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杰森回去了，他却被勒令不准靠近。

白雀忍不住又想叹气了。

他在想杰森。

这和分离焦虑症没什么关系，狗勾觉得他已经好了，他的精神问题没那么严重——可能之前有，但是他知道杰森总在他身边，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就算为了那个什么狗屎病暂时分开，他们还是会在一起。

但是他们明明在一起，为什么又感觉被扔下很远了呢？

他难过地看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地方，敏锐的耳朵偶尔会捕捉到零星惨叫声，风传来的血腥时隐时现。

他知道杰森在哪里，却不能去找他，只能乖乖呆在原地等他回头。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卡纳很想装作不记得夜巡前杰森再三告诫的命令。

他是搭档，又不是小助手更不是小跟班，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他的？他算老几？

孩子叽里咕噜嘟囔一大堆，什么有的没的都念出来，包括前几天杰森说要给他们的娃娃缝女侠款的兄弟装但现在也没影，昨天下午做的奶油煎饼卷有点糊了但是他很懂事得全都吃完了，还有还有昨天训练完杰伊给他揉膝盖也很马虎，明明说好十分钟结果五分钟就把他推进浴室了……

通讯频道里突然传出迪克重重的咳嗽声。！

小狗一惊。

他摸摸耳廓，微型耳麦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

卡纳脸咻一下就红了。

“天呐……”

他绝望地喃喃。

罗宾立马贴心地安慰，“没事，白雀，兄弟间干这种事情很正常的。”

“提宝！”

夜翼不赞同地喊一声，然后立马又体贴地说。

“白雀，这没什么，如果有人能在训练后给我按摩，那我也会感激他一辈子的——小杰鸟对你可真好！”

“……”

“你也是迪克你对我真好QAQ！”

真的，卡纳宣布他最爱的人就是迪克了，他从来不让小狗的脸丢在地上！

狗勾泪眼汪汪地说，“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偶像——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Oh~小白鸟，这没什么。”

迪克安慰他，“我知道你只是不擅长分离，但是杰森他只是轻轻地、短暂地离开一小会儿，他会回来的，别担心，难道你还害怕世界上最厉害的小杰鸟受伤吗？”

“当然不会！杰伊是最棒的！！”

卡纳铿锵有力地回答。

“这不就好了。”

迪克爽朗地大笑，“打起精神来，小鸟，别让我…”顿了顿，强调“别让杰森也担心你，好吗？”

“好！”

“放心，等会你们就能见到了。”

“嘿嘿嘿，迪克你真好。”

卡纳忍不住傻笑，他换了个姿势坐起来，把双腿垂在水滴兽下面一晃一晃的，披风好心情地在身后飘动。

他把超级听力开到最大，但离东区还是遥不可及，微风传来零星的血腥，他拽上自己的兜帽，把白色耳朵也偷偷露出来。

这下好像能听到一点儿声音了，又好像一点也听不到，夜灯飘呀飘，他眨着眼睛，又好像全世界都是杰伊的声音。

嘿嘿~

*

可惜事情还是让卡纳失望了。

直到蝙蝠侠处理完所有事情，匆匆赶来捉放风摸鱼的小鸟回家，一同出门的红头罩还是没回来。

他躺在空空的房间，憋闷地环胸靠着床头，从晚上一直坐到第二天上午十点，红头罩才推开窗户姗姗来迟。

等了八个小时的狗勾立马拉过被子，团吧团吧把自己裹成一团，紧紧闭着眼睛不说话。

长长的黑色睫毛不高兴地动来动去。

他听到杰森蹑手蹑脚去了浴室，关门，脱衣服，打泡沫，拧开关，冲澡，换上浴袍，吹头发，开门，换睡衣，掀开被子。

最后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

他睡着了。

他就这么睡着了……

狗勾不高兴地抿紧嘴巴，又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指尖不自觉蜷缩，但又很快把自己哄好。

杰伊肯定累坏了。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狗勾抽抽鼻尖，乖乖地躺在旁边。

…

“真的睡着了？”

出其不意地，寂静空气被打破。

狗勾茫然地眨眼。

他没说话，也没动。

杰森叹了口气。

他把赌气缩在角落的伤心小狗拉进怀里，摸着脑袋温柔地叹息。

“乖狗狗，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怎么又发脾气了？”

“我早就好了！”

卡纳急匆匆解释，他再也不要被认为是分离焦虑了，他只是喜欢和杰伊呆在一起，和什么病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世界上最坚强的小狗早就克服了这个。”

杰森半靠在床头，把小狗放在大腿上，脑袋贴在腹部，他能感受到杰森轻轻叹息时胸腔微微震动。

他更难过了。

狗勾拼命把脑袋往杰森怀里钻，杰森没拦，只是伸手揉着他的后脑勺，一圈一圈地打着圆，声音无奈极了。

“好了，乖狗狗，别难过，昨天偷懒是我不对，小狗在长身体，就是需要多按摩，今天给你补上好不好。”

“现在就补。”

“好吧。”

杰森从善如流答应，他刚坐起一点又被按下，卡纳把自己的耳朵露出来，塞进他的手里，瓮声瓮气地说，“按这个。”

“好，好好好。”

杰森接连叹气，只觉得小屁孩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指尖划过柔软的绒毛，比身体温度更高一些的软肉蹭过他的手心，杰森捏捏他的耳尖，粉白色的毛绒绒飞快地抖啊抖，他熟练地揉揉。

卡纳很快就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他虚着眼睛侧躺，半个人都挤在杰森怀里，一只手抓紧杰森的睡衣下摆，仰头去看，暖橘色的小夜灯打在杰森脸上，绿色的眼睛也好看极了。

“我很快就能和你一样高了。”

他突然说。

杰森哄他，“好，狗勾长得比我高。”

卡纳有点不高兴，觉得杰森一点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坐起来。

抖抖耳尖收回自己非人的一面，甩开被子赤脚站在床上，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个圈，红色的体恤空荡荡的——这还是杰森的衣服。

小狗展示后又期待地望向他，“我已经一米六一啦，只差一点点能和你长一样高了。”

杰森收回手，靠在床头认真地打量——

卡纳确实长高了，消失的时光飞快在他身上重现，眉眼褪去青涩，四肢变得修长，身体覆上一层薄薄的肌肉，圆润的稚气逐渐消失，开朗的笑容却一直存在。

杰森想起他们小时候，想起他刚把卡纳带回来的时候，时间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

狗勾又转了个圈，满心欢喜地宣布。

“我已经一米六一啦，说不定下个月……下周就能和你一样高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

杰森忍着笑点头。

于是狗勾又骄傲地踢腿打拳，把自己最擅长的那一套展示出来，大床被迫嘎吱做响。

他捏捏体恤口子，眨着湿漉漉的狗狗眼亮晶晶望向杰森，满脸写着“求夸求夸”。

杰森很上道地拍手鼓掌，大加夸赞。

狗勾忍不住露出傻乎乎的笑容——看到这个，杰森又觉得卡纳好像一直都没变过。

“我马上就长大了，很高——”他比划一下自己的身高。

“很壮——”

他举起手臂，比划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很厉害！”

他拍拍自己胸膛，骄傲地看着对方。

杰森果然赞许点头。

于是卡纳飞快坐下，双腿岔开跪在杰森两侧，手臂搭在杰森肩上，漂亮的蓝色眼睛发着光，认真而期待。

他问，“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夜巡吗？”

“不能。”

红头罩回答他。

第 53 章

……

“我和他吵架了, 就这么简单。”

狗勾鼻尖发出冷哼，他不高兴地裹紧身上的小被子，盘腿在沙发上赌气。

书房下午光线正好, 大片阳光透过方窗射入，清风绿叶, 时不时有小鸟在外面鸣叫, 喂食器离这儿不远, 经常能看见小动物衔着树叶果实留在窗台。

“唉。”

提姆把目光从笔记本电脑上离开, 深深叹气, 无奈地看向不请自来的兄长。

狗勾无辜地看向他。

提姆揉了揉眉心，“我以为你更愿意和迪克聊这些。”

毕竟迪克是著名的知心解语花，并且兼职卡纳的偶像和大哥, 两人煲电话粥都能煲一个小时。

提姆推测这是迪克被这对好兄弟蒙蔽双眼的主要原因——卡纳对他也很热情。

狗勾有气无力地说, “迪克在上班，白天忙，晚上累——都三年了, 他还没当上警察局长，布鲁斯该反省一下了。”

提姆同样对身兼两职, 还经常往哥谭跑的老哥叹为观止，他摇头唏嘘, “成年人的执着。”

“是吧是吧！——哇可是我成年了也想要老爹养！”狗勾顿了顿, 又崇敬地望向提姆, “被弟弟养也行√”

提姆扬起眉毛。

卡纳目光敬畏——提宝没穿大体恤或者卫衣, 而是一身精英范十足的西装三件套, 领结是酒红色的。

他估计刚从公司回来, 明明同样年纪的时候，他和杰伊就兼职了小助手, 提宝竟然毫无违和感地混入韦恩集团，牛哇牛哇。

孩子震惊。

但很快，提姆又给了他狠狠一击。

“杰森最近也搞到不少钱。”

灰色生意能有多暴利？百分之五十的利息足够让资本铤而走险，百分之百的利息足够资本践踏法律，而红头罩一个人闯进去，武力接管了东区大半地下生意总利润的七成，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这是资本家提姆也忍不住咂舌的程度。www.meihaowx.com

卡纳立马改口，“哇那我让杰伊养我！”

“你们在吵架？”

提姆打开笔电继续工作。

卡纳不高兴地手边拿过玩偶砸他，“休息一下提宝，别看太久屏幕，对眼睛不好。”

提姆叹了口气，无奈地带孩子，幸好他很熟练这个，非常熟练。

卡纳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有些得意，“吵架又怎么样？越吵越要花他的钱，把他的钱都给花光！”

“不错的梦想？”

“唉——”卡纳又忍不住叹气，“我以前想把布鲁斯的钱花光，拜托，怎么钱越花越多了，大家也太厉害了吧……”

他看看提姆，想想布鲁斯和杰森，谨慎地思考两秒，最后斩钉截铁地唏嘘，“迪克果然是我偶像！！”

“……”

提姆真心实意地感叹，“他会感到荣幸的。”

“嘿嘿嘿。”

卡纳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提宝你真好。”

小狗爱你兄弟池中的提姆微微一笑。

东一榔头西一榔头闲聊半天，最后提姆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没精打采的小狗分忧解难。

唉。

爱护狗狗，人人有责。

提姆闭着眼睛劝自己。

卡纳立马把所有苦水都倒出来，两根眉毛搅在一起，说完小声哼哼，“杰森总是拒绝我——总是，从我复活之后！”

“他不准我贴贴，强行规定我们分开，甚至想送我回庄园自己离开…”

他掰着拇指一一说过。

小狗有时候不太能分清这是不是拒绝，他只知道杰森让他停下，他就停下，等到呼喊的声音又出现时，这就是同意拥抱的意思。

“但是他不能总是拒绝我……”

卡纳抓紧被子，“我们都已经回家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让我和他一起夜巡，他总是想我离开他。”

提姆听了他的陈词后，短暂地停了几秒，这才迎着卡纳不满又委屈，想得到附和又希望能被撑腰的眼神，谨慎地斟酌词句。

“卡纳，你觉得和红头罩夜巡，会发生什么？”

“呃……”

这把小狗打晕了，他懵了一下，但很快又更懵了。

“当然就是踹坏蛋屁股，收拾些不懂事的混混黑.帮。这超酷的——哦，对了，杰现在是黑.帮老大，我们还得收保护费，解决些帮派问题？没事，我很快就会学会这个。”

“还有呢？”

提姆鼓励他继续。

狗勾挠挠后脑勺，试探性地说，“呃…杀人？”

提姆冷静地点头。

小狗立马嚷道，“这算什么——杀人而已！杰伊可以，我也可以！！”

“瞧！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带你一起。”

“……”

狗勾震惊又委屈。

最后变成虚张声势地驳斥，“那些人渣早就该死了！我杀了他们有错吗？”

“当然错了，你该把他们交给法律，而非善用私刑。”提姆一针见血地回道。

这没什么问题，起码在卡纳接受了这么多年的蝙蝠教育来看，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不能杀人，没有人能擅自剥夺别人的生命，当他们选择踏出底线时，他们也变成令人厌恶的罪犯了。

他想不到用什么话反驳提姆。

于是硬着头皮说，“但是杰森这么做了！蝙蝠也认可了！！”

“瞧，你也说了，这是杰森的做法。”

“……”

“如果杰森回答这个问题，他能给出十几种答案。”

“我猜他不会这么好脾气。”

狗勾真诚感叹，然后茫然无措地睁大眼睛，小声问，“但是这有什么问题吗？我给不出的答案杰森给出了，这证明这条路也是能行的，为什么他能走我不能走？”

“……”

提姆一时语塞。

他算是知道杰森为什么总是头疼了，卡纳还像一张白纸，大咧咧摆在杰森任他涂抹，就算不去管他，他也会自动跟随杰森脚步。

但他们都知道，这小狗根本就不懂杰森到底走在怎样一条路上，肆意踩过鸿沟只会对他造成伤害。

所有人都不想看到这样。

只有他自己还想傻乎乎地莽过去。

提姆叹了口气。

“怎么还这么傻啊……”

他费解地观察卡纳，小狗无辜地眨着漂亮的蓝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提宝，你还没回答我呢。”

“唉。”提姆又叹了口气，“杰森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但那不一定适合你，卡纳，你得明白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杰伊！”

卡纳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

“杰森可不想你跑偏。”

提姆吐槽。

“嘿！怎么说话呢，提宝，怎么就算跑偏了，我心甘情愿跑去的。”

“好吧，假设你不是为了杰森跑去的。”

“……”

小狗瘪着嘴又不说话了。

提姆无奈，“你根本就不会杀人，你不适合这个，卡纳宝宝。”

“我才是哥哥！”

“可恶的红头罩已经蒙蔽了你的大脑，你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如果你随随便便踏出这条底线，杰森会恨死自己的。”

提姆感叹，这真是…双标啊，杰森陶德，当初拿枪逼着蝙蝠侠杀小丑，现在卡纳傻乎乎冲上去要杀人，别说枪了，连门带窗都给锁死，杀？杀什么杀？杀鱼都不让小狗干的。

“……也没有、没有那么随便吧。”

卡纳小声反驳。

“你自己知道。”提姆不轻不重地回弹，最后说道，“卡纳，你该想想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而不是想当然地踏出这条线，这对你和杰森都不公平。”

*

好吧，起码这次不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卡纳好像明白了其中意思，关于一些信念啊道路啊之类的东西。

怪麻烦的，真的不能直接抄作业吗？

小狗叹气。

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从前他们能够一起，现在却不得不分开呢？为什么杰森会认为杀人——咳，杀人之后他就会崩溃了呢！！他当初明明就杀了小丑！！

有本事再让他杀一个啊！！！

小狗虚张声势.jpg

好烦，再逛一会儿吧，等杰森来哄他的时候，他们再和好。

狗勾抱着枕头在走廊游荡，试图逮到一只来哄自己的杰伊。

但是他没等到这个，杰伊又在和蝙蝠吵架了，他连吵架都赶不上趟的。

——红头罩在外出的第一晚就惹上麻烦了。

蝙蝠认为他杀了罪不该死的人物，但杰森坚定认为自己没错，并且极度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让蝙蝠别来插手他的事业，他很理智也很成熟——就像夜翼一样，怎么没看老蝙蝠去海文指指点点呢。

蝙蝠担心不无道理，但杰森表示谢绝指导，于是两人又一次，因为标准吵起来。

“等等等等冷静一点——！”

卡纳急匆匆地冲进去。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杰森鼻腔发出不屑的冷哼，口中随意打发，“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一边玩儿去。”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卡纳大声反驳，但一通好说歹说下去，他自己本来就对“底线”“道路”迷迷糊糊的，现在两人各执一词，争吵不休，好吧，小孩是彻底不明白了。

不过不明白也没事……

狗勾冷静地合上门。

两分钟后，已经快要上演家庭暴力的两人，再度听到了敲门声。

“进。”

布鲁斯低气压地回答。

阿尔弗雷德推开门——

“布鲁斯老爷，杰森少爷，我猜拳头不是说话的唯一方式。”

老管家语气温和地提醒。

“……”

“……”

杰森飞快把自己挽到上臂的衣袖拉下去，依靠着柜身翻阅名著，装傻的意图十分诚实。

很明显，应付老人这个任务交给布鲁斯了。

布鲁斯也不想面对这个。

*

“唉，我可真是天才。”

卡纳忍不住感叹。

吵架什么的就算了，动手那是绝对不允许的，阿福会好好给他们两个谜语人上一课的。

所以真的踏出底线到底是什么感觉？

卡纳没觉得自己杀了小丑有什么变化——难道是因为还没变他就死了。

孩子眨眨眼睛。

顺理成章等来了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