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被他气得手都抖了，却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压制他，只好转头阴沉地对林琳骂了一句：“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话毕，愤然离席而去。

林琳无语摊手：“怪我咯。”

等萧晋走了，她回过头，眼含激动地看向沈坠和林申折。

“快快快，快带我去见见我那两个宝贝孙女儿。”

林申折：“……”

沈坠：“……”

沈坠前面对待萧晋有多嚣张，此刻面对林琳就多有怂。

他用胳膊拱了拱林申折，暗示他赶紧给他处理“后事”。

林申折却假装什么没懂，气定神闲地喝起了那杯清火茶，末了由衷地评价一句：“这茶还不错。”

沈坠：“……”

他气不过，在桌底下踩了这男人一脚，林申折这才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对林琳说：“妈，你确定要见它们？”

“当然。我可是她们奶奶。”

林申折瞥了沈坠一眼，沈坠捏起衣服领子，脖子一缩，把脸藏了进去。

小朋友现在知道怕了？可是刚才谁撒谎的时候脸也不红心也不跳的？

林申折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对林琳说：“你先看一眼它们的照片，再决定要不要去吧。”

林琳当然乐意了，兴奋地搓了搓手。

然而，等林申折把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她看以后，她表情凝固了。

“额……”她失去了语言表达功能，“……啊？”

沈坠把脸缩得更深了，只从衣领里露出一可怜巴巴的眼睛，仿佛在说：我错了，下次还敢。

“不是……”林琳被击中了似的，懵了，“羊驼和大熊猫固然很可爱，但是，我要看我孙女儿。”

林申折淡淡道：“这就是你的两个孙女儿。”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音了，沈坠清楚地聆听到了林琳女士沉默里的崩溃声。

她仿佛碎了，脸上都要哭了，眼泪婆娑地望向沈坠，欲言又止。

沈坠的愧疚感和罪恶感油然而生，放下衣领，站起身，鞠躬道歉：“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林琳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林申折见状，拍了拍她的肩。

谁知这一拍，把她拍炸毛了。

“别碰你妈。”

林申折：“……”

林琳幽怨死了：“我本来对你们没有期待的，是你们先说你们俩有了的。”

林申折一点也没有想要道歉和安抚她的意思：“仙仙和西西不好吗？”

林琳气无语了：“好是好。但是我能抱它们，听到它们叫我一声奶奶吗？”

林申折默了默，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琳女士的目光又飘到了沈坠脸上。

登时，沈坠心中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林琳女士双手合十，两眼亮晶晶，无比虔诚期待地说：“小坠，你真的不能生吗？”

沈坠当场石化。

林申折无奈扶额。

林琳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这样，咱不能生没关系，领养这个主意不错，你们就去领养几个孩子回来吧。”

沈坠裂开ing。领养就算了，还领养几个？！这不是要他小命吗？他哪点看上去适合当爸爸了？

林申折也有些绷不住，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根本不知道林琳女士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一向无拘无束的她竟然会想要当奶奶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妈，你……”

突然，林申折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一只调皮的手狠狠地拧了一下。

一转头，便看到沈坠那张懵圈和发白的脸。

看得出来，小屁孩是真的老实和害怕了。

林申折摸了摸他的头，掌心温暖的热度安抚着他。

“妈，这种事以后再考虑吧。”

林琳不解：“为什么？”

林申折抿了抿唇，缓缓解释：“家里已经有小朋友了，再来其他的就多余了。”

林琳怔了怔，心说家里哪有小朋友了？

视线一偏，看到了沈坠。

“……”

原来此小朋友非彼小朋友，怪不得说其他的多余呢。

林琳有些郁闷。

她没有萧晋那么极端和狭隘，但可能是年纪上来了以后，难免会觉得孤单，心里渐渐生出了一些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愿望，所以林申折如果真的领养了孩子回来，她是非常开心乐意的。

但她也清楚，年轻人的决定，长辈是强求不来的，并且目前来说，她对子孙后代这种事倒也没有执着到非有不可的地步。

最后，她叹了口气，说：“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说完，她拎起包，也起身离去，留下林申折和沈坠两个人单独呆着。

林申折目送林琳离去后，看向沈坠，如深潭落入石子，眼底跳跃着潋滟的涟漪。

“小坠……”

谁知沈坠蹭的站起来。

林申折脸色一凝：“小坠，你去哪儿？”

沈坠疾步往外走，头也不回一下地回答：“我还有事，先走了。”

“什么事？”

“约会。”

“沈坠！”

等林申折追出去，沈坠已经一脚油门开着车跑了。

***

入夜，万籁俱寂。

沈坠鬼鬼祟祟地回到林申折的私人住所，此时整个房子的灯全灭了。

睡了？

太好了。

沈坠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蹑手蹑脚地回房。

可恶，下雨下得太突然了，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回到卧室后，他啥也没干，直接冲进了浴室。

本来想洗个热水澡的，结果洗着洗着，突然没热水了。

怪事。

没法子，沈坠只好用冷水将就着把身上的沐浴露泡泡冲完。

完事以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脑子都被冻成了浆糊。

他哆哆嗦嗦地往身上穿浴袍，腰带才系好，头顶砰的一声，浴灯竟然炸了。

沈坠吓了一跳，在黑暗中仰着头盯着那冒着火星子的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不骂还好，一骂完，报应来了。

手一挥，一不小心把架子上瓶瓶罐罐的洗浴用品打翻了，又把他吓了一跳。

他哪里还有心情呆在这里，赶紧往外走，结果走太快了，一脚踩在了一块香皂上，身体瞬间呲溜滑了出去。

“啊——林申折，我艹你大爷！！！”

沈坠把这一系列的无妄之灾全归咎到林申折身上，谁让这个男人这么有钱，却不肯花钱把浴室装修得有质量一点。

全是豆腐渣工程！

骂完后，他坐在地上，捂着膝盖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身体腾空而起。

不一会儿，他就被一双修长又结实有力的手臂抱到了卧室沙发上。

沈坠看着单膝跪在他面前，低头认真检查他膝盖的男人，一瞬间，满肚子的委屈转化成怒火发泄了出来。

“这是我的卧室，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别总是随便进进出出？”

林申折起身走了。

沈坠：“？”

这就走了？立行立改吗？

虽然但是，倒也不用改得这么快，他还没有骂过瘾呢。

正当沈坠憋屈得不行的时候，林申折又回来了，和出去时不同，这回手上多了个小医药箱。

原来是去拿药了。

林申折从医药箱里找出来碘伏，棉签和两支药，回到沈坠面前，一边给他擦膝盖上的伤，一边回应他的控诉。

“我没有随随便便进出你的卧室，我只是听到你骂我了。”

“……”沈坠抿了抿唇，理直气壮地又攻击，“你家真是豆腐渣工程。”

林申折解释：“我家客房不多，又一直基本没人住，有些设施的确老化了，没及时检修。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他把擦了伤口的碘伏丢进垃圾桶，然后把药轻轻地挤在皮肤上。

沈坠的膝盖磕破了，出了血，又红又紫又黑的，上了药后，更疼了。

林申折的嗓音低沉有耐心，但同时又有些沁了雨水般的凉：“这药有点刺激性，忍两分钟，很快就不疼了。”

沈坠瘪着嘴不吭声了。

往后有整整十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林申折收拾东西的动静。

沈坠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观察这个男人。

看得出来，林申折也很不爽，只是硬撑着。

咋，嫌老子给你添麻烦了呗？好好好，我明天就搬走。

不，今晚就搬！

“沈坠。”

“？”

林申折嫌浴室一片狼藉，不好看，把门关上了。

他握着门把手，背对着沈坠，淡淡地问：“白天和谁约会去了？”

沈坠看天花板，看地板，看窗外的夜景，一个劲的装傻充愣，就是不回答他。

林申折也不恼。

他转过身，远远地盯着少年。

沈坠一开始腰板儿还挺得很硬的，可是被盯着盯着，就渐渐心虚了。

他不知道林申折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眼神好像越发的不对劲了。

有些……

嗯，像今晚突然下的那场雨。

好端端的，莫名就乌云压城，速度非常快，非常凶，然后当头一泡雨下来，把他给淋懵了。

沈坠直觉不太妙，感觉自己像只猎物似的被林申折盯上了，男人的眼底是积卷酝酿的风暴，也像藏了只挣脱束缚破笼而出的凶猛野兽。

他不自在地曲起腿，咽了咽口水：“我……”

“沈坠，你还想要你的腿吗？”

“？”

沈坠看到林申折突然伸手把卧室的门……反锁上了。

顿时，他浑身一个激灵，像寒颤似的，预感非常危险和不妙。

“你想干嘛？”

林申折没回答他，而是又伸手摁灭了墙上的大灯。

顷刻间，房内的光线暗淡了下来，仅剩两盏暖橙的小壁灯还亮着。

沈坠这时候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这个男人可能是要对他做些什么。

他双脚下地，立马站起身。

然而林申折大步一跨，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把他逼着又跌坐了回去。

此时，沈坠坐着，林申折站着，沈坠感觉到一股山一般的压力在渐渐往他的身上压迫。

更难受的是，如果林申折真的要做什么，索性干脆些，偏偏他又迟迟不动。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沈坠，脸上冷沉如霜，眼底又跳跃着火热的凶意。

绯色薄唇轻启，男人温柔地问说：“沈坠，腿还疼吗？”

“……还行。”沈坠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乱说话了，只能小心谨慎地回答。

“你说，它前前后后的一直好不了，是不是天意啊？”

沈坠纳罕：“那是我倒霉。”

林申折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眼睛闪烁着晦涩不明的精光：“我觉得挺好的。”

沈坠：“？？？”听听，这是人话吗？

男人缓缓蹲了下来，握住少年的左小腿，动作轻柔暧昧，竟把沈坠揉出了鸡皮疙瘩。

更让他发毛的是，林申折眯起眼睛，目光危险，轻轻的又非常残忍地对他说道：“如果你的腿一直好不起来，你就能一辈子不离开我，对不对？”

沈坠瞳孔骤缩，心生寒意，拍开男人的说，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有病啊。”

林申折笑了笑没反驳，炙热的视线忽然落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沈坠不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浴袍松散开了，露出了整个肩颈和肩膀与胸口上大片雪白的皮肤。

那一刻，他像被炭烤了似的，红着脸和脖子把浴袍拢了上去，然后揪住衣领口，不给林申折一点可乘之机。

林申折弯唇讥讽：“原来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气我？”

沈坠磨了磨牙：“我才没有。”

下巴倏地被男人的手指捏住，林申折逼近他，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压迫感愈发地强。

“真的和姓闵的去约会了？”

“……”

“不说话是默认吗？”

“……”

“沈坠，你真棒。”

“我……唔……”

强吻如疾风骤雨般来得猝不及防，沈坠被扣住了后脑勺，动弹不得，牙关被男人的舌尖蛮力地撬开了，直接被攻城略地。

他呼吸不上来，不住地拍林申折的肩膀，但对方不为所动，直到他快要晕过去。

这次他长教训了，撑着男人的胸口，立马说：“我没有。”

林申折把他摁在沙发上，身体沉沉地压了下来。

“没有什么？”

沈坠害怕地曲起了膝盖，这个姿势好就好在可攻可守。

“没……约会。”

“没和谁约会？”

“谁都没约！”沈坠没想到自己竟然占不了一点上风，就很憋屈，“我就是……出去转了转。”

林申折冷笑：“所以为什么要骗我？”

沈坠耳一热，偏开了脑袋。

天杀的，当时在会所发生了那种事，他怎么可能还能坦然面对这个男人？

林申折见他神情羞囧，似乎明白了，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正了回来，深深地逼视着他。

“那白天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爸妈面前？嗯？”

沈坠被问住了，继续开启沉默模式。

“不回答是吗？”

林申折低头直接咬住他的嘴唇，很用力，咬破了口子。

“嘶——疼。”

“疼？能有你耍我更疼？”

沈坠捂着嘴巴：“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林申折冷笑：“冒充我老婆，事后不负责，怎么不是耍我？”

“！！！”

一句“冒充我老婆”，直接把沈坠的cpu干废了。

他差点弹跳起来。

当然，被男人压着，所以没成功。

“我哪里冒充了？”

“所以你本来就是了？”

“……你胡说。”

林申折把沈坠的手腕举到头顶，低头又要吻他。

“等等等……等一下。”

林申折抬起他那双充满野火欲、望的眸子，就很不耐烦。

沈坠扯了扯嘴角，说：“你让我想想嘛。”

“想什么？”

“总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你吧。”

林申折皱眉：“随随便便？”

沈坠冷嗤：“不然？”

林申折松开他的手腕，身体软下来，弱化了力气，改成抱着他，掌心温柔地抚上他清秀漂亮的脸。

“小坠，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沈坠摸了摸鼻子，说不上该怎么回答。

林申折的眸底掠过一丝落寞，可又十分不解：“可是今天，是你自己选择坐在了他们面前。”

沈坠辩解：“救你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e…”

“你吃醋了，怕我真的娶别的女人，对不对？”

沈坠表情不自然：“对你个头。”

林申折的臂弯收拢，紧紧地圈住他的细腰，好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骨肉里，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少年的嘴角，目光缱绻。

“小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沈坠睫毛颤了颤，曲着的腿放松了下去。

“刚才不是说了要想一想吗？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你。”

“那如果随随便便答应了呢？”

“会显得我很轻浮不稳重。”

林申折的手指勾开沈坠浴袍的腰带，同时又吻了下他的小耳朵。“为什么这么说？”

沈坠仰了仰脖子，眼睛舒服地眯了眯。

“你难道不会想，我可能是因为你救了我，出于感恩，才勉强答应你的吗？”

林申折的目光扫了一眼少年已经染上绯红的肌肤，有一秒钟的迟疑。

“没关系。”他回答说，目光注视着沈坠，手指轻轻地擦了擦少年有些薄红的眼角，“怎么样都行，不管是喜欢，还是感恩，或者其他什么情感，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沈坠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也一直盯着林申折看。

怎么说呢，很奇怪。

他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意思大概是人类总是会对自己的初恋执着不放和恋恋不忘。

大众很喜欢把它解释成这是白月光的力量在作祟。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坠都在试图驳斥这个说法。

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喜欢和执着？

被伤碎一次就老实了。

但很遗憾的是，沈坠发现自己并没有赢，哪怕精神上的胜利也没有获得。

他用了非常长的时间，终于做到了放下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执念，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往前看。

他几乎快要成功了。

可惜，林申折一个诡计多端的“英雄救帅”，把他往前走的两条腿打断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林申折刚才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沈坠的腿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好像永远都好不起来，这样一来，他就永远走不出过去，离开不了这个男人。

事实上，沈坠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他很烦躁，他觉得他但凡妥协一点，就是背刺了当年那个的自己。

可是……

沈坠望着眼前的男人，一边委屈，一边又心软。

林申折都肯为他不要命了，给他一个机会，不过分吧？

而且，他真的还是很喜欢他……

“哥……”

“嗯？”

“我一辈子都走不了路了。”

林申折呼吸一颤，双手颤抖地把他摁进自己的怀里，低头轻吻他的发顶。

“没关系，我会永远抱着你的。”

沈坠没有说话，过了会儿，肩膀微微发抖。

他是个矛盾体，一矛盾，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想哭。

林申折感知到他的委屈和纠结，心尖一疼，弯下脖子哄他：“好了，不哭，算我逼你的，好吗？”

沈坠掀起湿哒哒的睫毛：“逼我？”

“嗯。”林申折怜爱地亲了亲他的眼皮，“你不是自愿的，都是我逼你的，我是个很坏的强迫犯。”

“……”哄小孩子呢？

但是话说回来，这招还是有点用的，沈坠的心理负担一下就轻了不少。

他想了想，而后大发慈悲地点头默许林申折这种幼稚的做法。

夜色里，潮湿的雨还在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