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松田阵平其实一直都不是很能理解好友对自己的滤镜。www.chaoxia.me

他知道自己有一张足够帅气的脸, 就算他一开始没有在意——但是有个人总是在而你耳边提醒说你长得帅，而周围的女孩有意无意往他这边看，他就算是个审美笨蛋也理解自己的外形的确足够是受欢迎的。

可是除了这一点之外,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是并非社会推崇的自我。他的性格被评价过麻烦，乱来。老师书面的评价之中也总是会委婉地提上一句“要是松田同学能够更关注周围的同学、学会配合就更好了。”

从小学开始, 到高中毕业，所有班主任都因为这件事有意无意找过他。一直到大学之后，老师不再是盯着一个班看, 才缓和下来。

只要是稍微有点责任感的老师，都希望他能更配合同学的步调，不要那么凸显自我。

在这种时候, 好友总是会站在他的旁边，理所当然说道：“老师的想法我也明白, 但是我觉得小阵平这样就很好啊。不过小阵平真的开始配合起其他人的话，应该会变得超级受欢迎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说：“受欢迎？谁比得上你。”

然后他们就因为其他事情略过了这个话题，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跳转得很快, 这点事不至于让他们放在心上。

要他来说，他倒是觉得萩原研二才是那个厉害的家伙，尤其是在社交这方面，是他绝对做不到的体贴。

擅长温和地安抚着他人的情绪，拒绝同学的告白也不会让对方难堪, 反而能说出对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亮点，告诉对方不是因为你不够好, 而是他自己暂时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 所以才拒绝的。

可惜就像是松田阵平不会对于这方面长篇大论的进行夸赞感叹（主要是萩绝对会顺杆上爬，会让人很不爽），萩原研二也很少直白地叙述自己的心情。

所以两个年龄有着明显差距的好友坐在餐桌前, 萩原研二说完那句厉害之后，就笑着转移了话题。也没有再提为什么当警察的事情。

一旦松田阵平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问题，萩原研二就不会继续追问，只会体贴地略过。

他指了指外面：“我可以出门吗？”

“随你。”松田阵平下意识说了一句之后，顿了顿，又说道：“但是最好别。”

“嗯？”

“认识你的人还挺多的，尤其是交警的那批人。”松田阵平回忆道：“小孩子也就算了，你现在长得和成年后太像了，感觉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这样啊……”萩原研二有点点失落，但也没有一定要出门的想法。

就这个表情，让松田阵平有种欺负小孩的诡异既视感，于是他忍不住轻咳一声：“不过家里的东西随你玩。”

萩原研二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指着客厅那面柜子里的模型：“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我拿下来了哦？我拆了哦？”

“本来就是一起买的，你拆坏了我也能修好。”松田阵平自信地说道。

萩原研二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他早就对房间里的那些模型很好奇了，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提起而已。现在得到了主人家的允许，他立刻就冲了过去，几乎是趴在了玻璃上，认认真真地观察着上面的模型。

柜子分了两个区域，一边大半都是汽车模型，一边就是奇形怪状什么都有的模型零件，还有一个体积不小的积木轮船。萩原研二先是简单看了个大概，他一边观察一边忍不住发出赞叹：“呜哇……这是未来的设计吗？好酷！诶？这个是怎么做到的！啊！我想要的马自达RX7！我果然已经有了！哦哦！我记得这个！真的超难拼的！”

萩原研二真的是个很擅长提供情绪价值的人。

他每说出一声赞美，坐在一边的松田阵平唇角就会上升一个度，每发出一声赞叹，松田阵平就忍不住用一种随意的口吻介绍说明是什么时候入手又花了多久拼好的。

收获了未成年闪闪发光的亮晶晶的眼神，松田阵平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完全降不下去的笑意了。

最终。

两个人沉迷拼装，完全忘记了午饭，一直到天黑，两个饿了一天肚子的人面面相觑。

“我饿了。”高中生终于从那份热情之中脱离而出，举起手说道。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完全带坏了高中生的成年人轻咳一声，他随手捞起一件外套：“我请你。”

“我不是不能出门吗？”萩原研二调侃道。

“我会避开平时常去的店的。”松田阵平回答。

“没关系没关系，遇到未来认识的人，我会说自己叫做萩原健三的，是萩原研二的弟弟~”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萩原研二看起来无辜极了。

可惜日本的外卖服务送达时间太过漫长，还不如他们自己走路去店里吃快，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出门。

松田阵平想着再怎么样都不至于那么巧吧？给萩原研二套上墨镜和口罩围巾。也就是现在是秋冬季节，这样的打扮还不至于称得上——

“不，一看就很奇怪吧！”萩原研二摘下墨镜无奈道：“看起来就像是跟踪朋友谈恋爱的笨蛋！”

“我觉得比较像犯罪嫌疑人。”松田阵平评价。

萩原研二明显收到了打击，他决定依靠自己的审美来拯救一下自己。他在未来的自己的眼镜架子上挑挑拣拣，对于自己未来收藏了这么多墨镜感到惊异。

“虽然我是挺喜欢的啦，但是竟然买了这么多……”

松田阵平回忆起了好友过去的“眼镜可以遮掩视线”的论据，没有对此进行评价。

最后，萩原研二在书桌上注意到了一款相当普通的平光镜，将其戴在了脸上，评价道：“我竟然还有这么普通的眼镜？”

“哦，那是防蓝光的。”松田阵平回忆道：“之前买墨镜的时候店员的赠品，萩觉得挺好用的就一直留着了。”

这幅蓝光眼镜相当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的时尚的点，甚至还带着一点粗糙的笨重感。

但是比起夸张的墨镜，萩原研二发现这样的眼镜反而更加有效地模糊了他的眼睛，等戴上口罩之后，更是把他个人的特征消减到只剩下50%了。

大概就是远远看着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认错人的程度。

松田阵平打量了一下，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有区别？”

萩原研二：“明明区别超级大！”

“而且我总不能吃饭的时候也戴着墨镜吧……更别说到时候肯定得摘掉口罩的。嗯嗯，为了未来的自己的平静生活，我就稍微放弃一下审美戴上这个超土眼镜吧！”

原本萩原研二还想换个发型的，比如扎个小辫子，要不然就扎个半丸子头，他的头发长度很适配这些发型。但这些新发型都和这幅眼镜不太适配——当然，他是一如既往很帅气就是了——只是不太合适，有种奇怪的别扭感，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保持了现状。

不过出了门之后，萩原研二就知道自己多此一举了，别的不说，在大晚上戴着墨镜出门的小阵平，真的超帅气，完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所以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旁边的一个高中生。

萩原研二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输了。

松田阵平奇怪地瞥了眼神色斗志满满的高中生，说实话他没有感觉多一副眼镜让好友的辨识度下降。反而因为这种造型比较少见，多了一种学生身份加持的文学感，这个造型如果高中的时候出现的话，应该也会很受欢迎吧。

松田阵平去的还是平时常去的居酒屋，到时候单独设个包间就行了，只要自己不心虚，就算是长得相似，在这个科学的社会背景之下，也只会被下意识理解成为亲戚之类的。

遮遮掩掩反而让人怀疑。

毕竟这个世界哪有返老还童这回事啊。松田阵平盯着眼前“返老还童”的真实案例，平静地想道。

“总觉得小阵平在思考一些很失礼的事情。”萩原研二吐槽了一句。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填肚子，点了分量大的食物后，萩原研二还点了一杯气泡饮料。

上菜的时候气泡饮料放在了松田阵平那边，松田阵平随手递给了他。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话题还处在模型的方向，但是他们也习惯了随意跑偏的话题，对于松田阵平来说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对萩原研二来说却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所以萩原研二不免提起了高中的生活，他笑着说道：“前两天小阵平要迟到了，结果翻墙的时候被教导主任刚好抓住了。”

“那你呢？”

“我刚好值日，所以提前到教室了。”萩原研二带着一点小骄傲的回答道。

松田阵平有个不会叫他起床的爹，早起全靠自律。但是如果前一天熬夜了的话，第二天起床就会变得相当艰难。

“不过也没办法嘛，因为小阵平是会在闹钟响起来第一时间关闹钟，继续睡过去的类型来着。”

“和主任顶嘴的态度很帅气哦，小阵平！”萩原研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你到底是在夸还是在嘲讽啊？”

“是夸赞啦夸赞，被教导主任要求罚站都能站出一副‘世界第一’的人也只能是小阵平了吧？”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就是在嘲笑吧？”

高中生萩原研二又一次扮起了无辜。

“不过有一部分是实话，因为真的很酷哦！那种完全不在意别人眼光的态度。”萩原研二喝着气泡饮料回答道：“我也很想变成这样的人呢。”

“嗯？”

“小阵平你还记得吧，我家刚倒闭那会儿。”萩原研二用一种感叹的平静语气回忆道：“当时……我很害怕别人的视线。”

松田阵平一顿，他抬眼看着这个过于年轻的高中生好友。

“家里亲戚的态度变化，周围邻居的话语……或许他们没有恶意，但是……很恐怖。”

“‘好可怜’‘听说破产了啊’‘孩子还这么小，以后应该怎么办’‘就是那个萩原吗’——这些话语一直出现在身边，很刺耳。”

“那个时候，我感觉全世界都在看着我，在学校的时候，大家也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态度好像生怕戳我的伤心处。可是就是这样的态度更可怕。”

“虽然后来我就意识到，只是我自己放大了那份情绪，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根本没办法分辨出来。”

“我还因为这件事和小阵平你吵了一架，单方面的……还说了不少过分的话。”半长发的少年垂下眼，失落地说道：“虽然后面立刻就道歉了，但是已经说出口的话语是无法收回的。”

“你说了什么？”松田阵平问。

“唔……很过分啦。”

“说说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说不出口。

萩原研二撑着额头垂着眼，他现在也还记得当年自己的情绪。

他一直觉得松田阵平很酷，很帅气，但是对于一个从小到大就受欢迎、有很多朋友的小孩子来说……他们当时关系还没有好到现在这样。

他们的确是不错的朋友，但只是相处很舒服，爱好相同的朋友。

但是一开始，松田阵平就说过，“我可以去你家的修车厂玩吗？”

所以当家里出事之后，萩原研二感到了恐惧。

他和松田阵平的友谊是平等的，但又不完全是平等的。松田阵平是因为他家的修车厂才会主动和他结交，萩原研二则是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对于对方的热情带着……几分难以控制的傲慢？炫耀？

萩原研二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份情绪，因为比起受欢迎的他，松田在当时是一个被排挤的状态。哪怕松田阵平解释过他的爸爸只是被误抓，可是没有人会在意真相，导致松田爸爸酗酒，不再管自己的儿子。

与之相反，萩原研二有着足够富裕又格外幸福的家庭。

哪怕是无意识的，萩原研二其实也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炫耀意思在。

因为我有的东西很多，所以分你一点也可以——是这样的感情。

大概也曾出现过“小阵平好可怜哦”这样怜悯的情绪吧？虽然很快就会抛之脑后，虽然很快就责备了自己因此产生的想法，可这份细微的情绪，在负面情绪浮现时，却扩大了无数倍。

于是负罪感出现，那份情感被完全放大扭曲，无法阻拦自己话语和情感的孩子在积攒了太多情绪之后，忍不住对自己的好友吐露出恶言。

【现在我家破产了，和你一样，家里都变得不好了。你一定在背后笑话我可怜我吧！我家已经没有修车厂了，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陪我玩了！】

明明话语说出口之后就察觉到了不对，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可是在罪恶感产生的同时，萩原研二还试因为自己说出的话语多少松了口气。啊，终于说出来了，把自己讨人厌的一面表现出来了。

以后他们不再是好朋友了。萩原研二难过地想。

而对此，松田阵平的反应是——

【哈？你在说什么？】卷发的小学生皱着眉说道：【你家没有修车厂了我为什么要高兴？我才是那个要难过的人吧！】

萩原研二：？

不是，我家破产你难过什么啊？

【而且我才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一开始的确是为了修车厂，但是如果不喜欢你的话，我才不会和你继续玩。】

所有的情绪被松田阵平的话语打断，萩原研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卷发男孩，嘴巴一瘪：【家里没有修车厂了，小阵平也是我的朋友吗？也会陪我一起玩吗？】

【要不然呢？我是在和萩原研二交朋友，又不是和修车厂交朋友！】

然后萩原研二就呜哇一声哭出来了，抱着松田阵平道歉说对不起自己刚刚说了很过分的话，松田阵平反应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哪句话过分。

“……所以哪句话很过分？”成年人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就是很过分啊……”高中生回答道。

“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说话已经前后颠倒了？”卷发的警官先生表情微妙，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神开始变得飘忽的高中生。

松田阵平怀疑地夺过萩原研二手边已经基本喝完了的饮料只剩下冰块的杯子，嗅了嗅，没有闻出什么酒精味道。但随后他看了眼菜单，终于在角落的一行白字上看到了“含酒精”的提醒。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你喝醉了，萩。”

“我还没有到喝酒的年龄，你在说什么啊。”萩原研二撑着下巴懒洋洋回答道。

“是啊，作为警察已经知法犯法了。”松田阵平放空了大脑。

他应该更早反应过来的，萩不是乐意剖析自己的类型，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的。

“说起来，你家修车厂倒闭是几岁来着？”

“国小三年级的时候……多亏了小阵平啊。”半长发的高中生笑了一下：“当时虽然道歉了，但是还缺了一句感谢呢。”

“包括现在也是……很多时候，我都是想着‘如果是小阵平的话，会怎么做’，从而继续向前的。”

也正是因为那个时候松田阵平那没有变化的态度，才让萩原研二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谢谢你，小阵平。”萩原研二轻轻说道。

松田阵平怔了好一会儿。

其实在白天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高中时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的区别。因为他认识的那个萩，是在高中毕业考完驾照之后才开始正经打工的，家里破产也是在国中，而不是小学的时候。

至于破产时候的对话，别说什么恶言了……萩就没有因此表现出太多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甚至是反过来安慰父母和姐姐的那个。

松田阵平垂了下眼，突然开口说道：“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当警察吗？”

“是因为——”

“啊！！！”

包厢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松田阵平眼神一变，下意识要冲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高中生，突然一下就趴在了桌面上睡了过去。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决定暂时忽视这个喝醉睡着的笨蛋，先一步处理外面的案子。

等离开包间的时候，松田阵平看到了毛利一家和江户川柯南，有种诡异地“果然会这样”的感觉。

在警察到达之前，松田阵平控制了现场，通过线索找到凶手。但是凶手不服气地表示，明明还有一个嫌疑人，他看到了松田阵平进店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呢？

松田阵平一顿，因为这里刚好就是他们的熟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有个长得和萩原研二那么像的高中生……更别说这个高中生还喝酒了！

而松田阵平没有立刻回答的反应让犯人误以为其中有戏，他立刻拉开了包厢的隔间帘子。

江户川柯南看了一眼，无奈道：“什么啊，原来是萩原警官，他是喝醉了吗？”

松田阵平疑惑地回过头一看，就发现原本的高中生，现在已经变成了20多岁的成年人，脸上还带着不自然地红晕，现在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嗯……对，他喝醉了。”松田阵平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而江户川柯南配合着找到了让犯人无法再反驳的罪证。

于是等目暮警官出现的时候，案子已经结束了。目暮警官的用处就是到达现场领走犯人而已。

松田阵平扛着一个喝醉的成年人回家，努力回忆了一下两次的共同点。

所以难不成变化的方式根本不是什么愿望，只是纯粹的睡一觉？

话说这个萩现在是多大啊？20？22？26还是29？

这种完全看不出年龄的脸在这种时候就变得很麻烦了。

松田阵平看着地面上通过路灯投射下的灯光映出的影子，无意识地回忆起了刚才那个高中生的话语，呼出一口气：“这么说的话，我这边也一样。”

他回复着那个刚刚离开的高中生，脑海中浮现出过去发生的不少事情。

“想着如果是萩的话，他在这种情况会怎么做……说起来在一些时候还救过我的命来着。”

“……”

“谢谢。”

第132章

松田阵平站在好友的房门前, 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什么百变幼驯染的抽卡游戏。

每天敲门开门出现的都会是不同的幼驯染。

而今天开门的是松田阵平相当熟悉的成年人版本。

不同于孩童时期的稚气，也不是前一天高中生未成年的青涩，已经成年定格的好友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直发的特性和卷发不同, 早上起来从来都不会是四处乱翘的程度，看起来也只是比平时稍稍乱一些, 远不如萩平时飙车时头发的凌乱程度。松田阵平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羡慕。

“嗯？早上好，小阵平。”头发稍显凌乱的半长发好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按照身体的惯性往厨房走，他打开了冰箱, 从中拿出一瓶瓶装水拧开，喝了一口。

一早上的冰水有助于清醒大脑，凉意入喉, 萩原研二脸上的睡意明显减轻了不少。

等萩原研二把水随意搭在冰箱上往回走的时候，有些奇怪地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只是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