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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山》全本免费阅读
一场秋雨一场寒。www.daogu.me瑟瑟北风刮卷起满地的金黄,卷起老人们头顶为数不多的发丝。
才过八点一刻,涝河村明里暗里较劲的四股力量已经齐聚在村委会了——“太爷爷”为首的周家、王满阿爹为首的王家、李村长早早落座,寒暄半晌之后秦家话事人秦顺阿爹才姗姗来迟,脸上掩不住的骄傲与轻蔑。
很显然,许令仪放出的话借着昨晚的月光早已传遍了整个涝河村。如今肥鸭子入锅,秦家的肉送到了嘴边,就看周王两家能不能喝上一口汤了。
周老太爷仍旧一身白衣,白须白眉身形似鹤,若是寻常人萍水初逢,见他此刻气定神闲闭目养神,自以为他有一番仙风道骨。秦顺阿爹那身老旧中山装也不知是什么年代买来的,浆洗得略略泛白,但好在熨烫得板正。
李村长打趣:“秦阿爹比当年当新郎官还容光焕发。”
秦顺故作姿态:“都是祖上积的阴德,留给我们秦家一块风水宝地。我得给孩子们争口饭吃,他们过上好日子,我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站在周老太爷身后的周康健,也是周老太爷的长孙一听秦顺这话不乐意了,“阿爹这话说得没道理,谁家祖上没几分庇荫呢?”
秦顺比周康健年长,论辈分足足大了两辈,见小字辈贸然插嘴,不悦之色直挂在脸上,冷冷说道:“祖上庇荫,也得有好儿孙接着。”
火.药味乍起,李村长赶紧掐断火苗,摆摆手示意大家熄火,“涝河一共就这么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来投资这是好事情,咱们赚到钱了,子孙后代都有口饭吃,这才是正经。”
周家老太爷抬手示意孙子不要再说话,然而秦顺显然没能压下火气,冷冷反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许总要是把哪家做的糊涂事都算到涝河的头上,还会来涝河投资?”
说罢,斜眼睨向周家老太爷,意味深长的表情,不再说话。
周家人的脊背上自然而然地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周老太爷也是汗毛倒竖——看来秦家已经知道许令仪就是当天周家拐来配阴婚的媳妇了。www.dutewx.com至于这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是秦家人自己认出来的,还是周家出了叛徒,周老太爷还没有时间仔细思量。
事到紧迫更当沉稳,很显然周康健的修行还远不及周老太爷。周康健恼羞之下顿生怒火,直愣愣生出要与秦顺阿爹拼命的架势来,好在被周老太爷一拐杖打在小腿上,咬着后槽牙退了回去。
李村长:“现在许总还没有具体谈项目规划,投多少钱、建多大规模、如何分利还没谈,咱们自家人不能先乱了。咱们得同心同德把这个项目库拿下,有肉吃还怕没汤喝么?”
这话在理。许令仪横空出世,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要投资的话,就搅乱一池春水,翻得涝河村不可开交了。李村长建议还是将许总请过来好好聊一聊,这次三家都没有异议。
然而村委会的小干事却匆匆赶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找不到许总了。不仅村委会找不到许总了,就连许总公司指挥部的人也找不到她了。
村委会里登时炸了锅,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李村长安抚小干事:“慢慢说,怎么回事。”
“只听说许总一大早上就跑出去晨练,之后就联系不上了。”
——
秋风轻而易举地扫清清晨泛起的薄纱轻雾,远山层峦叠嶂的枫叶染着斑斓霞光,许令仪伸了个懒腰,感觉周身都因为秋天干爽的气候而变得舒坦。
小初是绝不同意许令仪自己一个人出门晨练的,她好说歹说不成之后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向冯郢告状。许令仪的手机被冯郢一番轰炸,最终同意带两个保镖出门。
倒不是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是她有自己心底的盘算,此时此刻还不能道与他人说。
抛开一切不谈,涝河村的景色确实是被低估的。许令仪站在老虎沟的河边捡起一颗石子,挥手抛出,轻掠过清浅河水,留下一串规律的涟漪。www.huanyexs.com
小初也学着许令仪的样子抛了石子,但效果不佳。她是个规规矩矩长大的城市孩子,很少有机会亲近自然。许令仪又打了个水漂,拍拍手向前走去,“在警校时候我们常去野外拉练,是我一位学长教我打水漂的。石头平面和水面夹角在20度左右的时候最容易成功。”
小初点头,但并没有动手一试,她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这样一位出身显贵的大小姐是怎么离经叛道到去读警校的。
小初:“当初许小姐家里一定有阻碍吧?”
阻碍?许令仪与许家的羁绊纷乱复杂,简简单单“阻碍”两个字已经太过轻巧了。她的人生像是一段奇妙又瑰丽的错误,犹如洋房身后那棵老槐树,原本该生在旷野经受着春风秋雨,却被囿于方寸之间,挣扎扭曲着寻找着丁点的阳光雨露。
她不甘心做许家精心打扮的洋娃娃,她只能和宋辞牵着手,艰难地探索着长大。她知道她要反抗,但她难于反抗,又不知道该如何反抗——她生于许家,长于许家,她承担着许家荒谬的错误,却也不得不依赖于许家。
那同样是个深秋,17岁的许令仪来到A城医学院的人工湖畔,脚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耳畔吹拂着的是掠过湖水的秋风。她安安静静地等待宋辞从实验室出来。
那本该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等待,犹如成长路上两个人的每一次相互扶持。湖畔已经泛黄的草坪上坐着一对对亲昵的情侣,许令仪不自觉地拉高了围巾,让温暖的感觉包裹住自己。
人在某一瞬间,是容易感情上头的。那时的她懵懂,为那份悸动而感觉奇妙不已。
他穿着一身英伦风的长风衣,恰到好处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的优越轮廓,眉梢发尖镀着秋日的暖阳,他款款走到许令仪身边,扯了扯女孩的围巾,露出那张泛着粉红的瓷白脸蛋。
“这么冷么?脸都红了。”
许令仪别过脸,没做回答。宋辞后知后觉,跟在她的身后。
“国外几个学校的资料我都已经找好了,”宋辞修长手指递来一个灰色u盘,“以你的特长,申请艺术类专业还是比较容易的。不过选专业是件大事,我觉得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许令仪显然有心事,倒不是少女那心血来潮的旖旎心思,而是对于出国,对于选专业,对于未来,她都倍感迷茫。
此时的许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祖母年岁已大,老经验很难应对生意场上的诡谲多变,父亲又是个立不起来的二世祖,在整个洋房区,已经成为边缘家族。这本与许令仪并不相干,毕竟她本就没有过多享受过作为千金小姐的优渥待遇,她受到的每一份教育和待遇都是明码标价的。但此刻许家式微,而她又出落得动人,走投无路的父亲又开始打起了不可言说的主意。
许家急需许令仪出国镀金回来之后联姻,从小被才艺培养过的她选择艺术类专业再合适不过了,然而艺术类专业需要雄厚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这对于此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许家而言已经无力负担了。
“你……希望我出国么?”许令仪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秋日的暖阳晒昏了头,竟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宋辞倒并不意外,倒是坦荡回答:“没有希不希望,但我会想你。”
步入青年的宋辞已经难掩风华,比少年时更添几分稳重。然而他的坦荡却反而撩起少女心湖无限涟漪,许令仪也很想回答他“我也会想你”。
但最终语塞,未能说出口。
宋辞:“学费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真正的问题是,你想出国么?你真的喜欢学艺术么?”
“不喜欢。”许令仪斩钉截铁。她可以作为首席小提琴手演奏凄美的梁祝,但她从没喜欢过两块木板四根琴弦带给她的束缚。她可以用曼妙的身姿跳民族舞,但她从不喜欢那些被条条框框束缚住的规定动作。
她喜欢什么呢?她喜欢大开大合的,突如其来的,恣意的,自由的,可以探索的一切。
真正让许令仪纠结的,是到底要不要漂洋过海。离开许家是许令仪从小到大的梦想,尽管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天高任鸟飞,但哪怕只为了呼吸一口许家之外自由的空气,她也愿意。可是逃离之后呢?她又该何去何从……她与许家十几年的羁绊本质上无外乎没有自我生存的能力,这也是她拼命学习,拼命锻炼的动力。
然而那时的她还是太年轻,年轻到迷茫不知所措。她本能地看向身旁的宋辞。
尽管她也知道,有些路,必须单枪匹马走下去。
他们绕着人工湖一路走走停停,各怀心事地聊着双方的生活。许令仪的心被困在迷雾里,她感觉莫名的烦躁,烦躁到她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她转头问及宋辞的课题,尽管她对于医学一窍不通。
“我们在研究降压药可能导致抑郁症的机制。”宋辞简明扼要。
然而“抑郁症”三个字却像是一根针狠狠刺破了许令仪心尖的血肉。从小到大,她都被家人灌输一种思想,“你母亲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得了抑郁症,抛弃你,自.杀了。”
许令仪时常在想,抑郁症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是她每每想念母亲时心脏隐隐的绞痛么?还是她迷茫无助时伴随周身的压抑感?
她试图将自己溺在水里,让窒息的感觉冲击着自己的感官,去理解母亲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然而在穿出水面大口喘.息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这世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哪怕是她与她的母亲。
“他们说得不对,”宋辞拂去长椅上散落的秋叶,示意许令仪坐下,“抑郁症与懦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导致抑郁症的原因有很多种,遗传、神经生化因素、心理社会因素都可能导致抑郁。”
他的眼底闪着光,语气笃定又温柔:“她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最终选择了离开。但这并不代表她懦弱,更不代表她不爱你。”
“说到底,这不该是你的错。”
可长久以来,许令仪觉得这就是她的错。母亲是在生产之后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她总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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