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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火气
“捉她?”何意。www.chuguangsx.me
荼蘼鼓腮叉腰。
斐守岁问:“你与她一个容颜, 捉她莫不是为了画皮?”
“呸!”
荼蘼却不欢喜,“面皮?你是不知,她以前可不长这样!”
“……”十分好套话。
因荼蘼, 斐守岁体内怨念在慢慢消减,他盘腿笑着, 用手撑住脸,是一副从未在他人面前的表情, 侃道:“那你与我说说,她何来与你一样的长相?我观她容貌,并非幻术面具所为。”
“是她为了……”
还未说到关键,荼蘼才知被斐守岁套了话, 差点就说出实情,她脸色刹得红了,急到额前碎发都炸开,“你!我好心救你, 你居然!”
斐守岁装作无辜:“姑娘说什么?”
“哼!”
荼蘼甩开滑于肩膀的辫子,像一个年幼的小女娃娃, “不与你闲聊!”
正要走。
“且慢!”
斐守岁站起身,喊住荼蘼。
荼蘼以为又是什么恭维话,走去好远才回首,便见老妖怪朝她拱手。
“这是做甚?”女儿家敛袖捂嘴, “我们妖邪何时盛行这一套凡人礼数了?”
斐守岁作揖:“劳烦姑娘告知我一事。”
看斐守岁如此恭敬,荼蘼也没错可挑, 只得:“好吧好吧, 你说。”
“幻境之中, 有个年加冠的褐衣公子,他现在何处?”说的是谢义山。
荼蘼皱眉, 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她眉眼微松。
“你再拦我,他就真的要驾鹤西去了!”
言毕。
荼蘼提裙,立马朝光亮处跑。
她一身雪白,跑起步来却很轻,要不是那双不合脚的绣花鞋,她当与天上腾云的仙子无异。
在远处转身,已经完完全全融入雪白里,她嬉笑道:“不过他呀福大命大,斐公子不必担心,他自是有贵人相助,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能化险为夷。斐公子还是关照关照那个黑衣的陆少侠吧!”
陆观道?
“他怎的……”
话没问尽,荼蘼不见了。
斐守岁站在原地,看白到极致的光亮,沉思起方才之言。
陆观道能出什么事,难不成他哪儿也有一批嫁衣新娘子,要拉着他诉说平生?
老妖怪掸掸衣袖。
不过该是离开了。
看一眼戏台下寂寥大雾,雾浓浓,好似有几百双眼睛杵在里面。
斐守岁背上凝望他的眼睛,雾气成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一路蔓延,盖实了戏台。
动下脚,雾气也就跟随他。
阴湿的幻境,一点儿也不像方才遇到的荼蘼,但是斐守岁清楚,他能感知到同类的气息,甚至能嗅到荼蘼身上术法的味道。
自从海棠镇昏迷后,他的五识被极大放开,这算不得好事。若与昨夜遇到的神仙串到一块儿,怕不是一出以身试险的话本。
试的是什么?也就那黑衣少侠陆观道。
斐守岁颇有些不满,他低头理了理长发,一步一步,向着光去。
……
须臾。
推开一扇白光做的大门。
入目,是一片火原。
火光撩拨尚还湿润的墨发,斐守岁愣愣地站在交界处,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成。
火?
此火非赤龙之火,不甚霸道,看上去似幻似真,宛如凡人吃了仙丹,承受不住要爆体而亡。
那火光不长眼,东倒西歪地摇摆,手里拿了一个酒葫芦,时不时嘬上一口,再晃荡几下,一圈一圈地吐蛇信子。
斐守岁手背擦去雾气,直面大火中一条明显的小径。
看着就烫。
老妖怪思索片刻,为得万全,他执笔唤出墨水裹挟脚板,这才迈开腿踏入大火之中。
炽热,滚烫的火,他就像篝火上架着的烤鱼。
每走一步,火气哄上来,刺痛他的手背,便不得不将手缩在衣袖之中,但火还是来势汹汹,一下烤干了身上阴凉的水雾,连幻出屏障也被立马吞噬。
“……”
看着眼前消失殆尽的墨水,斐守岁掐诀再幻,不过半炷香,幻术就皱巴巴似的飘走了。
没了办法,只得抽出纸扇一挥,用八卦之风灭火实乃下下策。
只见风后,挡在路上的火被灭去一半,可却立马反扑上来。
“啧。”
到底是他人的地盘,斐守岁不敢轻举妄动,很是艰难地前行,还要小心火光,与戏台的白雾比,此处称得上寸步难行。
但仍是要走的,不走何以去寻那个麻烦。
斐守岁擦一把热汗,戏台是冷的,这儿燥得要命,一阵冷暖叫他喉间瘙痒,说不出的难受。
荼蘼幻术也是厉害,这些个细枝末节都能被考量到位,若非他斐守岁是幻术一门的行家,怕是早信以为真,沉溺在幻境之中了。
咽了下唾沫。
再走去一段路,身周火光愈发没节制,竟就点着了他的衣角。
斐守岁立即拍灭火苗子,看着青衣烧去一小块,汗着脸面,说不出的疲倦感冲上他的心识。
心识污黑之怨念尚未退却,眼下又吞入火原的热气,好似要沸腾,活活煮死大海中的槐树。
老妖怪皱眉,停下脚,站在火丛之中。
“咳咳咳……”
捂嘴咳嗽。
斐守岁调动体内妖力,压抑试图冲破平衡的怨念,上一次怨念失衡已是千年之前,是他为了救下跳崖老妪,才不得已用尽全力。
之后的数百年,他都如履薄冰,谨慎地护住阴阳两界的那一束灰色光柱。
老妖怪黑了眼圈,心中讪笑:“荼蘼的术法也不甚管用……”
喉间难忍,从瘙痒成了刺痛。
在四方赤红的火里,一滴水都没有,斐守岁愈发想要水,目见火光幻术。
道:“姑娘救我还给我设此迷障!”
见他幻出一拐杖,边拄边言。
“技高的幻术可以假乱真,就算幻术中人完好无损都能……咳咳咳,都能叫他痛不欲生。姑娘家能有如此通天本领,何至被困一个小小戏团子?不如多行善事,早日得道成仙,也算体面些。”
斐守岁知道幻术里有一门叫“言”的绝技,他娓娓续:“我观姑娘是良善之辈,方才替我疗伤,怎得眼下又不放过我?那起初遇见又何必一个甜枣,一个巴掌,叫人心寒。”
拐杖上有术法,顿一下,灭去一圈火来。
“咳咳咳,”
老妖怪刻意用袖口挡脸,在嘴上幻一招蛊惑人心之术:“施术者能感知到术法中的风吹草动,姑娘若是听到了,不如回了我的话,也好叫我这一路走下去有些支撑。”
“也免得日后相见,脸面薄,煞红了彼此,还以为有什么前世瓜葛呢!”
言毕。
一阵冷风吹进火原。
豁得一下,吹开了斐守岁身边寂寥大火,带来湿漉漉的水汽。
斐守岁抖擞衣裳,变去拐杖,朝上空拱手作揖:“多谢姑娘。”
可荼蘼言:“斐公子误会了,这大火不是我的手笔。”
“什?”
荼蘼婉转之音流入斐守岁耳中:“我也不知这火从何处来,方才我想替你扑灭,不过你也见着了。”
看到大火又长起来,野草般要蔓延五千里地。
斐守岁知荼蘼意,拱手为落:“姑娘好意,径缘心领。”
正要走,荼蘼又说。
“你等等!”
“姑娘?”
好像在犹豫什么,荼蘼默了许久。
“公子当心,莫要忘了此处是幻境。”
斐守岁惑然,他自是不会忘,此话从何处来?
“公子要寻的陆少侠,他、他在……”
显然,荼蘼之言未道清,她的声音突然消失在茫茫火原中,像是被硬生生折断的蜡烛。
蜡油滴。
声嗓旋。
火还在荒原。
斐守岁脸色一变,脸上侃侃而谈的面具倏地藏下。
这算什么,又是不可听不可言的麻烦事要来摊上他?
此人间旅途本一帆风顺,自从遇着了陆观道,甚么镇妖塔,五品绯红道旧友……
甩甩袖子,斐守岁冷冷瞥了眼火。
“呵,请的甚君。”
火燎啊燎。
“真当我是随随便便就会上钩的鱼儿?”
不知怒气,就是这般冒了头。
转身就要走,那火儿却忽得听懂了人话,瞬息将来时的路点燃。
“……啧。”
斐守岁变出拐杖,故一瘸一拐:“哎哟哟,适才点魂伤了五脏六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就当是从谢家伯茶身上学来的不要脸皮之法。
一不做二不休。
斐守岁慢悠悠地坐在石板上,如他所料,不烫也不灼手了。
他道:“先前一回又一回请我入瓮,我都遵命了,但这一折子戏。”
望着无边无际的大火。
“再不奉陪!”
便见墨发垂腰的高瘦人儿赖在地上,也不知做什么的好,幻出一把梳子,给自个儿梳头。
嘴里还装模作样念叨:“见素兄买的劳什子发冠,当真不顶用,是想叫我一路披头散发过去?没得体统。”
墨水梳子穿梭长发,颇像一个穿针引线的妇人。
“等会儿仙官大人又要大驾,”
梳子一散,变成一深色发带,斐守岁低头,长发微垂,粗略地绑了绑,“看我蓬头垢面,岂不是丢了他的脸。”
发带轻飘飘,又因是水墨,在其颈后如画儿似的若隐若现。
斐守岁拍拍衣襟,漫不经心言:“反正我与陆观道不是什么叔侄亲朋,换作百年前的战场,他那样的小孩死在荒野上都没人埋,今日大驾不告知我缘由,我也不动身了。”
是。
管祂什么九天神佛,斐守岁不曾忘记身后戏台上三十余条性命,听着燕斋花所说用香火钱买来土地,这污糟的世道,真叫他恶心。
老妖怪本是虔诚修炼的愣头青,自从出了死人窟,这一路来,也算看清了不少捷径。有那些子路可走,谁还想着鲤鱼跃龙门,拼一个好彩头,不如搏一座山头在抢一个压寨夫人。
说不准何时来一个九九八十一难,他就能修成正果了。
斐守岁越想越觉着心中燥热,伸手松了下本不紧的领口:“仙官大人,也未与我说救人的报酬。”
拿出纸扇,轻轻扇风。
“像我这般锱铢必较的小妖,如何承得了仙光呢。”
愈发热了。
大滴的汗珠从脸颊旁滑落,斐守岁捏紧扇骨,猜十之八.九,有什么东西在朝着他走来。
或是祂的手笔。
亦或是被幻境迷住的陆观道。
第122章 私心
总归算不上好事。
于斐守岁言, 逃之夭夭乃上上签,但看身侧之大火燎燎,他又能逃去哪里。
心中本平静如水, 眼下却止不住地沸,想找一人出出气。
扇骨轻敲被烧红的石板路, 斐守岁笑言:“仙官大人,这番明晃晃的戏, 你何须让我知道。”
若是不知,尚能佯装被偏,可现在早就察觉了,再沦陷下去, 他斐守岁与偶人何异?
昨夜一出山中老妪,今日又来一招笼火引路。
斐守岁面对着比他尊上好几层的神仙:“又有什么是非要指定一人去的,去的是好是坏?大人今日不道明白,我便赖在这不走了!”
甩开长发, 拟作醉卧佛陀。
“这世上槐树妖千千万万,我不过其间普普通通的一株, 大人偏选中了我,那怨不得我有恃无恐。”
目见大火还在往他身上靠。
斐守岁学了那谢义山十成十的泼皮无赖样:“哪怕是做陆少侠修行的垫脚石,也得……”
气话还未说完,他忽地想起一事, 乃是海棠镇幻境之中陆观道异样的举动,还有一大一小陆观道的对话, 说什么叫小陆观道不要忘了。
斐守岁哼一声, 难不成是小娃娃的前世今生藏了骇人听闻的大事故。
但与他何干。
收好纸扇, 看远处大火扑来。
斐守岁动了动手指,给自己幻一层防护术法。
不甘心是一回事, 怕死便是另一回。
“世人常烧香拜佛,拜天地娘娘,拜四方天将,求一个平平安安,年年有余。”
斐守岁百无聊赖,“可曾想到仙官大人,吃了香火,却在这儿一己私欲。”
“私欲……”
有慈悲之声从火光上来。
斐守岁立马坐直身子,嘴皮子上耍了俏皮,他心里头还是有些惧怕的。
且听声言:“你说得有理。”
哈?
“我是有了私心……”接着是长长叹息声,一层层刮过斐守岁的耳识,惹得他皮酥腿软。
斐守岁强行咽了下满是血腥气的唾沫。
“今日之后,我不会插手。”
仿佛能看到神明站在面前,斐守岁抑制着心中战栗,笑说。
“您既已然偏心,不如一偏到底,也不至半途而废,何须听了小妖的谗言,就放弃了。”
没有回他。
斐守岁还是有礼节的,他虽不喜神的手段,却还是起身紧了衣袖,拱手作揖。
在大火森森里。
斐守岁低头言:“小妖先前说了激您来的玩笑话,您肚子里撑船,且饶过小妖。您叫小妖点化冤魂,小妖照做了,只不过小妖不知为何要帮陆观道那厮。小妖点魂能渡己,而帮他实在是没有好处。小妖不过千年修行,捞不到好处的忙,小妖……”
絮絮叨叨还没结束,那只玉镯手却抚上了斐守岁的头顶。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斐守岁垂眸,不语。
他弓背的姿势能看到面前站了一人,一个丝带飘飘,长衣不俗,脚踩彩莲的神。
佛?
非也。
若是佛,斐守岁岂能不知,他好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学徒,不敢忘记死人窟那位救他的和尚。
是道?
辨认不出,实在认不得。
斐守岁心烦意乱,竟生出抬头望神明的大逆不道之心。
祂说:“是想让你记起来的,可是……”
玉镯手从头顶顺下,摸住了耳垂。
斐守岁双耳垂红,冒着虚汗。
“仅是还了你五识,你都这般难受,我岂忍心再叫你受苦?”
斐守岁一愣,他记得梧桐镇,小小陆观道跪在神明面前,痴痴地说了一句:“您不是大慈大悲的神吗,怎么忍得下心,看我受苦?”
看不得他受苦?
谎言罢了。
斐守岁惯会说客套话:“哪有承受不住的事,一个缺了口的茶盏,当然要补上才好。”
“你心里并非如此想。”神说。
斐守岁心头一紧。
“你心里在说,”
神好似是笑着,轻咳道,“该死的小娃娃,给我生出这些祸端来,早知就装作不认识,撒腿跑的!”
“可现在抱都抱了,认识了姓名,再丢下,心中难免伤心。”
“唉,那日便该贪懒,多在客栈里待一天,也许就遇不上了。”
模仿着斐守岁有些发牢骚的语气,叫着人儿脸色绯红,从耳垂生到了脖颈。
这样的语调,斐守岁从未让人听到过。
“可又如何呢。”
斐守岁恍然出了神。
神说:“到头来,还是要相逢的。”
玉镯芊芊手轻触斐守岁的脸庞。
“孩子,有好些吗?”
“好……”
斐守岁不自知地颤了下身子,他体内无法平衡的怨念此刻烟消云散,身子骨轻得仿佛能飞腾起来,就连幻术导致的燥热和火气都消散了。
理智一点一点占据原本破罐破摔的想法。
斐守岁不由得为方才的口出狂言捏一把汗。
“小妖……”
“无妨,你心中所言甚是有理。”
斐守岁冷汗不止。
“花妖的幻术与你不分伯仲,你受了伤入了圈套也是情有可原,来。”神的手要扶起斐守岁。
斐守岁立马扑通跪下。
大声:“适才小妖!是小妖猪油蒙了心,万万不能窥见您的容颜。小妖福薄,岂能沾了您的光,给自己添彩!”
神不语。
斐守岁又说:“小妖修行之心不正,该是好好找一偏庙,吃上几百年的苦头……”
神却施法断了话。
“早知要听你恭维我,我就不解开幻术了。”
斐守岁骇然。
“那眼下……”神之言有所犹豫,“你还要去见他吗?”
他?
陆观道。
便是他了,那个已知姓名,无法逃离的人。
“我许下诺言,你若不愿,我会阻止。”
斐守岁跪在地上,身旁大火寂寂,看上去暖的东西,眼下却冷起来,能冻住一切的荒凉。
就连心也冷。
浓稠的思绪飘来飘去,斐守岁闭着眼,睫毛能蹭到石板,撩起矮矮的灰尘。
他言:“我不去见他……”
“嗯?”
“他会如何?”斐守岁。
神笑了下:“他不会如何,不过可怜了眼睛,又要白花花地流泪。”
“……”
神道:“寻不寻千山流水易逝,飞不飞杜鹃黄鹂难了。”
玉镯手离了斐守岁。
斐守岁低眉不敢看。
神说:“那孩子‘不学无术’,走前看了几首诗偏要给我留个念想,平仄都不讲究的酸调,写的时候倒还拧巴了眼。”
“小妖……”
“你何等的聪明,该是听出来了。”
斐守岁是听明白了。
好一只高山流水杜鹃黄鹂鸟,这是做鬼也要叼着,不放过任何。
该是早跑为妙。
言:“只怕……”
“就是你。”
啧。
斐守岁赔笑:“小妖低贱出生……”
“他不过一颗顽石。”
顽石?
斐守岁好似在何处听闻过。
神不再说话。
耳边噼里啪啦的火声渐渐熄灭,蓦地,斐守岁的鼻腔之中涌入熟悉冷香。
凉凉的,好似是夏雨里的一盏解渴茶。
垂眸细嗅。
心中已有答案。
斐守岁回:“您还是带了私心。”
话了。
一阵飓风送走了神明,斐守岁的长发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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