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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青春期的双头人几乎一天一个样。
昨天还合适的衣服,明天就有可能被绷开。健硕的身体宛如一堵厚重的墙,有力的四肢让才度过十五岁生日的双头人,就敢瞒着莫溪飞自己去找工作。
最终,童工干了大半年的体力活,最后以跪在家门口一个小时狼狈收场。
双头人十六岁,身高已经超出莫溪飞半个脑袋,但是他们仿佛只长身体不长心智,不管是谁,都还爱跟着他身后黏黏糊糊。
而这个时期,雄性激素的升高引发的情绪不稳,让莫森莫林私下间酝酿的狂风暴雨差点拍在了莫溪飞的脸上。
莫林的每一次沉睡,都要给家里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像是命不久矣的病人,有气无力但硬撑着不睡过去,他紧紧抓着莫溪飞的手无声哭泣。小时候爱装的莫林,似乎也知道真面目被哥哥看透,所以偶尔,已经有了一丝底气的他会耍小性子。
“哥哥……”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可还不甘心地哽住一口气,“晚安吻的时候,要先亲我……”
莫溪飞头疼不已:“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没有晚安吻这回事,换一个。”
莫林一噎,差点真睡过去:“那我是你最喜欢的弟弟吗?”
莫森一直沉默着听着,直到这一句一出,抢过身体的他一把伸手捂住莫林的眼睛,面无表情:“哥哥,不用回答,你看……”
他缓缓放下手,脸上浮现一个单纯的微笑:“睡着了。”
*
十七岁的小双头人——看着已经高出他太多的木木,莫溪飞咽下顺嘴的小字,当着他们的面掂了掂手里的一截木尺,多年过去,他的脸上毫无岁月的痕迹,只是神情严肃了很多,双眉紧皱,看起来严厉得吓人。
两颗脑袋都微微低着不敢和他视线相对,莫溪飞冷笑出声,而后拖了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都不说话?”
莫森的脑袋往外转,莫林的也往外偏,默契地都不吭声。
“这件事谁先动的手?”
莫林刚想伸手指身侧,但随着身体的发育,他现在是越来越抢不过对方,只能抬起头,用无辜的表情小声回复:“哥哥,我现在管不了莫森。”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还是给了一个答案。
此话一落,莫森也闷闷地抬起头,声音略微嘶哑:“坏,脑袋。”
他很早之前就会说话,但是连不成长句,只会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莫森瞪了一眼从小呆在他旁边的坏脑袋,才转头看着脸色不悦的莫溪飞:“哥哥,脑袋坏,说谎。”
莫溪飞举起木尺在虚空作拍落状,吓得两个脑袋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他沉声道:“再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都不说话,我就开打了!”
木尺在空中挥出阵阵紧啸之音,让莫林的脸色一白。他倒不是怕疼,只是怕莫溪飞不喜欢他。
这几年他陆续沉睡了几次,在时间上本来就没有优势,现在连身体都快要抢不过,他还剩下什么?莫林急得脸色涨红,看着莫溪飞紧绷的神情,他什么也顾不得:“哥哥,是窦决他先——”
找死。
差点说漏嘴的莫林立刻噤声,脸色也由红转阴:“他先说你坏话。”
莫森偏过头,以往的小鹿眼耷拉着,闷闷不乐道:“哥哥,他错,不是我。”
窦决是窦勋的弟弟,和双头人差不多的年纪,这些年一来一往感情都不错,这次知道两个小孩当街打架他才会这么生气。
说打架也不对,一来一回才叫打架,单方面的打那就是欺负人。
他赶到那听人说,当时其他人将他从窦决身上扒拉开时,人已经被他揍得眼睛青一块紫一块,挡拳头的手还被咬出血了,窦决也是大小伙子,但真是顾不得要面子,哭哭啼啼了一路回得家。
那画面有多美,听人嘴里不断啧啧声就能想象得出。
莫溪飞心口的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哽得他只能握紧木尺。
“他说我什么话?”
一问及此,双头人又都沉默下来,搞得莫溪飞升起了好奇心,连口吻的严厉都消了不少:“莫林说。”
莫林气鼓鼓地闭着嘴,内心天人交战,最后支支吾吾道:“哥哥 ,他说你是怪物。 ”
“怪物?”莫溪飞眉头一挑,这算什么坏话?他心想,而且自己是怪物,他怪在哪?他算是整个镇子最正常的人了吧,嗯……抛开谁都不知道的真实身份来讲。
莫森忧心忡忡地看着眉头舒展的莫溪飞,因为青春期,不光是身高蹭蹭上窜,他也开始进入变声期。
莫林的声音只是不再滑利甜润,不管怎么夹都不复小时候的软绵,反而是符合年龄的清脆少年音。可莫森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或许跟前几年时不时嘶吼有关,声音粗哑,这让正处在心态敏感的莫森更不喜欢讲话。
而此时,他却顾不得什么,字蹦出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他说,哥哥,浓雾有关,一定是,怪物!”
莫溪飞听完后,表情更是古怪,他沉吟着:“所以他说我跟小镇这些年的浓雾有关系,是我导致的,我一定是怪物……”
两颗脑袋头如捣蒜,莫林小心翼翼地握住莫溪飞的手,轻轻从他手里抽出木尺:“哥哥不要难过,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想起窦决言之凿凿的模样,不易被人探查的眼底闪过一丝风雨欲来的阴霾。
他们怎么敢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而让这种流言蜚语肆意传开!
莫森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是身体上一如既往地粘人,他猛地一下抢过身体,不顾旁边刺来的眼刀子,一把抱住还愣在原地的莫溪飞。
“哥哥,不伤心,就算是,我也,最爱你。”
第46章 双头屠夫
双头人的胸口坚硬得宛如钢铁, 但又能感觉到它在尽力熔化。
莫溪飞的下巴磕在他硬邦邦的肩头,身体被两条有力的双臂禁锢着,他甚至毫不怀疑, 对方现在能单手将他提起来, 如果有点兴致,还能像小时候自己抛他们一样把他抛高。
沙哑的声音嗡嗡在耳畔打转,莫溪飞费力地将人推开,本来舒展的眉头再次皱紧:“站好!我说这事过去了吗?”
莫森嘴唇微张,表情似乎有些委屈,可看着莫溪飞不像开玩笑的脸色,又重新垂着脑袋。
这事不好办啊。
莫溪飞一边活动被勒得有些疼的两条胳膊, 一边重新坐到椅子上。
因为这些年一起工作, 他和窦勋的关系也仅次与乔姨和东莱, 现在自己弟弟猛揍了对方的弟弟, 不表示也有些损交情。
但是窦决那小子怎么说话的?
莫溪飞也是护短的人, 家里小孩不知道那见鬼的浓雾跟自己有关, 听见有人说他坏话动手也没错——就是揍得有点狠,好像牙都被揍掉了一颗。
可谁叫他这么嘴贱?
莫溪飞这些年也学了一肚子的低俗脏话, 他翘着二郎腿, 夺过木尺一下一下敲在自己的手心。
还有这流言窦决又是从哪里听来的?窦家?还是其他地方?
莫溪飞叹了口气, 仔仔细细想了一通后, 决定不带着小孩上门道歉了。今非昔比, 他已经不是最初那个什么都要算计妥协、只为了留下的莫溪飞。
孩子养成什么样,难道有谁比他还清楚?
莫溪飞终于眼里带笑,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双头人。
十四五岁刚开始发育的双头人, 体格根本看不出未来会是这样健硕,那时他只是比一般小孩高一点, 肩膀宽一点,身材适中,不胖不瘦。小时候脸颊的婴儿肥消减下去,随之而来是清晰的下颚线。圆润的眼睛从清澈愚蠢进化成清澈,就连最笨的莫森,在会讲话后,就没有一天落下睡前教育。
而和他想的一样,双头人没有一颗脑袋是真正意义上的蠢笨。
莫林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聪明长相,而气质迥异的莫森,就是暗着聪明。
十五岁那年,莫森自己开始做身体的主,用进镇里找人玩的借口背着他找到了一份扛货的工作。普通成年男人一次左右两肩扛两袋货,还是未成年的双头人一次性能扛四袋、甚至更多。
可工钱却只有其他人的五分之三,而就这条件,他还美滋滋地数一数,然后统一压在枕头下。
也是那一年,粘人的双头人第一次让莫溪飞不要随便进他的房间。
没关系,当时他想的是,小孩子终于长大有自己的隐私。
莫溪飞很欣慰,他拍了拍莫森侧的肩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这个才过了十五岁生日的未成年人,当苦力一干就是大半年,最后还是窦勋看见说给他听这才知道。
那也是这些年莫溪飞被气得最狠的一次。
双头人光着上半身,汗水在皮肤上营造一种钻石般闪亮的光泽感,他额头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绺一绺,因为被抓个正着,而莫溪飞脸上凝为实质的愤怒让双头人手足无措,心虚又惶恐。
他的眼眶不由得泛红,身体微微弓着紧紧跟在莫溪飞身后。
旁边的脑袋已经沉睡了一段时间,最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莫林此时也被汗水浇湿了睫毛,脸上带着灰扑扑的粉尘。
“哥哥,不生气,我错了。”不管莫森说什么,说了多久,莫溪飞都一言不发,这让还小的莫森感到一阵透心凉的恐惧。
“哥哥,对不起,我不会,再去。”莫森急急地往前走,但不敢和莫溪飞肩并肩,眼看对方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莫森哭泣时也和他性格一样沉默,没有抽噎,也没有嚎叫,就默然无声地流泪。
莫溪飞已经被气得眼睛都看不清前方,一到家,一路上忍耐的情绪轰然爆发,他脸上的肌肉都有些狰狞:“你知不知道你多大!”
莫森可怜地用朦胧泪眼凝视着莫溪飞:“十五岁,哥哥。”
“你也知道十五岁!那你刚才在干什么?!顶着大太阳去扛货!”莫溪飞一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双头人孤零零一个人来来回回、不停卸货扛货的画面,像是两根细针扎在他心里。
他只是个子高一点,身材壮一些,那也是自己养得好,他精心养的小孩子又在干什么?外头太阳那么烈,别说干活,光是出去晒一小会儿,肺部气管都仿佛被烫化了,更别提来来回回不停歇的双头人。
“那些人在欺负你知不知道?他们躲在屋里就让你一个人扛那么多东西!”莫溪飞暴躁地在门口走来走去,焦灼的怒意在体内乱窜,他看见双头人赤裸的上半身——晒黑的皮肤,湿润的发梢,背上、肩头都有明显的擦痕,但好在没有破皮。
但这并不能让他的怒意消减,莫森想要拉他的手,却被莫溪飞甩开:“我现在很生气,莫森。”
话一落,莫森的眼泪就更多了:“对不起,哥哥,不要生气。”
说完,他仓皇地跪在家门口、像他小时候看见其他小孩惹大人生气那样:“哥哥,消气。”
谁知这一下,真算是捅了马蜂窝,莫溪飞脖子上的青筋直冒,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脑袋晕眩仿若被人重击两下,下意识抬手扶住门框来稳住身体,大喘几口气后,冷笑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迸发:“呵呵……行,你愿意跪就跪。”
说完门猛地一关,莫溪飞靠在门后不住地喘气。
他没料到莫森会自找苦吃,他想干嘛?顶着这个天气干那种活他想干嘛?
莫溪飞失态地灌了一口水,水渍溅湿了他的领口和脖子。等脑子里的不适停止,他这才记起自己还没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莫森不如莫林那样知道怎么才能快速让莫溪飞消气,被他气得心口剧烈起伏的莫溪飞坐在椅子上,无力地用手撑着额头。
这就是小孩的青春期吗?
恐怖如斯,实在恐怖如斯。
莫溪飞自我劝解的一小时里,莫森虽然跪在大太阳下,但是心里和身上都宛如被泼了一盆冰水,凉意在四肢打转,珍珠大小的眼泪不停掉在地上,他从默默流泪到开始抽噎。
莫森不安地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又偏头看向沉睡的莫林,他伸手推了推莫林,声音因为抽噎而显得含含糊糊:“莫林,起来。”
脑袋被推来推去,但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莫森一边抹眼泪,一边去扯莫林的脸,想要借此让他痛醒:“哥哥生气,起来,让哥哥,消气。”
话才说完,自己捏着对方两腮的手还来不及放下,门就兀地被打开。已经冷静下来的莫溪飞,脸上还是紧绷不悦的,但眼里的怒火已经熄灭。
见莫森的动作,他心里好笑的同时又只觉无奈,他单手插在裤兜里,视线甫一和含泪的小鹿眼对上,就又控制不住地心软。
还行,还知道哭。
“谁干的事谁解决,莫林睡得好好的你捏他干什么?”
莫森悻悻地收回手,凄凄切切看着莫溪飞:“我错了,不敢了,哥哥,不生气……”
两张脸被晒得通红,莫溪飞声音放轻了不少:“先进来!”
说完就让出位置,不管身后的人径直走进屋内。
莫森一怔,随后是被巨大的欣喜裹挟全身,他一秒也不敢耽搁紧随其后。
“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莫溪飞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让他喝完再说。
莫森咕噜喝完,大眼睛紧紧盯着莫溪飞的脸看:“挣钱。”
嗯……他竟然毫不意外。
不生气、不生气,小孩现在都有自尊心了,得顾着。
莫溪飞拧干一条湿毛巾递过去,这才开口:“是我给你的零花钱太少了?”
莫森诚实摇摇头:“不是。就是,想挣钱。”
说完,他咧开嘴,又像只欢快的小狗跑到自己屋里一阵倒腾,莫溪飞等了一会儿,对方手上捧着个白色的塑料盒子出来,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夸张。
小孩献宝似地打开给他看——里面全是一张一张面额不大的纸钞,粗略合计,对小孩来讲算一笔巨款。
“我多挣钱,哥哥,少出去。”莫森期待地觑着他的神色,将那不知道攒了多久才放满的塑料盒子推到莫溪飞怀里,“我们,一起,哥哥,不辛苦。”
他脸上还印着泪痕,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就更像一条求人抚摸的小狗了……莫溪飞自我反省,他怎么能把他的小双头人比成小狗。
怀里塑料盒子的硬角抵得他心口发痛,莫溪飞所有失控的情绪都消弭殆尽,他低着头,目光落在发黄发皱的纸币上,又看向被晒得肤色不均的双头人。
“干了多久了?”
莫森笑容顿时一收:“……半年,哥哥。”
莫溪飞拿过他手里的湿毛巾,一边给他擦擦额头的汗珠,一边沉声开口:“不准再去了。”
“我听话,不去,哥哥……”
“小骗子。”莫溪飞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你干了这么久,我怎么现在才知道?我也不好。”
“不是!”莫森急得脸往他跟前凑,“哥哥好,我坏,骗人!”
他着急忙慌解释:“我给,小孩钱,让他们,看着哥哥,递消息。”
“……”莫溪飞太阳穴附近又开始疼。
哎……
他在心里叹着气,我现在是不是还得夸他聪明?
最后,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想到小双头人那长达半年受的苦只是为了自己,喉咙就仿佛被塞了一块棉花。
莫溪飞擦掉他脸上残留的泪水,捧着莫森的脸颊:“你不坏,都是乖孩子……”
他看着对自己肤色变化毫不知情的莫林,已经能预判他醒来后,家里又是会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莫森就这么运用自己聪明的大脑瞒了大半年,还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揭过,迄今为止,莫溪飞都不知道没有莫林帮忙的他是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一问,就是为难地低着头,说不能讲。
莫溪飞收回纷乱的思绪,木尺啪一下被扔到桌上:“这次就算了。”
两颗脑袋瞬间不约而同地抬起。
莫溪飞清了清嗓子:“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生气。”
两颗脑袋重重点头。
莫森:“就是!胡说八道!”
莫林:“哥哥不生气就好,不值得为他们生气。”
莫溪飞看着莫林:“那你也不要生气了。”
被单独关注的莫林脸上浮现满足的红晕,声音忍不住又夹起来:“我现在不生气了,哥哥。”
莫溪飞看着外头还没完全散开的迷雾,嘴角忍不住抽了下:小骗子。
都是小骗子。
第47章 双头屠夫
入夜, 莫林又感到一阵熟悉的召唤,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喷薄而出,有絮絮的低音在耳边萦绕, 而远处传来宛如人间坍塌的无数哀嚎。
他能明确感知到自己的身躯分解又聚拢, 宛如一阵风、一缕烟,意识浸泡在一团模糊的力量之中,甚至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姓名,直到他如雾一般神游到了一扇窗外。
“我说错什么了?小镇里又不是只有我怀疑溪飞哥。”
嗯?
莫林被淡淡的雾色笼罩,被攫取的心神在这一刻泛起涟漪。
隔着一扇窗,里面的人似乎情绪更加激昂:“他难道能管所有人吗!而且你看莫森把我咬成什么样了!我的手快肿成馒头了!”
那不是你活该吗?
莫林几乎下意识地反驳。
周遭如纱的雾气开始由淡转浓, 窦勋性格怯弱, 对着自己的弟弟也强硬不起来, 他心疼地看着窦决的脸:“但这都是你先挑起的事。”
“我不管!我要莫森道歉!”
窦勋叹了口气, 隔着窗户望了外面一眼, 然后关上灯:“睡吧, 不早了,等明天起来再说。”
窦勋一走, 床上的人就烦躁地打滚, 嘴里不停嘀咕:“又不是我传出来的, 本来大家都这么想……谁!”
窦决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狐疑地直起身体, 重新打开灯,屋内空荡荡一片再无其他。
白雾抵靠在窗外,顺着缝隙缓缓渗进来, 刚才的声音是玻璃窗上绽出了肉眼不可察的细小裂痕。
莫林觉得这是梦,但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场恶心的梦, 他出现在窦决的面前,对方却仿佛没有看见他,惊疑后是松懈的喘息。
莫林阴翳的眼睛多了一丝其他的东西:你放松得太早了。
耳畔的絮絮声更加明显,仿佛在催促。
催促什么?
莫林稍有闲心静静聆听。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该死该死该死……就是现在,杀了他!
幽暗的红色在他纯净的眼底明明灭灭,莫林的“双手”在那道声音的催促下缓缓抬起。
雾气暗自缠绕在了窦决的喉间,莫林脸上的狞笑愈发夸张,喉咙也发出类似于蛇的嘶嘶声,他甚至为臆想中脖颈被扭断的清脆声而提前陷入兴奋。
还在犹豫什么?
声音又问。
【梦里怎么能只有这些恶心的人?】莫林呆呆地回答,眼睛的恶意开始被其他的情绪替代,【哥哥呢?】
窦决像是一只被人拧断翅膀,又从高处摔落的鸟雀,他的骨头仿佛一节一节的被粉碎,嘴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哀切。莫林没有杀他的兴致,转而搜寻的动作却急切起来。
【我可怜的哥哥,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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