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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这样轻描淡写地消失, 所以愤起搏杀走到今日。
可真的到了今天她也没什么踏实感,仍然觉得浑身上下轻飘飘的,就好像自己一
直被什么推着往前, 行动全不由自己。
直至此刻, 她才逐渐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她终于和这个世界重新建立了联系。
沈南音是她生根发芽的纽带, 他拿得出手的感情从未让她失望过, 总是给她心酸和惊喜。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她想不出来以后的人生中没有了他会是什么样子。
程雪意呼吸一点点温热起来, 她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只是纯粹地想要亲一亲他。
沈南音眼睫颤了颤,放在她肩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 程雪意便倒在他怀中。
她将自己牢牢锁在他怀里,这个怀抱那么温暖平和,像无风无雨的港湾,令她贪恋和软弱。
程雪意不喜欢软弱。
软弱通常代表着失去和死亡,父亲教她不能软弱,世道于他们不利,瞬息的心软便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她是娘和爹最珍贵的宝物,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些年她一直坚强着,如蒲草一般任何处境都努力求活,从不放任自己软弱。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不会觉得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以为当自己感觉到她产生了软弱的心情后会警惕,会抗拒和逃避,但其实没有。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
人活着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全副武装。
她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一时片刻的软弱,若是对着眼前这个人,该也会得到理解吧。
……不一定,爹可能不会理解?
毕竟这个人是陆炳灵的弟子。
……啊算了,反正爹也回不来了,他不满意也只能接受了。
至于娘——
她连陆炳灵都不恨,怎么会介意沈南音是对方的弟子。
阿娘。
程雪意从沈南音怀抱里抬起头,轻声道:“大师兄,阿娘要多久才能回来?”
她说了一句就连对羽浮光都没说过的话,带着细微的哽咽音调:“……我好想她。”
沈南音一直犹豫着是不是要抱她,双臂始终悬着半寸距离,那些犹豫不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压下来。
他将她缓缓抱住,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给她安全感。
“若细心滋养,以如今修界的灵气,七七四十九天后师叔的魂魄可以养成。”
程雪意愣了愣,紧接着问:“魂魄养成了,那肉身呢?”
沈南音道:“人最重要的便是三魂七魄。有三魂七魄在,人就能活着。至于肉身,师叔离开之后恐怕没留下?”
程雪意怔怔点头。
她知道自己该赶紧想办法,要是只有魂魄没肉身,是不是得去找个和母亲八字相合的肉身来用,可若是没有怎么办?若是有,那人活着怎么办?
为了阿娘可以回来,她不介意造杀孽,抢夺肉身,可娘要是知道自己用的肉身是这么得来的,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她不会高兴。
程雪意脑子忽然空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木木的,可就是有些拐不过弯来。
或许是太累了吗,她说不好,手不自觉抱紧了沈南音的腰。
感觉到他的手落在她背上轻轻安抚摩挲,她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僵硬的大脑一点点纾解,程雪意吐出一口气,再开口之前,沈南音已经给她想好办法了。
“我看过乾天宗宗录,上面记载了神愿师叔的生辰八字和灵根,我想试着用这些信息做一副合师叔魂魄的傀儡给她用。”
沈南音谨慎道:“傀儡虽然不如真正的肉身自在,但也有肉身比不了的好处,例如可以经常更换,若出了意外,魂魄离开傀儡,傀儡毁坏,魂魄却无碍。”
换言之,几乎可以说是永远不会死。
实在是个很好的办法。
但程雪意也没高兴得太快,她喃喃道:“我不太懂傀儡术,这些我不擅长,我爹好像研究过,可我出生的时候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没办法教我那么多,只能教我保命的东西。”
沈南音忽然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半晌才道:“……你父亲身体不好,是因为降灵吗?”
程雪意抬眼看着他的脸,注意到他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失笑道:“是呀,不过没关系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或许吧。
沈南音喉结动了动,眼睫飞快颤动,良久,他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
他为降灵的事情道歉了。
程雪意恍惚了一下,无端地掉了眼泪。
这么脆弱,不应该。但那些年确实很苦。
她现在这么能忍疼,就是因为那些年疼得太多了。
如今好了伤疤,她依然没忘记那梦魇般的疼痛。
在最初蛰伏在乾天宗的日子里,她也远远见过沈南音几面,哪怕隔得很远,想到这个就是四季降灵的人,她也会和其他魔族一样,从骨血里带出一阵战栗的畏惧。
嘴上说着过去了,心或许还留有痕迹,不过在他的道歉之后,她便不想留任何痕迹了。
各为其主,他不怪她心狠手辣,她也不怪他尽职尽责。
“没什么。”程雪意说,“已经没事了。”
她按按他的心口:“说说傀儡的事。”
沈南音过了一会,找回声音道:“我也不擅傀儡术,修界擅长此术法的人很少,但乾天宗有关于此术的高深典籍,我全都借了出来。”
沈南音天赋卓绝,远超他的师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给我一点时间,我自信能做出完全契合神愿师叔的傀儡。”他定定道,“待你将师叔魂魄养成,我便可为你制好傀儡,供师叔使用。”
“她会和真正操控肉身一样,除了没有心跳和血,与寻常修士无异。”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程雪意不禁在想,他被她耍得团团转,因她身败名裂的日子里,居然还在为她未来的安排筹谋?
这些东西都得是提前很久想到,现在才有如此把握对她承诺。
那样一个闪闪发光的人被她涂上了污泥,如今想来,他最大的报复,好像也只是初初重逢的时候,说了几句要将错误的爱连根拔起之类的话,让她稍稍心梗了一下。
程雪意将脸埋进他怀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沈南音很快感觉前襟一片潮湿。
意识到她怎么了,他刚要开口,红尘剑忽然飞悬而起,带来玉不染的传音。
“大师兄,师尊抓了钟昔影,命你尽快将证据带回去定她的罪。”
玉不染阴阳怪气,“夜长梦多,你要是还没死就赶紧行动。”
传音能发出去已经说明沈南音暂时无碍。
玉不染发完了等着回应,心里不知是希望他有事多一点还是没事多一点。
他被程雪意抢了,好像强抢民女那样抢走了,当时那局面玉不染都不想回忆。
程雪意不要弟弟却把大师兄抢走了,玉不染好像生吃了山楂,浑身上下都难受。
现在发着传音,牙根子都还酸得痒痒。
果然,不出他所料,传音那头很快有了回复。
“我很快就回去。”
玉不染气息不稳,刚要回应就听见了程雪意的话。
“不是找证据?直接回去吗?”
“找了证据就回去,我心里有成算,不需要太多时间。”
“好,我和你一起去。”
“嗯。”
玉不染:“……”
你们对话好平和好和谐啊,真听不出来恩怨情仇啊。
玉不染一个倒吸气,直接切断了传音。
这边程雪意看红尘剑消失,一边起身一边想到玉不染最开始说的话。
“……你师尊抓了钟昔影。”
她重复了一遍。
沈南音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是。由此可见,师尊应当力排众议,应了我当时的
提议。”
他那时提议了什么?自然是要和程雪意合作了。
程雪意阴晴不定地坐在那里,沈南音看了她一会,不给她内耗的机会,牵住她的手道:“不必想那么多,只要事情是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这便足够了。”
程雪意跟着他走出几步路,突兀地问:“我没想那个,我只是在想,你师尊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怪我。”
沈南音肯定猜得到陆炳灵走火入魔与她有关。
如果陆炳灵因为走火入魔死了,她定然是庆祝一下,鞭炮放上个三天三夜。
但那毕竟是沈南音与亲父无异的师尊,师尊死了,弟子要如何对待杀师的仇人?
换成程雪意是他,一定会为师报仇。
沈南音会怎么选?
他因她的话停下来,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只回转视线静静望着她。
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过了很久,沈南音开口道:“他还活着。”
程雪意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他还活着,没有死。我为何要怪你。”
“……”
程雪意压了压眉峰,慢吞吞地说:“但他快死了。”
他没多少时间了,可能等不到阿娘复活他就已经要死了。
他在死之前压制了钟昔影,给他们找证据的时间,给程雪意合作的机会,是为未来的仙魔共处做铺垫,这可能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但程雪意不会感激他的。
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陆炳灵会做到这个程度吗?不会。
他不过是想赎罪罢了。
沈南音牵着程雪意离开,出了客栈的门,他们便撞见了乘雾等人,三个人三双眼睛定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沈南音面不改色地牵着她走。
三魔情不自禁来跟,程雪意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回去。
“老实待着,若等到浮光回来,就保护他帮他疗伤,等不到他就藏起来不要现身。”
她远远交代了几句,三魔对视一眼,表情沮丧中带着一点迷茫。
出了客栈,沈南音带她御剑,程雪意反握住他:“现在不用你带我御剑了,你的伤还没好,我带你走。”
血魔气将他卷起来,沈南音不是第一次被卷走了,他冷静地看着周身魔气,道:“你受了剑气反噬,还是不要擅动灵力的好。”
“那算什么?”程雪意不屑道,“从前我是压制了大部分灵力才那么弱,现在不一样了,那点小伤我一下子就能治好。”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道:“反倒是你,别一直拖拖拉拉不疗伤了,赶紧治好。”
沈南音顿了顿,“嗯”了一声。
他没说要去哪里,但程雪意也不需要他说,两人走出来不久,她心里已经有要去哪里找证据的章法了。
魔气日行百里,沈南音也没什么时间在路上疗伤,他干脆不做什么,只是看着程雪意血色之中苍白艳丽的脸庞。
不期然地与她视线对上,沈南音怔忪片刻,听她问:“你还没真正回答我那个问题。”
“你师尊现在的确还没死,但他就快死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走火入魔的事就是我干的,我没做过的事不会任人冤枉,我做过的事情也不怕承认。”
“等他真的死了,你也许不会怪我。”程雪意联想了一下,有些失神道,“但你是不是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好好跟我在一起了?”
她总觉得沈南音是她的囊中之物,不会脱她的手,所以没怎么“怜惜眼前人”。
但那是建立在不择手段上。
她现在舍不得对他不择手段了。
那他还会永远都在吗?
第79章 079 “我就三天不理你!”……
程雪意以为自己的问题会很不好回答。
但沈南音很快就回答了, 他语态平常,无波无澜,好像这根本没什么好困扰的。
“师尊尚且还没事, 即便将来他会有什么事, 和你也没有关系。”
程雪意听完都傻了,瞪大眼睛望着他,凑近说道:“大师兄, 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了, 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这事儿就是我干的,和我有关系的!”
沈南音坚持:“和你没关系。”
他抬手按住她的头, 让她不要凑那么近,他们离得太近,他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和思考。
程雪意皱着眉不情愿地退开些, 嘟囔着:“你又开始自欺欺人了?”
不太妙的记忆飘回脑海, 沈南音难得有些不悦地压了压眉峰。
程雪意立刻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我说错话了, 你就当做没听见。”
但她还是很好奇,明媚的大眼睛十分有神地凝着他,似乎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不罢休。
沈南音也没打算不说清楚。
他也确实没有和之前一样在“自欺欺人”。
“为何你觉得, 认为师尊出事会是因为你。”
这好说。程雪意很快就将红鲤寺的安排说得清清楚楚。
顺便还把她为何那么恨陆炳灵说得更详细。
“他骗我娘, 说在噬心谷和魔族谈和解, 我爹从没做过坏事, 也不没让手下的人胡来过, 作恶的都是水魔, 娘看出我爹的本性,也想着给大家个机会,所以相信了他的话。”
“我娘请我爹进噬心谷, 我爹去了,得到的却不是所谓的和解,而是天罗地网的扑杀。那些心腹老臣全都死在这一战中,活下来的都是些残兵败将,这些我都和你说过了。”
程雪意再次回忆起这些,脸色慢慢变得不太好看。
“阿娘以为你师尊得了如此轻易将血魔封印的机会,已经会见好就收,他也答应得好好的,虽然骗了她一次,但不会骗她第二次,哪成想为了永绝后患,也可能是嫉妒我娘关心我爹的安慰,他转眼就要赶尽杀绝,将我爹杀死在噬心谷内。”
“我娘自认已经骗了我爹一次,第二次如何都不能再骗他,陆炳灵打着降妖除魔的名号动手,我娘无法反驳什么,也不能怪罪他,所以她只能选择献祭自己。”
程雪意眯了眯眼,手不自觉地攥紧,力道大的指甲快要陷进肉里。
沈南音很快伸手将她的手舒展开来,一根根手指轻轻抚过,安抚她悸动不安的情绪。
程雪意红着眼睛望向他,心情一点点和缓下来,抿唇说道:“阿娘进了噬心谷那么多年都不曾接受我爹,她到底是修士,对邪魔又如何能从容接受?只是她望着那道封印数十年,不是也没等到任何转机吗?”
等得久了,对一个人的心也就死了,到最后才发现,谁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于是有了程雪意,有了陆神愿为了女儿的自由,拼上最后一点灵力,开启了那个通道。
“陆炳灵若能堂堂正正地来,我都不会觉得他卑鄙无耻,道貌岸然。”
“他偏偏靠一次两次骗女人来……”
程雪意有些说不下去,她鼻音很重地转开话题:“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早先说过一次了。阿娘离开的时候,我抱着她的身体,亲眼看和她灰飞烟灭,竭尽全力才护住他一点点魂魄……”
眼泪到底还是掉下来了,其实她回忆过很多次从前,但每次都是在脑海之中自己一个人回想,没任何人陪伴,也不需要所谓的陪伴。
这次不太一样,她拉了沈南音共沉沦,沈南音安静地从头听到最后,她不知他会怎么想,说了再次提到这些的真正缘由:“……如果可以,只要阿娘快乐,我不出生也没关系的。”
若能重来一次,程雪意觉得自己不出生也无妨。
她的出生代表阿娘被迫进了噬心谷,代表当年顶顶有名的神愿道君消失了,那独属于她的光彩再没有亮起来过。
她曾经很恼恨自己的出生,会不断构想,如果没有她,没有父亲,阿娘没有来噬心谷,她会过怎样的生活?
如今的乾天宗宗主还会是陆炳灵吗?
不会的。
阿娘那么厉害,她才会是乾天宗的主人。
心口忽然一团温热,程雪意恍惚一瞬,看到沈南音帮她将那团温热解放出来。
纯净的灵力托举着那团热度,程雪意怔怔望着,那是阿娘的魂火。
魂火还很微弱,如一团萤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程雪意一下子没绷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沈南音立刻将她抱紧,不住地轻抚她的后背和发顶
,程雪意仍是泣不成声,得不到一点缓解。
她从未如此失态地哭泣过,这次仿佛要把上辈子全部压抑的软弱释放出来,哭得稀里哗啦,人到了目的地也无法停止,心口疼得好像被人拿刀绞动,整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沈南音声音沙哑压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灼灼,不哭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灼灼,别哭了。”
听着她的哭声,沈南音自己的心好像也疼了起来。
明明程雪意已经给他疗过伤,他也不再故意不让伤好,可他仍然觉得心好疼。
于是他明白自己是在心疼。
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这匮乏漫长的一生之中,从没有哪个时刻如此心碎。他几乎口不能言,明明知道不应该,可还是无法控制眼眶的酸涩,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跟着她一起掉眼泪。
这很不合时宜,他该说点什么安慰她,怎么能和姑娘一起哭。
沈南音小时候都没哭过,可遇见了程雪意,这罕有的事情居然一次两次地发生了。
“大师兄……”
茫然之中,他看见程雪意忽然不哭了,她珍惜地收好母亲的魂火,有些无措地望着他:“大师兄,你别哭,我没事。”
“我已经没事了,我早都好了。”
沈南音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脸,有些惭愧道:“对不起,是我无能,我若能早些遇见你,早些去找你……我若可以降灵之前先去弄清楚情况……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程雪意吸了吸鼻子,用衣袖为他擦了擦脸,破涕为笑道:“你怎么哭得比我还厉害,真不愧是水灵根的人,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也不是,上次我们那个,我见过。”
沈南音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转开头,轻声说道:“雪意。”
程雪意一愣,为他唤的这两个字。
自从她告诉他她名字真正的含义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
“师叔为你取的名字极好,包含对你所有美好的期许。”沈南音调整好情绪,挽住她的手臂,认真说道,“她不会贪念没有你的人生。有了你,她此前所经受的一切磨难,都让她甘之如饴。这不是我的一面之词和无端猜测,你的名字就是最好的答案。”
程雪意张张嘴,有些发不出声音,失魂落魄地望着他。
沈南音摸了摸她的脸,温柔地说:“我也不会为师尊的事情怪你什么,你做了什么,都是你该做的。即便师尊为此而死,本来也不与你有任何瓜葛。你的确给了他这样一条路可走,但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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