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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城慢慢补了一句:“午夜十二点,酸雨准时降临。”
庞飞池看了眼显示屏。
九点四十七分。
只剩下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有了时间的限制,他们的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
路悯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脚也准备去帮忙。
但就在路过黑袍祭司的时候,对方长袍扬起,扫过了他的腰间。
路悯走到门口,借着夜色无人看见,摸了下自己的腰。
那里的口袋中刚刚被塞了一个东西,拿出来后才发现……
是一块很简易的、用熟肉做成的压缩饼干。
这压缩饼干丑是真的丑,味道闻起来也不怎么样。
怀揣着一种莫名的期待,他浅浅咬上饼干。
“……”
期待错付了,这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不过比起那一坨面糊,现在手中的饼干已经能算美味了,而且这么厚实,很压饿。
路悯三下五除二吃下去垫饱肚子,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黑袍祭司正低着头摸耳朵。
……这样子,活像偷窥被发现后慌乱无措的样子。
但是怎么可能呢?
路悯摇摇头,把脑内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挥散,赶忙去干活了。
两个小时,时间确实不多。
六人到地方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别人。
六把鱼叉摆在这里,明显就已经算计好了只有他们在做这些事。
“我操,这什么意思啊?”瞿绍顿时就怒了,“把我们当什么?”
迩弥虽然没这么激动,但脸色也不好看:“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旁边监管他们的原住民似乎是个能听懂正常说话的,两人话音刚落,他忽然走向了那间刚收拾好的小屋。
在六人的注视下,他一叉把刚收拾好的屋子全都打乱。
“你!!”迩弥忍不住了。
“淡定点!”巫烨良沉声喝道,“这村落这么多人,你想我们被按着打?”
这一声,属于老将军的气势终于展露出来了。
“抱怨有什么用?不干最后先死的还是我们。”
巫烨良没有时城懒散偶尔还阴阳怪气的调子,开口就是威严震耳的训斥。
迩弥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心不甘情不愿拿起鱼叉。
这个荒岛没有斧头刀具,没有火种,只有一根可怜巴巴的尖锐木头权当武器。
在巫烨良的指导下,一行人分工明确,沉默干起来,堪堪在十二点到来之前把栅栏全都加固好。
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来的时候,几人都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们来不及再次检查身后的栅栏,转身朝着破旧的屋子跑去。
路悯也跟着他们一起转身,却在角落的地方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皱眉确定了一下,方才发现举着一个手工简易版纸伞的人正是那个神秘兮兮的引导者。
鬼使神差的,他脚下换了个方向,朝着那人跑去。
那人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虚虚搭在身侧,整个人被笼罩在黑袍之下,无端显得几分瘦削和寂寥。
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路悯侧了下头,钻到伞下。
同一时刻,硕大的雨点落在了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把伞不大,容纳两个成年男人有些勉强,他看着面前这人想把伞往他这边侧,不由得上前两步,直接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都避免了被雨水淋到。
路悯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具,开口就道:“在等我?”
时城“嗯”了一声:“接你回去。”
路悯笑了。
他看着这人调转方向,忽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时城脚步一顿。
就在路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这人语气不太美好。
“第三次了。”时城说。
“但凡换一个人第三次问我同一个问题,那ta估计就不在了。”
他一向讨厌一个答案反复回应。
路悯微怔,没反应过来。
黑袍祭司说:“时城。”
虽然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但时城也选择了第三次回答。
这一刻,路悯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阴暗的图书馆二楼,四周都黑漆漆的,有些书籍和架子凌乱倒在地上。
有一个俊美无俦的黑发青年,暗红色的眼睛尤为好看,他声音淡然,瘫着手对他无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时城”。
路悯想,面前这位祭司要是摘掉面具,应该也是那副模样。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不等多想,恍然又是一个画面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这次的场景变成了酒庄。
雅致贵气的酒庄来人都穿着高定,是上层精英中的精英。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撞见了一个满身是血污的少年。
少年的左膝盖溃烂到几乎无法逆转的程度,满脸都是泥泞和鲜血,让人根本记不得面容究竟长什么样。
路悯不知道记忆中的主视角是不是自己。
他看到“自己”在少年面前蹲下,伸出手漫不经心指了指地上破碎的酒瓶,语气欠揍:“你知道吗,这瓶酒,就算整个萨穆酒庄也就仅此一瓶,你拿什么陪?”
少年喘着粗气,满额头的冷汗:“等我回家还你,你给我个地址。”
他强装镇定,却还是藏不住声音的颤抖。
“自己”笑了一声:“人就这么丁点大,口气倒是不小。”
说着,用养尊处优的一双手直接把少年抱了起来。
少年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跟发育不良一样,“自己”很容易就能把他揽到怀里。
小少年被放到了柔软的床上,“自己”想去给他打盆水洗洗身子,却被拉住了衣角:“不用了,谢谢。”
“不用?”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碰上了对方的膝盖。
少年猝不及防,疼得一哆嗦。
那欠揍的声音又响起了:“哎哟,还知道疼啊?”
少年:“……”
即便隔着满脸污渍,还是能看出对方小脸黑了一个度。
“自己”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朝着浴室走去,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说话,而“自己”好像也就是礼貌性随口一问,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
暖呼呼的热水刚被端出来,外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少年抬起头,见到面前的人表情有些不耐烦,但对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把毛巾和水盆放在他面前:“你自己洗洗吧,别闹出动静,我出去一下。”
说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而在无法看到的视角中,少年看着他的背影,薄唇张了张,无声吐出两个字:时城。
他没有清洗身子,而是用毛巾和热水擦干净了这间屋子因为自己的到来留下的污渍和血迹,最后清理好了毛巾和盆,转身准备翻窗离开。
离开前一秒,他余光瞥到了书桌。
书桌上有一支很好看的钢笔,钢笔下面压着一张名片和一份文件。
匆匆一眼看不太清,只能记得那文件上的字特别好看,只能记得名片上有一个名字很好听。
傅悯。
是那个人的名字吧。
脚步声从外间响起,时城来不及多看,翻了个身,跳出窗外。
……
路悯看到“自己”回来后四下寻找一番,没找到人便作罢。
和往常一样生活,只是在一月之后重返酒庄,收到了一封寄到酒庄的信。
信的署名是C。
他拆开信封,看到了里面的一张支票和一张小便签。
支票上的数字很大,刚好是一个月前破碎的那瓶酒的价格。
而便签上一个字都没有。
只有一个涂鸦——被贴上创口贴的膝盖。
“自己”看着这张便签笑了半天,最后大笔一挥,在便签背面写下一句“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记仇?”,顺着原路寄了回去。
他没有刨根问底探究这封信到底是从哪里寄来的,留下字,寄走,就抛之脑后了。
这些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
主视角的这位人际关系太过复杂,人生也太过精彩,对于这样的小插曲,忘记是无可厚非的,包括那个不知来意不知姓名的少年,他们都只能算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可此刻,路悯却想到了一段对话。
——[看不出来,你还挺记仇。]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这次别忘了。]
……
怪不得,是“这次”别忘了。
原来之前有个人就已经忘了一次了。
路悯很确定,脑海中的那个“主视角”,以及后来对话的主人公都是自己。
把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也是自己。
而画面中的那个少年,包括暗红色眼睛的俊美青年……
他视线落在了身边的人身上。
倏然,不动声色挪了脚步,侧了侧身子,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时城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做什么?”
路悯憋了半天。
最终只憋了一句:“……小心点,别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最近是疯狂搞回忆杀的通宵熬夜酒!
最后那段对话,不记得的宝贝可以回去看看第五章 ~
当年的老傅:不重要,都是过客(冷漠脸
现在的老傅:老婆呢?我那么大一城崽呢?!QwQ
感谢大家支持呀!爱你们,比心么么么~
——
第86章 一审-饥荒岛
第二天不出所料, 一行人在凌晨被强行抓起来扔到了木船上。
这木船……不,都算不上是木船,顶多是个很多竹子木头捆在一起的竹筏。
简陋得仿佛一阵浪扑过来就能掀翻一样。
六个人两两坐一起, 小心翼翼支着竹竿和鱼叉在荒岛附近捕鱼。
——这是酋长大早上给他们下发的任务。
雨林危机丛生,从昨夜野兽撞击栅栏的声音就能听出这危险到底有多大。
他们无从选择,要避雨, 也要活命, 就算死也得是在一年后才能结束。
在黑袍祭司的解说下, 他们明白了酋长的意思。
六个人想要在这里住下去, 要求就是每天凌晨出去跟着他们的部落一起捕猎,食材上交七分给部落,剩下的三分可以留给自己, 晚上去帮忙修栅栏, 巡逻,保证不会有什么突袭闯进来。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经历过狼狈的逃亡生涯, 在帕维什的这些年也自认受尽苦,只是饿肚子睡不好觉操劳一年, 乍看上去没什么难的。
但很快, 他们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啊!!”
庞飞池在用鱼叉捕鱼的时候,脚下没注意,踩到了竹筏上的苔藓, 直接脚滑摔了下去。
汹涌的海水很快就淹没他的头顶, 眨眼间的功夫就被浪卷到了距离竹筏很远的地方,他费劲儿冒出脑袋:“救命!我水性不好!!”
和他一艘竹筏的是迩弥。
毕竟两人关系比其他人要熟络一些,迩弥小心趴在竹筏上, 朝着那边递出鱼叉:“握着!我拉你回来!”
庞飞池手脚慌乱, 想要赶紧抓住鱼叉。
可越是慌乱越是坏事,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扑腾两下,离那边越来越远。
“不、不行!”他狼狈地喝了一口海水,呛了半天,“我碰不到!”
迩弥皱了皱眉。
现在这个浪潮越来越大,水面比之前要凶猛很多,自己划船的技术原本就小白,还贸然过去,很可能是千里送人头。
他犹豫了,坐在竹筏上久久不动。
庞飞池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这一幕,心霎时凉了半截。
“迩弥……你!?”
“我也想救你啊!”迩弥提高了嗓音,确保他能听见,“但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啊!”
他回去都未必能顺利回去,更别说救人了。
简直就是泥菩萨过河。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你有基本的救援常识,从之前你在河边抓鱼看,水下功夫应该也挺不错的吧?”
迩弥一惊,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路悯正悠哉悠哉划着小竹筏朝着这边赶来。
“不过你编理由和表演能力真是上上乘,把自己都感动哭了吧?”
迩弥的笑容有些勉强:“你什么意思?说我故意不想救他?”
“没什么意思,就随口聊聊天,你别多想。”路悯刚准备落井下石两句就去逮自己刚刚看中的大鱼,忽然想到了某人昨晚在他耳边反复念叨的事情。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没有?”
这个问题一晚上被某人提及了好几次。
他想到自己之前一口气就答应下来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没出息,于是昨晚硬是憋着没吭声。
直到时城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语气不善:“出尔反尔?”
路悯:“……不敢。”
于是便再次稀里糊涂答应下来了。
不过让这些人做好事当好人……这不是为难他吗?
路悯在心里叹口气,不悦看了眼迩弥,说:“你还记得这个副本是什么吗?”
“一念天堂,一念……”话音戛然而止,迩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语气一下子不确定起来:“可他是自己掉下去的,我不救他怎么能算是我的问题?而且……”
环顾一圈周围,压低了声音:“现在这只有我们几个,审判官应该不在这里吧?”
“谁知道呢?”路悯哼笑一声。
这人现在是装都不装了,无非就是不敢冒一点险去救人。
“任务不是说审判官无处不在吗?”
他像是闲聊,这句话说完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漫不经心看了眼那边逐渐变小的水花:“哟,快挂了。”
迩弥咬了咬牙。
瞿绍和巫烨良离他们很远,帮不上忙,而面前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和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显然也没什么用。
如果真的要救庞飞池,只能是自己……
迩弥闭上眼睛,跳入水中。
他不敢赌,他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如果庞飞池死了最后真的把责任归道自己,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救庞飞池和后者的风险一对比,显然有脑子的都会选前者。
路悯看着他跳下去,挑了下眉,对身后的解梨说:“你去这个竹筏上帮忙撑着,别被浪吹翻了。”
解梨看着他,忽然开口:“为什么要救他?”
路悯想都不想答道:“名如其人,我悲悯天人。”
解梨:“……”这人怎么满嘴跑火车?
她并不容易被糊弄:“想救人的话,你水性很好,为什么不自己救他?”
还费这么大的力气说服对方救人。
路悯终于舍得给她一个眼神了:“我不想救他,只是因为不想食言而已。”
答应了那人,要是做不到,未免太丢人。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不管对方是死是活。
如果庞飞池被他救起来,那就是他的功劳,系统脑子不好的话,万一给迩弥判个有罪有惨了。
但如果救人的是迩弥,他算是劝说有功,迩弥算是救人有功,两人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被判定有罪。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路悯抓了把头发:“少说多做,快过去吧。”
解梨终于没再多言,跳了过去。
一张小竹筏的承重大概是三个成年人,一个庞飞池一个迩弥绰绰有余,即便多一个解梨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意外。
路悯安顿好小姑娘后,转身驶着小竹筏朝岸边划去。
解梨观察能力很强,在出海前,他就给这些竹筏都加固过了,或许从那会儿就看出自己很擅长于这种活动。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擅长,有限的记忆让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去做事。
比如不吃海鲜,比如……对那个人完全信任。
他叹了口气,上岸拿起鱼叉朝着雨林走去。
酋长让他们下海捕鱼是因为对于四面环海的荒岛来说,海鲜是最容易得到的食材,但如果有能力,雨林中的蛋白质自然更好。
……
“咳、咳咳咳——”庞飞池刚爬上竹筏就大口大口吐着海水。
迩弥糊了一把脸,把头发撩上去:“没事儿吧?”
庞飞池双眼被海水泅得通红,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迩弥暗暗“操”了一声。
果然,在刚才那个时间选择救援真是吃力不讨好。
如果一开始他就下水去救人,庞飞池一定会感谢他。
但在经历了犹豫后才不情不愿去救人……
“那人呢?”庞飞池哑声开口,问得确实解梨。
迩弥闭紧了嘴巴,收回准备脱口而出瞎编的解释。
就这样吧,反正在这个地方,谁也不会相信谁。
“上岸了。”解梨实话实说,“我跟你们一起。”
迩弥:“他嫌你累赘,所以扔给我们了?”
解梨冷冷扫他一眼,忽然起身,对着水面狠狠用鱼叉戳了下去。
水面下激烈的动静让竹筏摇摆片刻,等鱼叉被拿上来,最尖端正是一条被直接贯穿的鱼。
解梨把它扔到桶里:“干不干活?”
迩弥:“……干。”
早上的出海只有两个小时,酋长说在这两个小时中,是这些小鱼最活跃的时候。
再往后可能会有大鱼活动,那会比较危险,众人不敢贸然冒险,在两小时内尽量搞定完一切,赶着竹筏回到了岸上。
“你们怎么样?”瞿绍看到这三个人,拎着两桶东西赶过来。
“一般,一桶鱼,还有半桶杂七杂八的海鲜。”庞飞池叹了口气,“工具太简陋了,操作不方便。”
“我们也就一般。”瞿绍把两桶海鲜放在岸上,“不过看这些,交出去七成,剩下三成也够我们吃一顿了。”
迩弥点头。
巫烨良从后面慢悠悠走上来,看都没看地上的桶,扫视一圈,直接问道:“那个路悯呢?”
“不知道,那家伙神神秘秘的。”迩弥现在一想到那人就烦,闻言语气也不是很好,“鬼知道是不是又被引导者抓走了。”
“那个祭司?”瞿绍问,“他俩有什么关系?”
“啊,你昨晚跑得早睡得早,没看到那家伙一夜未归。”庞飞池给他解释,“巫老说,他是被引导者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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