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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载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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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补习

外面雨下大了。

阳台门没有关, 一股股水汽涌进来,因入了夜,微微发凉。

林知微手里力道紧了紧, 和她面对面坐在床上,放低了声音。

林知微:“小雨。”

季薄雨很喜欢她这样和自己说话。

林知微普通话很好,几乎不怎么说方言,平时轻轻慢慢, 不很用力,每个字又能说得很清楚。

季薄雨则是说话语速稍微快一些的类型,曲竹也是。

林知微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不再言语, 把视线放在旁边米白色的被子上。

季薄雨拉着她倒在上面, 扑通一声。

季薄雨:“姐姐刚才在想什么,说给我听听吧。”

林知微和她枕在一个枕头上, 说:“没意思的一些胡思乱想, 说出来怕影响你睡觉,不说了吧。”

季薄雨盯着她, 但不是眼睛, 而是稍微向下一点的位置:“姐姐, 你牙缝里有刚才吃的生菜菜叶。”

林知微刷一下抬起手, 捂住嘴向后退, 退到一半,被季薄雨抓住。

抓住她的人笑得很灿烂,说:“姐姐,我骗你的。”

林知微停下动作, 去捏她的鼻尖。

季薄雨笑嘻嘻地被她捏住,鼻子囔囔的, 声音也囔囔的,像感冒了:“姐姐,你牙上有菜叶又怎么了,我又不会因为一个菜叶就不喜欢你了?”

林知微:“如果是更大的问题呢。”

季薄雨:“什么更大的问题。”

林知微:“假如,我是说假如,犯罪那种。”

季薄雨:“罪犯不也有人爱吗?不然怎么会有包庇罪?”

林知微:“……嗯。”

季薄雨:“不喜欢你的怎么都会不喜欢你的。”

林知微:“我只是觉得……爱有代价。今天听你和金繁阿姨那么说,我很惶恐。”

她说惶恐。

她成长过程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价值交换的世界里。

考得好了,行为乖了,才能看到妈爸稍微好一点的笑脸,得到母父少见的好意。

大多数时间她们都在争吵,一个骂,一个哭,有时还会动手,抓起刚从拍卖会买来的唐三彩摔个粉碎,扎进路过的扫地机器人。

不过和那些黑化的剧情不一样的是,林青也在成长。

所以后来,林青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后,她改掉了。

林青改掉了,以往那种环境也离林知微远去。

而林青给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钱,房子,林知微必须全盘接受她的爱,还有爱里掺杂的补偿,才能稍微打消她的疑虑。

生活仍在继续,却像罩了一层不实的纱网,林知微不知如何自处。

她和咨询师说过,咨询师说,你要从过去里走出来,我们慢慢来。

林知微只是不知道怎么走出来。

无数过去形成了现在的她,而过去充满争吵与交换。

她今天听到季薄雨那么肯定地和金繁说,当时不觉得,过了之后才像返潮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想,在烧烤时想,在吐掉烤焦的蘑菇时也想。

我这么幸福是可以的吗?

我这么和人走下去,是没问题的吗?

林知微说这些时,季薄雨一直看着她。

她有深黑的美丽虹膜,灯下映亮一些,在眼球中反射出亮光。

季薄雨:“林知微。”

她很少叫林知微的大名,上一次这么叫,还是林知微把她连人带凳抱起来。

季薄雨:“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就挺好的,现在就挺好的,我喜欢的不是你嘴里那个完美无缺的你自己,我只是喜欢一个叫林知微的人,那个人现在就在我面前,因为很喜欢我,所以诚惶诚恐。姐姐,你只是太在乎了。”

林知微:“可你就不会像我一样。”

季薄雨:“我当然不会像你一样,不然我就是你了。”

林知微笑起来。

季薄雨:“姐姐,有些控制不住的想法,让她流过去就好了。”

林知微:“怎么流过去?我一天不知道会产生多少这种想法,控制不住的,除非吃药。”

季薄雨:“把自己想成海里的一根管道就好了,像喇叭花根部的那种管道,让水从一端进去,从另一端流出来,看你的念头几分钟。”

林知微听着有些耳熟:“咨询师好像和我提过。”

季薄雨:“姐姐试过吗?”

她也是今天刚在网上刷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试一试总没有什么坏处。

这方法十分温和,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只要看着自己的念头,让它流过就好了。

首先判断这个念头属于什么类别,悲伤,难过,痛苦,愤怒,是关于回忆,还是关于担忧的未来,还是拼凑而成的幻觉?

最后一项就不在范围之中了。

林知微:“试过吧,很快抛到脑后了。让你担心了。”

季薄雨:“这是什么话,我想多了解一点,这样也能帮到你。”

林知微:“我好像总是要有人看着才能继续下去,咨询师也说过,我太需要关注了。”

季薄雨不解地说:“关注又不是什么很宝贵的东西?姐姐想要我可以每天看着姐姐。”

林知微只想叹息:“但关注对我来说很重要。”

季薄雨:“那今天再试一次,我看着你。”

林知微:“我要看自己的念头多久?”

季薄雨:“第一次尝试的话,十秒就够了。”

季薄雨话音刚落,林知微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季薄雨:“姐姐,你在想什么?”

林知微:“这也要告诉你吗?”

季薄雨笑着说:“检验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林知微:“在想梁悠会给你带来什么幺蛾子,在想金昱还会不会来恶心你,在想金繁……在想你和她说的话,有点害怕,又有点酸,其实我应该高兴的,对不对?但我现在高兴不起来。刚吃过药,感受不到很多积极的情绪。很多我脑海里的事都没发生,但就是占据了我的脑海,我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

季薄雨:“那姐姐,你可能……习惯看着自己的情绪了。”

林知微:“嗯?”

季薄雨:“先判断一下。痛苦的情绪可以看着,高兴的情绪要去体会,妈妈和我说人快乐的时间很短暂,所以快乐的时候一定要很快乐,才能和难过的部分相互抵消。你总是看着,就把高兴的那一部分也放过去了。”

林知微:“怎么才能判断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季薄雨:“没有很高兴的话,那就是不高兴。”

说话时,她们就这么相对靠着枕头,在床上闲谈。

季薄雨伸出两只手的食指,点在林知微嘴角:“姐姐,而且你可以自己让自己高兴,笑就好了,很简单的,笑得多了身体知道你在高兴,自然就会高兴起来了。”

林知微被她这句逗笑,真的扬起嘴角:“哪里来的歪理。”

季薄雨不以为耻:“季薄雨牌歪理。”

林知微笑得弧度更大了点。

季薄雨突然和她说这些,肯定不是巧合。

她最近应该是看了点讲精神疾病或者是心理方面的书,才突然有了这样的对话。

林知微怎么会不如她的意。

季薄雨的手指随着她嘴角向上,这么看她笑了一会儿,眼睛亮晶晶的。

等林知微笑完了,她说姐姐,这样笑就很好,身体会分泌足够的多巴胺的,你不要不相信。

林知微说你就骗我吧,拉起被子挡住冷气,把两个人一起埋进蚕丝被下,下巴枕着季薄雨的头顶,放低声音说,睡觉!

季薄雨向她那边侧了侧身,手横过两人上方,落下时极其轻柔,像在海水里触摸无毒的水母。

她的手落在了林知微腰后。

前面几天她们一起睡就真的只是一起睡觉,分开的,一张两米乘两米的被子中间凹下去一段,两边各自被她们撑得鼓起。

今晚,她们抱成一团,相拥而眠。

**

学校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

数学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之后,季薄雨这段时间爱上了数学题,拿着一本厚实的五三,从早到晚画画写写,上面批注了很多自己才能看懂的部分。

曲竹有一次借过来,完全看不明白她写的都是些什么,遂作罢。

曲竹大失所望:“看你整天看,我还以为是什么秘籍。”

季薄雨:“一本最普通的学习资料,能是什么?题型很常见,刷一刷提高熟练度的,你也可以买一本写一写。”

曲竹指着书上一处:“这画个猫头是什么意思。”

季薄雨:“姐姐给我讲过的意思。”

曲竹手一松,书啪一声从她手里滑脱。

她本人从林知微的座位站起身:“今天我坐你旁边五分钟就足够了,臣告退。”

季薄雨故意使坏:“下节课我坐你旁边。”

曲竹:“千万别来!狗粮喂一点就够了,别把狗撑死。要注重可持续发展,懂不懂啊你。”

季薄雨微微正色:“说点认真的,你的数学怎么样了?”

曲竹:“还能怎么样,还是那样呗。”

季薄雨:“最近没什么比赛了吧?”

曲竹:“我想踢,也得有球给我踢啊,运动会的球还是我求妈妈告奶奶才得来的。”

季薄雨:“那咱们一起学数学吧?周末我可以去你家。”

曲竹:“还是我去你们家吧,学数学还得看林知微,蹭一下她的光。”

季薄雨:“姐姐可能还没睡醒。”

曲竹:“你只管把我带过去,别的不用管。”

宛如幽灵的江越从两人身后飘出来:“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

曲竹吓了一跳,连忙说:“不是嫌弃你的意思,但我真听不懂你怎么讲的,你说话就像数学答案,从这个公式可得结果,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得的。”

她说你们家,让季薄雨会心一笑。

她真的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不把她转学来寄住在别人家里的事情放在心上。

周五晚上放学后,五点出头,齐止载着三个高中生,抵达那栋季薄雨和林知微最近一直住着的别墅。

林知微刚刚睡醒,从床上起来打开门,隔着三层楼听见了王妈招呼几个人的声音。

她从楼梯探出头,刚好和从一楼向上看的季薄雨对上视线。

林知微:“?”

季薄雨:“!”

第49章 路途

王妈端水过来。

女孩们脱了鞋聚集在季薄雨的房间, 搬来一张圆桌放在中间的地毯上,凑在一起写作业。

曲竹向后一躺,整个倒在黑猫地毯上。

“今天抵达这里,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季薄雨翻过一页书,在崭新的一页写题目思路:“竹子别玩了,拿出你踢球百分之一的精力你就能做完了。”

曲竹手不撑地,单靠腰力就自己挺了起来, 像做了个不需要手的仰卧起坐,唉声叹气道:“这么难怎么写啊……”

林知微也拿了一本在写,曲竹凑过去一看, 微积分, 酸酸地说:“这么早就开始预习大学课程了?”

林知微看卡皮巴拉似的看了她一眼:“只是拿来放松。”

曲竹:“?”

林知微:“很早之前就看过了, 今天只是……”

曲竹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在我骂你之前把下一句收回去。”

林知微拉了一下在写题的季薄雨的袖子,说:“你看她。”

曲竹眼睛一瞪:“我还没告你状呢, 你先告我了, 小雨你看她,恶人一个。”

季薄雨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动片刻, 没有选择调解, 而是把林知微按在自己衣角的手指拿起来, 放易碎的艺术品一样放在桌子上, 默默加入了在一旁吃薯格的江越。

靠着床尾江越给她让了让位置, 隐有得意,无声说还是我这好吧。

林知微和曲竹又拌了几句嘴,最终还是给她讲起了题,三角函数。

“cos30是多少?”

“额……”

“连cos30你都不记得多少, 平时到底怎么做题的?二分之根三,写。”

好在这位讲题时虽然会嘲讽人, 但也是真教。

至于曲竹,她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

没一点抗压能力的人搞不好运动。

“物理作业几张啊?”

“五张。”

“这么多?”

“嗯,平时不就这么多吗。”

“从来没做过,不好意思,我的。”

翻书写字的沙沙声中,间或夹杂着些讨论,声音都轻轻的,连咀嚼薯格的江越都把声音放小了,自己找了张湿巾擦擦手,也加入写作业的大军来。

曲竹想起什么,问:“林知微,你怎么那么喜欢学习?”

林知微:“没啊,我不喜欢学习。”

曲竹:“那还把成绩学得这么好。”

林知微:“方便。”

曲竹:“什么方便?”

季薄雨顺畅地接过话头:“成绩好了在这里会很方便。更好的大学,更好的学校,更好的资源,不需要太多关系。”

林知微:“嗯,出国也很方便,有的学校用国内高考成绩就能进了。”

曲竹:“说到这我想问啊,你们都想过没,大学毕业了都干什么。我还挺迷茫的。”

江越竟然是第一个说的:“电脑维修。闲了就打打游戏。”

曲竹:“这么朴实啊。我还以为你要去硅谷……”

江越:“别的不知道,我主要是想给女人修电脑,开个店或者上门。”

曲竹:“……”

季薄雨夸赞说:“好远大的志向,我喜欢。”

江越点点头,头顶翘起的呆毛一晃一晃:“小雨你呢?”

季薄雨:“我想学神经科学。”

林知微:“为什么?”

季薄雨:“我姥姥是阿兹海默症,到了最后都不记得我了……我想以后科技发展了,这种病也能治就好了。”

曲竹的关注点很歪:“原来你们北方人真的都叫姥姥啊。”

季薄雨:“嗯。外婆加个外字不好听,搞得姥姥像个外人一样,我不喜欢。”

曲竹:“姥姥有点……口语吧?”

她们这一般不这么叫,叫起来有点陌生,也有些不习惯。

季薄雨:“大家都叫就没什么口语不口语了,妈妈的妈妈怎么也不该叫外婆,清朝皇帝你叫他一声外王试试?女性亲属都是外什么表什么,男的却是齐聚一堂的堂……”

江越又开始吃,忙中抽闲说:“宗法制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林知微:“宗法观念越强的地方越落后。”

曲竹:“好深刻,我该说点什么。”

季薄雨:“你可以去当个健身教练,大家也很需要女教练。再加上你练得很好,很有说服力。”

曲竹:“可我这是踢球踢出来的,不是只有健身。算不算欺骗?”

季薄雨:“这有什么,每次怀疑自己的时候就去健身房前面领两张宣传册,挺着大肚腩的男的都可以教,为什么你不能教?”

曲竹笑得很真心:“季薄雨,我是真喜欢你啊。”

林知微在刚才的过程中一直在翻书,听曲竹说到这里,停下指尖,撩起眼皮。

曲竹:“和你在一起特别自信,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挺自信的。你在以前的学校肯定有很多朋友吧?”

季薄雨:“?”

曲竹:“?”

季薄雨:“一个都没有。”

曲竹:“……???”

季薄雨语调平平,在说一件很不新鲜的陈年旧事:“大家都很忙啊。每天除了做题就是做题,早上六点十五跑操,所有人都在举着单词本在背单词,好像看一下太阳都是奢侈,而且问别人问题,别人会不太耐烦。吃个饭要靠抢,跑的慢点去晚了就没有了,课间十分钟厕所一排队就全没有了,每个人都怨气很重。基本没什么心情交朋友。以前的学校像监狱一样。”

她说着说着消了音。

这会儿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但也已经说出来了。

她不是为了让人心疼才说的。

季薄雨眉头一动。

是林知微悄悄从桌子底下握住了她指尖,挨个捏揉,捏得指尖血液循环加快,发热,泛了点红,又轻柔地揉她手背凸出的指骨。

曲竹还在说小可怜,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那哪是把人当人啊,简直是把人当牲畜管,没事,现在你在这了,高三我们好好玩。

江越接过话茬,说高三了还好好玩,小雨要考个好大学的,你别撺掇她。

也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撺掇这个词,明明这边不怎么这么说。

曲竹嘿了一声。她和任何人都能拌起嘴来,熟得很快,拿起一根笔敲江越的脑门。

“劳逸结合懂不懂,就像你,整天盯着你那电脑屏幕,迟早近视。”

江越攥住圆管笔身:“你说晚了,我已经近视了。”

王妈端来一盘应季水果,颜色鲜艳,以为她们吵起来了,走到近处才发现不是,笑呵呵地说,都考个好大学啊。

曲竹:“我也想。”

江越:“嗯,我会的。”

季薄雨:“谢谢王阿姨。”

林知微:“曲竹要是想考,得从现在开始一天学至少十个小时。”

曲竹抄起手边卷子砸她!

林知微抱着季薄雨歪倒在地毯上,头一低,躲过了鸽子翅膀般纷飞的卷子,抬起头第一件事就是略她两下。

“林知微你等着,我非考个五六百分的!”

林知微挑挑眉。

“我等着,请羞辱我。”

季薄雨把自己从林知微胳膊里扒拉出来:“开始吧。”

曲竹:“什么开始吧?”

季薄雨:“一天学十个小时啊,现在已经六点了,学到九点也才三个小时,开始吧。”

曲竹:“……认识你们真是我的福报。”

余下三人异口同声:“没错。”

曲竹:“……”

**

补习结束,曲竹和江越收拾书包。

来时不到六点,走时刚过九点。

曲江两人挥别季林,曲竹坐在后车坐上,说:“越越,感觉我话说大了。”

江越:“怎么了,学了三个小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所以挫败了?”

“岂止是挫败,简直快到了要放弃的地步,”曲竹恍恍惚惚地说,“怪不得有人喜欢当鸵鸟,喜欢被蒙在鼓里……好想回到三个小时前我一无所知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么多没学我是真的只剩害怕了……”

江越:“慢慢来,还有一年呢。”

曲竹看向车窗外向后不断滚动的绿化带和路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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