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会尽全力帮助莱恩男爵，我以生命起誓。”开玩笑，副本规则都说了“要听男爵的话，并尽全力帮助他”。把这话拿出来表态，吴辞还不信没作用。

卸下人皮面具后，珀莉的真容呈现在吴辞眼前，和赛丽叶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也难怪珀莉要戴着人皮面具，不然太容易被识破身份。

珀莉说：“我不相信你的话。”

吴辞微笑：“行，那我问点别的。”她问：“女皇有孪生姐妹吗？”

珀莉一怔。

就在刚才，吴辞在那间纯白的房间里面对着画有璐娜的画作，想明白了一件事。

画作里，镜子里外反差很大的璐娜……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思维误区，想岔了，以为这幅画只是在用镜子这个元素来表现璐娜的逐渐黑化。

实际上，璐娜并没有黑化。因为镜子里的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是她！

镜子里和镜子外的，是两个人！

镜子外的是原本温柔如天使的璐娜，而镜子里的，则是现在这个统御魔鬼的暴君。

为什么暴君会和璐娜长得一模一样？要么是镜子里的魔鬼披上璐娜的皮，要么就是，镜子里的那个原本就和璐娜长得一模一样。

只有孪生姐妹才会如此相仿。

“女皇陛下是有一个孪生妹妹，这不是整个帝国都知道的事吗？”珀莉苦笑，“女皇陛下的孪生妹妹，亲王殿下斯黛拉，五年前失踪了。”

吴辞：“……！！”

吴辞：我擦。

吴辞一时不知该说是副本太坑，故意不透露亲王的姓名性别，还是该说自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她确实没把“亲王殿下”往女人身上想，因为现实中的“亲王”爵位都是封给女皇的兄弟或者丈夫，女皇的姐妹都是叫“公主”。

吴辞默默在心中检讨自己三秒。这里是塔罗猎杀阵，别说女皇的妹妹叫“亲王”，就是女皇养的狗叫“亲王”，那也是人家「神」乐意。

吴辞很快平复下心绪，微微眯起的眼中，亮起凛冽如雪光的沉静。

终于，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拼上了。隐藏在这个副本背后的故事，水落石出！

五年前走失的亲王斯黛拉，根本不是走失，而是冒名顶替了她姐姐的身份，让自己成为“女皇璐娜”。

真正的女皇璐娜去了哪里？吴辞猜测，她大概率已经死了，死在亲妹妹斯黛拉的手里。

随后顶替了璐娜的斯黛拉，屠杀皇宫里的仆从，把一切可能知情的人和一切熟悉璐娜的人，全部处死，对外声称这些人是得了瘟疫暴毙。

珀莉，也就是璐娜的贴身侍女忒提丝，也在其中。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珀莉逃过一劫活了下来。她回到自己的故乡温泉雪乡，戴上□□，进入莱恩男爵的宅邸做女仆。

结合珀莉数次流露出的对莱恩男爵的夸赞和担忧之情来看，珀莉是站在男爵这边的人。

为什么莱恩男爵皮肤那么苍白，气色很差，像是许久不曾晒过太阳？答案也呼之欲出。

斯黛拉对莱恩男爵的痴迷和占有欲不加掩饰，她甚至千里迢迢从帝都来温泉雪乡，霸占着莱恩男爵的人和时间。梅琳他们还都是斯黛拉手下的人……

男爵其实，一直都被斯黛拉软禁在这座宅邸中！

梅琳名义上是莱恩男爵的管家，实际上是负责软禁和监视他的，并且把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远在帝都的斯黛拉。

这次要不是莱恩男爵说要给女皇画一幅永不褪色的肖像画，怕是梅琳他们都不会让男爵聘请炼金术师，也就是玩家们在副本中的身份。

但是，斯黛拉一定会怀疑，莱恩男爵将要画肖像画的对象，究竟是她，还是她的姐姐。

所以斯黛拉亲自来到温泉雪乡，不但是为了霸占莱恩男爵，还想要亲眼确认画作。

虽然现在男爵以“未完成画作”为借口，不让斯黛拉踏入他的画室。但是，斯黛拉迟早要见到这幅画。

吴辞不由想起一开始见到莱恩男爵的时候，他提到女皇璐娜时的那种眼神，那样充满光亮，仿佛在苦难中依然要坚持绽开色彩的眼神……

这是因为，莱恩男爵想画的人始终是璐娜，他对璐娜有着无比的忠诚和不能磨灭的情意。

而他对斯黛拉，只有表面的恭敬和疏离，只是为了不让斯黛拉乱杀玩家，男爵才假意温柔地陪着斯黛拉。

而这种表面的恭敬和疏离，都是莱恩男爵克制着仇恨强迫自己表现出来的。

莱恩男爵什么都知道，他心里恨透了斯黛拉，只是在忍辱负重。

等等，珀莉……

吴辞的目光犀利地落在珀莉身上。

珀莉和莱恩男爵，一定在偷偷计划着什么。珀莉在宅邸中既是男爵的心腹，还和男爵一起扶持着与梅琳等人周旋。

吴辞想到了珀莉的姐姐赛丽叶。

赛丽叶的消息很灵通，她住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知道玩家们今天要找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这必定是珀莉告诉赛丽叶的。

那么赛丽叶身上那股仇恨的情绪是针对谁的？只能是斯黛拉。

他们恨斯黛拉杀害了天使般的璐娜女皇。

莱恩、珀莉，他们想给璐娜报仇，想让帝国的民众知道真相是什么。

永不褪色的肖像画……莱恩男爵更要用他的画笔，为后世留下璐娜永不褪色的容颜！让百年千年后的人知道，这才是历史上存在过的璐娜女皇真正的模样！

一切都串起来了。

吴辞说道：“所谓的女皇陛下性情大变，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亲王冒充的。既然梅琳他们都是魔鬼，亲王呢？她是不是也是魔鬼？”

珀莉嘴唇颤抖。

“女皇陛下曾受到过天使的偏爱，没错吧？”吴辞说，“既然有天使，就有恶魔。亲王斯黛拉就是恶魔的代行者？”

“是，斯黛拉亲王，她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了！”珀莉蓦地激动地吼道，她不顾自己的□□还在吴辞手里，一股灼烧般的仇恨让她的神色变得无比悲怆而狰狞。

珀莉喘着粗气，歇斯底里地笑着：“她嫉妒自己的姐姐，明明女皇陛下对她那么好，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陛下自己都舍不得留用，都会先送去给斯黛拉亲王。我陪伴女皇陛下多年，陛下是个多么温柔慈爱的人，我再了解不过。就是这样的陛下竟然、竟然……斯黛拉亲王竟然狠心杀害自己的亲姐姐！她为了夺走女皇陛下所拥有的一切，不惜和恶魔交易，让恶魔共享自己的灵魂和权力！梅琳那些人都是原本侍奉斯黛拉亲王的仆从，恶魔赐予他们力量，将他们变成魔鬼的眷属！”

“所以，你想给璐娜女皇报仇。”果然如此，珀莉的话语印证了吴辞的推测。

“我当然想，日日夜夜我都这么想！凭什么女皇陛下被自己的亲妹妹杀死，被夺走一切，还要背负‘暴君’的骂名和后世之人的鞭挞？”珀莉狠声道，“这都是斯黛拉亲王做的，凭什么这个世界恶魔当道，天使却尸骨无存？！”

“可是……”珀莉眼眶湿润了，她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的酸意，泪珠滚落下来，十分的痛苦和不甘，“可是不论是我，还是男爵阁下，甚至我姐姐……我们谁都伤不了斯黛拉亲王。”

吴辞眉头挑起，问道：“为什么？”

“斯黛拉亲王取代女皇陛下时，借用恶魔的力量布下了结界，没有人可以伤到她。”珀莉不甘地抽泣，怒意填满她的腔调，“我们试过很多方法，根本伤不了斯黛拉亲王！甚至我姐姐通过黑市，寻找到身负异能的术师，也没法对亲王造成伤害！”

吴辞眼中深了深，安静望着珀莉，道：“你在说谎。”

第70章 流传之画(18)

珀莉目光一颤，吴辞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夹杂着心虚的震惊。

吴辞道：“你们一定知道，要怎么杀死斯黛拉，所以才一直这么坚持着。”

珀莉眼中的震惊扩大，她忍不住质问：“你怎么知道？”

吴辞道：“你们的表现就像是握住一丝微弱的希望，不愿放弃，却又前行得艰难无比。我倾向于亲王斯黛拉并非不能被杀，但条件苛刻，机会渺茫，而你们一直在等待条件达成。”

珀莉如同看怪物一样看吴辞，嗡着嘴唇，半天没有嗡出只言片语。终于是时钟走动的声音惊醒了珀莉，她苦笑起来：“是，机会太渺茫了，可我们还是寄希望于会有那样一个人出现……”

吴辞眼中一亮。好了，现在可选任务的全貌再清晰不过了。搞死斯黛拉亲王，就是“扭转副本剧情，开启第二结局”的方法。

珀莉不都说了嘛，他们寄希望于会有那样一个人出现。“那样一个人”不就是指玩家吗？

按照副本的剧情走向，如果没有玩家做可选任务，那么结局时候斯黛拉亲王肯定活得好好的。可要是有玩家帮助莱恩男爵和珀莉杀了斯黛拉，这不是开启第二结局是什么？

吴辞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不多了！

“快没时间了，等到了9点我就爱莫能助。”吴辞一把握住珀莉的手腕，“我用生命起誓，我能够尽力帮助到莱恩男爵。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帮你们杀了斯黛拉！”

珀莉大惊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

“我对斯黛拉恨之入骨！”吴辞露出刻骨的怨恨，恨不能吃其肉掏其心，“我曾以为是女皇陛下杀死了我的亲弟弟妹妹，就因为他们的车马挡住女皇陛下的路。原来这都不是女皇陛下做的，全都是斯黛拉！我要为我惨死的弟弟妹妹报仇！”

演就完了，反正她也没有亲弟弟妹妹。

珀莉对吴辞突来的恨意有点懵：“你真的恨斯黛拉亲王？”

吴辞：“恨，我恨毒了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接受男爵阁下的聘请，来到温泉雪乡吗？你以为我是缺钱？不是，是因为我从某个渠道知道了斯黛拉会来温泉雪乡，我想接近她，杀死她！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恶魔！如果你们知道该如何杀她，务必让我亲自动手！只有亲手杀了她我才有脸面对我惨死的弟弟妹妹！”

吴辞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挺突兀的，还很是前言不搭后语。反正逻辑不能细究，狗血的一批。

正常人听到这些怎么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吴辞只能赌莱恩男爵和珀莉并不太了解她这个炼金术师的家庭恩怨情仇。

珀莉一时间没有说话，她看起来很纠结，也很谨慎。她咬着嘴唇，内心天人交战，她的眼中满是挣扎和踌躇。一会儿她眼里露出狠色，一会儿又变成犹豫和担心。

吴辞又看了眼时钟，厉声道：“快没有时间了！9点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你还能等到下一个能杀斯黛拉的人吗？！”

珀莉被这句话震住，她眼中的犹豫徘徊慢慢凝聚成一种微弱的希冀。她盯着吴辞，如同梦呓般喃喃道：“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能。”吴辞松开珀莉的手，冷静而斩钉截铁，“请相信我。”

珀莉终于狠狠一咬牙：“好！”

接着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把精美的匕首，珀莉从刀鞘里拔出刀身，露出无比锋利的刀刃。

“恶魔的力量不是万能的，斯黛拉亲王虽然借由恶魔的力量布下结界，但并不能让所有人都杀不了她。这个结界对于没见过女皇陛下的陌生人，效果会弱一些，毕竟斯黛拉亲王主要防范的是我们这些熟悉女皇陛下的。”珀莉道，“我们寻找到了一位魔法登峰造极的炼金术师，他告诉我们，有打破这个结界的方法，那就是用与女皇陛下朝夕相处之人的心头鲜血，赋予武器力量，再由一个与女皇陛下毫无交情的人执起武器，这样就能杀死斯黛拉亲王。”

女皇朝夕相处之人……那些曾经侍奉女皇的仆从们，都被斯黛拉杀光了。

剩下的唯一符合条件的就只有珀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珀莉将刀鞘扔下，她双手握住匕首猛地高高举起，将刀刃插入自己的心脏！

吴辞倒吸一口气。

刀刃插进肉里发出噗嗤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汩汩涌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珀莉的衣襟。

“这把匕首……叫……「天使之心」。”珀莉艰难开口，牙齿间不断传出因为扯到伤口引起剧痛而产生的抽气声。

“这曾经是……天使……送给女皇陛下的……生日礼物……”

珀莉猛地拔出匕首，瞬间，鲜血如雨飞溅。

吴辞感觉到脸上溅到一滴血，温热的，仿佛是一个真实的、活生生之人的血。

看到珀莉瘫倒下去，吴辞下意识蹲下来扶住她。

手腕被珀莉猛地钳住，珀莉满是鲜血的手心滚烫而黏糊，皮肤覆盖着吴辞的手腕皮肤。

“用这把匕首……杀了……斯黛拉亲王……”珀莉艰难地将滴血的匕首，放进吴辞手中。

她目光变得涣散，每说一个字都越来越难。

“珀莉！”吴辞道，“你撑住！”

手腕上传来一股痛意，吴辞咬紧牙关。珀莉死死钳住她的手，像是要将吴辞的手腕捏碎。

“一切……就拜托你……还有……”珀莉的脸上忽而绽开一抹温柔的笑靥，“男爵阁下也……拜托你……了……”

手腕上的钳制蓦地消失，是珀莉的手滑了下去。鲜血和红色的掐痕伴随仍旧刺骨的痛意，残留在吴辞的手腕。

“珀莉……”

吴辞忽然觉得心痛如涌，胸腔里有种窒息的感觉。她看着死去的珀莉，就在不久前珀莉还活生生地与她说话，给她送红茶。眨眼间，珀莉将匕首捅进自己的身体，躺在血泊中再也不会动一下。

她将自己的生命，赌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只为了赌这个陌生人会帮她的女皇陛下报仇。

何其烈性，又何其忠心。

尽管心里知道珀莉不过是副本虚构的NPC，但吴辞此刻还是无法控制地动容。珀莉给她的震撼，让她无法再把珀莉当成一串虚构的代码或是什么。躺在她面前这个充满殉道色彩的银发女人，她似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简单又执着的人。

吴辞难以自控地感受到一丝自责，是她逼着珀莉去死的。

但这丝自责很快被吴辞抑制住，她闭上眼一瞬，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冷静如常。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有30分钟就21:00，她要做的是杀死斯黛拉完成可选任务。

这也是完成珀莉的遗志。

“你安心去吧。”吴辞喃喃。她用力搬起珀莉，有些艰难地带着珀莉移动到床边。

吴辞将珀莉靠在床头放下。

抬手，擦掉脸上溅到的那滴珀莉的鲜血，吴辞捡起刀鞘，将匕首收入刀鞘中，然后走出房门。

从客房所在的走廊走向二楼大厅，就像是从安静的长廊走到热闹辉煌的花厅。

《月之咏唱》的旋律始终回响在整个宅邸里。

二楼大厅处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吴辞从落地镜前走过。吴辞看见，镜子里的她此刻周身环绕着一圈金色的光芒，而光芒就是从她手中的匕首身上发出的。

一个宅邸仆从看到了吴辞，吴辞迎面朝他走过去，问道：“女皇在哪里？”

仆从察觉到吴辞的气场不太对劲儿，他竟然在吴辞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令他不适的冷冽，“你……”

“女皇在哪里？”吴辞再问。

仆从忙道：“你找女皇陛下做什么？男爵阁下在陪着陛下呢，陛下不见外人。”

“请告诉我，女皇在哪里。”吴辞声音更冷。

仆从莫名心里一慌，他赶紧让自己身上出现魔鬼硕大的虚影，并张开嘴露出两只沾血的牙，恐吓道：“你想死吗？嘿嘿，我不介意现在吃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吴辞拔出匕首，一把将刀刃对准仆从的颈动脉，“说，女皇现在在什么地方。”

仆从有一瞬间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之下脱口而出：“陛下刚去了男爵阁下的画室，想看肖像画……”

糟了！吴辞转身就往三楼冲。

斯黛拉就是冲着这幅肖像画来的，当她发现画里的人不是她而是璐娜……吴辞知道，这就是她扭转副本剧情的最后时间了！如果再晚一步，万一斯黛拉大开杀戒，副本剧情就定格了！

仆从终于反应过来，他见吴辞冲向三楼，连忙去阻拦，“你想干什么？！”

仆从的手抓住吴辞的衣服，吴辞一回头，见那只手变成了青黑粗糙的魔爪。她毫不犹豫，一刀子砍下去，将这只魔爪砍断！

仆从顿时捂着手腕发出一串猪叫：“啊啊啊！”

吴辞不理他，继续往三楼冲。反正砍的是魔鬼的爪子，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仆从的一串尖叫引来了宅邸其他仆从，他们纷纷从二楼、三楼两个涌过来，对吴辞形成前后夹击。

“你要干什么？！”

“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