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的水涨得老高了，凡是百姓们没有收拾好的家当就都卷入了水中，看起来浑浊不堪。&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妾身靠在船沿上向外观望，好像周遭的一切与妾身无半缕联系。”

说到这里，秦惜菱顿了顿，捧起酒盏轻抿了一口，静静地叙道：“不久后，有什么东西侧击了一下船底，从妾身的角度朝下搜寻，正好能看到一个人的发丝和衣袖。”

“那时情况危急，妾身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抓紧了那个人的衣袖。连月的暴雨引发洪灾，河道旁成千上万老百姓筑起的堤坝坍塌了，洪水猛地席卷而来，船夫凭借多年来的经验调转船头，整条船的人都奋力划桨，可终究没有逃过一劫。”

“船彻底翻了，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掉了所有人的头顶，船上无数的细软也不知被冲去何方，但是，妾身没有松开手，死死拽着那个人的衣袖。”

“洪水将我们冲到了一座山洞里，那个人就平躺在妾身的旁边，祥和得像是睡着一样。妾身不曾和陌生的男子独处过，也不晓得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山洞里异常幽静，探出手去摸他的额头，竟然滚烫一片，妾身忙用手捂上嘴，好怕他就这样死了，死在妾身旁边。迷迷糊糊中看见他的唇动了，似乎念叨着什么，含糊不清，凑近才听清楚他是说冷。”

“妾身想也不想便一个人跑出去拾柴火，鞋子早被洪水冲掉了，柴要走好远才能找到干的，回来时脚上全是水泡，不少地方破皮流了血。那把火生了约莫一个时辰，妾身将外衣在火边烤干后，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他烧得越来越严重，好在总算是醒了，挣扎着起身行了礼后，他告诉妾身他叫云清临，因从小体弱多病，所以一到阴雨不断的天气则容易旧病重犯，此次昏倒在水中便是由于这个原因。”

“妾身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柴火，甚至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一个面容姣好，气质清华的男子，居然是云家人，抑或者说，何故非要是云家人不可呢？”

墨玉低声咳了几声，皱起眉头：“难道秦家与云家有过纠葛吗？”

秦惜菱忽的笑了，笑中充满自伤的情绪：“是啊，旧年的恩怨，两家从祖一辈开始对峙到如今。”

蓝聆摆摆手，叹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妾身一介女流之辈背着他在山中转了半日，即使这样，也还是寻不着回家的路。妾身不敢将真实的身份告知他，担心他知道后会恨妾身。”

“长此以往，妾身日复一日地去深山中设陷阱捕捉野物，折断树枝打果子，用树叶盛接岩石缝间涓涓渗出的水带回山洞喂给他喝......妾身不怎么懂得照顾别人，手上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值得高兴的是，他的病情逐渐好转。”

“该来的总会来，注定要走的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一天清晨，云家的武将领着浩浩汤汤的军队找到了我们暂居的树林。在云清临的邀请下，我们一同跟随大队人马离开了山洞。”

秦惜菱为自己斟了杯酒，无限忧伤地讲述道：“大水早已退了，一切都恢复了常态，像是这场洪灾从未发生过一样。车队在云府前停下来，云清临在武将的搀扶下和妾身挥手作别，他踉跄着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想起要询问妾身的名字。”

蓝聆浑身寒毛倒立，抖道：“不能让他晓得你是仇家的长女。”

“对，绝不能。”秦惜菱轻描淡写，“妾身骗他说妾身叫小桃，是琴王世家宫小姐的丫鬟。”

蓝聆略有耳闻，宫家世代以乐著称，当年宁澄湖畔，一重纱幕后伊人素手轻拨，先皇称善，在场宾客无不唏嘘，琴王世家的名号不胫而走。

秦惜菱长长一叹：“他对妾身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却放心不下妾身这样一个弱女子，坚持要军队送妾身回宫府。妾身本就不是什么宫家的丫鬟，自然不能从他，便借口想去集市上逛逛，不希望其他不相干的人跟着。”

“他生性清冷，不会死缠烂打，于是依了我的要求，收回了云家的军队。一直以为那刻后，山洞里那段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艰苦卓绝的经历就也随着洪水逝去了，怎料五日后一次偶然的重逢，才是秦惜菱与云清临真正的缘起……”

蓝聆咽了下口水，伴随着秦惜菱清丽婉转的声线，脑中勾勒出的轮廓越发明晰，组合成了这样的画面——

和云清临分别五日后，秦惜菱故技重施，找贴身丫鬟小桃互换了衣服，再次溜出秦府，忽而一阵古琴声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悠悠飘来。

顺着琴声一路走去，前方的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的大字：宁澄湖。琴声正是从里面传来的，秦惜菱想见识见识奏出如此优美曲调的人到底长得怎样。

假山旁，一个男子专心致志地低头抚琴，澄澈的湖水中倒映出他倾世无双的面容。

秦惜菱伫立在不远处久久凝视，那人淡然清雅的风姿她不会忘记，那人如空谷幽兰般高洁的气度她更是铭记于心——云清临。

琴声骤然顿住了，秦惜菱惊愕地抬起眼，恰好云清临也在看她，秦惜菱有些僵硬的行了礼，想要离开，可是双腿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

云清临也低眉垂眼以示礼节，而后他缓缓将琴放到脚边，站起身步态从容地朝秦惜菱走去。

秦惜菱顷刻间被弄得手足无措，尴尬道：“抱歉，妾身打扰到公子的雅兴了。”

“洪灾、山洞。”云清临无端的说出这两个词。

秦惜菱彻底茫然了：“我记得。”

“既然记得，那你怎么会唯独愿意忘记我……”

“妾身没有忘记公子。”秦惜菱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始终没有。”

“这些天，我写信派人寄到琴王宫家，宫家小姐回信说，她们府上没有一个唤作小桃的丫鬟。”

秦惜菱自知身份瞒不下去了，干脆向他坦白：“是，妾身骗了公子。”

云清临眼里望不见底的深邃：“你是否骗过我并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她曾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保护我，曾在我病入膏肓的时候照顾我，甚至在险象环生的时候都没有离开我。对于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人，我又怎会在意她是否隐瞒过我呢？”云清临执起她的手，眼里有什么化开来，温暖了一身的清冷，“重要的是，她来了。”

“我？”秦惜菱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难以置信。

原来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全部被他视为珍宝妥善收藏着。

“对，我在等你，”云清临的目光愈发柔和，“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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