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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局

作者:肖仁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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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为了你!”南方望望苏晓虹,觉得她的话有一层什么意味在里面。

按照苏晓虹的主意,他们找到了当年的老妇女主任陈美玉。虽然她已经过了七十岁生日,但还很健旺。

苏晓虹将准备好的一盒高级点心用双手递给老人,甜甜地说:“老人家,这是何西捎给您老的,我们特意代表她来看望您老。”老人耳不聋目不昏,乐滋滋地接过点心,说:“你们是讲那女知青何西吧,她可是一个好女孩哩,难得她这么多年还记得我。”

老人又说,“何西当年就住在村边的仓库楼上。”老人口齿伶俐、谈吐清晰,可想而知她当年当妇女主任时的风范。她边说边迈着稳健的步子带着南方和苏晓虹向村边走去。那木楼因年头久远而显得十分破旧,楼前的草坪上零乱地堆着瓦砾,那些枯败的草茎自楼脚的枕木间斜逸而出,懒懒地摇摆着荒凉。每一块斑驳的木壁都开着裂缝,那隐约的霉味和腐臭就源自那些苍凉的裂缝。还有那架楼梯,日晒雨淋的,早已腐朽不堪,人走在上面,它便发出破旧而低沉的叹息。

老人的故事,就从这荒芜破烂的旧址上被翻找出来,透着一股旷远的既陌生又陈旧的意味。

那是一个无月亦无星的后半夜,村里的人们还酣沉在香甜的睡梦里,村子里寂静无声。村口仓库楼上的知青点里,一盏豆油灯在窗前忽闪了一下,旋即又幽暗下去。少顷,木门嘎吱一声,有身影自门里闪出,徐徐晃向楼梯头。

梯子是乡里寻常的木梯,人走在上面免不了要吱嘎吱嘎地响一阵。不过那晚的吱嘎声很轻很细,似乎是怕惊动了村人的睡梦。嘎吱声停止后,那个身影已到了楼下。黎明前的凉风从村口吹过来,那身影打了个战,之后踏上楼前的石板路。那石板路向村口延伸而去,在黎明依稀的光影里,仿佛一条青灰色的飘带,无声无息地飘摇着,晃得那么幽远。叩在石板路上的足音说有实无,说无实有,无法用耳朵去谛听,只能用意念去体会。一切都梦一般,实实在在而又虚虚幻幻。

身影不一会儿就沿着石板路飘到村口的槐树下。身影的身前还有一个布包。那布包也轻飘飘的,像舞台上的道具。抱着布包的那双手小心翼翼地用着力,表示着对它的怜悯和呵护。身影在槐树下迟疑了片刻,然后就迈下前面的石坎,迈向村外那片原野。

灰暗里,石板路一直在原野上蜿蜒着,直至原野尽头的小镇。

那个身影就是陈美玉。陈美玉老人说,那天晚上,她是因为可怜何西,才将她的婴儿送出村外的。她决定把事情做得隐蔽点,于是选择了黎明前这个最黑暗的时候。陈美玉老人叹了口气,又说,其实她这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老人接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南方和苏晓虹。

那个时候知青返城风刮得正盛,跟何西一起来的几名知青都离开槐树弯,回城当了工人。可何西还形单影只地待在那里。她对回城没有太多的奢望。她下放的前一年父亲成了反革命,一直被关在牢房里,母亲因此大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间。何西没有任何回城的背景。就是回了城,一无亲二无邻的,又到哪里去找工作混饭吃呢?何西干脆不去想这事,一心扎根农村干革命,打算在农村当一辈子农民。何西想,这里的农民祖祖辈辈都过来了,人家是人,自己也是人,她不相信自己活不下去,何况她在农村待了几年,已经把一个作为农村妇女应掌握的生存本领都掌握了。

当然,如果事情仅仅如此,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问题是当时何西跟当地的一个青年好上了,那个青年是大队支书的儿子,叫王青松,刚从部队复员回乡。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魁梧英俊,高中毕业在部队混了几年,见了些世面,说话、做事自然与足不出乡的愣头青不一样。他复员回家看见何西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何西也觉得跟他谈得来,加上何西断了回城的想法,准备在乡里过一辈子,心想凭自己反革命分子的女儿身份,若能嫁给王青松这样要品貌有品貌、要家庭条件有家庭条件的青年,她也就知足了。两人就这样好上了,而且在一个月白风轻的夜晚,就在村边这座仓库的楼上,何西以身相许,把自己整个儿交给了王青松。

接下来的日子,何西一面憧憬以后跟王青松共同生活的美好前景,一面暗中计划结婚的事。不知不觉中肚子也大了起来,何西又惊又喜,到后山的水库工地上找到了王青松,把他拉到坎下无人处,对他说:“抽个空回去把事办了,娃儿都快下地了。”王青松伸手摸了摸何西隆起的肚皮,一蹦三尺高,叫道:“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叫够了才拥着何西说,“别急嘛,第一期工程快结束了,到时捎个信给爸妈,要他们先准备准备,工程一结束我就回去。现在还不行,我这个突击队长一走,整个工地还不瘫痪了?”何西觉得王青松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回了村。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水库一期工程快结束的头天下午,王青松跑到岩山上想去点燃那个半天没响的哑炮时,岩山上猛地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王青松的身体跟着惊飞的石块分作几处抛向半空。

何西悲恸欲绝,但她没倒下去,撑着日渐粗大的身子,到王青松家去安慰两位老人,而且表示要把肚子里他们的孙子生下来。何西说这话的时候,陈美玉也在场。当何西回到仓库楼上时,陈美玉也跟去了,陈美玉说:“孩子,你的心肠太好了,你的话使两位老人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可你仔细想过没有,你还是个姑娘,还要嫁人的,你若真的这么做,以后怎么办?”何西当然知道陈美玉话中的道理,但她是个重感情的人,她说:“我不这么做,怎么对得起青松在天之灵,怎么向两位老人交代?”陈美玉说:“我劝你还是把孩子打掉,青松已经去了,你留在世上还得做人,我相信两位老人也会理解的。”

何西对陈美玉的好意表示感激,却没照她说的去引产。就这样,何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

这天晚上,陈美玉又爬到何西住的仓库楼上。陈美玉手上拿着一张表格,那是推荐上师范的政审表。这是陈美玉和支书也就是王青松的父亲去公社开会,从公社书记手里拿回来的。公社书记跟大队支书交情深,他早就答应给村支书的儿子王青松弄个上中专或大学的指标,可谁知公社书记刚争到一个上师范的名额,王青松就遭遇了不测。但公社书记还是把表格交给了大队支书,说:“青松不在了,名额还是给你吧,你拿去安排。”大队支书颤抖着接过了表格。回村的路上,他又把表格交给了陈美玉,说:“让何西去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停停,又哽咽着说,“你还是去做做工作,要她把孩子做掉,不然做了妈妈,怎么给她搞审政呢?”听支书这么说,陈美玉忍不住流下泪水,在支书那苍老了许多的脸上望望,点了点头。

但倔犟的何西任凭陈美玉怎么引导,她都不听,后来硬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那天陈美玉也在仓库楼上何西的屋里,两人聊了一会儿,陈美玉起身准备离去,忽见何西脸色异常,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赶紧把何西扶到床上,接着烧了热水,准备了布片、土纸、剪刀什么的,还到仓库楼下的路旁采来几样草药,煮了一砂罐药水。经过大半夜的折腾,何西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但却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陈美玉老人叙述到这里,指了指南方和苏晓虹面前那架布满灰尘的破床,说:“噢,就在这架床上。”

苏晓虹听得非常投入。她无法从老人的回忆中收回思路,忍不住提心吊胆地追问道:“那后来呢?”老人说:“后来何西就上了师范。”苏晓虹说:“还有那孩子呢?究竟怎样了?”陈美玉说:“我还没有说完呢!”

陈美玉老人跟着南方和苏晓虹一起来到城市。她依然精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苏晓虹和南方假戏真帮的意图,她非常愿意配合。南方说:“老人家,就辛苦您了。”老人说:“这算什么?只要对何西的病情有利,我再辛苦也值得。”

南方和苏晓虹领着陈美玉走进何西的病房时,病房里只有何西一个人。何西不声不响地坐在床上,一如既往地望着屋角发愣。南方把老人领到何西的床边坐下,然后对她说:“何西,你看谁来了?”

何西没有反应。陈美玉老人则微笑着望着何西,目光中满是怜爱。

南方又说:“何西,难道你忘了?这是当年的陈主任呀。”

好半天,何西才转过痴呆的目光。

老人立刻拉住了何西的手,老人说:“你没变多少,还是当年的模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可老多了,不中用了,你大概是认不得了。”

何西的目光依然还是那么混沌。

老人又说:“我就是那个美玉,槐树弯的陈美玉呀。”

何西那混沌的目光似乎亮了一下,仿佛那目光在深沉的记忆的洞壁上触着了一丝岁月的余韵。南方趁机在何西的肩膀上拍了拍,说:“你不是想要你的女儿吗?你还想不想得起你的女儿?”

何西的瞳仁立即睁得很大,她把手从陈美玉手里抽出来,紧紧抓住南方的臂膀猛摇着,几乎是狂叫着喊道:“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在哪里?”

当年何西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婴。

也许是孕期过度悲伤的原因,这个女婴竟然是豁唇,样子极难看,然而就是这个女婴让何西生得死去活来。何西从昏死中醒过来时,发现孩子已不在自己身旁,原来,在何西不省人事的那两个小时里,陈美玉让另一位前来帮忙的村妇守护着何西,自己抱着女婴摸黑走下木楼,走出村子,将女婴寄养在村外的一户人家。

陈美玉不愿让何西看见自己生下来的是一个豁唇,她怕何西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何西醒来后朝陈美玉要人时,陈美玉隐瞒了部分真相,她说:“恭喜你生下一个女儿。”接着又说,“可你这个样子怎么养得活她?我已经把她送到镇上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媳妇刚生个儿子,奶水足得很。”

听了陈美玉的话,何西侧了侧虚弱的身子,无神的眼睛望着窗外泛青的曙色,一句话也不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懂得陈美玉的一份苦心,更何况她一时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

不久,在村支书和公社书记的努力下,何西的政审通过,被送到市里上师范。何西走的那天,村里人和支书、陈美玉将何西送到了村外。何西突然抓住陈美玉的双手,哽咽着说:“婶子,毕业后我再来向你要我的女儿。”话没说完,何西的泪水已滂沱而下。

陈美玉闻言,怔怔地愣了一会儿,随即才省悟过来,点着头说:“到时你回来吧,我把你的女儿交给你。”

可何西毕业后并没回槐树弯,她那豁唇的女儿也没能活下来。

其实,何西是很想回去看看的,她想念槐树弯的父老乡亲,想念那段无法从生命中抹去的岁月。但她没有勇气,她知道回去后将一无所获,她找不回那份有凄苦也有情爱的记忆,找不回她那一生下来就离开了她的女儿。何况她毕业后参加工作不久就嫁给了罗云汉。在这种情况下,她唯一的办法只能用时间把过去的一切尘封起来,永远也不去翻弄它。

哪知道这么久了,她又会想起她那个女儿。那天在槐树弯,陈美玉老人跟南方和苏晓虹叙述完那个蒙了厚厚灰尘的故事后,曾感叹着说:“这让我到哪里去给她找女儿呢?”

一旁听得人了迷的苏晓红这时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总不能让何西失望吧,否则她的病就别想好了。”

苏晓虹的话让南方和陈美玉老人都沉默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苏晓虹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往陈美玉老人面前一站,说:“老人家你看看,若何西的女儿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就是我这个样子?”

陈美玉老人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旋即就明白了。她在苏晓虹身上左瞄瞄,右瞄瞄,足足瞄了两分钟,最后她说:“还真巧了,就是你这个样子。”又说,“别看我老了不中用了,但我的眼力还不错的,我细瞧过了,你还真的与当年的何西有几分相像。”

南方对何西说:“老人就是给你送女儿来的。”

老人说,“你还记得吗?你的女儿就是我接的生,当时我见你身体虚弱,没放在你身边,而是把她送了人。”

老人说,“你女儿是叫镇上苏姓人家的媳妇养大的,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去认领,却一直未见你回去,他们便让她姓了苏。”

老人说,“后来那户人家还把你女儿送进了大学。”

老人的语调平和,声音洪亮,把事情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连待在一旁的南方,都差点对老人编的这一套美丽谎言信以为真了。南方很佩服老人的口才,南方和苏晓虹跟老人排练这套节目时,只给老人设计了自我介绍的台词,想不到她临场发挥竟这么出色。

何西的眼睛很明显地转动起来。

何西说:“你是陈、陈主任……”

老人点点头,赶忙说:“我是我是,你终于想起来了。”

何西说:“我女儿真的……”

老人说:“真的,真的来了,我把她交给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苏晓虹在这个时候出场了。她改变了装束和发型,与她前两次来何西病房时判若两人。苏晓虹走进病房,站在床边,用一双深情的眼睛凝望着何西。何西的目光也久久地停留在苏晓虹的脸上,那目光始而迷茫,继而疑虑,再而恍然,接着盈溢出浑浊的泪水。

就在这么一个漫长而短暂的瞬间,苏晓虹一头扎进何西的怀抱,声情并茂地哀哀地哭泣起来。

许是受了感染,何西亦抱着苏晓虹的头战栗着泣出了声。

这又是南方始料未及的。按照事先的设计,苏晓虹走进病房后,紧挨何西坐下,根据早就虚构好的内容叙述自己的所谓经历,尽量编得像那么回事,使何西真的相信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事后南方曾问过苏晓虹,当时她为什么一上场就抑制不住地扑进了何西的怀抱,而且那情态和声音没有一点虚假和做作的味道,连他都产生了错觉,真把她当成了何西的女儿。苏晓虹说,当时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反正她在窗外听着陈美玉老人讲那番话时,心里就有一股东西莫名其妙地涌动着,让她无法自抑,等到她一走进病房,她的目光和何西的目光碰在一起,她就真的认定了何西就是她的母亲——她的亲生母亲,所以她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扑了上去。

南方望望苏晓虹,突然觉得她是那样的可爱。南方说:“晓虹,我真不知怎样感谢你,你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孩。”

苏晓虹说:“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要说不同,就是我三岁死了母亲,是在继母的咒骂声中长大的,所以我早就从家里独立了出来。”

苏晓虹说的当然没假,这也是实情,但还有一半理由苏晓虹没说,那便是为了讨得南方的欢心,使他如愿以偿。

十一

从何西的情形看,她好像已经确信苏晓虹就是她的女儿了。何西痴呆的目光变得柔和。这目光常常停在苏晓虹的脸上,表示着慈祥而又满足的含义。南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位痛失儿子的母亲精神失常之后,因为见到幻想中的女儿而病情有所好转。连负责这个病室的医生也感到奇怪,他们的精心治疗和特效药都抵不过一位贸然闯进病房的女孩子的作用。

南方希望何西的病会因此而完全康复。南方希望他和陈美玉老人、苏晓虹三人设计的这场骗局会永远维持下去。这场骗局的初步成功,使他们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项高难度的大事业。

几天后陈美玉老人回了槐树弯,老人离去前对何西说:“你女儿我给你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何西望着老人,显得很平静,她点点头,她像听懂了陈美玉老人的话。

南方和苏晓虹依然不离何西左右,尤其是苏晓虹,她完全进入了角色,像亲生女儿一样守着何西。苏晓虹的存在,对何西病情的稳定起到了关键作用。南方和苏晓虹都感到很欣慰。南方特别感激苏晓虹,她的努力减轻了他心头的负罪感。

这天,南方看到何西的气色不错,就建议苏晓虹回店里看看,她已经好久没去打理店里的事务了。苏晓虹觉得南方说的也是,就把何西交给了罗云汉,让南方陪她回去。

好在苏晓虹请的两个店员还算尽职尽责,店里生意一直还在维持着。苏晓虹谢过她们,给她们放了一下午假,这样店里就只剩下南方和苏晓虹了。南方看着苏晓虹忙碌的样子,就歉意地说:“晓虹,为了何西,让你把生意都耽误了,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是。”苏晓虹说:“你是真的要感谢我?”南方说:“当然。”苏晓虹用那略带伤感的目光望了南方一会儿,然后慢慢说道:“你还知道要感谢我?你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何西。”

南方怔了怔,忽然懂了苏晓虹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太专注于何西了。他回避了苏晓虹的目光,低声说:“是我不好,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苏晓虹笑了,说:“谁要你的报答?有些东西是你报答得了的吗?”停了停,才又说,“也好,等一会儿罚你给我做事。”

南方说:“我甘愿受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下来,苏晓虹就去开了灯,说道:“晚上的生意有时比白天还好。”

果然就陆续有人走进店里,不一会儿工夫,苏晓虹就做成了两笔生意。苏晓虹的情绪似乎饱满多了,目光中的伤感消失了,说话的口气也轻松了许多。

这时突然停电了,店里店外变得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南方一时不知该干什么才好,掏了烟却不知火柴在哪里。苏晓虹也隐在黑暗里不动,老半天才说:“没关系的,这个时候停电不会停得太久,等一会儿就会来电的。”

他们在黑暗里沉寂了好一阵。

南方的思维仿佛就跟这黑暗一样,陷得很深很深,而黑暗的深处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何西,一个是苏晓虹。

苏晓虹见南方没有动静,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不出声了,你是不是还在我的店里?”

南方觉得苏晓虹的声音是无数根轻盈的游丝,在黑暗里摆动漂浮,欲凭借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荡漾到极远的地方去。后来,那游丝慢慢粗起来,慢慢揉成长长的绳子,将南方的思维缠绕住,自黑暗的深处拉近拉近……

苏晓虹又嘀咕了一句:“还不来,莫非今晚就这个样子了?”

南方这才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他说:“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

苏晓虹说:“好是好,可我的生意做不成了。”

南方说:“那就把店门关了吧。”

苏晓虹说:“也好,现在我就罚你做事,就算你对我的报答。”

南方说:“好吧,怎么个报答法?”

苏晓虹说:“你把门口的模特给我抱进来,我去关门。”

接着她又开玩笑说,“动作要斯文点,她可不是你的情人。”

苏晓虹便再也不吱声了。

南方说:“我就把她当一会儿情人吧。”

南方在黑暗中摸索着,小心翼翼摸出柜台,摸向门边的服装模特。南方伸出手一用力,就把模特拦腰抱了起来。

那一瞬间,南方真的抱住了风情千种的情人,抱住了他有生以来一份最特别的感觉。这个情人当然不是模特。

南方不出声地思忖道,这又是一个骗局,可这是一个多么生动而迷人的骗局啊!

苏晓虹则在黑暗中无声地得意地笑了。她蜷缩在南方的怀里,觉得他那长长的手臂遒劲而柔韧。苏晓虹身体酥软如泥,仿佛醉了酒一般。她别无所求,亦别无所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这样躺在这长长的手臂里,一生一世,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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