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愁云惨淡，黑暗依旧深深。&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凝神细听，屋内依稀传出云清临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先生可查出，我究竟生的是何病？”

老郎中重重叹息，等得半晌后，再叹一声。蓝聆撑着头趴在屋顶上打哈欠，只听闻老郎中不断唉声叹气。

“天意而已，先生不必自责。”云清临笑了起来，从老郎中良久的沉默中，他大致也看懂了些什么，“直说罢，我还剩下多少时日？”

“公子慈悲为怀，届时定有天助，切莫要再言如此不吉之话。”老郎中忙好言相劝，“会没事的，公子要相信老夫，更加需给予自己一份希望，不行到最后一刻就尚且存在变数。”

“我时日无多了，对吗？”云清临一语道破。

老郎中愣了愣，知晓纸不可能包住火，何况他本来也没想刻意对云清临有所隐瞒，毕竟是云清临的身体，终究只有云清临自己最清楚。

作为局外旁人，以他这点微薄之力所能做到的，不过是为病人提点迷津，对症下药。

可照云清临现在的境况看，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了......

老郎中沉沉开口，低回凄迷的语调里盈满沧桑：“公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云清临听完这番分析后，反应异常平静。

夜风轻拂过窗棂，携着阵阵凉意，仍旧是透进骨子里的冰冷。那霎间停驻于瑟瑟寒风中的感觉，多么多么惹人怀念。

历历往事，犹在昨天。

追忆当初，宁澄湖畔，百花宴上，夜风如故，伊人如旧。嗟叹如今，夜风念情还故地，却是盼得离人不复，陌人不故，万水千山皆过尽，空余满目沧海桑田。

待情至深处，云清临溘然狂笑起来，那样放浪不羁，那样肆无忌惮，似乎世间的一切于之他，都只是黄粱一梦，梦醒成空。

“从宁澄湖回来那日，我觉得身体不适便找过你，你不是诊断说，我还剩最后一个月可活么？”云清临的笑声渐渐压低，纵然孤高自许如他，此刻仍掩不住语气中的伤楚，“那么，现在呢？”

老郎中实在不忍心说下去，可他没得选择，走到了这般地步，只能咬紧牙关挤出两个字：“三日......”

“不逾三日么。但是......但是小桃的生辰。”云清临倏而焦虑不堪，嘶声唤道，“先生，无论如何想办法让我撑过这十三日，好不好？”

老郎中无可奈何。他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狠下心，拒绝一个将死之人所能说出的最极尽卑微的请求，惟有长长哀叹。

兴许是夹了眼泪的缘故，云清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先生应当明了，云清临这一生从未求过什么人，然则今日，我求求你了。万劫不复也好，挫骨扬灰也好，我愿意不计较任何后果，只要能再活十三日，我这一生，便无憾了。”

对此，老郎中诚然黔驴技穷，刻意回避开先前的话题，反过头来询问：“毒素已经蔓延至全身，公子不久以前受过什么刺激否？”

老郎中确实百思不得其不解，刚才切脉时不经意间发现，云清临体内毒素的蔓延速度比预期的快了数倍，已然失控。

云清临这类蜜罐温床里栽培大的公子哥，他能受过什么刺激呢？换言之，又有谁胆敢刺激他呢？

蓝聆从屋顶铺得整齐的砖瓦上跳起来，就着夜风拍了拍自己的脸，忽然脑海当中灵光一现，扯了扯慕祈的袖子，笑道：“长久以来和云清临纠缠不清的，倒是真有一个人。”

慕祈从容自若地接过话：“秦惜菱姑娘，是么？”

连蓝聆这般迟钝的人都想得到的问题，他肯定不会想不到。那日秦惜菱在醉客楼里借酒买醉浇愁，喝得酩酊大醉。

不甚清醒的状态下，秦惜菱蓄力猛踢了云清临两脚，虽说第三脚被慕祈拼命拦下来了，但是前两脚全部踢在了小腹上。

这十有八九是云清临体内毒素极速扩散的原因。

从相识到决裂的那一段柔情岁月里，云清临误了秦惜菱十日。秦惜菱断断是个烈性女子，因她一时怄气，酿得云清临用了整整二十七日光阴去还她难舍的痴情。

按照常理细数，这笔账应该这样算。却不尽然，云清临似乎伊始就未想将实情告知与秦惜菱。

所以，在秦惜菱心目中，自始至终都是他负了她的。而她还是那个成天美梦幻想着在伊甸里长相守的青涩小姑娘，其实她什么也不知道。

迷茫下去，就这样挺好，想来云清临做的便是此番筹算。

既然他从事发开端起便一直隐瞒秦惜菱，那么于以后所剩无几的时日里，绝对是愈发不会让秦惜菱知晓真相的。

由于隔着一个不透光的瓦砾屋顶，蓝聆完全看不到室内的情形，只能从云清临和老郎中偶尔几句不甚连贯的对话里揣摩出些许信息。

屋里昏暗的烛光炸出两声爆鸣，云清临微弱的嗓音也在此时响起。

“刺激？”他蓦然停了一下，续道，“未曾……”

老郎中接连叹气，也不愿对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的缘由穷追不舍：“恕老夫失陪，若无他事，老夫则先行一步了。”

“先生且慢。”云清临叫住他，“实乃回天乏术了么？”

“老夫学疏才浅，当真无能为力。”老郎中缓缓摇头，推门行到屋外，拱手告辞。

“先生请留步。”云清临复又将他叫回来，嘱咐道，“能否帮我保守一个秘密？”

“公子且说，老夫自当倾力而为。”老郎中突觉自己走得未免忒急躁了些。

往少说都有三四年交情了，云清临心思缜密行为谨慎的性情，他若还不了如指掌，才着实是大过。

一只脚刚迈出朱漆门槛，当即讪讪收回去，等待云清临接下来的交代。

云清临深沉地说道：“我不贪心，不妄想再多活十三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及悲悯，只希望先生能容许我最后任性这么一次。”

他仿佛想到了住在心底的最重要的人，话语当中饱含思念：“我中毒的事不要告诉小桃，好不好？”

“小桃？”老郎中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理所当然不晓得这么一个人，“是谁？”

“啊！你不知道她。”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岂是旁人能够涉足的。

云清临柔声念出那人的名字，像是害怕稍不留神就将她打碎了般，气息轻如鹅毛曳地：“秦惜菱。”

老郎中有些惆怅：“公子，你何苦呢？”

云清临似乎笑了笑，巧妙化去了一身清冷，柔情无限地说道：“大概……是不愿耽误了她吧。”

“试想，她若真嫁与了我这样一个注定要死之人，不久后我一旦归天，岂不连累她做了寡妇？”

“与其害她因毁了名节受人唾弃，抱着回忆郁郁终日，倒不如一开始就让她恨我入骨，亦唯有如此，才可能逼得她永远忘记我。”

“到头来，即使我不可做她的良人，也希望她能找到真正门当户对的人家，和别的男子成就一段锦绣美满的姻缘，忘却过往，在祝福声中过上更安稳的生活。”

“我给不了她的，别人代我给她，我亲手在她心中凿出的伤痕，别人用加倍的温柔代我抚平。伊人如斯，死复何求……这样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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