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五坐在宽阔的真皮沙发上，十指交叉成一个拱形撑住下巴，手肘则分别支撑在膝盖上。如此稳固的受力模式为他了一个便于思考的姿势。

茶几上那壶龙井逐渐凉了下去，壶口没有一丝热气。韩管家把茶壶摆在那里之后就没人喝过一口。唐玉生背着双手，在客厅的一堵墙面前盯着墙上那幅中国画。

“没错，你处理得对。”唐玉生终于坐回来，伸手去拿茶壶。他用手指在茶壶上摸了一下，又吩咐韩管家：“凉了。”

“是。”韩管家端起茶壶，转身离去。

“那个偷车的可靠吗？”唐玉生问贺老五。

“软的硬的办法我都用了，他不会把我供出来。”

唐玉生点点头，又问：“你估计，你的障眼法能撑多久？”

“说不准的，但有罗捷在，我看得有一段时间，警方的视线都会被限制在这一片郊区。”

“那万一他们真的没有走太远呢？如果被警察发现，罗捷不可能再出面干涉，那时候我们如何在警察手里抢人？”

贺老五摇摇头，说：“不会的。我确定他们走远了。我处理完尸体之后，又去院子里看了一遍。在停越野车的另一边，地上的青苔有轻微的碾压痕迹。经过仔细比对，我能确定这是另一辆汽车。他们绝对是开着另一辆车走了。”

“那你打算怎么查？”

“这附近几座城市的高速路口，他一旦过去了，再要找他基本不可能。我看，得从他的家人朋友那里找突破口。”

“这也很难。杨楚澜的合租室友肯定被警方监控了，至于他的父母，咱们倒是知之甚少，但警方肯定已经行动了。”唐玉生把头枕在靠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绚丽的吊灯。他不喜欢这种奢华却没内涵的家具。

“我先让我的人去查，但主要还是得看罗捷能不能拿到什么消息了。”贺老五从烟盒里摸出一支，叼在嘴里。

“别在我的房子里抽烟。”唐玉生说。

“……”贺老五默默把烟塞回去。

“你先回去吧。有任务你要第一时间到。”

韩管家送贺老五出门，看他骑着电动车走远才回来。

“叶副厅长的意思呢？”唐玉生对着眼前的一团空气说道。

客厅一侧那扇暗门悄悄打开。叶子祥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点烟。

“唐先生真是看人下菜碟儿啊，只许当官的放火，不许百姓抽烟？”叶子祥吐了一口云雾，说道。

“叶副厅长好气度，想必是成竹在胸了吧？唐某愿闻其详。”

“哪来什么竹子啊，竹笋都没一棵。”

“以你的人脉和，能大海捞针吗？”

“这根针不想被我们捞着，我也没办法啊。”叶子祥摆摆手，“现在的电视剧真害人，那小子把电话卡拆了，社交什么的也没有登陆过，我都怀疑他直接把扔水里了。这准是看电视学来的。”

“那个女的呢？”

“不好查。”叶子祥摇摇头，“我来大竹不算长，查个妓女这种事情得基层民警去做，我没法安排人。你叫那个送快递的去查啊？我看他也没少买过乐子，说不定想一想哪天晚上还跟那女的睡过呢。”

“他已经去找了。”唐玉生喝了口茶，感觉有点烫。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厅里还有事。”

“叶副厅长以前上学的时候，喜欢看科幻吗？”唐玉生忽然问道。

叶子祥把烟头熄灭在精致的小茶杯里，说：“没兴趣。我喜欢看官场。放心吧，你拿你想要的，我拿我想要的，我没必要跟你使绊子。”

于是唐玉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盯着茶壶口的热气涌出又消散。他掏出，拨通电话。

“徐先生，有空吧？”唐玉生微笑着说，“好久没您的消息了，近来可好？”

一辆银色轿车从高速路口开进大竹市西南方向几百公里处的一座城市。进城之后，它停在一条小吃街的路边。

杨楚澜大口扒拉着面条，坐在一旁的丽姐和瑶瑶却有些食欲不振。

“我第一次开车上高速，没出车祸已经很好了。”杨楚澜的碗里已经只剩下面汤。他在高速路上没有注意匀速行驶，车上的两名乘客不得毫无规律的加速度下坚持了几个小时。很少坐车的瑶瑶还把凌晨两三点出发时吃的一点点东西吐掉了。

丽姐放下碗，朝一旁的报刊亭走去。

“你去哪？”杨楚澜也站起来。

丽姐指指报刊亭：“我去买一份这里的地图，不然咱们别想从这城里开车出去。”

杨楚澜心说也是，给瑶瑶买了杯豆浆。

丽姐很快带着一张地图回来了。两人翻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和文字看得杨楚澜头疼，丽姐则更看不出门道。传统的纸质地图用起来比电子地图麻烦得多。

两人开车离开那幢房子老远，杨楚澜才猛地想起的事情。他打开电子地图记下了前往这座城市的路线之后就把两人的都关掉了，电话卡也拆了下来。早知道把胡鹏和龙哥的带上，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但杨楚澜意识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亮，根本不敢开车回去。

“在城里开车可比高速难多了。”丽姐提醒道，“以前龙哥有个手下，刚拿到驾照就去城里，结果被交警抓了，差点把我们查出来。”

杨楚澜拿着笔在地图上一点点地画着路线，随口答应了一声。但很快他放弃了，没有电子地图的导航，他一公里也不想开了。

那天晚上他们把尸体搬进地下室之后，两人一合计，决定开车逃离此处，把瑶瑶送去云南的家乡。当然这是杨楚澜的提议，丽姐本有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可以去，但杨楚澜并不相信她。而且，送被拐女孩回家，对杨楚澜而言，多少有些赎罪的考虑在里面。

“不行，我放弃了。”杨楚澜把地图扔到桌子上。这份交通地图对他来说太麻烦了。

吃完饭，三人回到车上，杨楚澜发动汽车。

“地图呢？”丽姐问。

“我扔了。”

“扔了？你找得到路？”

“找不到。我把车找个停车场停好。”

“啊？”丽姐搞不懂杨楚澜的想法。

杨楚澜一边转方向盘一边留意周围的路况，最后把车从路边开走：“我把车停好，你们别走远，最好待在车上。我得去弄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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