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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

作者:春日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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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桌面的手指交握着,小满能看到指缝中肮脏的污泥,明明很远,但他就是很挑剔地看见了,拧起了秀美的眉头。

“小满,往这边来。”

顾潮跟他说话,领着他往前走。

扑通扑通,小满能听见自己愈发清晰的心跳声,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他的胸膛跳出来,他在心里咆哮着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是他,谁都可以,但求求了,不要让我的爸爸是个这样的人,可他的哀求从来都没人听见,就像他小时候祈求自己的腿脚变好,没人听见。

顾潮带着他走向了那个男人,两人在那张桌子落座,小满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变得空空荡荡。

如果男人是他的父亲,那个女人又会是他的谁呢?

是妈妈,是妈妈,是妈妈。

小满的人生总是充满了上天馈赠的惊喜和惊吓,他今天打开衣柜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他要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让所谓的“爸爸”后悔,让这对冷血的夫妻后悔,他可能还会用尖酸的语气去讥讽他们,让他们颜面扫地,有多远就滚多远。

可是妈妈好像没有错。

妈妈已经受到了惩罚,他又想哭了。

“小满,小满。”

顾潮碰了碰小满的肩膀,自从他们坐下,小满就一直没有说话,陈大壮一直瞧着他的脸色,试图跟他搭话,可好多次,小满都像是入定了,没有任何反应,陈大壮讨好的神情也消退了下去,变成一张苍白的报纸。

小满这才将头抬起来,直面亲生父亲的对视,陈大壮应该是和顾潮差不多年纪,可看起来却苍老好多,皮肤被日头大风折腾得龟裂,脸上有很多纵横的纹路,握着瓷杯的手也布满了细小的伤口。

是这双手抛弃了他。

“小满,爸爸后悔了,以前都是爸爸的错,但爸爸这些年其实这些年一直在找你。”陈大壮在骗人,挤出几颗伤心的眼泪,就伸手过来碰小满。

是这双手抛弃了他。

小满的脑子嗡嗡作响,发出剧烈的轰鸣声,有许多记忆闯进来。

孩童时期其他小朋友嘲笑他欺负他,骂他是个小瘸子,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残疾,他一个人背着书包走过长长的校道,哭着走回了福利院。

那条路很长,很冷,布满了委屈与伤心。

又想起那个女人温柔的摇篮曲,她看着包被的时候眼睛里总有流动的水光,被流氓殴打时,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裤腿,求他们不要拿走她要给宝宝的钱。

妈妈的钱是准备留着给我治腿吗?

他不知道。

妈妈,妈妈,妈妈。

哄闹的嬉笑辱骂,女人痛苦的哀鸣,像翻涌的海浪,呼啸着要将他吞没,沉入海底,任由鼻腔灌满苦涩的海水。

老天爷真爱戏耍他,给了他可恶的残忍的父亲,又送给他一个疯癫的温柔的母亲,让他不论是拿起,亦或是放下,都能感到锥心的痛苦。

那个男人见小满怔楞着,抬手碰了碰他的头,看着憨厚老实的脸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小满,跟爸爸回家好吗?爸爸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你还有个弟弟哩,他叫陈晨,很乖,长得和你一样漂亮,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很好的。”

小满记起来了,是警察局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子,明明只是匆匆一眼,他却将对方的长相记得很清楚,白皮肤,微微上挑的眼尾,饱满的淡粉色嘴唇。

血缘的力量真的很神奇。

他第一次看见妈妈,心里就涌起很亲近的感觉,他无法抗拒妈妈的拥抱,心疼妈妈的眼泪,原来他的身体一直记得,他是妈妈的孩子,哪怕妈妈发疯了,他依旧记得自己是妈妈的孩子。

对面的男人还在没话找话,见小满不理他,转向顾潮,他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觉得工地搬砖的事情对方应该不感兴趣,就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烟,想要递给顾潮,全然无视了店内禁止抽烟的标记。

“这里不给抽烟。”这是小满对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有叫“爸爸”,语气里带着少有的锋利,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人表现出攻击性。

“哦,这样啊。”男人不以为意地将烟放回口袋,百无聊奈地到处乱看,发黄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他有些焦虑,他觉得自己的美梦似乎就要破碎了。这个孩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骗,如果对方不愿意,他是没有能力跟顾氏集团的总裁争抢抚养权的,他心里清楚得很,见刻意的讨好不奏效,也不说话,像是等着散场走人。

小满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路上遇见的一朵漂亮又残破的花,这花能给他带来芬芳的香气,或者能拿来换取一些值钱的东西。

可若是没有,他就摸摸鼻子,悻悻然地离去。

无情到近乎冷漠。

“我想见见我的妈妈,可以吗?”小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口,万一呢,万一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妈妈呢,他就可以继续留在顾家,和顾小芒在一起,和自己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可以是可以,”男人面露难色,“不过你妈妈这几天生了病,可能不太方便见你。”

他在犹豫纠结,是否要在这个阶段把孩子带回家,如果孩子看到了发疯的母亲和贫乏的家庭条件,是否还会愿意跟他回家,所以他用了委婉卑劣的说辞来企图蒙混过关。

“我们现在就去吧,”小满站了起来,转向顾潮,琉璃般的眼睛现出几分脆弱,“顾叔叔,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当然。”顾潮很自然地揉揉他脑袋,是个安抚的意思,他们在旁人眼中,更像一对父子。

“叔叔一会儿还要带你回去的,小芒上完课没看见你,估计又要闹腾。”

“嗯,”小满乖巧地点点头,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水光,顾小芒,顾小芒,顾小芒,我们以后还能跟现在这么亲近吗?以后我们就会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一直都知道,顾小芒是天上璀璨的星星,而自己则是漂浮在地表的沙砾,被风一吹,迷了人的眼睛,只让人同情,不让人艳羡,人们只会对着星星发呆许愿。

顾小芒是星星,而小满与他这些年的亲近更像是偷来的,他被幸运女神击中,得到了最珍贵的礼物,顾小芒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可今后,他们即将走向不同的道路,就像两条短暂相交之后的线,最后只是渐行渐远。

小满不愿意,他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贪婪,他想要和顾小芒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哪怕知道自己不配得到星星,哪怕知道陪着星星已经是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星星本来就只会和星星在一起。

长长的车辆走进了雨幕里,车窗外的雨水汇成稀薄的水流,啪嗒啪嗒,路上的行人打着透明的雨伞,或穿着鲜艳的雨衣,慢慢地走在风雨中,小满猫在角落,忽然很想也走进这雨里,让雨水冲走流不尽的眼泪。

他有很多很多的眼泪,很多很多的情绪,从前的他是不敢怨恨的,可到了今日,他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夺走,夺走他健康的右脚,夺走本该拥有的亲情,夺走顾小芒,为什么。

夺走顾小芒是最痛的。

陈大壮住的居民区是A市出了名的贫民窟,窄窄的巷子甚至通行不了小车,王叔只能在巷口将他们放下来,顾潮先下了车,撑起了雨伞,就朝着车内伸手,把小满接出来,严实地搂住他细瘦的肩膀。

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幽兰香气,小满深吸了一口,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困难,原来是哭太久,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只能胡乱地用手擦了擦。

是很窄小的巷弄,墙面是深灰色的,被雨水浇灌久了,会露出部分石专块的红色,楼与楼之间离得很近,衣物用根绳子牵起来,挂在巷弄中间的头顶,厨余垃圾到处乱丢,苍蝇乱飞,空气中有一种腐败发霉的潮气。

小满觉得自己也快腐败发霉。

陈大壮领着他们走上了二楼,楼梯口的垃圾没人清理,楼梯铺着灰色的水泥,凸起的地方很锋利,过道上晾着很多衣服,房门是青绿色的,用简陋的钥匙插入,拧动几下就现出屋内的全貌。

十几平的空间强行隔出两室一厅,陈旧的沙发颜色发黑,客厅放着一个老式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头,吹出细小的潮湿的风,电视机发出嘈杂的噪音,冰箱也蜕出岁月的痕迹,泛出污黄的色泽。

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她头发依旧乱糟糟,额头上的伤口仍在,没有包扎,简单粗暴地贴了几张创口贴,她怀中抱着包被,冲着包被温柔地歌唱,矮窗投下一束光,落到她苍白枯槁的面容上,圣洁而美丽。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女人好像只会唱这一句,不断地重复着,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她的目光落到小满身上,才用力地扑了上来,哆哆嗦嗦地说话。

“宝宝,你,你去哪里了,妈妈找不着你。”

小满知道她脑子不清醒,这一声“宝宝”是她随口对着人喊出来的,可他依旧不争气地淌下热泪。

光阴走得飞快,他已经快十八岁了,已经是个能照顾妈妈的大孩子了。可他的妈妈却一直被困在了十七年前,不断地寻找被丈夫丢弃的“宝宝”——

因为顾矜芒就快要下课了,所以小满他们并没有多待,小满拧干热毛巾,把女人脸上的脏污都擦去了,轻声地说,“妈妈,我得走了,等,等过段时间,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他做了决定。

回程的路上,车内分外的安静,顾潮翻看着手头的文件,小满一直看着窗外,明明雨已经停了,可他看见的风景依旧是模糊的,水盈盈的。

汽车轮胎碾过地上的水洼,溅起水花,天空是乌蒙蒙的,浓云盖住了天空,车子走过热闹的街道,小满看见路边开着的花店,装修简约,纯白的墙面,门口的木牌写着招工,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里边多种多样的花。

“顾叔叔,能等我一会儿吗?”小满轻轻地揪了揪顾潮的衣角,小声地说。

王叔将车速减慢,从后视镜看过来等着顾潮表态,只见顾潮点点头,他就稳稳地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小满打开车门,没有打伞,走进了街景里。

他在匆匆的一眼中,瞧见了花店门口的向日葵,养得很好,葵籽饱满,花瓣浓艳,在雨天依旧表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推开门,小满就对上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他隐约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个花店老板,可又记不起来了。

老板正在包扎花束,见他进来,笑得艳若桃李,“想看看什么花?”

他不是刻意笑得那般招人,可他的相貌摆在那儿,不论做什么,都能让人心生涟漪。

“我,我想要一束门口的向日葵。”小满紧张地纠起手指。

“好。”老板停下手中的活,从他身边走过,小满能闻见他身上有很浓郁的玫瑰花香,不是香水的气味,而更像是长期浸润在花香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仙子,

小满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连顾矜芒都没有这个老板长得好看,他更像是活在梦境里的人,仿佛明天他再来,老板就会变成阳光下的泡沫消散了。

老板从门口挑挑拣拣,找出了最漂亮的几朵向日葵,从抽屉里抽出搭配的牛皮纸和丝带,很娴熟地开始包扎,他好像比小满还要害羞腼腆,动作的时候也不会找话跟客人攀谈。小满愣愣地站在一旁,能瞧见老板垂下的很长的睫毛。

“好了。”

老板将花束递过来,灿烂的向日葵裹在复古的牛皮纸中,绸缎做成的丝带将他们缠在一起,小满将花朵接过,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老板,请问多少钱。”

“送你了。”

“啊。”

小满睁着圆圆的眼睛,眼底有些许茫然,老板的手伸过来,堪堪接住他眼尾掉下来的一滴泪。

他从这个小朋友刚进来的时候就留意到了,小朋友的眼圈是红的,嘴唇也在微微的颤抖,是个很伤心的样子,可他嘴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小朋友,只能把花送给他啦。

“向日葵是打算送人的吗?”老板偏着头问。

“是的。”

“是送喜欢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向日葵的寓意不太好哦,我給你换一个吧。”老板以为小朋友不懂向日葵的花语,可抬眸一看,就看到白皙秀气的少年不住地点头,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他光洁的脸颊,蔓延到向下的唇角,又滴答地落在向日葵艳色的花瓣中。

小朋友流着眼泪,死死地咬住下唇,是个伤心欲绝的神态,冲着他点点头,哑着嗓子道,“我懂得的。”

他的琥珀色的眸子藏了巨大的悲伤,老板一时哑然无话,就见到他快速地扫码付款,只给自己留下一个狼狈的一瘸一拐的背影。

真是令人难过。

老天夺走了小朋友健全的身体,又赋予了他怎样的难过呢,他并不知道,只是在小朋友推门出去的时候,喊了句,“小朋友,你要开心哦。”

小满推门的手一顿,轻声说了句,“谢谢。”

当他走出花店,天已经放晴了,有稀薄的阳光穿透浓重的云层,落到了他脸上,也落到向日葵的花瓣上。

花店包装花束习惯性地会将附有花语的卡纸放在花朵当中,小满将卡纸拿了出来,只见葵花灿灿,字迹端丽娟秀,清晰地写着。

“向日葵花语”

“沉默的爱”

“没有说出口的爱”

“它是长而久沉默的爱。”(注解)

第02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回到别墅的时候, 天空已经放晴了,日头将漫天的乌云都赶跑,天空变成了晴蓝色, 日光刺目耀眼,将小满怀中的向日葵燃成了一团火焰。

他抱着花束走过长长的楼道,迎面对上漂亮的钢琴老师,老师穿着干净的白裙,秀发都拢到肩后,露出流畅的肩颈, 似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她是叶风晚的师妹, 叫沈离溪, 是个很出名的钢琴家, 叶风晚还没嫁人之前,与她同样出名, 时常辗转在各个国家城市演奏, 可嫁人之后, 便一心投入到顾氏的慈善义演中, 和顾潮一样忙得连轴转。

“小满, 来了?”沈离溪是个漂亮的女人, 也喜欢漂亮的花朵, 她澄净的眸子映着小满手上的花,艳羡道, “好漂亮的花, 小满是要送给小女朋友的吗?”

顾矜芒和小满都上了高中,估摸着也是谈恋爱的年纪了, 她不过是打趣一二,却不想小满白瓷般的脸浮上了薄粉, 淡色的嘴唇慌张地抖动了几下,才垂下琥珀色的眼睛,轻声道,“是送给小芒的。”

“你们感情真好。”沈离溪只觉得他可爱,柔软的栗色的短发,红透的耳尖,和握住花束的淡粉指尖都让她心肠变得很柔软,她是看着顾矜芒和小满长大的,此时颇有一种我家少年初长成的欣慰。

“好啦,小芒在等你呢,快去吧。”

她按照以前的习惯想揉揉小满的脑袋,却发现印象中的小孩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需要踮脚才能碰到男孩的头顶了,幸好小满是个体贴的,低下了脑袋,乖顺地任由沈离溪呼噜了好几下。

楼道的墙壁是暖黄色的,色调温柔,地板是原木色的,镶嵌在墙面的透明玻窗投入澄澈的阳光,落在小满的发梢,又落在他长而卷的眼睫上,他笑起来有个浅浅的梨涡,看着分外乖巧,可当他的目光触到走廊尽头矜贵冷淡的少年,笑意便都凝滞到了脸上。

顾小芒看着好像不太高兴。

森冷的目光落在沈离溪的指尖,又落到小满柔软的发丝上,顾矜芒双臂环胸背靠着墙面,身后是光线触及不到的阴暗,他神色阴鸷,完美的下颚线绷紧,如同野兽被侵占了领地,死死地盯着小满,不发一语。

小满紧张得指尖蜷起,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刚一靠近走廊深处,就被顾矜芒用力地扯进了怀里,有力劲瘦的手臂从身后绕到他胸前,如同幼小的猎物终于被窥视已久的野兽圈进领地,小满偏头就瞧见顾小芒的眸色冰冷,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就说出冷漠决绝的话。

“沈老师,你以后不用来了。”

“为,为什么?”

沈离溪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秀美的眉头蹙起,一回身就看到高大的男人抱着孱弱纤细的少年走进了房间,只给自己留下冷酷又沉默的背影,她的问话打在长长的走廊上,伸出长长的尾音,显得空旷又落寞。

很古怪,沈离溪一直觉得顾矜芒对小满的态度很古怪,这份古怪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从前她只觉得他们二人是孩童之间的玩闹,在过往的岁月里,每当顾矜芒练琴的时候,拥有栗色短发的小孩就会乖乖地趴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乖巧地闭着嘴巴,从不出声。

可到了课下,沈离溪往边上一看才哑然失笑,原来不是过于乖巧,而是这孩子睡着了,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下眼睑,微翘的嘴唇轻轻地嘟起。

她觉得可爱,想伸手碰碰小满粉白的脸颊。

可顾矜芒却像一头被抢走爱物的猛兽,脱下外套将熟睡中的人儿裹了起来,抱在了怀里,黑黢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敌意昭然若揭。

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沈离溪也就知道该与小满保持距离,以免与顾矜芒发生正面冲突,每次都只敢背着顾矜芒去捏捏乖小孩的脸蛋,揉揉小孩的脑袋,她今日是许久没与小满亲近,反而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唉,她望着过道尽头紧闭的房门,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也不知道顾矜芒这般浓烈强悍的占有欲,对小满来说,是福还是祸。

房内是出乎意料的安静,顾矜芒强势地把小满抱进了房里,反而就不说话了,冷着一张精致的俊脸,浓黑的眼眸往窗外看去,闹别扭似的不看自家的小猫。

他的房间没有挂窗帘的习惯,此时午后的日光透过整面的玻璃窗投进来,落在满墙的油画上,掠过美国队长图样的被褥上,洒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

高挑的男人抱着少年坐在地上的懒人沙发上,他的手臂修长而有力,怀抱似个牢不可破的囚笼,少年乖顺地蜷缩在男人怀里,他们的怀抱之间还隔着向日葵的花瓣,顾矜芒的目光落在小满柔软的头顶,眼中的戾气顿生,薄唇平直地抿起。

很讨厌别人碰他的猫。

“小芒,你为什么让沈老师以后不用来了?”

小猫揪住他的衬衣,抬眸小心翼翼地问,他的眼睛生得很干净,眼白澄澈,眼瞳是透亮的褐色,专注看人的时候,总是轻微地瞪大瞳孔,嘴唇微微张开,似好奇的小猫。

顾矜芒深深地看了他半晌,才强行压下心底那些晦涩阴暗的念头,不想吓着自家的小猫,于是他只能不悦地抿着唇,搪塞道,“我觉得她教的不好,所以想换个老师,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小满哥哥很喜欢她,所以不舍得让她走?”

这话就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顾矜芒锋利的眸子将人看着,缜密地捕捉少年脸上细微的变化,心想只要小猫脸上流露出半点的不舍,他就要将小猫关进笼子里。

不听话的小猫咪需要教训,等它红着眼睛喵喵叫,自己再将它放出来,告诉它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谁才是他应该讨好的对象。

可是他预想的一切都没发生,小猫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很认真地点头,完全站在了他这边,“既然沈老师教得不好,那就换一个老师好了,你是不是想了很久都不好意思跟她说呀,所以才看着不太开心。”

“没事的,下次可以直接跟姨姨说,让姨姨去跟沈老师说,这样小芒就不用为难了。”

小满说得很认真,他从不撒谎,对顾小芒说的话总是言听计从,只要是顾小芒说的他都会相信,迟钝到就连沈离溪都能发现的事情,他愣是那么多年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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