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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

作者:顾三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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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斐守岁柔声。

“委屈你了,此事了,你的怨念也该清得差不多,我会放你走,不必担忧。”

亓官家愣住,抱着新娘的手停在半空,她呆呆地仰头。

“怎么,不愿意?”斐守岁正施法将卡在空中的女儿家解下。

亓官家的摇头。

“那是为何。”

亓官家的不能开口,一面漆黑的脸看着斐守岁。

斐守岁:“……你心中所言,我听得到。”

可亓官家的没有立马说,反而是停了好一会,等到新娘尽数安放在戏台上时,她才小声与斐守岁。

“公子放我走后,我是要去投胎吗?”

这是斐守岁第一次听到亓官家的声音,之前的是怨念充斥不算本然。她的声音没有小家碧玉那般,只是低低的,像是一直百依百顺,从来没有想过反抗。

斐守岁回她:“是,你没了我的束缚,会去投胎。不过你这一世成了怨鬼,下一世能不能成人,我无法明言。”

撩袖,手背拂在新娘的额头上,又是一个怨灵。

亓官家却说:“那公子,我若不愿离开,公子可否收留我……”

“你说什么?”

斐守岁倏地转头,墨发炸开似的飘,衬得他脸色皙白,他看到亓官家的跪倒在地。女儿家因墨水术法变大的身体,在他眼中格外不协调。

“何意。”

“我、我……”

女儿家瑟瑟发抖的样子,斐守岁见了,默默缓下声音:“你在墨笔里待了这些时日,该是知道我的为人,实话实说便好。”

话了,亓官家的犹豫良久。

“是……是我不想轮回受苦,要是能为公子卖命,哪怕挡刀也是、也是……”

“……”

斐守岁在给新娘们把脉,没有回头看亓官。

亓官惶恐,再说:“我知我是个无用之人,可这几月来的日子却比活着的每一天都痛快。公子!要我再投胎轮回,困于闺阁,我……”

斐守岁听罢,笑了声。

“公子……”

“随你。”

亓官家的不可思议般:“公子当真!”

“君子一言。”

这也不是第一个了。

斐守岁的墨笔中藏了不少不想轮回的鬼魂,他能用术法了却他们的怨念,也能骗过阴曹地府的鬼使,哪怕被发现了,他也功过相抵。

当是无聊旅途的一味暖香。

“但你要是‘好吃懒做’,我留不得你。”还是要唬一唬的。

亓官家的喜极而泣:“公子真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父母?”斐守岁笑道,“我至今不知你姓名,可否告知?”

“姓名……”

女儿家听罢起身,她掸了下本看不大清的墨水衣裳,朝着斐守岁福了福,“小女子梧桐镇人士,亓官家第十五代家主的二姑娘,唤亓官麓,及笄那年取字‘愿’。”

亓官麓,字愿,麓为山脚之树木。

斐守岁也站起,朝亓官麓拱手作揖:“麓姑娘。”

不唤那无甚用处的二字。

亓官麓当是笑着,回道:“小女子多谢公子照料。”

好不容易站着了,她复又跪下磕头。

斐守岁将其扶起:“正事要紧。”

正事言的是救人,不光要救戏台上的,还有在另外幻境的谢家伯茶,至于陆观道,老妖怪倒并不担心。

那个眨眨眼就能流泪的小孩……

非也,已经拔葱似的长大了,不过流眼泪的卖乖法子他是一直不曾丢弃。

斐守岁蹲下.身,给新娘子们搭脉,一想到此,他的手停下,手指不自知地蜷缩,眼前明明是素不相识的女儿家,脑内却无端冒出一个两个陆观道的影子。

影子也算不上好看,端端正正,合乎眼缘,但就是想起来了,挥之不去。是湿乎乎的面容,总喜欢两双手抓着他的衣角,哪怕个儿高了,也还是那副德行。

看不透他皮下的真情实意。

想起来还有些发笑,一般的人儿长到这样的年纪,定是有心事的。有了心事就有忧愁,忧愁一来那神思与别扭也一同挤占,如此这般就是一个活结,解开很是方便。反倒是陆观道,直了了的麻绳,摊开了放,叫斐守岁系上也不是,不系显得唐突。

一边想着,一边把脉。

等到亓官麓唤他,他才回过神。

“公子!”

“怎了?”

“这些姑娘家该?”亓官麓左右肩膀各背着一个新娘子,“我方才粗粗数了下,三十人有余。”

斐守岁看了眼一排排躺着的新娘,他把脉并非断什么生死大病,仅通过触碰感知怨念藏在何处,皮为媒介。

他道:“你不必出手,看着就好。”

“是。”

便见斐守岁耐心地为最后一位新娘诊断,他撩了下长发,默默退后数步,朝着众女子先拱手行大礼。

口中言:“得罪了。”

抽出腰间画笔,预备念咒掐诀。

这回念诀与以往的都不同,往常不过度化一个魂魄,现在足足三十多号人,斐守岁必然要全力以赴,否则怨念反噬,带动他身上死人窟的怨气,那就是倒大霉了。

是一出不折不扣赔本的买卖,斐守岁却照做不误。

只见画笔在他手中悬停,盈盈墨水滴在戏台上,他长发飘飘然,被浅蓝色妖力托着:“姑娘们,轮回路上可别走散了,不然没有个搭伙的伴儿,去望乡台时,何等寂寞。”

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又言:“要是姑娘心愿未了,大可与我说说,我能替姑娘办到的绝不推脱。”

像是在安抚一直哭闹不停的小孩,斐守岁的话跟随墨水术法缓缓流淌,小溪一般将众女子的幽怨带出。

幽怨中。

女子们在低声细语,说的是老家母亲可好,她们少时就被拐走,已经二十载未有喝过故乡的水。

也有恨意,恨那些不是人的人伢子,用着一文钱骗她翻山越岭,到了苦寒之地。

但更多为哭声,哭成绵绵小雨,无一人放声哀嚎,她们的灵魂坐在尸躯上,用衣袖掩面,哭时还在乎声响是否太大。

斐守岁将这一切收拢,一遍一遍听着哭诉。

“善心公子,你若得空替我去一趟……”

“公子公子,那日救我的少年,想是早娶妻生子,公子能……”

“公子呀,我没什么心愿,不过……”

“俊小哥,你若是……”

斐守岁掐诀一一回应。

“那地多年来未有洪涝,收成一年好似一年,姑娘不必担心……”

“我多年前路过此地,碰巧遇到了姑娘所言之人,他孤身一人,在山中打猎……”

“姑娘不必担心,想是没事的……”

“姑娘……”

一句句回,说得很慢,慢到宛如悠悠岁月,道不清说不明的愁。

看着女儿家一个接着一个脱离躯壳,大抵是两人都未曾料到,快要圆了时,忽然在新娘的另一头,离着斐守岁与亓官麓最远的地方,有个新娘子浑身赤火从口鼻与关节处冒出,势不可挡般燃烧起来。

第120章 捉花

那火来得突然, 四周浓雾涛涛,也不曾见到火星子,就这般扑不灭似的。

火就像沿了洒满酒的石板路, 哪管什么清白不清白,一口气全部吞了去。

瞬息, 三十余具新娘尸首被大火圈禁,她们早就失了生机的脸, 干巴巴地为火提供养分。

斐守岁在术法中来不及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赤火一路撩拨,火烧尽早已糜烂的躯壳。

“啊——”

有些尚未了愿的新娘被大火点燃,痛苦地抱着自己, “公子……公子……”

“救我……”

斐守岁凝眉。

“好痛……好痛……”

老妖怪蓦地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亓官麓在旁:“公子!”

“不要过来!”

斐守岁施法幻出一个结界,困住了亓官,“你与我的术法相连, 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变成苍茫大地的一缕白烟就别管我!”

亓官麓猛拍结界:“做事没有这般的道理, 公子快放我出来!”

闷哼一声。

斐守岁扭过头,他停了渡化的术法,又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咳嗽几声, 勉强站直身子。

在大火前,一双悲怆的灰眸子俯瞰新娘。

这般的火, 他能想到也就谢义山的师祖奶奶解君了, 可是解君赤火为何会烧到这儿?谢义山有危险?

不。

斐守岁抹去嘴角鲜血, 在亓官麓眼前,一步一步迈向大火。

眉心痣血红, 一袭青衣,长发坠腰,像是个一心寻死的。

“公子!!”

亓官麓撕心裂肺地喊,“公子救人是善心,若要把自己搭进去万万不可!”

女儿家说得心切。

“换作我是这些新娘子,也绝对不会让公子上前的!公子!”

可再怎么唤,斐守岁都没有停下脚。

老妖怪盘算着心中思虑,在亓官麓一声声呐喊里头,他的手慢慢伸到了赤火中。

“公子!!!”

斐守岁看着大火舔舐他的手心,一下松了眉眼:“不必担心我,这火光不烫。”

亓官麓听罢,先是手撑着术法,紧绷的弦松懈后,她散架般坐在地上。

“啊……真是吓人。”

也是,要真为赤火的威力,他和亓官早就飞灰湮灭,哪有活得份。

斐守岁犹豫些许,再伸手去拉新娘。手一触到新娘的嫁衣,新娘子连人带衣裳一气摊成了灰土。

与此同时,浓雾之中大风袭来,那一个两个还在燃烧的新娘也如斐守岁手中的灰,散开。

斐守岁沉默。

她们真是约定好了,一块儿走去了望乡台。

大风之中,灰土旋了又旋。

寂寂的风,灰灰的土。

斐守岁背手,掐诀去寻新娘冤魂,空旷的戏台上,没有一个魂灵。

“麓姑娘,看来有人先行一步,替我们渡化了可怜人。”是解君。

话落,斐守岁一甩袖,捆着亓官的术法散去。

“公子是说这儿还有旁人?”亓官麓毕恭毕敬走到斐守岁身后,低头做礼数。

斐守岁言:“你不必知道,先回到画笔中来。”

亓官得了命令,身子如水,一扭动,她头上的珠钗宝玉好似在泠泠作响,嗖的就窜入笔端。

没了亓官麓的话语,戏台安静如坟。

画笔在斐守岁面前腾空,他执笔细看,这才宽心般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来。

咳嗽之声穿不透浓雾,硬生生在雾中折断。

雾气愈发的夸张,已是明晃晃地绕上斐守岁的脚。

斐守岁咳出一手的血,脸色煞白,与雾倒是相衬。

是掐断术法反噬的缘故,叫他体内的怨气一下子破了平衡,冲到他的五脏六腑之中,就连本干净的心识,都开始染黑。

那心识蔚蓝之天,碧波的海,正一点点倒上浓黑。

咳了好久,斐守岁头昏脑胀,喉咙沙哑,身侧没有能搀扶的,只得坐在地上,掐诀运转怨气。

他不想让亓官家的看到,是怕了女儿家瞎担心,更何况弱点本就该藏得严实,又身处他人的幻境,是好是坏尚且不知。

盘腿于戏台中央,斐守岁开始念咒回神。

浓雾爬上他的肩膀,湿透了墨发。

长发贴在脸颊旁,倒是深绿藤蔓攀上大树般。

斐守岁划开发端,术法还没开始,那本被大雾遮蔽的白窗子一下打开,刺得他双目生疼。

老妖怪仰头去看,用手挡了白亮,他看到大雾里,有光穿梭,像是一面薄褥子,盖在他身上。

动了动嘴。

低沉的声音云:“何人?”

却见一个女子身影,倏地从窗边跑过。

斐守岁眯着眼,强光刺目,他勉强看到女子长发,又是随风而灵动的衣裳。

“燕姑娘来此取我性命?”试图炸出来人。

但来人不语。

有脚步声渐渐。

斐守岁唇白青脸,实在是一眼便知情况,他也不打算伪装,干脆面光笑说:“此时了结我,不比方才轻松?”

脚步声止了。

远远的,传来女子嗓音,并非燕斋花:“公子,是受伤了?”

嗯?

燕斋花可没这般柔情似水。

斐守岁刻意压低语气,套话曰:“那一把大火烧得痛快,姑娘难道不知?”

“大火?”

窗户上的影儿靠近,斐守岁斜了斜身子,确认来者是个小姑娘,与燕斋花一样扎着低低的麻花辫。

“火从何处来?”她问。

他答:“姑娘不该比我更清楚?姑娘要用我做成人参药酒,再给一人喝下去,说是要……”

故意停下片刻。

“是要让那人得道成仙,咳咳咳……”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窗子人影立马慌张,一下子消失在光里。

守岁猜想,这不是燕斋花,也只能是另外一位叫荼蘼的姑娘,幻境既非燕斋花的手笔,那……

且听脚步声慢慢靠拢。

斐守岁抓一把长发,遮挡自己面容。

哐当一声,有大门打开之音,随后布鞋啪嗒啪嗒,来者很是着急。

“公子,你还好吗?”脚步虽重,但声儿却飘忽。

斐守岁听了,背对于她,掐诀:“姑娘便是取走我的性命吧!我这样缺胳膊断腿的,不也还是死的份!”

“怎会!”

那女子停在原地,踱步,“这……这……”

斐守岁垂眸。

荼蘼吗……

“姑娘啊,我要是死了,能否请您留一人性命?”

“你说!”

斐守岁却煞了嘴。

那女子干着急:“公子怎不说话了?”

咳嗽声响在戏台上,斐守岁捂住衣襟,弱弱:“姑娘,你也听到了,我……咳咳咳……我实在是没了力气,姑娘还是凑近些……咳咳咳……”

“那……好吧!”

女子走时小巧了步伐,离着斐守岁还有三步路,她又停下,“我长得丑,怕吓着公子,公子说吧,我听得到。”

斐守岁心中“啧”一声,想到一法子。

“哎哟。”

老妖怪耍滑,就在女子面前躺倒,还捂着胸口喊疼,“姑娘啊,你快些杀了我吧!我是不想活了!哎哟哟,好痛!好痛!”

“你!”

女子终是走上前,正要拉斐守岁的手,斐守岁一个转身施法困住了女子。

两人相视。

斐守岁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是燕斋花?

非。

与燕斋花比,此女子眉眼柔和,少了戾气,就连那一双眼睛都是清澈,不似燕斋花那般城府深重。

老妖怪心中作赌,笑着坐起:“我不该唤你燕姑娘,你当是喝参酒之人,对否?”

荼蘼被束,暂时无法逃离,她用劲动了动,被术法困得愈深。

“什么喝酒!我可不爱喝这苦东西!”

斐守岁转身,长发便散开,他惨白之脸被荼蘼看到。

“你……”

“怎得?”

斐守岁言,“燕斋花要用我身入酒,为了让你成为天上的仙子。姑娘家你也看到了我嘴角之血,正是被燕斋花所伤啊。”

荼蘼咬唇。

“不知姑娘着急看我,可是为了补上一刀?”笑一句。

“你脸色那样白,还寻我开心!”

荼蘼正在一点点挣脱术法,“若非我来,叫斋花看到了,保不齐夺你性命。”

斐守岁沉默,看着荼蘼在他眼前脱开。

还言:“你这不是捆妖的东西,只是一个幻术?”

两人相视。

荼蘼已然没了束缚。

“我都伤得这般重了,哪还使得了法器。”

“倒也是。”

女儿家动动胳膊,见她弯下腰,手背贴在斐守岁额上,道:“有些发热,莫不是适才运转术法被打断了?”

眨眨眼。

当真是同面,不同人。

老妖怪赌对了,从一入幻境起,他就留意了幻境好坏。若他为施术者,必然要在起初就捏死幻境中人,可这幻境反其道而行之,只是大雾渺渺,挡着无法前行,就好像幻境的目标并非是他们三人。

斐守岁摆出一张笑脸,移开身子,说:“姑娘这是要作甚。”

“作甚?”

荼蘼从袖中取出一枚白花。

花儿在她手中浮空,妖力运转,片刻成了一滴透亮之水。

女儿家递给斐守岁:“喏。”

“嗯?”

荼蘼动动手指:“疗伤啊。”

说着,一巴掌将水珠拍到斐守岁脸上。

斐守岁眼眸微瞪,荼蘼的手掌还贴在脸颊边不松开。

“姑娘你……”动不了了!

荼蘼闭上眼,单手掐诀,放于唇边:“快快好,快快好。”

“……”斐守岁。

“听我之命,重塑木身!”

恍然,一股暖流就从荼蘼手掌流入斐守岁的身躯。

暖流颇有礼节,窜到斐守岁五脏六腑时还缓了缓,好似在等候主人家的同意。

荼蘼皱眉。

“你身上怎有如此可怖的怨念?”

斐守岁垂眼。

“哪里来的?”

荼蘼歪歪脑袋,手掌托住斐守岁的半面脸颊,“不似凡尘中物……”

睁开眼看到斐守岁无可奈何之情,女儿家才知自己在刚才施法时定住了人,她歉意。

“对不住,这儿是我的幻境,我给忘了。”

咒法一解。

斐守岁开了口:“你不趁火打劫也罢,竟还给我疗伤?”

老妖怪感受到体内的怨念化去不少,也让着荼蘼捧住他的脸颊。

两人靠得极近。

荼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笑得可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救你一命,当是积德。”

“那你可知燕斋花?”

一听此名,荼蘼脸色蔫了般垂下。

“不必试探我,要不是为了捉她,我才不会大张旗鼓,幻什么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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