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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
这评价显然是给盛愿留了面子,但是并没有留太多。
男人提了下眼尾,意态散漫的递来一眼:“能?给我讲讲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吗?”
明明是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吊儿郎当的模样,盛愿却莫名有种被导师点名问话的感觉,不自觉秉直身形,大脑飞快组织语言。
“这次纹身的顾客是一名古典舞舞者,她因为脚踝的伤不得?不退隐二线,所以想用纹身纪念这几年在舞台上的时光,我就想着在里面加入一些古典舞的元素。”
画幅中央是一把长扇,扇柄缀一束中国结,末端系银杏叶,扇骨两侧有小雀飞舞,鸟喙衔枝,的确东方古典元素满满。
男人似乎嗜甜,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工夫,盛愿就已经看到他往咖啡里丢了七八块方糖。
“那个……不齁吗?”盛愿委婉的提醒他。
“我怕苦。”尤嫌不够,男人嘴里更?是含了几块糖。
好?怪,既然怕苦,为什么又要喝咖啡……是自虐狂吗……
盛愿偷偷在心?里嘀咕。
“你说的这个人,想把纹身纹在哪里?”
“锁骨。”盛愿答。
闻言,男人皱了下眉头,言辞犀利道:“听?你刚才说的,我还以为她想纹在脚踝,那照你这样设计倒还能?说出几分道理。纹在锁骨……嘶,我收回刚才能?看那句话。”
盛愿低落眸子,小声说:“真的很难看吗?”
“画功很好?,能?看出你是有底子的,但是布局和设计能?力?非常差,差到不能?看。”
男人毫不留情的点出了他的错误,“布局凌乱,一味的元素堆砌,只会过满则盈,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究留白和意境吗?”
一口一句成语,时不时拽两句歇后?语。盛愿觉得?,这个老外的中国味比自己腌得?更?入味。
美学设计这方面他是外行人,懵懵懂懂的点头,虚心?请教。
看在这人帮他修好?了咖啡机的份上,男人执过画笔,在画稿上稍微做些改动。
“肩颈这个部位,骨骼本身崎岖不平。我知?道你用扇柄的元素是为了对称,但是一条直线放在这里好?看吗?”
盛愿咂摸着他的话音,识趣的摇摇头:“……不好?看。”
“这东西纹出来,也就半个巴掌大,又是鸟又是叶子的,纹出来和糊成一团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盛愿的声音越来越小。
方才绘制全?数刻板印象,这会儿经他提醒,盛愿才觉得?确实不怎么合适。
最终,在男人的帮助下,盛愿将底稿化繁为简,删去了许多无用的线条和元素,贴合锁骨的骨骼曲线,将扇柄修改为水纹,小雀则替换成鱼尾。
柔软,生?动,古典元素依然是整张稿子的主题,却比初版更?加翩跹游转。
“谢谢您,比我的好?看太多了!”盛愿惊喜的说,立刻给纹身店老板发了过去,浓密的长睫都压不下他眼眸里闪动的雀跃。
一杯咖啡见底,人情也还尽。
男人从桌椅后?起身,正要离开,忽然被叫住。
“……那个,请问您叫什么呢?”盛愿问。
男人顿住,翻了翻外套,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随手递给他。
“我缺一个助手,你要是有想法,可以到工作室找我。”他走时,撂下这句话。
——Charles查尔斯。
盛愿立刻去网上搜了这个名字,发现此人果真大有来头。
查尔斯二十几年前曾担任英国某著名奢饰品牌设计师,在当地获得?了服装设计金项奖。
来到中国后?,成立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并被评为了2019年度最佳设计师,可谓是年轻有为。
盛愿捏着薄薄的名片,嘴角轻巧的勾起一点弧度。
看来这个夏天?,对他很是心?软-
牧霄夺当天?临时有一场应酬,盛愿便被司机送回壹号公馆,独自用过晚饭。
直到月上中天?,也不见他回来。
万籁俱寂,一钩淡月天?如水。
这样的夏夜最适合乘凉,盛愿遛了两圈咬咬,这小家伙吃饱喝足后?困得?不行,趴在地上不肯动弹。
盛愿只好?把它送回窝里,独自在偌大的庄园散步,散累了,到花园秋千椅里歇脚。
盛愿出院后?不久,牧霄夺派园丁和工人将花园重新修葺了一番,他知?道比起画室,盛愿更?喜欢待在花园。
他还特意让人将盛愿的那一小片田用小栅栏圈了起来。春天?播种下的玫瑰依然没有盛开的迹象,似乎莽足了劲,准备在明年的此时绽放。
秋千椅很大,白色雕花吊藤,椅子里垫了柔软的毯子和枕头。
白日里,盛愿可以坐在这里画画,累了直接躺下小睡。
花园里的灯纷纷亮起,盛愿窝在秋千里面,困意席卷而上,晚风拂过,不经意沾了满身花香。
未久,淡金色的光束映亮前廊,先生?推开车门下车。
他刚刚从酒局饭桌离开,熏着浅浅的醉意,佣人站在庭前,同他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沉静的脚步声穿廊而至,来到花园。
盛愿蜷在软毯里,身姿的背景是一片悠远的深蓝,灯火寂落,长睫拓下淡淡的翳影,和主人一样,恬静又乖巧。
牧霄夺稍稍折身,一手覆在盛愿的后?颈,另一只垫着腿窝,准备将人抱回房间睡。
觥筹交错后?未褪尽的酒气?,伴随着低身的动作一同压了下去。
昏昧的灯光将他挺拔的身影笼下,如阴翳缓缓漫浸了少年,直至将他的身影全?然笼覆。
盛愿觉浅,牧霄夺一动,便醒了,倦倦的起眸望他,鼻腔里挤出一声哼。
牧霄夺见状,抽身离开,指尖探了探他脸颊的温度,被风吹得?冰凉,带点教训意味的轻斥他:“这么睡,不怕着凉。”
沉冷下来的眸子,却让盛愿心?中升起一点暖。
他被惹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起床气?,拒不认错,反倒轻声嗔怪:“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你在等我呢。”
牧霄夺背风而立,裹在衣襟上的酒气?和烟草味道丝丝缕缕揉进风里。
盛愿闻到了,纵起鼻子说:“好?大的酒味。”
一整天?不见,没提半个想字,上来就被嫌弃一通。
牧霄夺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卑微的待遇。
“那舅舅不抱你了,自己下来走,赶紧回房间里睡觉。”
牧霄夺的威胁显然没有半分气?势,反倒助长了盛愿的气?焰。
“不想回去,再吹一会儿风,正好?您醒醒酒。”他困得?倦了,懒得?直身,翻身腾出点地方,刚好?够牧霄夺坐下。
牧霄夺长腿斜支着地,靠进椅里,夜风里夹杂而过的冷冽,吹散了薄薄的醉意,被酒精浸透的昏沉思?绪逐渐清明。
他垂眸瞥一眼腿上多出的一双脚丫,意态疏懒的恐吓他:“盛小愿,过分了。”
“我脚没地方放。”盛愿晃晃悠悠的荡,才不怕他。
这是真养熟了,连胆子也一天?比一天?大。
牧霄夺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腿上,没来由的说:“倒是有点儿想念你刚来庄园的样子了。”
“我那时候什么样子?”
“乖得?不行。”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盛愿挑起眼角,恃宠而骄的小模样,质问他:“现在呢?”
“你觉得?呢?”牧霄夺慵懒的笑?,故意掂了掂某人放肆的脚丫。
盛愿眯窄了眸子。
牧霄夺无奈,淡声的、温柔的哄:“现在也挺好?的,反正都是舅舅惯出来的,怎么样都得?受着。”
盛愿倒在枕上,在这样朗月清风的夜里,用视线描摹他低敛的双目,月白色的脖颈。
牧霄夺身上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出尘气?质,像渺渺尘世的一捧清雪。
不解意的风吹过来,繁茂的绿意下,花朵枝叶摇晃,像雪片簌簌下落。
他的心?跳好?像定格在了这个孟夏。
“舅舅,您以前见过我吗?……我说的以前,是很早很早那种。”
不是梦呓痴语,是真切的问。
牧霄夺不言。
他没有承认,也不否认,默许的姿态,变相的在给盛愿的希冀加码。
许久,他说:“……见过。”
男人轻抬眸,淬冷的眼神中,像是忽而晃碎进去了万千灯火。
他终于承认,这并非乍然相逢,而是一场经年累月的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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