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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凝一把,抓住碎石,支撑着起身。
而后不顾一切地,朝着雷云冲过去:她是个果子,最多被劈焦吧?
柏凝冲到花栖枝面前,和身形破败、浑身是血的人,四目相对。
花栖枝猛得吐出一口血来。
“你快走!”
柏凝却毫不犹豫地,将花栖枝抱在怀里。
雷云已至。
雷霆早已化作金光,重重劈在柏凝的后背。
刹那间,柏凝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雷云劈碎,神魄也随之消散。
她不再是人形,意识渐渐模糊,消失,而后化身成巨大的柏树,在被削断的山体正中央,抽枝、发芽、长成参天巨树。
将浑身是伤的花栖枝,以树枝拢紧,死死守护。
“轰——”
雷云又至!
痛苦令花栖枝脸颊抽搐,眼底的泪,却汹涌而出。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上眼前巨大树枝,试图感受到,树枝下面是否有脉搏跳动。
却见得在枝干上,一抹金色耀眼。
是……长命锁。
她亲手埋起来的长命锁。
花栖枝猛得吐出一口血来,而后,漫天火云席卷,只有黑夜的生死海,布满美丽晚霞。
巨大的凤凰虚影凝聚,发出啼叫。
涅槃重生。
第82章
凤凰冲破云霄, 将雷云驱散。
覆盖在生死海上的阴影渐渐散去,没有日夜的半月山庄,又光照入。
阳光照在几乎和山一般大小的柏树上, 光影透过树冠,落在花栖枝瞳孔里面。
花栖枝眼底是泪。
她偏过脸, 躲避着阳光, 手却死死抓住长命锁。
风儿吹过, 树叶沙沙作响。
花栖枝这时候, 才缓缓将手撑在树枝上, 小凤凰便站在不远处, 歪着脑袋,欣喜地和花栖枝打招呼。
花栖枝不回应。
她半坐起来,手轻轻拂过树皮, 声音带着颤抖。
“柏凝?”
风里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花栖枝惊慌起来, 她左右打量, 试图从树影之中, 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柏凝?你在哪里?”
阳光落在花栖枝的身上, 绿叶簇拥着她, 明明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花栖枝却感觉阳光如此冰冷, 和当年的地窖差不多。
花栖枝嗓子发紧。
她放缓了声音,小声地问:“柏凝, 你受伤了吗?”
始终只有树叶声飘荡。
花栖枝的视线变得彷徨而迷惘, 她无力地握拳,心里好像被挖了个口子, 空落落的,正在疯狂淌血。
她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后,好似不受控制那般,长命锁从她手心之中落下。
“东西要拿紧才行。”
柏凝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花栖枝闻言,立即身体往前探,拨开密密麻麻的柏树叶,终于看见站在柏树之下,抬头望向自己的女子。
她一身青衣,朝着花栖枝,举起手里的长命锁。
“这东西摔坏了,可不好处理。”
花栖枝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
她趴在树干上,小声问:“你刚刚为什么不回答?”
“刚刚在养伤。”
柏凝认真道:“那雷劈身上,还是有点疼的。”
“现在呢?还要紧吗?”花栖枝闻言有些紧张。
柏凝笑起来:“我是你的傀儡,我的情况,你难道不知晓?”
花栖枝终于放下心来。
她的视线,在簇拥着自己的大树上流连:“这是你的本体?”
“算是吧?”
“算是?”
柏凝解答:“如果我愿意的话,也可以化作其他模样。”
“什么模样?”花栖枝问。
柏凝毫不犹豫,只见得她打了个响指,那几乎比山还要高的巨大树木,便极速变化。
粗壮的柏树枝化作柳条,随风飞舞。
栖息在枝头的小凤凰,在树枝变化的第一时间,便扇动翅膀,悠悠飞向远方。
而花栖枝没意料到这一切,只见得她身形快速下落,手指之间,之掠过几支随风而动的柳条,而后,坠入地面。
被接了个满怀。
花栖枝的兜帽已经落下,露出她娇美的面颊来。
她方才应当是哭过,现在眼睛、鼻子都还红着。心碎的模样未曾散去,眉眼之中的悲怆,亦浓厚到摄人心魄。
偏偏现在,她坠入柏凝的怀中。
花栖枝通红的眼看着柏凝,与之四目相对。
柳条拂过,阳光缓缓洒在她们俩的身上。
相拥的两人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于对方身上的心跳。
也或许是,来自于自己身上的心跳。
“花栖枝,不要寻死好不好?”柏凝并未将花栖枝放下来,而是就这么抱着她,轻声与她商量。
“为什么?”
“因为你的父母,希望你长命百岁。”
柏凝说:“那长命锁,就是证据。”
花栖枝的视线,从柏凝的眼睛往下滑,滑过柏凝的脸颊、嘴唇,最后落在她下巴上。
“这样吗?”
“当然,我也希望你长命百岁。”
柏凝听花栖枝的语气,有些许失落。
笑起来,故意慢悠悠地补充。
“为什么?”花栖枝又问。
“凡事有那么多为什么吗?”柏凝故意不回答。
“或许没有。”
花栖枝不再问,她推了一下柏凝的肩膀,柏凝便自然地将花栖枝放在地面上,还不忘将长命锁交给她。
“戴上?”
花栖枝垂眸:“已经太小了,我戴不上。”
这并非是花栖枝的推辞,而是事实如此。
那直径太小,花栖枝已经戴不进去,就算是勉强戴进去,也会勒得难受。
“改改吧。”
柏凝说着,她手指之间,溢出丝丝绿色的灵力,顺着长命锁往上、缠绕。
只见得长命锁的红绳部分,被灵力快速拆解开来,而后,一条一条绿色的、冒着绿芽的藤蔓,和红线缠绕着,不多时,便将红绳延长,完整系好。
“现在,能戴上了。”
柏凝举起长命锁,笑着看向花栖枝。
花栖枝见状,眉间愁雾终于散去。
“嗯,现在能戴上了。”
她用手将自己随意散落的白发拢起,而后转过身,背对着柏凝,露出她纤细的脖颈。
理所应当的,让柏凝帮自己戴长命锁。
柏凝见状,解开长命锁的绳扣,仔细穿过花栖枝的发丝,将红绳与绿藤缠绕着、寄寓了花家父母殷切盼望的锁链,又重新带回花栖枝的脖子上。
在绳扣处,柏凝手指轻点,上面开出一朵小小的、浅白色的花。
“勒不勒?”
柏凝问。
“不勒。”
花栖枝依旧拢着自己的头发,背对着柏凝回答。
“去清源宗?”柏凝又问。
“为何?”
“你不是要报仇么?”
“哪怕我的仇人是月息?”花栖枝问。
“你怕打不过?”
“哈。”
花栖枝终于笑起来。
她松开自己瀑布式的白发,转过头,回望柏凝。
“就算是之前,我弱得只能龟缩在清源宗内,但是月息本人,也远不是我对手。”
“那现在去?”柏凝问。
“你当真舍得?”
“有何不舍?”
“你与她,曾心意相投。”花栖枝表情淡淡。
“你也知晓,那是曾经。”柏凝说。
花栖枝瞥了柏凝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不过是将兜帽往上,盖住自己的容貌。
小凤凰拍打着翅膀,跟在花栖枝身后,摇摇晃晃地飞着。
她不招呼柏凝,柏凝便自己跟上去。
三人一行,离开生死海,直奔清源宗。
只是柏凝万万没想到,月息居然不在清源宗里面。
“你说,他们去哪儿了?”
满身伤痕,看不出曾经风姿的凌昭,手里拿着木棍,态度恭敬:“前辈,它们去找羽梨了。”
“为何?”柏凝不解。
“因为羽梨放言,不日就要取掌门和清月长老的项上人头。所以掌门召集天下英豪,决定先绞杀逮捕她。”
柏凝听着,却不太肯定。
“羽梨和他们俩的仇怨,其他人瞎掺和什么?”
她眼珠子一转,很快就反应过来:“韩绛蟾说,羽梨是我的党羽,所以号召天下英豪,追杀她和我去了?”
凌昭一顿,片刻之后,还是点头。
叫柏凝份外无语。
“我当初,怎么就和这种人结拜?”
凌昭闻言,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前辈,掌门可能……只是走错了路。”
“所以呢,你想替他求情?”柏凝问。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还是轻声道:“我只是想说……罢了,没什么,希望前辈能够洗刷冤屈。”
他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又什么都没说。
“对了,你把这个,交给韩归眠吧。”
柏凝本来都打算离开,想了想,将缺德寻物从腰上取下来,交给凌昭。
“至于寒冰白玉床和之前的恩情,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说完,便和花栖枝一起,离开清源宗。
“月息不在清源宗,你打算怎么办?”柏凝和花栖枝并肩前行,期间随口问。
“他们不是在追捕羽梨吗?”花栖枝声音冷淡。
“嗯。”
“那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两人走至深林之中,不再前进,而是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就这么坐下来,花栖枝坐在枯枝上,语气淡定。
“什么都不错?”柏凝有些诧异。
“嗯,羽梨会自己找上门来的。”花栖枝的视线,片刻落在柏凝身上,随后,又轻飘飘移开:“她会来找你的。”
听到这里,柏凝无声笑了起来。
“所以,你又知道些什么?”
花栖枝坐在满是青苔的断树上,双腿微微离地,闻言,头偏过来。
“羽梨喜欢你……说是喜欢,或许不够?”
“你如何知道的?”
柏凝是真的好奇,怎么自己一无所知,而花栖枝却知道这么多。
这应当吗?
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在你死之前——也或许是正在死的过程中,我和羽梨交过手。”花栖枝坐在,双腿无知觉地轻轻摆动,看起来非常悠闲。
“当时,羽梨爆发出从未见过的强悍姿态,和从未显露过的杀意。”
柏凝大概知晓,羽梨额度能力远在他们想象范围以外。
大概过去,韩绛蟾愿意为了羽梨,如此对韩归眠,也是有这种原因。
只是在当时,却没几个人能想象到。
无论是柏凝、还是花栖枝。
不过现在,倒也无所谓。
柏凝在意的,是另一个话题:“你说她想杀你?”
“嗯。”
“为什么?”
花栖枝的视线,再度轻轻飘过来。
像是一阵风,吹过柏凝的脸颊,带起她耳边的发。
花栖枝说:“因为她觉得,我占用了你太多的时间。”
“嗯?”柏凝诧异,这个答案,远在她想象之外。
“羽梨对你,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花栖枝说:“她认为我总和你打架,逼得你不得不沉迷修炼,没时间陪伴她,所以她恨上了我。”
花栖枝的声音轻飘飘的,仔细听,略有讥讽。
“羽梨说你罔顾人伦,却不曾想,是她对你有这方面的心思。”
花栖枝说:“她希望你罔顾人伦。”
这番话,说得柏凝哑口无言。
谁能想,自己居然有被花栖枝说到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的余地?
柏凝心底有几分好笑,不过更多的,是无奈。
“我从未察觉到这一切。”
“你自然察觉不到。”花栖枝淡定道:“你若能察觉到羽梨的心,便能察觉到韩绛蟾的嫉恨和月息的恨意,你若是能察觉到,何至于身死?”
柏凝再度被哽得不知道说什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能讪讪回答:“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能言善辩。”
这句话,以花栖枝的沉默为结束。
很显然,花栖枝懒得回答这种无意义的内容。
她只是悠闲地坐在树干上,慢悠悠问:“所以,你死得不算冤。”
柏凝还能说什么,她只能点头哈腰:“是是是……”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花栖枝坐着的枯枝,突然着火,以席卷之势,差点将她吞噬其中。
只不过花栖枝反应足够。
她眼神一挑,身形从枯枝上飞下来,很快,便朝着柏凝道:“来了。”
“在这里吗?”柏凝左右打量,发现这片林子里面,有许多的生灵存活,包括花栖枝刚刚坐着的枯枝附近,也冒出不少的蘑菇来。
“换一处吧,免得影响附近百姓生活。”
花栖枝不做声,但却立即往远处飞去。
柏凝见状,紧随其后。
两人的修为和过去相比,皆是一日千里。
在二十五年前,两人便几乎独步天下,再难有对手。
而现如今,想要甩开身后跟着的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不过花栖枝和柏凝,根本不打算甩开她。
她们甚至还招摇过市,尽可能地,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力。
“羽梨在这里!!”
柏凝从城墙上掠过,嚎了一嗓子后,便立即飞向远方。
渐渐地,被他们吸引到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于,在羽梨的身后,多了不少的尾巴。
终于,柏凝和花栖枝一起,将羽梨带至大海之上。
入眼是波涛滚滚,不见一点生灵。
花栖枝和柏凝停下脚步,两人踏在浪花之上,而羽梨紧随其后。
三人相对,羽梨的中妒意翻滚。
“师傅,你为何会和花栖枝在一起?”
她抿唇,率先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柏凝对于羽梨的发问,并不在意。
她甚至于蹙眉,不解反问羽梨:“这和你,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
羽梨的脸变得难看,表情阴森:“明明我才是和你最相似,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你总是忽略我,而和这些低贱的凡人在一起?”
她的视线阴狠,扫向花栖枝:“早知道如此,我该在一早,就将你杀死!”
“过去没有杀死我,而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花栖枝说。
“哼,不过是个修为倒退的废人罢了。”羽梨的视线,在花栖枝和柏凝身上游走,好一会儿后,摘下耳边的羽毛,刺向花栖枝:“花栖枝,我现在向你宣战,你敢不敢应战?”
“宣战?”
花栖枝没有接住朝着自己刺来的羽毛,反倒侧身躲过。
“你这个胆小鬼,连战贴都不敢接吗?”羽梨问。
花栖枝语气淡定:“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战贴。”
她冷漠回应后,又才说:“你先向我宣什么战?”
“生死战。”
羽梨笑起来,杀意翻涌着:“我要和你,一决高下、一分生死。”
“我为什么要应战?”花栖枝却不接话,反问羽梨。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因为你抢占了我师傅,就因为你卑鄙无耻,抢了师傅身边人的位置!”
眼看羽梨的情绪逐渐激动,柏凝有些许无奈。
“这件事情,和花栖枝没什么关系。”
柏凝还想解释,是自己的选择,并不是花栖枝强求。
谁知花栖枝居然轻飘飘的,打断了柏凝的话。
“好,我应战。”
“好!”
羽梨笑起来,一双眼睛冒着精光。
她目光灼灼,带着期盼:“师傅,这是公平的比划较量,就算真有个什么结果,你也不会怪我的,对吧?”
“……”柏凝闻言,沉默下来。
羽梨这话,是过去她常说的。
柏凝在过去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公平,设置比武擂台,一对一,生死自负,便算得上合情合理。
可是当自己成为围观者之一,才发现,这是针对于一方而合情合理。
对于并不愿意参战、或者被迫参战的人来说,实际是一种绑架。
而偏偏,出于“决斗”的性质,所有人都要接受决斗的结果。
哪怕是死者家人。
柏凝意识到,或许那些辱骂自己的人,不一定是受月息好处,而是他们发自真心的,觉得柏凝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哪怕他们知晓,死在柏凝手下的、他们的亲人朋友并不无辜。
但是,那又如何呢?
难道柏凝还能比亲朋更重要吗?
柏凝沉默地回应羽梨,让羽梨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其实让柏凝并不开心。
羽梨理所应当的,更加愤怒。
因为她从这个沉默的对视里面品味出来,花栖枝的身份,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重要——重要到,柏凝开始犹豫自己曾经定下的决斗标准。
那么高傲自负的一个人。
在花栖枝还没有手上的时候,就因为可能出现的结局而担忧。
甚至开始自我否定、怀疑。
这个认知,令羽梨出离愤怒。
花栖枝,必须死!
她不允许有对于柏凝至关重要的人出现。
就算是,那个人也只能是自己,不能是旁人!
月息不行,花栖枝更不行!
羽梨的瞳孔逐渐兽化,她死死地盯着花栖枝,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无论什么结果,你会接受的,对吗?”
花栖枝一身黑袍,声音轻松。
“自然。”
“那就好。”
羽梨笑起来,在杀意尚且可控之前,扭头看向柏凝:“师傅,她说她能接受一切结果。”
柏凝沉默着,没有回答。
而她的沉默,令羽梨无法继续忍耐下去。
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之上,出现一只巨大的红色杜鹃鸟。
她的羽毛好似火焰一般燃烧,温度极速升高,叫大海跟着沸腾起来。
而花栖枝,则缓慢抬起双臂,十指上冒出密密麻麻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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