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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七五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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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中的阳台隔得很近。

为了防止小孩不小心攀爬摔落,阳台上的护栏做得很高。

这个护栏对于三四岁的小孩而言很高,哪怕站在小板凳上,也根本看不到另一边的景象。

只有垫着脚才能勉强把食盒放到阳台上面。

谢云虹又慢悠悠地取下食盒,也就是他今天的晚饭。

食盒中的食物冒着热气。

似乎是担心未曾谋面的好友挑食,吃不到合口味的食物,另一户人家的小孩把每一种菜肴都装了一小份,将整个食盒填得满满当当。

听到友人拿走食盒时发出的响动,垫脚站在小板凳上的小孩主动开始对话,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稚气:

“妈妈今天炸了大虾,很好吃,我本来想要全部吃掉的。”

但食盒里还是放了整整两只油炸大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半污染物并没有回答。

他太饿了,只是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听另一边小孩继续只有一个人的谈话。

人类一共有五种感知,形、声、闻、味、触。

味觉、触觉,和视觉全被口中的食物占据。

终于,胃部的灼烧感被压了下去。

凭借半污染物敏锐的五感,少年一点点将小孩身上绵软温和的气息从食物的味道中剥离出来。

温暖的,干净的味道,仿佛还带着夕阳的暖意。

然后,将这一种气息记下来。

阳台遮拦不住气息,也遮拦不住声音。

借助声音和气味,哪怕看不见身形,也可以一点点在脑海中构筑出具体的形象。

哪怕没有得到回应,阳台另一边的小孩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还有可乐鸡翅,今天在幼儿园里得了奖,妈妈说要奖励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上次看见你全部吃掉了,我特意换了一个大的盒子。”

“我就说原本那个饭盒不小心弄丢了,所以妈妈就给我买了一个大饭盒。”

“当然,原本的那个饭盒后来又可以自己找回来了,好吧好吧,撒谎的是坏孩子,我下次肯定不会了。”

“你怎么这么能吃?比楼下大黄和它刚生的八只小狗合在一起还能吃。”

小孩自顾自地吐槽着,突然语气一顿,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房间内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小孩之间的谈话:“怎么还在阳台啊,快回来吃饭。”

“再等一下下就好,我这边有事没做完。”

小孩也大喊着回复到。

女人又问:“在干嘛呢,老是喜欢呆在阳台?”

小孩犹豫了一会,灵机一动,答道:“在喂小猫!”

“哈哈老公你听见没有!我们家小江漓在十六楼的阳台上喂小猫呢。”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于是在半污染物的耳朵中,小孩立刻跳下板凳,小跑着离开:“才没有,妈妈你肯定又在笑话我。”

谢云虹将食盒里的晚饭解决掉,又找到厨房自己洗干净食盒,最后把食盒放回阳台约定好的位置。

回到卧室,少年从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找到被压在最底下的一本书。

这一本书和其他物件一起被随手丢弃到地上,毫无任何违和感地混入杂物堆。

但如果女人可以重塑这一个时间的场景,她或许可以发现,其实在她开始翻找钥匙之前,这一本书就躺在了地上。

半污染物把书打开,书页内部正好被掏出一个钥匙形的空洞。

而女人找了一整天的保险柜钥匙,就安然无恙地夹在书页中央。

小孩取出钥匙,又翻出另一个长的和草稿本很像的记录本。

保姆自然不可能有闲心送小孩去上学,但很多的知识,也不是不可以自学。

尤其是在异能者已经接入天空系统的情况下。

幽幽的蓝色屏幕在房间中有些突兀,且奇怪,年幼的异能者对着天空的屏幕,又在记录本上记下几个人名,以及可能的生日日期和对应的密码。

记录本上已经划去了很多串可能的人名和对应的密码数字。

原本想要通过这一种方法找到密码,不异于是天方夜谭。

想了想,小孩将嘴中目标的人选限定为已经死亡的,死亡日期在四五年前的所有异能者。

然后一一测验密码。

这很消耗时间,但不用去上学一无所事的小孩最不缺就是时间。

“找到了”

在滴的一声后,年幼的异能者浅浅舒出一口气,打开保险柜门。

一张烧焦的纸条,一个简洁的木盒,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第070章 夕阳和烧饼

少年找到了这段密码对应的人选。

中央研究院院长, 谢意,那位才华横溢、身份高贵到极致的女人。

证件照中,女人神情冷淡, 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谢云虹最开始是在一个新闻中找到了女人的信息。

屏幕内,记者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占到最前面的位置,将话筒递到女人嘴边, 语气激动:

“有人说院长大人把研究项目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请问这是真的吗?”

在喧哗的人群中,女人的面容和声音都不太真切:“人类的利益大于一切, 我的研究也只为人类服务。”

纸条上的内容被焦黑痕迹遮掩大半,显得非常模糊。

但还是勉强看出几行字迹:

【提前祝十八岁生日快乐】

【炎羽可以压制污染核心】

【不要去寻求中央研究所的帮助,也不要去找你的母亲】

写下纸条的男子似乎预料到了很多事情。

但很明显,他并没有意料到自己的孩子会如此之早地打开保险柜。

污染核心这样的概念,对小孩而言还是过于陌生。

当然,这并不是过于年幼的半污染物需要考虑到事情。

异能者对危险敏锐的直觉让小孩遵循了纸条中的提醒,并没有向那位研究院身份高贵的母亲寻找帮助。

他只是打开了盒子。

相比什么净化污染的炎羽, 饿狠了的小孩或许更希望里面会有一些有实际作用的东西, 比如,可以保护他不被保姆再扇一巴掌;

或者,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事实上这只是一片炎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在炎热的夏日显得有些多余。

也不能填饱肚子。

但炎羽带着让小孩亲近的气息, 最后, 半污染物将赤红色染血一般的火羽塞到抱枕的棉絮里面。

第二天, 保姆跟少年预料中的那样并没有再出现。

谢云虹并不关注下一任保姆什么时候到来。

也并不理解写下纸条的男人对自己的看法, 无论是期待,又或者是其他的任何情感。

他面临的是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开门的钥匙在女人手中, 钱也在女人手中。

以及更关键的食物,全在女人手里。

女人留下来的最后一份食物,是吃剩下的盒饭,被装在塑料盒子里,就放在冰箱中。

这是第二天半污染物的早餐。

可惜的是,这么一点点食物并不足以果腹,却已经是房子内最后一点油腥。

谢云虹看着垃圾桶,沾着油光的塑料盒子在炎热的夏日很快长出霉花,毛茸茸地盖住大片。

他不能去丢垃圾,因为垃圾桶在楼下,他没有门禁卡,也没有房门钥匙,出了房间就再回不来,只能去睡大街。

他看着垃圾桶内的霉斑,觉得这些霉菌或许比他活得好。

至少能够吃饱。

但更遗憾的是,这一点霉菌也只吃饱了不到三天。

塑料盒子的油腥很快被消耗殆尽,霉菌昙花一现般,随着这些油腥一起离去。

比半污染物还先饿死在房间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惩罚,下一个保姆一直没有来。

其中的时间间隔长到,半污染物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第二天,某不知名小孩被活生生饿死在高楼建筑的惨烈案件就会出现在社会新闻的头条。

好在凭借着友人傍晚的投喂,谢云虹成功让自己在半死不活的界限之间反复横跳。

半污染物活得很□□。

当然,考虑到死后肌群在短时间从松弛变得僵硬,关节固定下来,尸体呈冷硬状态的现象,半污染物死后肯定也会变得很□□。

小孩不至于真的饿死,但好像又不算完全活着。

几乎时时刻刻的,灼热的剧痛从胃部向全身扩散,深入骨髓,仿佛要将半污染物的一切全部吞噬殆尽。

这时候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消耗难得的体力。

所以少年只是安静地摊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着电视,借助屏幕中变化的图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

小孩心态还算乐观。

保姆离开后,至少没把房子的水电也一起断掉。

不然别说一周了,就是只有三天,半污染物估计都撑不了,加上夏日炎热的空气,死后最多只可能硬挺一天时间,然后可以臭得楼下邻居去报警。

但饿到极致,小孩还是忍不住去思考一个问题。

他都是半污染物了,为什么不能凭借优秀的抗饿能力来成为中央研究院的研究素材。

况且,半污染物本身的研究价值应该也不低。

如果成为研究项目,至少不会再有被饿死的担忧。

或许是依旧留着一些期待,又或许是之前查找谢姓高阶异能者时留下的习惯,半污染物身前电视的屏幕大多时候都在播放新闻频道。

屏幕中的记者介绍到:“今天是谢意院长孩子的第一次露面。”

捕捉到关键名词,被饿得意识都要开始模糊的半污染物猛地从抱枕上抬起头,看着电视屏幕,眼神茫然。

记者微笑着补充:“今天也是小孩的五岁生日宴席。”

黑发的小孩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神情高傲,准确回答出采访者问出的每一个理论问题,知识储量在同龄人群中是近乎碾压的存在。

比这更瞩目的是,小孩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焰红双瞳。

异能者的身体特征会因为灵力性质而产生变化,异样的瞳色和发色都不罕见。

但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展现出异人的特征,也侧面印证了小孩绝无仅有的灵力天赋。

不仅继承了母亲的智商,还继承了父亲的灵力天赋,真正的天之骄子,是天生就该站在顶点的存在。

当然,这些事情过于长远,并不是一个已经被饿瘫在沙发上的半污染物应该考虑到的事。

他肯定不缺饭吃。

这是谢云虹看见屏幕中谢意幼子时唯一的想法。

但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一天时间已经结束大半,保姆还是没有出现。

半污染物被饿得有点狠。

于是小孩很早就搬好小板凳,抱着自己的抱枕蹲守在阳台上。

友人刚带着食盒来到阳台,就被另一边半污染物发出来的响动吓了一小跳,语气惊讶:“今天来这么早吗?”

谢云虹抬起头。

夏日傍晚的夕阳没有正午那么刺眼,圆滚滚的,橙红色的。

半污染物直勾勾地盯着天边橙红色的圆球,感慨道:“好大一个烧饼,看上去很好吃。”

而且这么大的份量,肯定能填饱肚子。

友人从小就对他人的情绪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语气担忧:“你是不是很饿。”

“要来我们家吃饭吗?”

小孩很认真地发出邀请。

谢云虹看着天边仿佛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的巨大烧饼,陷入沉默。

他不是不想跟小孩回家,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所有半污染物接触到的“保姆”似乎都被特意筛选。

上一个被带走的女人在所有保姆中还是算不错的存在。

半污染物曾经还遇见过一个保姆,是位喜欢酗酒的男子。

在小孩某次和友人在阳台聚会时,满身酒气的男人走过来。

在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酒瓶砸在另一边阳台的地面上,瞬间就爆裂开来,锋利的玻璃碎片混着酒液四处飞溅。

好在友人反应足够迅速,在危险到来前就及时蹲了下来,利用掩体和身高优势躲过了最直接的攻击。

但难免还是被溅射的碎片波及到。

巨大的声响,男子咒骂的声音,以及皮肤被划破带来的刺痛,让小孩的大脑一片空白。

邻居的女主人听到声音,急匆匆赶到阳台,对着酗酒的男子一顿臭骂。

酗酒男本来还想反驳回击,但家庭中的男主人很快也出现,眼神冷淡,手中拿着铁杆的拖把跃跃欲试。

男保姆终于悻悻地离开,再一次把怒气发泄到小孩身上。

但他没成功。

半污染物把自己的血液混进了男人的水杯,酗酒后的男子并没有察觉到水中混杂的血气。

之后,男子再也没出现过。

胃部直接受到污染气息的感染,被送到医院抢救,活着离开医院后,身体也收到影响,再也没力气去酗酒家暴别人。

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半污染已经做好了再也“见”不到友人的心理准备。

但第二天,装满食物的食盒一如既往地出现在阳台上。

“那不是你的原因。”

友人的声音带着傍晚夕阳一样质感,温暖柔和:“这是那个只会喝酒的臭男人的问题,不关你的事。”

“妈妈说过了,你只是受害者。”

小孩很认真地解释道:“喝酒的暴力男都是傻逼好吧,我们不能骂人,你不要学,学坏了妈妈肯定又要说我。”

————

“所以,你要来我们家吃饭吗?”

没有得到回应,阳台另一侧的友人又重复问了一遍。

但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终于,阳台另一侧的友人也陷入沉默,良久,半污染物听见小孩跳下板凳跑开时嗒嗒的脚步声。

越来越远。

谢云虹沉默地把食盒内的食物彻底消灭,将洗干净的食盒后,又带到阳台。

友人依旧没有回来。

半污染物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感受,很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后来在天空的帮助下,小孩才找到这种感受更具体的解释,失落。

但友人突然又回来。

很小的一只小孩抱着快有半个自己大的包装袋。

袋子里满是各种各样可以长期保存的零食。

“妈妈说,明天会带大家去另一个城市玩,叫做旅游?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如果饿了的话就可以吃这里面的食物,我把压岁钱偷偷拿出来去买的。”

友人很认真地给出承诺:“我跟妈妈说过了,会快点回来,但如果还是不够吃的话”

想到好友惊人的食量,小孩似乎有些纠结,最终下定决心:

“那我再偷偷拿些压岁钱,明天早上再带一点过来。”

说完话,阳台另一边又传来小孩嗒嗒跑开的脚步声。

因为去买零食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小孩需要去睡觉了。

谢云虹把满满一袋子零食从阳台上抱下来。

在那一刻,友人在半污染物的心中简直就是神。

是掌管牛肉干、方便面、各种小饼干、香辣鸡翅、所有口味烤肠以及其他满满一整袋零食的神。

要拯救饥饿的半污染物于水生火热之中的神。

第二天,半污染物回到阳台时只看见阳台上又是满满一袋子的食物,以及隔壁空荡荡的房间。

友人一家已经离开。

但这两大袋零食确实够半污染物吃了很久。

在所有食物中,少年印象最深刻的是水果糖,甜丝丝的,含在嘴里可以含很久。

虽然不耐饿,但嘴里有东西的感觉会让半污染物在饥饿中好受一点。

之后,吸取了教训的少年开始有意识地从每一任保姆身上“偷”一点小东西。

比如房门的钥匙,小区的门禁卡,又比如一些食物。

还有很多和这个家、这个家的背景,以及家人联系方式相关的一切。

有机会偷到目标物体的次数很少。

等到所有东西都备齐时,已经是很久之后。

在那个时候,因为开始有意识地储备物资,甚至从“保姆”手中,凭借逐渐增加的武力主动留下本该属于自己的物资,少年很少再经历之前被饿得要死的处境。

但同时,因为要开始上学,或者是其他的缘故,从某一个傍晚开始,友人再也没有回过阳台。

在后来,谢云虹明白过来好友离开的原因是学校封闭式寄宿的管理。

但当时的半污染物不知道。

好友不再回应,少年有些不安。

好友的气息不见时,担心好友出了事;等好友的气息再次出现后,却又对好友为什么不再来找自己感到不解。

在那个时候,半污染物的异人体质已经开始发力。

他把那一届的保姆赶出了家,把所有不属于这一个家的事物全部打包好,带着骂骂咧咧的保姆一起丢了出去。

女人手中的钥匙也被少年拿在手里。

谢云虹带着钥匙,又把抱枕中依旧炽热的火羽放进盒子,离开房门。

半污染物的鼻子很灵,一路上寻着友人的气息前进,来到陌生的建筑门口。

这是一所封闭式教育的学校。

谢云虹并不想和建筑内奇怪的,被称呼为老师的大人交流,只是寻着气味找到学校操场的位置。

隔着铁质的围栏,半污染物在操场上看见友人气息的源头。

气质温润的少年坐在路边,微笑着和同学交谈。

少年的人缘不错,来找他聊天的人不少,男男女女的围了一圈,似乎是在聊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半污染物的目光,少年突然站起身,来到护栏前面,同样是微笑着看向从未蒙面的友人:

“请问,你是来找哪位同学的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好友不认识他的脸。

谢云虹意识到。

阳台的高度曾经很高,高到友人只能通过气息和声音来辨别彼此。

但到了身高终于不再成为问题,可以相互记忆面容的时候,少年又再也没来过阳台。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阳台另一边好友的面容。

遗忘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友人身边有了更多的“友人”。

这是半污染物意识到的第二点。

或者是委屈,或者是失落。

总之,半污染物并不太记得当天的自己如何离开了学校。

第二天,谢云虹又带着火羽,房门钥匙,以及其他半污染物认为最有价值的事物,掐着点在花坛上蹲守。

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好友回家的时间。

在友人的身影映入眼帘之前,半污染物就凭借敏锐的感官察觉到好友身上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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