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惊秋：「……」

他揉了揉眉心，怎麽说呢，人类总是充满了多样性，这点他早有预料。

他甚至能猜到，对于那些人来说，有的可能真的是「如此认为」，也有的是屁股决定脑袋，让他们必须这麽「认为」。

不管怎麽说，都让人感到恶心。

但是……

这些其实不重要。

季惊秋现在真正在意的，是眼前这位老爷子。

一位无上大宗师，相隔无数光年的心灵传音，就为了给他打小报告？

这也未免太抽象了。

他觉得，这位是在故意给他「找事」！

他甚至怀疑，那些人真的是这麽说的吗？

老人突然叹气道：「没事，我都帮你处理了。虽然本就是我原本帮你制定的一些小麻烦。」

季惊秋擦了把汗，这位还真是坦诚。

老人继续自顾自道：「这一年来，老夫帮你规划了一些路，比如真正加入宗教管理局，或是其他实权部门，一步步登临高位。」

「又或者以龙虎道场为跳板，开始统合其他道场之力，对抗武道世家，拉拢商盟集团……」

「再或是直接加入六大家族的某些派系，对付其馀的派系……」

「但最后，随着你在古路上取得的成绩传回来，老夫想了想，发现这些路，其实都不适合一个真正的，纯粹的武者。」

「权争太脏，只会蹉跎武道——这是赫帅昔年留言，今日老夫与你共勉。」

季惊秋不由动容，郑重点头。

虽说老人似乎在无形中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但这世上有几人，能让无上大宗师这麽费尽心机地安排未来？

对方自然不可能是看他不爽。

而是真的在尝试替他安排接下来的道路。

其缘由，自然是因为他修成了【火宅佛狱观想图】，是木帅的传人。

季惊秋切身地体会到了，这位是在发自内心地替他考虑。

但是，他拒绝。

老人这一刻，笑得很是慈祥：「老夫想了很久，终于给你找到一条最适合的路，为其命名为『登门论道，刀挑百脉』，你看如何？」

季惊秋莫名眉头跳了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谨慎问道：「怎麽个论道法，单挑还是群挑？」

老人呵呵笑着，循循善诱道：

「安心，联邦历代宗师，都有登门论道，挑战诸方的经历。」

「历代宗师破境出关，都会花上几年时间，从联邦的诸方道场丶武道世家开始，登门论道，挑战当世强者，最后更是直指六大家族，以此印证自身武学。」

「武至宗师，岂是虚名？没有宗师的器量丶眼界和力压各方的手段丶战绩，哪怕境界到了，各方势力也不会承认，只当是闭门造车。」

季惊秋瞪大了眼。

按照这种说法，真有人突破了七境宗师，只要不挑遍诸多武脉道统，其他势力难不成就不承认他的宗师身份？

老人慢吞吞道：「这个规矩可能看起来怪了些，但这就是传统，也是当年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规矩，旨在促进各方道统交流，各大宗师都是这麽走过来的，没人例外。」

季惊秋恍然大悟。

哪怕不讨论联邦社会制度，文明风俗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单这一点就够了！

新晋宗师：诸位，我看这破旧习俗是时候该废除了！

老牌宗师们：？

话不用多，一个问号，足矣。

「可惜……晚辈才刚刚突破枷锁境。」季惊秋面露遗憾道，「等晚辈日后突破宗师，一定效仿前人。」

老人慈祥而包容道：

「这有什麽，你是枷锁，那就去挑战枷锁丶心相，你就算想挑战天人，人家也得应你！」

「再则，刀试各方敌，真等你到了宗师，那就晚了。昔年的七位老祖宗，哪个没有在年轻时挑遍诸方武脉，集百家之长，磨砺自身武道？」

「你若是面皮薄，不好意思递这登门挑战的访帖，老夫寻人帮你递，料这联邦的诸方武脉，多少要给老夫些面子，应下你的挑战。」

季惊秋哭笑不得道：「您今天，感情是专程来帮我挑事的？」

从先前直接声明某某部门某某人对他季惊秋有意见开始，这位的态度可太鲜明了，压根不带隐藏。

「登门论道，刀挑百脉……会不会太高调了？」

季惊秋叹了口气道，眼眸中却流转着异样的熠熠神采。

老人很满意季惊秋此刻的「心动」，微笑道：「让你高调一些，有时候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季惊秋若有所思。

「那麽，是否有其他好处？比如修行的资源？」季惊秋腼腆问道。

「好处？」老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就在季惊秋还有些失神。

沉浸在老人口中的「登门论道，刀挑百脉」时。

老人认真地看着他，道：

「老夫此次前来，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在离开前，看看真正的【火宅佛狱观想图】。」

季惊秋自无拒绝的理由。

他心神沉静，身后一株菩提显化，摇曳世间，与此同时，内景天地的火雨苦海，也随之呈现在他身后。

老人目不转睛。

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净土。

只有那漫天火雨，诸世苦海，以及一位落座于此的年轻人。

世如火宅，苦海沉沦，那年轻人落座尘世，却是万劫不加身。

苦海不侵，劫数不落。

净土？

哪有什麽净土。

这一刻。

老人似乎有所了悟。

他目光落在季惊秋身周的观想内天地显化上，许久未曾眨眼，眸光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失神。

这就是【火宅佛狱】。

这就是先祖留下的无上法。

后人无能无德，所幸还有几分福缘，等到了真正的世尊传人。

能见得此法，此次便是有去无回，也没有遗憾了。

「上次见面，老夫问你要什麽，如今再问你一句，你想要什麽？」

在漫长的沉默后，老人轻声道。

季惊秋不由默然，上次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以托孤的行事，要将木家交给他。

而这一次呢？

许久后。

季惊秋道：「我听说无上真佛宗内收录了昔年世尊流传的诸多法门，譬如枷锁境的菩提金身，晚辈想看一看。」

老人缓缓点头。

这一点头看似风轻云淡，却是重于泰山。

老人平静道：「物归原主，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