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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祁长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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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精钢所制的长戟一分?为二,月牙戟头哐当砸落在地。

“谁!”男人回过头,“谁敢这般大胆!”

回答他的,则是同一时间?,如山海般倾潮而来,覆盖整个?重霄峰的锐利剑意。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戚长昀!戚长昀来了……”

戚长昀这个?名字,无论在什么时候提及,都能令人心头一颤,便是如今境况下?,也有无数人停下?动作,企图一窥剑神真?容。

戚长昀仗剑而来,玉冠束起的白?发扬在半空,既明?剑沉金色幽光流转,他眼?中平静,口中念出?剑诀。下?一瞬,既明?便如一座巨大山峦在他身后立起虚影,铺天盖地笼罩着礼台,长剑落下?,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霁尘真?人!霁尘真?人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呜呜……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此处……”

天机在他后方,十六柄长剑盘旋飞动,不断立下?屏障保护本门弟子。

这柄独一无二的神武劈砍在重霄峰,连伫立千年的山头也似为之一晃,落叶扬沙间?,那位红衣执鞭少女立于高处,嗓音清脆响亮,问道:“霁尘真?人,到了此刻,你也要包庇朝华宗吗?”

戚长昀面色冷沉,衣袂随风而起,头顶乌云骤乱,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已是浓雾环绕,处处黑压压一片。

他居高临下?,立于半空,剑影在身后高竖,阴影落在了重霄峰每个?人身上,唯独长发如雪新?白?,剑刃金光直冲天际,成为这黑沉黯淡中最后一抹亮色。

嘴唇微启,声色冷沉:“与你何干?”

他的剑锋锐如旧,只一动手指,便生生穿刺过薛应挽面前人影。那握着半截长戟之人尚还保持着狰狞面貌,倏尔,便直直横倒在地,没了最后一丝气?息。

“戚长昀,你助纣为虐!”执鞭女子脚尖一点,纵身跃上半空,长鞭挟卷,还未击上,便被重重击落在礼台后方巨岩处。

余下?之人,有人胆战心惊,有人瑟瑟发抖,却又更多人,为戚长昀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威慑而沉迷,握紧手中武器,也求与他一战。

与吕志正对决的宁天河唤出?本命武器,电光火石碰撞间?,不忘道:“戚长昀如今丹田已然没有内丹,不过强弩之末,诸位不必害怕。”

——什么?

此话一出?,四下?惊乱,连顾扬与魏以舟都对视一眼?,慌措道:“师尊!”

失去内丹,便意味着无法再修行,以往真?气?内力也会从丹田处逐渐流失,最终沦为一个?废人。可到了戚长昀境界,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对他造成如此伤害?

除非是他自愿而为。

显然吕志也不知?他已然失去金丹一事,手中长剑不稳,被一道灵流击入胸膛,咳嗽几声,喝声问戚长昀:“霁尘,怎么回事?”

戚长昀表情未变,手中剑锐意不减,道:“不错,我的确失了内丹。”

未等余下?人反应,又是一剑,在薛应挽与顾扬魏以舟所在位置之地落下?一道结界,将他们与乱战分?隔。所有上前之人,都被极快的剑意如看不见的利线贯穿心肺,倒地而亡。

“可我今日想护之人,你们还拦不住,”他道,“只凭这一点修为,也足够了。”

第34章 变故(六)

戚长昀从半空落地, 挡在薛应挽身前,他所在之处,剑气纵横, 灵流澎湃,气场威慑整个重霄峰, 丝毫不像没?了金丹之人。

薛应挽喊道:“师尊!”

戚长昀没?有回头,脊背挺拔, 及腰白发一尘不染,手持出鞘的既明, 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去握戚长昀的手, 对方很少见地停顿了一下, 随后满是剑茧的按着?他掌心,很用力地回握, 意为“不会有事”。

同时掌中凝起?剑气, 将他往远处重重推开。

薛应挽眼中漫上一点湿意,雾蒙蒙地看不清面?前景象。他被魏以舟带着?,顺着?戚长昀留下的那?一丝剑气,从数百千人中突破, 踏上飞剑, 穿透云雾朝峰外而行。

从有记忆起?,每次遇到危险时,戚长昀总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前, 替他当下所有风雨侵袭。薛应挽曾问他, 师尊这样,不会怕我?长不大吗?戚长昀只是擦拭剑鞘, 很平淡地回答他:“那?便永远不要长大吧,”他说, “我?会永远保护你。”

刀光剑雨,满目鲜血疮痍的混乱杀伐间,薛应挽也?终于将这一切原原本本串联了起?来——也?许宁倾衡找自己的茬,将他带到戒律堂审判只是偶然,可从那?件事中,他知晓了自己与戚长昀关系不一般,毕竟他二人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师徒。

继而下山到长溪小居又正好给?了沧玄阁机会,他们重伤自己,也?只是在赌戚长昀会不会救他——毕竟,薛应挽是唯一一个能够令戚长昀如此在意之人。

若只是丹田被毁,以戚长昀的能力,就算损耗大部分?灵力也?不是没?有修复可能。可也?许是那?一刀落下时看到了戚长昀留给?他的一丝护身真气,于是宁愿遭受同样反噬,也?要施下带有邪咒的恶毒手段,逼他若要救人,只能以性命交换。

当然,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没?有人会觉得,戚长昀真的愿意为了一个筑基期的小徒弟,宁愿抛弃自己千年修为与飞升可能,顶多只是想拖他一段日子而已。

谁也?没?想到,他们赌成功了。

戚长昀真的愿意牺牲自己,去救薛应挽这个微不足道的徒弟性命。

*

确认薛应挽已经?远离朝华宗,戚长昀才重新收回神识,拿起?剑,凛冽剑意从身体内部骤然爆发,如光华般笼罩山头,剑气将前方生生劈出一条道路。

一剑,百里。

金光普照,天地也?为之动荡。

戚长昀并不在乎接下来的朝华宗如何,吕志如何,自己又如何,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确保薛应挽安然无恙,这副身体油尽灯枯之际,死在哪处都是一样的。

他的衣上沾了血,发间也?沾了血,有人惧怕他,有人迎他而上,无数的刀枪剑戟落在身上,随着?丹田最后真气一点点散去,身体也?逐渐消弭。

弥留之际,戚长昀看着?伴随自己近千年的剑,又抬起?头,看向身后,曾送薛应挽离开的方向。

然后,被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穿透了身体。

戚长昀抬起?眼,望向凌霄峰方向,霁尘殿便坐落在那?处,数百年。

记忆太?长,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比如殿内主座很大,足够两个人坐上也?绰绰有余。

许是小时候带起?的坏习惯,薛应挽慢慢长大,还?是这样喜欢和他凑在一起?。戚长昀看剑谱,他便坐在身侧,有时磨墨,有时倒茶,有时一同看些剑招剑式,戚长昀桌案上常年摆着?一本简易入门剑诀,便是为他准备的。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连一整本都没?读完,前几页翻得翘了边,往后数章,便是崭新如故。

薛应挽总是看着?看着?便打瞌睡,困了,便依着?师尊肩头闭目小憩,霁尘殿常年燃着?安静心神的檀木沉香,回味悠长,他总是闻着?香,闻着?师尊身上熟悉的气味入梦。

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徒弟。

三只糕点,一壶茶水,天色正好的晴朗午后,微风从窗中吹入,有叶动,有鸟鸣,通常一个下午,便能就这样轻易过去。薛应挽睡得迷迷糊糊,手中喜欢攥着?一点他宽袍袖口,脸蛋压在衣物上,留下好几道发红的印子。

戚长昀习惯性搭着?他的腰,以防薛应挽不小心从自己身侧滑落,直到糕点吃尽,茶水生凉,偶然间低下头,看到薛应挽雪白而温润清丽的脸蛋。

他的睫毛很长,随着?呼吸而轻轻颤动,像是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簌簌抖动翅膀,鼻梁直挺,肤肉在光照下有些白得透明。唯独那?一颗小痣缀得显眼,平白为这股纯然增添秾色,像是勾着?人去观察,去触碰。

再?往下,便是微开的唇瓣,薄厚恰好,水润而轻红,像是能看到梦呓时一点微吐出齿关的柔软舌尖。乌黑稠密的长发铺散着?,与银白发丝绞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明明是见过千百次的场景,可今日,也?像被梨花香气醺得醉人,一向自制与冷静著称的霁尘真人,竟也?无知觉低下头,吻在那一颗漂亮而单薄的鼻梁痣上。

薛应挽并未醒来,只觉有些冰凉,动了动眉心,寻了个舒服位置,蜷缩一团的白色猫儿似的,往戚长昀怀中更缩进去些许。

再?而后,便是意识到自己做下什么事的戚长昀。

他双目怔然,手中不知何时将薛应挽腰身搂得极为紧密,两人几乎是相拥贴合着?,没?有一丝缝隙。

他慢慢松开手,目光盯着?那?只空空如也?的小碟。

那?日薛应挽醒来,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在座,他四处寻着?师尊痕迹,戚长昀握剑从殿外走入,面?色沉静,声色冷清,再?无半点亲昵。

“往后无事,便不要再?来霁尘殿了,”他说,“糕点也?不必再?送。”

薛应挽无措地待在原地,声音结结巴巴:“……师尊,是弟子做错什么了吗?”

戚长昀没?有回答他。

这般平平无奇的日子,往后的百年间,也?再?没?有过。

问他后悔吗?若是那?与薛应挽有意避开的百年,是悔的,悔没?有多见几面?他的模样,说一声师尊没?有生你的气。

可若问他宁愿不要多年积攒灵力的内丹,也?要换薛应挽一条命,那?问上千万次,都只有一个答案。

——不悔。

从很多很多年前,还?要更早的时候,就不会后悔。

意识浑噩间,像是再?一次回到了百年前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他在霁尘殿中翻阅剑谱,薛应挽端着?一碟才做好的糕点,兴致勃勃跑到他身侧,倒上一壶烫热茶水,笑吟吟地向他问好:“师尊,我?又来啦。”

小碟糕点精致,戚长昀身形未动,薛应挽便催促他:“师尊,师尊,今日的是枣糕,一定没?有昨天那?么甜,帮我?试一试,好不好?”那?只修长漂亮,骨节匀称的手取了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软糕,慢慢凑到他嘴边。

戚长昀这才接过糕点,两人指尖相触微有触碰,不知是糕点糯香,还?是从殿外梨花树下过,沾了一身梨花清香,慢悠悠窜入鼻间,甜得腻人。

“如何如何?”他很兴奋地问,睫羽纤长,眼睛亮晶晶的眨。

戚长昀回答常年如一日:“尚可。”

薛应挽也?似早已习惯,从不气馁。

人人敬仰的霁尘真人,当世无二的剑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在了这些平庸无奇的修士手中。纵然过去千百年,也?会有人记得这一日,傲慢得意地说:“是我?将戚长昀杀死的,他被穿胸而过,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呢。”

既明落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撞击之声,很快,被更多的厮杀声遮掩,无人在意。

*

顾扬将他二人送回长溪,便要起?身离去,薛应挽叫住他:“你们是要回朝华宗么?”

魏以舟瞥了一眼顾扬:“我?跟他说了师尊就算没?金丹也?能轻易离开,二师兄坚持要回去接应,唉搞不懂……算了,大家同门一场,顺道回去看看其他弟子,能救下几个是几个吧。”

薛应挽阻止不了,只嘱咐道:“要小心。”

“知道知道,”魏以舟理了理略有凌乱的衣摆,依旧那?副翩翩贵公子风度,压低声音,道,“我?又不傻,真要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和顾扬一起?送死的。你先?走,往西走,之后这边事情了结了,我?们再?去找你碰头。”

薛应挽应下:“好,我?应当会往浔城方向而去。”

魏以舟敷衍地点点头,今日事发突然,他喝了不少酒,神智是清醒了,脸色依旧泛着?一点酡红。忽而想到什么,朝越辞方向看过一眼,偷偷将他拉过一旁,设了隔音结界,再?三确保外人听不见后,才道:“有件事,之前就想和你说来着?。”

“什么?”

“是关于那?个下三白的,”他说,“师尊回来之后,曾让我?去查关于越辞的事,提到了一个村子,叫什么……瑶湾村吧,是越辞当时登记弟子名?册时记录出身来由的村子。”

“后来师尊闭关,我?顺着?查了查,发一件挺古怪的事。”

“的确是有瑶湾村的存在,但是距离此处很远,接近昆仑,且十分?偏僻,一向不通外,据说人口也?不是很多,最重要的是……在一千年前,甚至横断之乱前,瑶湾村已经?彻底废了。”

薛应挽不明白这句话意思:“废了?”

“就是人都死了,什么死法都有,大多是互相斗殴至死的,”魏以舟道,“这村子有记录的地方都说一直很和睦,偏偏出了这种奇怪的死法……而且时间太?长,过去了千年,不知道越辞上哪知道的。不过也?没?说一定和他有关,总之,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薛应挽犹豫片刻,答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

顾扬已然御剑先?行一步,魏以舟与他挥手作别。待人走后,薛应挽才浑身松懈,原地怔然。

他闭目轻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如今模样,也?尚未从戚长昀愿意舍弃金丹救自己中回过神来。

越辞看出他状态不好,问道:“过意不去?”

“换做是谁,都不能当做无事发生的,”薛应挽喃喃自语,“当日师尊救下我?,我?还?问他,会不会有什么损伤,那?时他回答我?,没?有事,让我?放心。”

“师尊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太?过相信他,听他说了自己没?事,才稍微放下心,只以为是什么略有损耗的术法,却从没?有想过他瞒下我?,是将内丹给?了我?。”

从来都是薛应挽去安慰人,如今却成了颓丧那?一方,他仰头望向朝华山方向,思及留在宗内的戚长昀,不禁去想,是不是当初自己再?小心一些,如今结果?就会不一样?

但其实,从第一人出招时候起?,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这从来就是一场面?向朝华宗,有针对有预谋的战乱。朝华宗本代弟子必出魔种,只这一点,就足够天下人将其杀之灭之,昔日光辉荣耀的第一剑宗,最后也?只会不得善终。

就算戚长昀真的能护住一时,也?堵不上悠悠众口与世人的愤怨之心。

灭宗只会是时间问题。

唯独有一点,薛应挽不明白——既然早有预言,魔种会诞生于朝华山,为何朝华宗宁可待到千年后再?想办法偷偷除去魔种,也?不愿意从朝华山迁移位置,将自己剥离预言之外呢?

今日发生事情太?多,他脑子昏昏涨涨,容不得继续多想,只手心一直停留在丹田位置,隔着?皮肉摩挲那?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内丹。

内息澎湃而充盈,似能汲取天地无穷之力。

自七岁被戚长昀带上朝华宗,这么多年,他都是在朝华宗度过,而今一日之间,师友尽去,唯一的栖身之所也?将在血海中化为断壁残垣。

越辞声音在身侧响起?,像是述说,又像开玩笑般地随口询问,“不知师兄有没?有听过,世上曾有一种锻剑方法,需以人血为祭,熔过持剑者血亲或挚爱心魂,则剑意纯粹,无人可及——据说奈落界爬出的魔,最怕的就这一把神魂之剑。”

第35章 终局(一)

的确曾有传言, 沾染血脉之物的神器能?有压制魔物之力?,但这千年?来,不伐丧心病狂者尝试用亲友, 爱人血肉祭剑,却?无一人成功, 逐渐,便也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传言。

薛应挽问道:“为什?么这时提起??”

越辞:“只是随口一问, 不过要是真有这样厉害的方法,师兄想过牺牲自己一人, 换世?上太?平吗?”

薛应挽顿了顿, 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相信世?间危难到必须要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牺牲才能?去救, 难不成天下安危与否,只会?系在我一人身上吗?那兴盛宗门?, 修士修炼千百年?又为了什?么?”

薛应挽的确温柔, 处事却?从?不偏颇,他有大义,更?有私心,并?非一堆毫无感情的数据,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 有自己的想法的鲜活的人。

“我想活着,”在越辞略微发愣目光中,他继续说道, “我身体里带着的是师尊内丹, 这便不止是我一个人能?够选择的事,倘若我随意便放弃了自己生?命, 大概师尊也不会?同意的。”

“何况……就算世?上真有此法,那也是恶毒至极的邪法, 需要献祭血亲爱人性?命才能?换来的剑,真的可以斩灭邪佞吗?在我看来,用这种方法拿到剑的人,说是没了人性?,真正的魔也不为过。”

这便是薛应挽全部想说的话了。

他背过身,忽略越辞僵硬的表情,进屋中收拾二?人衣物行囊:“浔城离我们?最近,应当有不少修士在城中,先到那处看看情况吧。”

许是受了魔族肆虐影响,一路上经行过的小村落多是紧闭屋门?,少有人穿行街道。

天色渐暗,乌云卷席,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经行过邬镇,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屋房檐角处或坍塌或残缺,碎石木块满目皆是。拦腰而断的粗壮树干挡在路前,像是遭受过一番攻击,连入镇口的石碑都被外力?粉碎成数块,辨认好一会?才识出文字。

越辞找到一家楼房尚还勉强完好的客栈,道:“要是没人,直接进去住就是。”

他敲上三四次屋门?,正要抬脚踹,里面竟还真微开一条小缝,掌柜确认他二?人是个“人”,才将其放入。

“对不住对不住,”掌柜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讲话时脸上褶子便如山壑般厚厚堆积在一处,赔笑道,“实在太?久没有客人了,我一个老人,耳朵眼睛不好,也不知来的究竟是什?么……”

屋外果真开始下起?小雨,薛应挽摸出银钱,本想住间普通屋房,掌柜却?径直将他二?人带到上房,说是上房,也不过比寻常屋子大了几个身位,多了张小桌案与窗户,许是的确太?久没人居住了,案上都积了一层薄灰。

老人颤颤巍巍地取着抹布替他们?简单擦拭,嗓音苍哑得似隔了层湿重的厚木板:“二?位就住在这吧,这么晚了,也不会?有其他客人了。”

说完便转身下楼,越辞靠在房柱上,伸手拭过桌面,啧声道:“没擦干净。”

薛应挽重新将桌案擦拭过,扶好烛台点燃,烛芯只剩下一小半,微弱的烛火摇摇晃晃,勉强照亮了这间昏暗窄小的屋房。

今夜无月,却?有雨点断续飘进屋中,薛应挽坐在窗前往下看,整个镇子成了雨镇般,被连绵雨雾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明,唯独湿雨泠泠,不间断的银丝顺着屋檐往下落。

他合上支窗,坐在榻上,替二?人整理行囊。越辞结丹后便辟了谷,不再需要吃食,他便肚子取了干馒头,就着水三两下吞咽入腹。

越辞道:“我下去问问老板,有没有什?么吃的。”

薛应挽本想拦住他说不用,口中咳呛两下,越辞已然起?身开门?,只能?最快速度将馒头吞咽,喊道:“老公,等一下……”

越辞做事雷厉风行,一转眼已经下了楼,薛应挽只得随他一道,从?方才上来的老旧楼梯往下踏,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摇摇欲坠的木头吱吖声。

客栈内也很黑,唯有柜台处同样点着一只小烛,老人头垂得很低,几乎快要贴到面前的账本之上。看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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