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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小满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此时像颗剥了壳的鸡蛋,脸是白的,脖子是白的,锁骨也是白的,白生生的晃人眼,顾矜芒的眼睛在他外露的白皮徘徊了一阵,又落到他殷红的嘴唇上,呼吸有点急,“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噢噢。”小满裹着大毛巾忙不迭地出去。
顾矜芒这个澡洗得比往常还要久,小满睡在他床上,都快要睡着了,才听见浴室的门打开。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室内都是湿润的水汽,被浴室温热的气体一冲,就有股柠檬的香气飘散,小满贴心地将身体往旁边挪,给顾矜芒腾出位置。
他们以前总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可顾矜芒却选了离他最远的床位,直接翻了上去。
小满望着他沉默的背影,扁了扁嘴,在心里暗暗地想,这是还没和好的意思。
第03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小猫被虐杀的帖子在校园群里传播一下午之后, 才终于被姗姗来迟的论坛管理员删除,然而仅仅是删除。
学生们纷纷发帖质问论坛为何不出面彻查此事,将躲在论坛背后的凶手揪出来予以严惩, 管理员以论坛无实名制注册无法查实发帖人身份为由,将身上的所有责任统统摘除,只留下无数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学生。
小满是个心肠柔软的孩子,他亲眼看见了猫猫的尸体,触碰过那周身冰冷的温度,时常在夜里做起血腥诡异的噩梦。
这件事在A中学生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相较于猫咪惨烈的死状, 其实更可怕的应该是虐猫者那种对生命的蔑视与践踏。
他用一种直白的语言近乎冷漠地描绘了整个屠戮的过程, 跃于众人眼前的形象就是一个冷静的满脸血污的屠夫, 他粲粲地发笑, 将孱弱的猫咪捏在手中。
他割开了猫咪的咽喉,享受着它痛苦的哀嚎。
为什么人们总对此类杀戮事件心生恐惧,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降临到你的头上, 光是这种猜测就足够令人脊背发凉。
许多学生被家长领了回去接受心理治疗, 剩下的部分学生也是形容憔悴, 饭量锐减, 而顾矜芒除了当天反常的举动, 其他时候则比普通学生显得淡定得多。
兴许是因为他常年面瘫, 不爱与人交际,所以大家很自然地将他归入于无所谓到近乎冷血的那一派。
可小满却能感觉到顾矜芒身上细微的变化, 比如他在食堂看见肉食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身上愈发冷沉的气息, 像是一朵馥郁秾艳的食人花逐渐在枯败衰竭,可花蕊处露出的尖锐牙齿, 却能将人的骨头啃得丝毫不剩。
平静的湖面下,是波涛汹涌的暗流涌动。
小满心底隐隐总有不安, 可他说不出是为何,像是命运某种奇怪的预示,他觉得自己想太多,可对顾小芒的事情,他总是格外上心,哪怕是这种没来由的恐惧。
他尽量在课下的时候跟着顾矜芒,保持不被反感的距离,努力地给顾矜芒撑开属于梁小满的脆弱保护伞。
时间很快走过一个星期,一切都没有异常,虐猫事件像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闹剧,它夺走了一只小猫的生命和无数人对于良善的认知,细小的石子过于细小,它落入大海里扑通一声,但也仅仅是扑通一声,很快学生们就忘却了可怜的小猫,忘却了屠戮血腥的虐猫人。
A中的校园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下课铃一敲响,小满就本能地往顾矜芒那边看,便见他脑袋枕着曲起的胳膊,整个人沐浴在晨曦的阳光当中,紧闭的眼睫染上了一层层淡淡的金粉。
顾矜芒自从和小满闹翻了之后,就有了非常长的睡眠时间,只要是小满在的位处,不论是宿舍还是教室,他都能睡得恬静又乖巧,很像是冰冷的蛇陷入了冬眠。
小满见他没有到处乱走,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都落在笔下的练习册上。
没了顾矜芒课后给他开的小灶,他的成绩可以说是一落千丈,这几次考试都是班里的最后一名。
最近的考试在即,他得抓紧时间复习了。
认真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飞快,他埋头写题,后背也没有长眼睛,于是就错过了顾矜芒醒转的时间,甚至都不知道顾矜芒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门去。
若是他知道,他是一定会跟上去的。
课后的休息时间很短,同学们吵吵嚷嚷地玩耍说话,走廊上时不时传来追逐打闹的声音。
小满清秀的眉眼低垂,低头时露出的后颈白皙滑嫩,像绵软可口的年糕,他光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就能让人感觉乖顺温绵,是个好欺负的性子。
此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正在为一道解答题而发愁,可走廊上却传来很急促的奔跑声。
有人飞快地冲进教室里,他跑得气喘吁吁,口水都来不及咽下去,黝黑的手臂撑着小满的书桌,手指指着 男厕的位置,神色慌张道,“梁小满,你快去看看顾矜芒,他发疯了,他快要把隔壁班的张全打死了。”
“我们班好几个人都拦不住他,他力气太大了,几个人都抓不住他,你和他关系好,你快去劝劝他,再这样打下去,张全就要没命了。”
他额头上大颗的汗珠还在往下滴落,神情不似有假,小满大脑宕机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往男厕的方向跑去。
顾小芒怎么会和人打架呢?
张全是隔壁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平时的存在感很低,和顾小芒也没什么交集,顾小芒为什么要和他打架呢?
小满在费解的同时,心底又涌上深深的忧虑,顾小芒为什么要打架呢?打架是会变成小流氓的,变成小流氓就会跟赵小成的表哥他们那样进少管所,顾小芒说那是专门设置给少年人的监狱,如果顾小芒真的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他想都不敢想。
A中的楼层是回廊的设计,小满跑得很吃力,才堪堪到达走廊尽头的男厕。
只见门口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学生,他们本意是看热闹,可此时个个都脸色发白,像是被什么吓住了。
小满拨开人群,往里边走。
男厕的墙壁和地板都贴着乳白的瓷砖,显得很干净,白色的墙面上方开了几个小小的窗户,习习的凉风伴着午后的日光,让这个秋季格外明亮又舒适。
可小满见到了眼前的光景,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惊惧的叫声,浑身却激起阵阵的战栗。
洁白干净的地面都被浓稠的血污打湿了,浓烈的腥气闯入鼻腔,顾矜芒穿着纯白的衬衫,可衬衫的衣襟已经被鲜红彻底打湿,他浓长的眼睫上还沾着血珠,冷白的脸庞被血沫染成一副生动的油画,他正形容阴森地盯着四处躲避的张全,身上的气息暴戾又可怖,宛如一个容貌姣好的冷面杀神。
顾矜芒身后有人钳制住他,试图阻止他前行施暴,可却如同蚍蜉撼树,他高高地挥动手臂,那些学生就跌坐了在地上,迫于沉重的威慑力,纷纷不敢再往前。
他从容不迫地朝着角落的人影走去,那个人影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整张脸上都是血,模糊了平庸的五官,鼻梁塌陷,额头肿起高高的鼓包。
他眼睛里的瞳孔急剧地放大,整个人不断地往后退,直到后背靠上了冰冷的墙面。
“顾同学,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这样打我?”
他近乎卑微的姿态勾起了所有人的共鸣,他们都带着同样的不解,为什么好端端的,顾矜芒就开始打人。
这像是一场没有预兆的暴力行为。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顾矜芒凶悍的力量震慑住,被他打人时平静无波的神情吓坏了,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若是有缘由的杀戮,比如仇杀或者情杀,那还有几分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的心安。可无差别的暴力行为,足够引起所有人无差别的恐慌。他们都在心底胆战心惊,叫嚣着要把这样的暴力份子抓起来。
顾矜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偏了偏头,很轻松地将人拖动,抓到墙壁的旁边,唇角微勾,“你不是说虐猫的人没有错吗?不是说小猫的命不算是命,就像是一个物件,被弄坏了就弄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他微微停顿了下,秾丽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可眸底却是凝滞的寒意,“你在我眼里也算是个物件,我把你弄坏,应该也是没关系的吧。”
淡淡地说出这番话,他长臂一伸,就要将对方血淋淋的头往墙壁上撞。
可突然有人抱住了他的胳膊,他的眼球缓缓地转动,静静地将目光落到身旁的人上。
“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
事情发生之后,有许多人阻止过他,他们全部都被顾矜芒无所谓地甩到一边,没有人能够阻止他要做的事情,可是梁小满出现了,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嘴唇害怕得都在轻轻地颤抖,他白到透明的指尖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眼泪和手指都留下灼人的温度。
对着自己缓缓地摇头,眼神写满了恐惧与不赞同。
“小芒,不要打人,打人会变成小流氓的。”
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就能说出伤人的话,顾矜芒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
他看见梁小满,沉默了许久的他才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他原本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可是梁小满出现之后,他借着对章全的指控,突兀地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得到的却是对方失望透顶的眼神。
“小流氓”是个很久远的词。
他记得梁小满痛恨“小流氓”,害怕成为“小流氓”,因为成为了“小流氓”而痛哭流涕,偷偷跑回了福利院,顾矜芒记得“小流氓”是梁小满用来形容赵小成他表哥的,如今却用来形容自己,而自己那多余的解释,就显得特别的可笑。
他想要的是永远的陪伴,毫无保留的支持,可是从来没有,他的父母可以在他年幼的时候因为争执将他扔在陌生的游乐场,在他回来之后依旧对他很严苛,他知道他的父母并不爱他,他们只是艰难地对他履行父母的责任,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对梁小满,他一直抱着贪婪的占有欲和诡异的信任,他很需要梁小满的爱,那会让他感觉特别幸福,甚至比得到父母的爱更加幸福。
因为梁小满的爱是热烈的,生生不息的,就像是长在屋顶的向日葵,圣洁美丽,永远不会用后背对着他。
他以为梁小满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存在,以为梁小满会永远陪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
可如今现实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原来只要他做了坏事,就一定会被梁小满抛弃,哪怕他做的是自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很缓慢地松开了手,在梁小满惊讶的眼神中,近乎狼狈地冲了出去。
秋日的风打在他脸上,凉飕飕的,他胡乱地伸手一抹,却发现了古怪的水痕。
明明谁都可以!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选择不和他站在一起!
可是梁小满不能,梁小满必须和他在一起,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可是到了今日,他却不得不承认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梁小满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愿意做我的猫,不愿意爱我。
没有人爱我。
活着真是没有意思。
第0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顾潮来得很快, 他应该是从会议上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熨烫服帖的西装,耳侧还戴着蓝牙耳机, 他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进来的时候,锋利的眼睛往顾矜芒身上一扫,便是一句。
“顾矜芒,你需要到医院给张全道歉。”
说来也奇怪,顾潮和叶风晚两个人带孩子, 外表看着很用心, 可实际这些用心都过于粗糙。
叶风晚全身心都投放在慈善事业, 很少有精力去陪伴自己的孩子, 特别是在小满来了之后,她几乎是立刻当起了甩手掌柜, 把陪伴顾矜芒的这个重任压到了小满身上, 成天在世界各地参加各种慈善义演。
而顾潮更甚, 叶风晚是全球各地到处跑, 所以回不来家, 而他就算人在A市, 也把公司当成了家, 除非是有特别紧急的状况,否则很少回家。
更为离谱的是, 他时常能抽出时间出国去找叶风晚, 却极少能安排出时间回家一趟。
照看顾矜芒和梁小满的重任都落在了家中佣人的身上,他们两个人往往都是通过家中的司机, 保姆,园丁的上报, 才能特别滞后地得出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而眼下顾潮并没有询问自家孩子心里的感受,而是直接就给他打上了冲动易怒的罪名,他并不是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可在他看来,能被旁人三言两语就彻底激怒的顾矜芒,往后也没有能力来继承顾氏集团。
他需要的是能当大任的孩子,而不是暴戾的野兽。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联系了张全的父母,让事情有了一个圆满的解决,对方也知道自家孩子的言论不妥,接受了极度高昂的药费补偿后,并没底气提出旁的要求。
而这个道歉的要求完全是顾潮对顾矜芒的要求。
他的接班人不该是这样的,他在顾矜芒这个年纪,已经临危受命开始接触顾氏的部分产业,将顾氏许多产业进行了合乎时代要求的升级和转型,给A市创造了不少的工作岗位,他在这个年纪吃了许多常人没吃过的苦,却得到了许多丰富的经验,这才让顾氏走到了今天。
而他的儿子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学校打架斗殴,就为了区区一只小猫的生死。
他觉得荒诞可笑,不可理解,所以他扬起剑眉,凌厉地看过来,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顾矜芒,一会儿跟我去医院给张全道歉,之后你必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你无端的暴力行为致歉。”
“如果我说我不呢?”
顾矜芒现在已经长得与顾潮差不多高,甚至隐隐还有超越的势头,他脸上的血污没有擦去,与顾潮相似的脸却涌动着暴戾的狠意,像一头被族群驱逐的孤狼,只能用发狠凶悍来掩饰内心的孤寂与落寞。
“呵,”顾潮笑了,他不知是在笑顾矜芒的天真,亦或者是勇敢,声线冷沉,“你当然可以选择不道歉,前提是你名下所有黑卡都会被冻结,名下所有房产连门禁你都进不了,同样顾宅的家门也不再为你开放。”
“顾矜芒,我想作为父亲,我有必要让你知道,如果你不姓顾,你现在可能会过得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难听了,不仅带着极端的轻蔑,还点明了顾矜芒如今的处境,若是他拒不道歉,顾潮会将他一切生活来源都断掉,以此来对他施压。小满听到这里,仓皇地上前一步,试图想帮顾矜芒解释。
而顾潮却转过头,扬起手,是个不愿意听的意思。
“小满,你听话,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今天谁来当说客都没有用,就是因为我对他疏于管教,才把他养成了这样的一个废物,被无用的情绪操纵的废物。”
“你以为我稀罕你说的这些?”
顾矜芒闻言嗤笑一声,说的却不是气话。
剑拔弩张的形势最终以顾矜芒的离去作为终结,他不发一语地离开,却将办公室的门摔得一声巨响,宣示了自己宁愿被断绝一切经济来源也不愿意道歉的决心。
小满吃力地追了出去,紧紧地跟着顾矜芒的脚步,他们走过校园长长的回廊,许多学生见到顾矜芒都停下了脚步,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恐惧害怕的情绪。
顾矜芒打人的消息已经在校园里不胫而走,事情的真相被掩盖,学生们知道的只是他无差别的暴力,这个认知让他们瞧见了顾矜芒,就如同瞧见了咬人的野兽。
充满惊惧的眼神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小满看着顾矜芒拿着换洗的衣物进了宿舍的浴室,过了许久,才伴着满室的水汽走了出来,他脸上的血污都被冲洗得很干净,面容精致如白瓷,只是眼瞳里多了许多爆裂的血丝,像缜密的丝网罩住了墨黑的眼球。
顾小芒在浴室里哭了,这个认知让小满感到极度的心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小芒的一举一动,看他迈着长腿,面无表情地走到衣柜旁,取出一些换洗的衣物,折叠整齐,装进单肩包里,尔后将单肩包背在肩上,沉默着往宿舍门口走去。
门外是融融的日影,天空晴朗无云,顾矜芒的背影在落日的渲染下,有种极致的落寞与孤单。
他像是要走进光里去,又像是被无边的未来吞噬,化作最后一缕光尘。
小满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一段话。
“从来哭着闹着要走的人,都不是真正会离开的人。真正要离开的那个人,挑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穿上一件大衣出门,消失在冬日里的阳光里,再也没有回来。”(摘)
他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踉跄着从身后抱住了顾矜芒,他紧紧地抓住对方,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喉头被快要失去的恐惧哽住,他苦苦地哀求道。
“顾小芒,你不要走。”
“以前都是小满哥哥错了。”
“以后小满哥哥什么事情都会提前和你商量,不会再自己擅自拿主意,你不要走,不要离开,不道歉就不道歉了,小满哥哥可以出去画画挣钱,小满哥哥也可以养你的,顾小芒,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好吗?”
可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指尖,顾矜芒轻轻地掰开了他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像两个干涸的枯井。
“梁小满,算了吧。”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从事情开始失控的时候,他就试着去抓住梁小满,试着把他关起来,试着给他许多次机会,可是结果就是一次次的失望,失望累积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不要再来找我。”
他给小满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踏着光,消失在灿烂的秋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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