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切换触手形态补齐了杨澄陆地作战的短板。

他逐渐转动眼球，看向走廊尽头的总控室。

杨澄抬步，向着总控室走去，所谓的权限和大门被他视若无物，他暴力轰开大门走了进去，偌大的总控室里空无一人。

空旷的室内只有监控屏幕还在稳定运转，忠实的记录着各区域走廊上血腥惨烈的画面。

杨澄的目光没有在这些屏幕上停留，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准大门正中央最大的屏幕上。

屏幕对面，是特办处高层的面容。

他说：“我们做个交易吧，杨澄。m.shangyuewu.com”

第105章 塞壬

第十二章

剩下的画面, 都和容乐预想的差不多了。

特办处的高层出现在母神眷族实验所的屏幕上，命令杨澄停止反抗，作为好处可以给他升职, 达到一个寻常混血种达不到的高度。

他可以脱离被剥削的命运, 甚至可以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利，成为和高层一样的同类。

相反，如果杨澄拒绝他的招揽, 就会被特办处视为敌人。

杨澄听完后沉默了良久, 问道：“所以, 琼斯和其他人的牺牲, 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他们拼尽全力与异种作战，高层却在暗地里与异种勾结, 他们的牺牲竟如此可笑。

他不愿再去看屏幕上那张道貌岸然的嘴脸，情绪蓦然爆发，在击碎屏幕前, 他哑声威胁道：“总有一天, 我会把你们全部撕碎！”

大屏幕被击成碎片，杨澄没有再做停留，开始逃离实验所。

合作既然没有谈拢，高层必然会下令将他截杀，恐怕不出意外，外面已经集结了大部分的战斗成员，只等待他露头。

他需要尽快突围, 否则会被耗死在这里。

实验所的外面, 是一处未经开发的废弃之地。

夜色下, 这里能见度并不高，只有零星的路灯带来些许光源, 特办处潜伏在四周，等待着目标出现。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地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庞大的实验所。特办处的行动部门临时接到上级命令，要求立刻赶往此地，围剿一个高等级异种。

据说这个异种已经濒临精神失控，性情残暴，杀死了许多人类及同类，因此不必以捕获为第一任务，发现后可以立刻捕杀。

所以他们就静静埋伏在这里，等待着这个异种现身。

“这种不明不白的任务还是第一次遇到，情报也没有，就让我们在这里等，这只异种能从哪儿冒出来啊？”

大后方，组长的耳麦里传来小队成员的抱怨声。

另一道沉稳的声音说：“别抱怨了，小心一不留神就让你遇到那只异种，看你慌不慌。”

“靠，老子怎么可能这么倒霉。”

成员怪叫一声，不过再也没多说什么。

大家基本上都是被大半夜被临时叫出来的，有些怨气也很正常，组长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振作起来。

只不过思绪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由得飘到别的地方。

自从上一次的任务杨澄一直没有回来，他的心就突突直跳，总觉得直觉在预警着自己什么，却怎么思考都无果。

但是他还是很难放下杨澄失踪这个事实。

杨澄这段时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但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想开，行动部里生死都是时常会发生的事，他除了多包容杨澄一下别无他法。

但是这孩子的情况，和当初的徐远多像啊。

一样在任务中失踪，一样是初露峥嵘的天之骄子，却都同样失踪，他们难不成约好了都要不告而别吗？

但要让组长去思考其他的可能性，他又想不出来。

这孩子能去哪儿了呢？

组长并没有思考多久，很快耳麦里传来通报声：“发现疑似目标，坐标23，45，各单位注意。”

组长也通过其他成员的头盔摄像头，捕捉到了目标身影。

昏暗的夜色中，那道身影模糊不清，和情报里所说的失控相比，这个异种依然保持着人形，不知从哪儿出现的，一步步往外走去。

看这个方向，它似乎是想去市区。

组长冷声命令，“第三小队做好战斗准备，他想要往市区中心走，务必不能让他逃入市区。”

一旦进入地形复杂人流密集的市区，他们就很难追踪到异种的踪迹，再想捉到它就难了。

然而，眼前的异种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非常熟悉特办处的作战套路，接连躲过几个临时设置的陷阱，直接向他们走来。

被发现了吗？

如果在这个位置就露头，很有可能打草惊蛇，但谁也不清楚这个异种是不是装作没发现他们的样子，一时的判断失误，很有可能导致错失最佳的动手时机。

组长只是短暂的思索片刻，立刻做出决定，“全体成员，立刻攻击！”

霎时间，无数隐藏起来的成员们都动了，扳机扣动，朝着目标射击，混血种也变为原形，向目标攻去。

异种动了，速度飞快的闪避了第一批子弹，同样以最快的速度变作原形，遮天蔽日般的漆黑触手猛地张开，肆意地在身后飞舞。

一条触手卷住一个拥有鸟类基因的，最先飞到异种身前的混血种，巨大的力量几乎无法挣脱，在惊呼声中，轻轻一甩便将他掷到远处。

仿佛早已习惯人海战术，即使在四面八方的攻击中也游刃有余，他们完全伤不到这个分毫，都是久经战场之辈，仅仅一打照面，就能判断出对方的实力强弱。

在场所有人不由得都眉头跳了跳，好强。

恐怖的压迫感即使在高等级异种中也非常罕见，异种的能力强弱大多会体现在原形上，那些触手是那样狰狞可怖，昭示着异种强悍的实力，他们几乎无法与之对抗。

触手形态的异种几乎是母神眷族的标志，组长立刻就认了出来，不由得皱眉，“他们什么时候多出了个这么强的异种？”

按理说这么强的异种他们不会不知道，但组长没办法把这个异种跟档案里的任何一个对上号。

仿佛是被人关起来刚跑出来的异种一般，联想到情报中所说的情绪不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这个异种正是杨澄，他有猜到外面埋伏的大概都是熟悉的人，但没想到站在了对立面后，组长的果决从原本的可靠变成了压力，完全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他不想伤害曾经的同僚，只想快点突破包围圈。

既然是战斗，下手难免会粗鲁几分，但随着人越来越多，想要在不伤害他们的前提下突围太过困难。

杨澄叹了口气，收回了触手，变成人形，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下一刻，再次转变为更方便战斗的人鱼形态。

那一瞬间，不知有多少人血液凝固。

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识范围，不少目击到这一幕的人几乎无法顺利的思考。

异种……能同时拥有两种形态吗？

远处的射灯照射过来，将杨澄的身影照映的纤毫毕现。

白发，鱼尾，蜜色肌肤，见过杨澄的人几乎都将他认了出来。

组长也看到了这个异种的真面目，顿时巨大的荒谬感袭击了他的全身，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为什么他们围剿的任务目标会是失踪多日的杨澄？

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究竟遭遇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接到行动命令，要求击杀杨澄？！

无数的问号充斥着在场的人，但杨澄没有停下动作。

今晚的频繁切换形态，和无数异种厮杀，他已经没有更多可以调动的余力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再一次释放领域，仿佛无尽的海水瞬间倒灌，将四周淹没，行动队员们纷纷被水流冲散。

虽然力量不足，但足够他自由行动，杨澄游到靠近一个队友的身边，

“怪、怪物……”

队友忍不住后退一步。

“……”

原来，在他们的眼中，他已经成为了怪物。

杨澄自嘲的笑了下。

他越过他们，尾巴用力一挥，转瞬间就游到了远方，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一次的行动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特办处甚至无人死亡，组长看着杨澄消失的方向，几乎已经预见到之后爆炸的工作量了。

他也该回去写该死的报告了。

组长熟练的命令众人归队，安排后续实践的处理工作，将今晚的行动简短的向上级汇报了一下，收工回去写更详细的任务报告。

临走之前，组长回头望着杨澄消失的方向，眼神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向这些年来他固执的坚守着无意义的东西。

原来，他们失踪后并没有获得更快乐的生活。

他再也没有理由来欺骗自己了。

……

杨澄的档案迅速而隐蔽的从特办处销毁，取而代之的，是以异种身份建立起的新档案。

A级逃犯，“塞壬”。

居民的电视上新闻台迅速插播这一条新的消息，全境通报搜捕高危异种，杨澄的面容遍布城市上大大小小的每一块屏幕，路过的居民都会被吸引视线，驻足观看。

夜晚，不繁华的街道，绵密不断的雨水从天空中落下，没有带伞的行人纷纷赶回家，街上只剩下寥寥撑着伞的行人走动。

而此时的杨澄正狼狈的躲在地下管道中避雨，他浑身脱力，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炎，身体也泛起高热，之前他堪称虐待的压榨自己的潜力，现在一股脑的都找了上来。

外面现在所有地方都不安全，特办处绝对会出动行动人员，趁着他状态不好的机会搜查他的下落，母神眷族的势力也未必会放过他。

全世界都在追杀他，试图找到他的踪迹。

所幸雨水冲刷掉了大部分的痕迹，他躲到地下管道，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杨澄靠着墙壁喘息，眼下没有医疗处理和恢复能量的物资，他只能靠着本身的自愈能力挺着，等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后，再去寻找条件更好的地方。

他待了一会儿，蓦地听见不远处的管道拐角传来响动，顿时浑身肌肉一紧，漆黑的触手伸出一条伺机进攻。

一道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走，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

杨澄怔了一下，再次放松下来。

是蜗居在地下管道里的弱小异种，他应该是占据了他的地盘，弱小的异种没有生存能力，只能在复杂的地下管道里苟延残喘的生活。

见到他这种危险的异种第一反应就是跑，生怕被抓到吃掉变成异种恢复伤势的养分。

弱小的人，想要生存总是不容易的。

杨澄轻轻叹了口气，觉察到那个异种还在附近徘徊，起身慢吞吞的离开。

他不知该往何处去，此时仿佛世界都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原本名下的住宅肯定会被人盯梢，他们迟早会搜索到地下管道里来。

没有身份，没有资金，浑身狼狈像流浪汉一样躲在地下管道里。

一切都与曾经光鲜的身份截然不同。

“这里永远属于你。”

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容乐所说的话。

是的，如果说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的话，那就是容乐的家。

但他现在这么糟糕，脏兮兮的，不管谁都会嫌弃的移开目光，怎么会有人把他带回家呢？

然而只要一想到容乐，原本被忽视的久违的渴望就被唤醒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去见他！去见他！

只要能看他一眼也好，他已经要被这股后知后觉的思念给淹没了，再见不到容乐的话，就要死掉了。

看一眼，就看一眼。

杨澄默默的对自己说。

只要躲藏的足够好，容乐就不会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他自然也就能保持住自己最完美的形象。

这时候的杨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状态失控了，失控时的异种满脑子只有最执着的东西。

越是得不到这份执着，异种就会越疯狂。

杨澄的黑眸微微泛着猩红的光芒，在自我说服之后，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精疲力尽，跌跌撞撞的前往记忆中的安全之所。

……

再次睁开眼时，身体上的伤口已经全部都被处理好，有人在昏迷中帮他擦拭了身体，衣服也被烘干，干燥而温暖，驱散了雨水冰冷的温度。

杨澄的意识逐渐回笼到身体里，他看着视野中出现的天花板，又观察了一下身上缠着的雪白绷带，然后才注意到这件房间里还多出来一个人。

容乐坐在靠着窗户边的桌子上，支着下巴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翻看，听到他苏醒的动静，视线移了过来：“醒了？”

杨澄仔细观察着容乐的表情，发现他对待他的神态一如往常。

难道容乐还不知道他被通缉的事？

不过很快客厅的电视声音就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容乐即使不经常看电视，也有播放新闻频道的习惯，不会错过应该得到的情报。

“昨晚，特办处行动部与新出现的神秘异种进行首次交锋，后被重伤逃脱，该异种特征为鱼尾，白色深肤，黑瞳，外形为成年男性。”

“该异种暂定为A级异种，代号‘塞壬’，请广大市民外出谨慎，发现情报即使拨打特办处热线……”

女主持清脆的声线在客厅回响，空气中一片安静。

“我……”他不安的试图说些什么。

“已经结束了，杨澄，你受了很多苦。”

容乐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杨澄的头发，在熟悉的细致抚摸中，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状态绝对算不上正常。

然而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容乐面前的。

容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打烂了门锁，趴在我房间的门玻璃上直勾勾盯着我看，浑身被淋得湿哒哒的，我把你拽去洗澡，你在浴缸里直接睡着了。”

杨澄露出非常震撼羞愧的表情。

他看样子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憋死自己，最好永远不要被容乐看见。

他轻轻哼笑了两声，说：“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容乐也不再逗他，见他不肯从被子里出来，便去厨房把早就弄好的合成肉给他拿来。

虽然对于食物来讲合成肉口感一般，但的确是可以迅速补充异种身体所需营养的食物。

杨澄也知道自己应该吃东西，然而在吃第一口之后，他脑海里不可避免的蹦出了一个念头：

没有异种的肉好吃……虽然他闻过最香甜的肉，是医生的身体。

觉察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杨澄蓦然睁大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忍不住捂住嘴开始干呕，眼前的合成肉仿佛是医生最后的那一摊碎肉。

……他刚才心底升起的些微遗憾，竟然是没有把那些肉吃掉！

他崩溃的后退几步，动作剧烈到几乎将桌子碰倒，听见动静的容乐赶了过来：“怎么了，杨澄？”

在发现杨澄竟然在短时间内又有了失控的前兆，容乐立刻强势的摁住他的肩膀，让他停下来，慢慢的安抚他。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他隐约知道了杨澄为什么失控，隐蔽的扫了眼桌上的合成肉，决定暂且陪着他进食。

在容乐的安抚下杨澄渐渐平静下来，他的情绪有些沉默，但的确是稳定了许多。

杨澄拒绝了容乐喂他的打算，神情平静的说：“放心吧，我自己可以，我已经好了。”

容乐在确认他的确将食物一口口吃进肚子里后，暂且放下心。

如果不是杨澄还在，他几乎也想叹一口气，叫他小可怜。

可怜到他都不忍心隐瞒他了。

但如今尚且不是时机。

容乐新的任务正好和杨澄有些瓜葛。

【角色任务：3，拯救一位无辜的混血种，并帮助他完成自己的目标。】

这个任务其实已经被他完成了前半部分，角色任务更倾向于贴合人物扮演规律发布，简单来说角色任务就是“做角色该做的事”，容乐在这一点上完成的很好。

只不过，他救下的混血种，是琼斯啊。

琼斯在被容乐的手下救出战场时，就意识到除了异种教团和特办处之外的，新的转机出现了。

在得知眼前这位青年就是杨澄口中那位温柔可亲的教授，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三分沉痛，三分惊讶，剩下的就全都是高兴。

“没想到杨澄口中的那位竟然……总之，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如果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辞的！”

容乐没有错过那一丝隐藏极深的警惕，他笑了笑，并不在意：

“我救你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杨澄，不过你本身也的确不应该死去，那些尸体中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去管你。”

“嗯？”琼斯这回是真惊讶了。

“很不甘心吧？这个地区烂成一坨狗屎，不管怎么选择人生都十分无望，随随便便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如果死亡时有人记挂，都是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容乐微笑的说着，琼斯的脸色变换了一下。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做什么，而是交给你一个决定自己人生的选择权，你可以自由选择隐姓埋名过完余生，或者做任何非常冒险的蠢事。”

黑发绿瞳的教授十分和善的笑着，明明从头到脚都是那么温文尔雅，却如黑洞般深邃到令人恐惧。

琼斯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完全有利，甚至可以说好的过分了。

费尽心力将他救出来，却告诉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的说：“虽然我的确有过许多想法，但光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是不足以完成这件事的。”

“抱歉，教授先生，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容乐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诧异，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对你没有什么期许，应该是救下你就足以让我向杨澄邀功了。”

“如果你没有想做的事，那我们可以就此别过了。”

“等等！”

琼斯忽然喊住他。

容乐看向他，琼斯的表情有些迟疑：“如果我说我有想做的事，但需要帮助……你会帮助我吗？”

容乐微笑：“当然。”

于是，现在琼斯正在好友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方认真搞事。

容乐毫不心虚的想着，自己可都是为了杨澄好。

琼斯现在所做的事情尚且不能告诉杨澄，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自然会再次相见。

等杨澄见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好友的时候，绝对会喜极而泣的。

在得到了容乐的支持后，琼斯包裹款款的走了，临走前还说：“别告诉杨澄我在哪儿，不然他绝对会冲动上头过来找我的。”

“他现在该做他自己的事情，感谢你的帮助，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中气十足的道：“至于那个笨蛋就拜托你了！”

容乐想着，顺手摸了摸杨澄的白毛，走出房间去做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