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

“这老头儿剑舞地好帅啊！”

“真可惜，要是穿的不是羽绒服就好了，换上身汉服会更好看。”

“有账号吗？我去关注一波！”

*

石老头儿倒是已经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将注意力收回来后，他又继续抡起了铁锤，“小孩子少有喜欢学习的。”

李白收回目光，将那柄唐剑放回远处，“只是可惜了，这柄剑没有开刃。”

石老头儿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开了刃，再被一群没轻没重的人拿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李白忍不住道，“就算是只做收藏都不行？”

“以前可以，但是现在管的严了。”

“你正在打的这一把……”李白看着已经逐渐出现轮廓的长刀，“是唐刀？”

“嗯。”石老头儿应了一声后，就再没理会李白，而是有条不紊地继续做了下去，直到加上刀格，固定好握柄，一柄崭新的唐刀便出现在了李白的面前。

他忍不住上前，仔细打量，从铸造手法，到这把唐刀的形制，都和李白以前所见过的一般无二。

“为何要用唐时的手法来铸造？”李白看够了，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刀剑不管是材质还是制作工艺上，都要比唐朝更加进步，也更加锋利。

可即便这个现代世界的刀剑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战场上却已经不再用得上它们了。

李白晚年期间入过军营，见识过将士们是使用的武器，虽然用的同是枪，但现代社会的枪可是和唐朝时候的枪完全不同。

按照小茉的说法，现代的枪是热武器，可以极大地抹除两个人之间的体型差距，即便是一个瘦猴儿一样的人，只要他会瞄准，能扣动扳机，就有概率干掉一个体型健硕的彪形大汉。

而这在以往的战斗中是很难想象的，除非那个瘦猴儿一样的人身怀绝技。

对于战争而言，这些使用古代铸造手法打造出来的兵器，已经完全失去了它们的用处。

“明明现代，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李白忍不住追问，“那你为何还要去做这些？”

这是李白在村头听故事的时候，所产生的疑惑，这些东西既然不能在战场上发挥效用，又不能在现实中佩戴，以为弱者伸张正义，那石老头儿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李白在大唐时上下求索，为的无非是建功立业。

而这个石老头儿呢？

“为什么？”石老头儿点燃了一根烟，“也没有为什么，只是我喜欢，也好奇。”

“哦？”

“我从小就对刀剑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我也很好奇古代的刀剑都是什么模样的，等我长大后，就想尽办法，从别人那儿买了一柄剑，那个人说那是汉代的剑。”说到这里，石老头儿忍不住失笑，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汉及以前，是使用的刀剑大都有个特点，那就是环首。”

一边说着，石老头儿一边取下了一柄汉剑，将环首的部分指给李白看。

李白对于这种形制的剑并不陌生，事实上，直到唐朝前期这种环首的刀和剑都十分常见，李白经历了盛唐转向中唐的过程，这个时期的剑呈现一种混杂的状态，环首正在逐渐消失，却并非没有。

“后来啊，多看了书，才知道，当年我花掉吃糠咽菜攒下来的钱，买的那一柄剑，就是彻彻底底的现代产物，一点儿历史根据都没有。”

“但现代的剑更加锋利。”李白忍不住道，他是一名剑客，自然也对剑的好坏有清楚的认知。

“不，不一样。”石老头儿摇着头，“我想看的，是唐代的剑，汉代的剑，甚至春秋战国时候的青铜剑。而不是现代剑。”

“你喜欢收藏古剑，如同收藏古董？”

“差不多吧。”石老头儿点了点头，回忆着道，“既然知道被骗了，我就萌生了新的念头，为什么我不可以自己去学习怎么铸剑呢，用古代的手法，在现代亲手打造出一柄汉剑，或者唐剑来。”

“然后呢？”

“然后？”石老头儿忍不住低下头，“我收集了很多的资料，只是那个时候，网络没有现代发达，出了不少错误，也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李白想起了之前从镇民那里听来的消息，“也就是那个时候，她们离开了你？”

石老头儿低下头，重重地吸了一口烟，沉默了许久后，“嗯”了一声。

这让李白难免想起了许夫人去世后，他所遇见的另外两个女人。

在记载中，许夫人之后的两个和李白产生过交集的女人，使用的不是嫁或者娶，而是“合”。这个字眼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按照现代人的理解，那更近似于一种同居的状态。而在李白留下的诗文中，也在《南陵别儿童入京》一诗中写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会稽愚妇指的就是那位刘姓夫人，后世学者推测，很有可能是这一时期的李白经常受到刘氏夫人的数落和嘲笑，对他的远大抱负嗤之以鼻。

所以，在知道石老头儿的妻子离他而去的时候，难免心有戚戚。

李白还想说点儿什么，他的面前忽然被送上了一个军用水壶，盖子已经打开，里面散发出浓烈的酒香，“她离开我，也是应该的。”

李白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难道不是她嫌弃你家境贫寒？”

石老头儿苦笑一声，“是啊，她是嫌弃我，也是为了瑶瑶好。”

瑶瑶。

李白记得这个名字，似乎是石老头儿女儿的名字。

“她走后，瑶瑶也离开了这里，转学去了更好的学校，没有我退后腿儿，也挺好的。”石老头儿又灌了一口酒，“那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她不能理解我的志向，不能理解我的苦心，现在想想，是我太不负责任了……哪里能光想着自己呢……”

“我到底……是欠她一句道歉。”石老头儿喃喃着，“我确实……算不上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石老头儿的絮叨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这里是石恩家吗？”

两个人抬头，外面是两个警察，“我接到报警，说是你捡到了一个人是吧？”

石老头儿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指了指身边的李白，“就是他。”

“你好。”警察过来和李白握手，“你还记得自己家住在哪儿吗？”

李白摇头，“不知道。”

“那，你家人的电话呢？”

“不知道。”

“身份证号？”

李白更困惑了，“那是什么？”

警察：……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第156章

“那你还能记得些什么？”那位负责的警察有些无奈地道。

“程安茉。”

“什么？”

李白认真地道，“我记得程安茉这个名字。”

“哦，那她的手机号码你知道吗？”警察耐心地问道。

“不知道。”李白继续摇头。

前来找人的两名警察有些头疼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帮忙寻找老人，或者是找到失踪的老人，这些老人大部分都是患有一些疾病，比如阿尔茨海默症等，他们忘记的东西太多了，甚至连回家的路也忘记了。

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老人，和人交流的时候，说话清晰，逻辑合理，看着也不像是患病的样子，难道……对方是故意的？

想到这个可能，两位年轻的警察同志心里顿时就升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您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吗？”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问道。

闹别扭？

李白认真想了想，自己和茉园里的人之间还不算太熟悉，但也绝对称不上是闹别扭。

“并不曾。”

“那……你是被人骗了后跑出来的？”

“也不是。”李白继续摇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走失吗？”

李白认真回想了一下，“我喝醉了酒，被老石在路上捡到，然后就和他一起来到这儿了。”

“那你还能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喝醉的酒吗？”警方细致地问着，他们也需要尽快将失踪的老人送回去，不然他的家人还不知道要多担心呢。

“是……当涂。”李白缓缓缓道。

*

就在当地警方联络当涂的时候，程安茉早已经联系了特殊人员调查管理局。

对于李白的失踪，管理局十分重视，立刻开展了行动。

在当地警方赶到后没多久，程安茉也来到了濉溪。

她最先看到的就是聚集在一起的一群小孩子，他们围拢在一起，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程安茉只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太在意，却在经过那群小孩子身边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小朋友，你们在看什么？”

一群小孩儿齐齐抬头，见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大姐姐，警惕心放下了许多，“我们在看爷爷舞剑。”

“舞剑？”程安茉心里一喜，“能让我也看看吗？我也很好奇的。”

这……

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彼此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程安茉身后走过来的警察，最后大方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给你看看吧！”

说完，他就将手机递了出去。

程安茉接过手机，发现那上面正播放着一个视频，视频里的主角，花白的头发梳成了发髻，扎在头顶，身上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中长剑舞得翩然若仙。

他一边舞剑，还一边吟唱着什么。

程安茉确定，那是一首诗，是她以前从未听到过的诗。

“是他新写的吗？”程安茉喃喃。

“什么新写的？”小孩儿好奇地问道。

“你们注意到他舞剑的时候所吟唱的诗文了吗？”程安茉问道。

“当然！”有小孩子忍不住抢答了起来，“老爷爷舞剑后还说要教我们写诗呢！但是我们跑了！”

“就是！就是，我才不要学写诗，我看到课文就头疼。”

“本来上学的时候就天天要背那些劳什子的古诗，本来就烦，这诗谁爱写谁写去！”

看着那群小孩儿为背古诗苦恼的样子，程安茉将手机还回去，笑眯眯地问道，“那你们想学什么呢？”

“想学舞剑！”

“要学剑！要像李白一样行侠仗义！”

“对！舞剑好帅的！”

一边说着，小孩儿中的一人并起食指和中指，在半空中比划了起来，看他比划的轮廓，竟然和方才视频中李白的动作有八.九分相似！

程安茉有些惊讶，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到李白。

“那你们有没有在这里见过那个舞剑的老爷爷？”程安茉问道，“我是他的家人，他走丢了，我正在努力找他。”

“大姐姐，你是那位爷爷的亲人？”孩子堆里的小大人抬起头。

“算是吧。”程安茉道，“你看，我身后的警察叔叔就是和我一起来找人的，所以如果你们见到过这位老爷爷，能告诉我们吗？”

“小朋友们好。”和程安茉一起过来的警察同志也给小朋友们展示了自己的证件，“这是我的证件，我们正在寻找那位失踪的老人。”

见到警察开口，小朋友们立刻道，“我见过！”

“警察蜀黍，我知道那位老爷爷在哪儿！”

“我带你们去！”

一边说着，一边有热情的小朋友拉起了警察同志的手，带着他用力往前走，“快点儿快点儿，就在前面！”

在小朋友们的带领下，程安茉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石老头儿的家里。

此时，石老头儿家的大门洞开，而大门旁边，已经停了一辆车了。

程安茉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是出事了？

想起刚才看到的舞剑视频，不会是李白冲动之下，又行侠仗义了吧？

她顾不得其他，匆匆上前，却恰好看到李白拔剑的动作，那一瞬间，程安茉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李先生！”

她喊得太着急，直接破音了。

但这一声破音却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茉？”李白惊讶过后便是欣喜，“哎呀，你总算是找过来了！”

程安茉跑上前，看看李白，又看看一旁的当地警察，不是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气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白将手中的唐剑平举在眼前，“我正在给这些警察同志介绍唐剑。”

这下，疑惑的再次变成了程安茉，“啊？”

“咳咳。”当地的警察轻轻咳嗽一声，整整头上戴着的帽子，“这位女士，您是老先生的亲属？”

“算是吧。”程安茉点了点头，“他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哦，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警察同志认真道，“我们也是接到报警后才过来的。”

听了当地警察视角的故事后，程安茉有些无奈地拿出了李白的手机，“看来，手机不怎么管用，以后应该给李先生准备一个小天才电话手表。”

听到小天才电话手表几个字，有人没忍住，闷笑出声。

李白有些不解，“这个……什么什么表，是什么？”

“老爷爷！是这个！”有个小朋友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亮出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这个手表很好用的哦，可以看时间，可以打电话，有了这个，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不知道我在哪里了！”

听说那个手表有如此多的功能，李白顿时对其产生了几分好奇，“这叫做手表的物品，听起来似乎十分有用处。”

“但我还是觉得手机更好玩儿！”有年纪大的孩子嘀咕，“儿童手表又不能玩儿游戏。”

听到玩儿游戏几个字，在场之人看那些小朋友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而那个小朋友却对现场气氛的变化毫无知觉，“而且手表还能定位，我去溜冰玩儿的时候都得摘下来……”

话还没有说完，那小朋友的耳朵就被他母亲大人重重地拧上了，“好哇，你这倒霉孩子，不仅偷偷玩儿游戏，竟然还敢去水面上滑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程安茉退后几步，免得家长教育孩子的时候波及到自己，而那边的警方也开始劝说家长别打孩子，要和平教育。

“李先生。”程安茉拍了拍李白的肩膀，微笑着道，“咱们之间的问题，也得抓紧时间解决了呢。”

李白：……

“是谁之前答应我的，不会喝醉？”

“又是谁之前答应我的，一定随时随地把手机带在身上？”

“又是谁，答应的好好地不会在这里舞刀弄剑？”

听到最后，李白忍不住辩驳，“在被石兄捡到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一个铸剑师！”

铸剑师吗？

程安茉看着里面墙壁挂着的各个时代，各种类型的刀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老人是做什么的了。

她走到那面墙壁附近，仔细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刀剑，她对武器不算精通，只能够通过一些十分明显的特征来判断这些刀剑的年代。

在充斥着大量日本武士刀的刀剑市场里，程安茉惊讶地发现，捡到李白的这位老先生，所打造的刀剑，竟然是完全符合各个朝代特征和形制的！至少以程安茉的知识储备，她挑不出什么刺儿来，这就显得十分难得了。

“老先生。”程安茉走上前，客气地询问道，“这些刀剑，都是您自己铸造的吗？”

石老头儿点了点头，“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程安茉摇头，“我只是想问一下，您的这些刀剑，愿意出手吗？”

石老头儿停顿了一下，忽然道，“我的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程安茉笑了起来，“我知道，也有心理准备。”

“你买回去，是准备收藏？”石老头儿继续追问。

“即是收藏，也有其他的用处。”程安茉认真地道，“您铸造的这些刀剑，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石老头儿苦笑一声，他凝视着挂在墙壁上的那些刀剑，片刻后摇了摇头。

第157章

程安茉看着石老头儿有些苦涩的面容，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类似的事情她知道的太多。

她和石老头儿留了联系方式，约定之后再细谈，毕竟现在的重点是李白。

将警方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之后，程安茉也顺便听李白说起了那位石老头儿的故事。

听到李白因石老头儿的妻女弃他而去而不平的时候，程安茉想了想，道，“可如果那时候的石先生赚不到钱，又一心只想着复原刀剑，那她们选择离开也很正常吧？因为人总要先活下去才能考虑其他啊。”

国内的考古和文物修复也是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在饭都吃不起的时代，很多已经知晓地点的墓葬无人看守，以至于很多盗墓贼会趁机盗墓，将墓葬中珍贵的遗产卖给外国人。

每次知道类似事件的时候，程安茉都会觉得十分痛心，但也每次都无可奈何，总不能要求饭都吃不上的老百姓去守着一座墓葬，不求分文吧？

“于我们而言，石先生复原的刀剑，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可以让我们对于不同时代的刀剑铸造技术有更加直观和清晰的了解。”程安茉看着手中包裹好的几柄刀剑，那是她临走之前特意去石老头儿那购买的，她叹了一口气，“但别人的家务事，实在是复杂得很，作为外人，也很难去评价什么。”

也因为买了那几柄刀剑，程安茉和李白没法乘坐飞机或者是高铁，只能打车往回走。

经过城镇的时候，总能看到红彤彤的饰品。

“很快就要过年了。”程安茉看着窗户外逐渐倒退的风景，只觉得归心似箭。

然而，回到茉园后，她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好，程小姐。”

程安茉伸出手，有些疑惑地和对方握了握手，“你好，抱歉，我……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来人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再次坦然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姓庄。”

庄？

程安茉的脑海里骤然间闪过了一个人影，“庄导？”

“是我。”来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可算是记起我来了。”

“您来茉园，是有什么事情吗？”程安茉有些困惑。

庄导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拿出手机，将一段视频播放给了程安茉看。

画面里，正是雪中舞剑的李白。

程安茉看向庄导的目光瞬间变得十分古怪，怎么，这次你又看上李白了？

你怎么就这么会挑人呢？

庄导见程安茉脸色古怪，笑着解释，“我最近正在筹备一系列小型纪录片。”

“所以，你这次是又看上了这位老先生？”

庄导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都觉得这位老先生的气质很符合老迈的李白。”

“你倒是很会挑人。”程安茉意味深长地道。

“那是！”庄导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十分自信的，“现在的那位小霍将军可是众人眼中最符合历史的霍去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