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是执著于穿女仆装的恶趣味, 容乐已经抗议了好几次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欢迎回来，主人~”

妮卡娇声说道。

“请正常说话, 妮卡。”容乐将手提箱放到一旁，随手扯了扯领口道，“我记得我雇佣的是助手而不是女仆。”

虽然默认了妮卡在工作室上班, 但他也只想要一个工作能力出色的员工而已, 对她的外形没有任何要求，妮卡这样甚至偶尔会让他很困扰，有一种莫名其妙被骚扰到的感觉。

妮卡抱怨着，容貌显得楚楚可怜：“真是没情趣的男人，人家可是很喜欢维修师哦。”

容乐已经能无视妮卡的无厘头属性，完全没有分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换上在工作室常穿的白大褂, 拎着工具箱往工作室走去。

作为一个冷酷无情的机械师, 他只会对顾客营业性的温柔。

“小家伙的状态怎么样了, 有没有不适应新环境？”他问道。www.chunri.me

妮卡将工作室打理的很服帖，这种事情也不在话下：“还可以, 把他和Ⅳ型放在一起也没有打架呢。”

Ⅳ型指的是容乐从超市买回来的打折人偶，买回来有好几天了，他还一直没来得及处理人偶的事情，现在经过提醒突然想了起来：

“他在工作室吗？最近似乎很少见到他呢，而且似乎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字。”

总是Ⅳ型的叫也太悲惨了。

“似乎交到了新朋友呢，最近一直出去玩哦，工作室没有需要他做的任务，所以也没有管呢。”

妮卡小心打量着容乐的神色：“需要我警告一下吗？”

容乐没有理会她的试探，随意道：“现在是自由时间，让他多注意一下安全就够了。”

妮卡点头：“我明白了，会告诉他的。”

既然人偶不在，容乐就去找昨天刚养起来的缇娜，看看他的情况如何了。

缇娜其实已经有十四岁，但看上去仍然像是十岁出头的样子。

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发育迟缓，即使最近开始喝牛奶，也比不上发育期的亏空消耗。

“这个年纪再不重视可是会长不高的呢，必须制定食谱，将营养补回来。”

再次将缇娜拎过来检查身体容乐笑眯眯道，而他怀中的少年则带着屈辱的神色。

“不要害羞。”

容乐摸了摸他的头，少年的头发有些凌乱稀少，柔软纤细，和本人时常摆出的冷硬凶恶的模样恰恰相反。

闲着也是闲着，本着培养感情，增进相处时光的想法，容乐打算给缇娜剪个头。

这项提议遭到了缇娜本人强烈反抗，但是由于他无法伤害容乐，微弱的抗议被直接忽视，最终还是被摁在凳子上等待着剃毛。

容乐心情很好，哼着歌拿出剪子开始对着头发比比划划，看上去就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

缇娜乖乖坐在凳子上臭着脸，却没有反抗，完全一副任由他发挥的模样。

最终，他循着记忆剪出了一个和成年期缇娜相似的发型。

发型剪短后，五官就彻底暴露在外面，缇娜面容清秀，唯有一双眼睛冷漠机警，仿佛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狼崽子。

看上去不好惹就是了。

容乐满意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杰作，想起什么似的说：“说起来既然你留在这里，总要有一个名字方便称呼，你叫什么？”

少年没有说话。

“不想说？还是没有名字？不要不理我嘛。”

容乐有些苦恼的歪歪头：“这样我会感觉很难办啊。”

少年有些忍耐的抿嘴，片刻后摇摇头。

“没有名字吗？”

容乐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那么我来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就叫缇娜，怎么样，是个不错的名字吧？”

容乐一边说着，找了张纸将名字写下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缇娜。”

缇娜接过那张纸，注视着上面的名字，沉默不语。

虽然很安静，但没有反抗，容乐已经能读懂他的想法了。

大概率是喜欢的。

而另一边，自从上一次被清洁工救下来后，人偶就仿佛拥有了一个秘密，在他的眼中清洁工与其他人偶不一样，他们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关系，按照普世定义上来说，他们应该算是朋友。

即使这只是人偶单方面的想法。

“你一直都在这附近工作吗？”

人偶在看到清洁工出现在周围的街道后，跑到他面前问道。

清洁工推了推眼镜，平凡的眼镜映衬出他普通的面部，平凡的没有丝毫特点的，流水线上出生的产物。

“你的主人允许你到处乱跑吗？”他不答反问。

人偶点头：“允许的。”

清洁工回答了他的问题：“边缘城区是我的工作范围。”

人偶问道：“整个边缘城区都是？”

清洁工：“是的。”

人偶恍然大悟，十分佩服道：“你好厉害，竟然能做这么多工作。”

没有常识的人偶并不知道，以边缘城区的面积，光靠一个清洁工是不够的，而中枢大楼也并不在意这里的卫生情况，这里也从来没有配置所谓的城市基础清洁人偶。

他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清洁工的特殊。

清洁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人偶歪了歪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我可以和你一起工作吗？我不会妨碍到你的。”

清洁工：“你要清理城市垃圾？别开玩笑了，你的主人知道你出来扫大街吗？”

他更想说的是你的脑子是被机械师改造坏掉了吗？

正常的Ⅳ型都不会有这么蠢吧？

“没关系的，他不会生气。”人偶有些期待的看向他，“可以吗？”

清洁工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莫名无法拒绝，用最后的理智事先做出警告：“……无所谓，想来就跟来吧，事先说好，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负责。”

人偶开心的点头。

……

没过多久，人偶和清洁工的冒险之旅遇到第一个拦路虎。

“哪里来的小人偶，看起来这么蠢，上一边去！”

一个凶恶的男人语气不善道。

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到边缘城区最混乱的内部，人偶全程跟着清洁工走，完全不知道他把自己领到了哪里。

清洁工嘱咐：“我有工作要做，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很快就出来。”

人偶乖乖的点头。

清洁工微微勾唇，似乎想笑一下，随即许久未曾动用的脸部肌肉让他放弃这个打算。

他恢复最开始的面无表情，举起手中夹取垃圾的垃圾钳：“请不要妨碍我工作。”

“你他娘的说什么？你个没蛋的怪物……啊啊啊啊啊！！”

垃圾钳上流淌下鲜红的液体。

“真是没素质啊。”

清洁工感慨一声，越过男人走进房屋。

人偶盯着地上悄无声息的男人看了几秒，悄悄挪动了一下脚步，躲过流淌过来的鲜血，在一个干净的角落等待清洁工。

大概十分钟后，清洁工从屋里走出来。

他原本普通的暗蓝色清洁工制度上迸溅了几道血迹，手中的垃圾袋里装的鼓鼓囊囊的：“垃圾回收完毕。”

人偶：“工作辛苦啦！”

清洁工：“……没什么，只是普通的任务罢了。”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清洁工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他带着垃圾袋和人偶离开这里，走转右转的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人偶看着地上脏乱的杂物：“这些垃圾不需要清理吗？”

清洁工：“这些不是垃圾，对于这里的底层居民来说，垃圾也是很有用的物资。”

每日从中心城区倾倒过来的废弃垃圾，是这里人人觊觎的物资点。

人偶似懂非懂的点头，和清洁工一起去将“垃圾”处理掉。

他跟着清洁工来到一个陌生的房子前，看他将垃圾袋交给那个男人。

“这是答应你们的货物，清点一下。”

男人随意翻看了一下，确认了货物没问题后，将目光落在人偶身上，玩笑道：“你这里收了个弟子吗？真难得啊。我以为你会一直都是一个人呢。”

“不是弟子。”清洁工顿了一下，“不要说这些废话。”

男人耸耸肩，识相的闭上嘴，将约定好的报酬转到清洁工的账户：“合作愉快。”

清洁工带着人偶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人偶跟在清洁工的身后，好奇的打量周围的环境，比起他曾经去过的繁华的商场，这里远要比中心城区更加荒凉，破败，人迹稀少，并且看向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清洁工：“这里就是边缘城区最繁华的地方了，在这里人们可以进行交易和买卖，因为背后有组织维持这里的秩序，犯罪率并不高，不过如果被人盯上，离开这里后可就不一定了。”

“如何，跟中心城区根本没法比吧？”

人偶停住脚步不动了。

清洁工叹了口气，转头道：“怎么了，想回去了？早就告诉你这里很无聊……”

他回过头，愣住。

人偶停在了一个小摊子前，那里在卖特供人偶食用的人工机油，机油混合甜味剂定型成各种形状的糖，仿生人偶严谨精准的天赋勾画而成的糖画栩栩如生，看起来晶莹剔透犹如艺术品，用木棍穿起来进行售卖。

人偶的目光满是渴望：“这个好像很好吃。”

“……”

清洁工默默上前，买了一个递给他。

人偶自出厂后第一次吃到这种神奇的东西，品尝到味道之后眼睛都发光了，他和妮卡在工作室吃的都是天然机油，他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有趣的东西。

好神奇。

清洁工看着人偶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是在开心的样子，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好吃吗？然而只是普通的安慰品而已，甜味剂对人偶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因为人工机油味道一般才添加的，不管是从口感还是营养成分，都比不上天然机油。”

人偶认真道：“这个很好吃。”

“因为你是笨蛋啊。”清洁工忍不住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丝的材料手感还是不错的。

人偶将机油糖递给清洁工，被他拒绝，失落的垂下手。

他以为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来着。

清洁工：“……”

最后还是吃了一口。

如果光看外表，不仅仅是外貌上与人类相似，在生活习惯上，仿生人偶们也展现出了惊人的类人性。

他们不满足于摄入机油，甚至会将机油开发出各种类型的食物，人偶并不认为这只是调整机油口感的无奈之举。

人偶们也向往着人类的生活。

“这些招牌上画着仿生人标志的就是仿生人专用，在边缘城区，仿生人的基数很大，因为被遗弃和犯罪或者其他种种原因逃亡到这里的人偶数量极多，哪怕是最为消耗品，也比人类更为合适。”

清洁工化身导游，带他逛起了这里。

人偶跟在他身边，并不知道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而身边的人看到清洁工时脸色微变纷纷避退。

他就这么跟在清洁工身边，听他讲述这里的各种规则。

“当然，人类的特殊性和优势也是仿生人无法相比的，很多人在这里扎根生存，繁衍生息，不过在这里生活经常会伴随着死亡和意外，于是会多出来很多父母不祥的孩子，那些流浪的小鬼头也很不好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日子过的也还不错。”

人偶眼睛亮晶晶的：“听上去有点酷。”

清洁工：“那是你的错觉……话说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他话音刚落，没等人偶开口，旁边传来了另一道阴沉的声音。

“清洁工，好久不见。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一个强壮的男人正在背后冷冷的凝视他们。

清洁工淡淡道：“你有什么事吗？杰森。”

“你破坏了这里的规则，还问我什么事？我的线人告诉我你带着人光明正大的在街上闲逛，你是在挑衅我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杰森冷笑一声，只穿着紧身短袖的上身显得十分肌肉强壮，两个身材中等的人偶在他面前仿佛只是两个玩具：

“你猎杀的那支队伍原本托送着我们重要的货物，拜你所赐，货物全都跑了，这份代价难道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吗？”

“我明白了。”

清洁工恍然：“你是说他们关押着的小孩子们吗？抱歉，对于人类这项特有的货物买卖，我们仿生人无法辨别具体情况，你也知道，我只是普通的低级清洁人偶，只能做到识别垃圾并将其清理干净。”

清洁工的讽刺显然激怒了杰森，他低吼道：“别跟我装什么不懂，你这个变异的Ⅳ型怪物，你早就被中央大楼开除清洁人偶队伍并被全城通缉，那个小鬼不但逃跑还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这件事你必须付出代价！”

“那么多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还被反杀，那种废物留着也是没用吧。”

清洁工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杰森冷笑一声。

他一挥手，身边顿时聚过来几个人。

原本平静的街道不知何时变得十分安静，一些人见势不妙，早已在边缘城区锻炼出来的危险嗅觉发出预警，立即躲到了不会被波及到的角落。

清洁工的四周围过来了好几个人，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善。

清洁工将人偶护在身后，说道：“放他走，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今天你和你身边那个小家伙就别想走了，没想到你身边也会有别人，不过这次就要怪他的命不好了。”杰森嗤笑。

清洁工：“这是机械师的人偶，你们损毁了他，会遭到机械师的报复。”

杰森有些诧异的看了人偶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个来历，经过几秒的心理斗争后，他阴恻恻道：“无所谓，机械师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更何况他也只是刚来的新人罢了。”

“只要下手够快，他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人偶也觉察到此时气氛紧张起来：“我是不是会拖累你？”

“是我拖累了你。”清洁工平静道，“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让人偶后退，躲到不会被波及到的地方，其他人也没将人偶放在眼里，他们最主要的敌人还是清洁工。

“给我把他拿下！”

伴随着杰森的命令，周围的打手一拥而上，清洁工的武器就是手中的垃圾钳，人偶躲在一旁，头一次看清楚他是如何清理“垃圾”的。

那只垃圾钳仿佛夺命摄魂一般，它的材质看上去很坚硬，普通却充满威力，在清洁工的手中成为最恐怖的凶器。

鲜血飞溅。

在刺伤了几个人后，其他人也知道这武器的可怕，打算强行近身战斗。

不过想要近身的难度很高，代价是被清洁工抓住机会反杀了两人，其中一人机灵的从人偶入手，假装袭击他吸引清洁工的注意。

人偶连连后退，不敢发出声音使清洁工分心。

在被打手抓住的那一刻，清洁工觉察到这里的动静，瞬间暴怒，凶恶的眼神伴随武器投掷刺了过来，人偶眼睛下意识闭上，只感觉一团温热的液体淋在了他头上。

肉.体与机械的碰撞声响起。

人偶的忍耐力是人类无法媲美的，即使肢体受到伤害，依然可以战斗，这是属于他们的天生的优势。

人偶看见清洁工在两人的围攻下倒地，一条手臂被砍掉在了旁边，露出接口处滋滋作响的机械内部。

“不要！”他下意识惊呼。

“咳……”清洁工挣扎着想要用另一条手臂拿起垃圾钳，被人一脚踢飞。

“垃圾清理工，你这次是栽了，你的价值在边缘城区要比那个小鬼更大，虽然为了抓你损失了一些人手，不过也没办法。”

杰森从旁边走过来，蹲在他旁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微笑。

清洁工的手脚都被扯断了，只剩下躯干和头颅，杰森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向上抬起，和他对视，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噗！

血迹迸溅到清洁工的脸上。

一只闪烁着寒光的垃圾钳从杰森的后脑处贯穿到前额，瞬间切断了他的生机。

未等旁边两个小弟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清洁工突然暴起，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脚腕，那人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另一个人也惊呆了，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吓尿。

人偶从不远处吧嗒吧嗒跑过来，抽出垃圾钳，一下子轻松戳爆被清洁工咬住脚腕那人的脑袋。

“怪、怪物……”

另一个幸存者简直要吓晕过去，头也不回的跑了。

清洁工：“别让他走！”

人偶手腕用力，瞄准逃跑的人，下一刻那个享受了和杰森一样的待遇，被垃圾钳一枪爆头。

空旷的大街上，转瞬间就只剩下他们和满地狼藉。

人偶安静的把清洁工的四肢捡回来收好，把他扶起来靠在墙上，跑到另一边抽出垃圾钳，轻轻地问：“我们回家吧。”

清洁工的表情有些复杂：“我没有家。”

人偶想了想道：“那，我拜托主人给你治疗，你可以像妮卡那样，打工还债。”

他顿了一下，强调：“我帮你一起还债。”

清洁工终究还是忍不住好笑地咳嗽起来。

“危险还没有过去，这里有很多躲起来的人，这些眼线很可能会给他们背后所在组织通风报信，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追杀我们的。”

“我们要甩掉他们，再回工作室，这样才安全。”

人偶点点头，将清洁工背了起来，四肢用衣服绑在身上，拿着垃圾钳跟着清洁工的指挥跑起来。

清洁工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人偶左拐右拐，很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在清洁工的指挥下两人很快隐蔽的离开了边缘城区的范围，绕了个远路回到工作室附近。

清洁工这才放松下来，有闲心看着一路把他背回来的人偶：“喂，你的力气挺大的。”

“是吗？”人偶眨眨眼。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废柴来着。

“不仅如此，动态视力更好，竟然能精准地爆头，在Ⅲ型中也是最顶尖的了，如果能好好训练开发技能，在Ⅱ型中也能占据一席之地，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清洁工看向他的目光很奇怪：“甚至连性格也……很特别。”

人偶认为这是在夸奖他。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清洁工提起最开始被打断的话题。

人偶迷茫的眨眨眼，摇摇头。

“没有吗？别在意，我也没有那种东西，你可以叫我1018，我喜欢这个数字。”清洁工了然。

人偶将1018一路背回了工作室，经过这一路的折腾，他体内的能量已经消耗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