句迟到的对不起。

宁雨迅速朝后门看了一眼，那没有人影。

纸上字迹各不相同，有的字宁雨甚至还能认出来一点，这的确是一张亲笔的道歉信。

“雨哥，一会下课打篮球去啊，”赵遇京说完这句话，哎了一声，歪头去看他说：“你咋啦？眼睛不舒服啊？”

“没……”宁雨把那张纸收好，低着头，在朋友面前有点小自尊，拔高声音说：“哎滚滚滚，要上课了，赶紧回去。”

赵遇京被骂了一句别别嘴，悻悻回到座位上，他刚坐下一秒钟，上课铃就响了，陶与晴走进教室。

“上课。”

姜一安：“起立。”

“老师好——”

“把上周的卷子拿出来吧，我先挑几道题讲一下。”

他的视线越过前排的同学，看见了宁雨红着眼睛在看他，笑了一下，手指点点讲台：“快点看卷子，不要走神。”

这一笑，足够让人确定那张纸是怎么来的了，也知道为什么这个星期陶老师和简老师总是不在办公室了。

宁雨咬了咬下嘴唇，绷不住有点想哭。

他曾以为他不在乎这些，每个人都有悲惨的地方，那些东西何足为外人道。

他心有不甘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他想过报复，也怨过很多人，但是事事不是都能如意的，坏人不是都有恶报的。

有时候想的越多，自己戾气越大，越痛苦越深陷。

就算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平反，他也感觉这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想安静的度过短暂的高中三年，和这里的同学，和这里的老师一起。

只想让这些事情彻底的远离他，每天回家看见不争气的爹妈已经够累了，他根本就不想和这些人再去争什么。

但是从未想过能收到这样一张纸，也许上面有人不是诚心的，那又如何呢，他怎么会这么幸运，有这么好的人做他的老师。

这张薄薄的纸够他收藏一辈子了。

那是几十年之后回忆起来依旧温暖的瞬间。

下课后办公室，简璃从窗口看出去，发现自己班上的几个学生在操场上打篮球。

“他看见了？”简璃问陶与晴。

“看见了……吧？”

除了宁雨，陶与晴还给章苒寄了一份到学校，就是不知道对方拿到没有。

章苒那份是打印的，但是陶与晴亲笔添了一句话。

【雨过天晴春草生，希望你也一切都好】

陶与晴回到办公室坐下，说：“你又在看什么呢？”

“看赵遇京的投篮技术到底有多菜。”

陶与晴也看向窗外：“哈哈哈，哪呢？”

“喏。”简璃指了指一个方向。

操场上的宁雨转头第一个看见他们，然后又有几个男生转头过来，看见简璃和陶与晴在看这边，朝着那边挥挥手。

“简老师！”赵遇京大喊：“敢不敢下来比划比划！”

“三脚猫功夫，还挑衅上了，”简璃笑了他一句，大声回：“要上课了，赶紧回来！”

底下哀嚎一句：“切——！”

陶与晴笑着说：“简老师说——放学别走，要一挑三——”

操场上又欢呼了一句。

简璃看向陶与晴：“？”

“我想看你打篮球哎。”

简璃推推眼镜：“一群小屁孩，我还能被他们打输不成，放学等着。”

中午午休的时候宁雨请了假，陶与晴不知道他去干嘛了，但是他下午上课之前就回来了。

下午放学，黄昏染红了操场，简璃取了眼镜，拍拍手里的篮球又漂亮的接住，挑挑眉：“先叫你们这里最强的和我打。”

“雨哥上啊，不能给我们丢脸！”赵遇京随后凑近简璃小声说：“简老师，陶老师在呢，给我们留点面子呗。”

“过去站好，你还要上面子了，快点。”

陶与晴也不会打，但是看简璃和几个孩子玩感觉挺有意思，站在看了一会，听见背后保安叫他。

“陶老师，有你外卖啊。”

“啊？”陶与晴看了看简璃那边，疑惑的走过去，说：“我没叫……”

他打开那个袋子一看，里面是两杯奶茶。

还有一张小纸条。

【春风化雨，不胜感激——章苒】

后面还画了一个简笔画的太阳，表情是笑脸，订单收件人备注是：两位先生。

看来是某个小伙子中午偷偷溜出去通报的吧。

本来还想做好事不留名呢。

“简璃，”陶与晴笑了，喊简璃的名字：“过来收礼。”

“哇，有奶茶！”

“简老师别吃独食啊啊，我也要。”

“来一口来一口来一口……”

最后简璃的被班里一群孩子围上来，一起给分掉了，简璃晃着空荡荡的杯子，说：“一群小兔崽子，为什么都来抢我的？明明我们的两个味道都一样。”

陶与晴往那一站跟个谪仙似的，杯子里还剩一半，把杯子递过去：“我的给你，也辛苦你了，你应得。”

简璃看了看吸管，又看了看刚才喝过一口的陶与晴，把手里杯子往垃圾桶一扔。

精准扔进。

然后就着陶与晴的吸管咬上去。

陶与晴眼睁睁的看着杯子里的奶茶骤减。

“……等等，你不会真要喝完吧！”陶与晴企图制止他：“停停停停……”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禁夸呢！

陶与晴顺势凑近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皂角香。

薰衣草的香气。

这是简璃身上的味道。

陶与晴的动作停缓下来。

那之前的桂花香味是哪来的？

要不是在操场，他甚至想扯着简璃的衣领仔细的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