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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辛知燕也熟读天下九州的地图,尽管那在别人看来似乎是很无聊的喜好,但他想万一呢,万一有那么一天,他有带兵出征的可能,那他牢记九州的地图风貌, 他还了解九州各地的风土人情,无论他去哪里,他都能够游刃有余。
但他没有等来灵王宫的召请, 却先等来了明公子的请求。
辛知燕答应了明济心之后, 甚至没去找他的长官辞别, 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他又不是从一开始就跟随灵公的万灵军,也没有什么生死忠于万灵军的想法, 谁能够赏识他,谁能够让他大展宏图, 出人头地,那他就为谁卖命。
西斜的日光,仿佛如火燃尽山林。
明济心一身单薄的青衣,拄着一只已经泛白的青竹,行走在山林之中,他这幅装扮,仿佛和任何一个寻常人家没有不同之处,但也不同,寻常人家在山林之中出入,大多是为了找寻一些山货带出去买卖,再不济也是要捡拾一些干柴回去做烧火的工具,都是免不了负重累累,却不会和他一样毫无负担,脚步轻快。
但他也不算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背负,虽然外表他是空无一物,但他心中的重担,又岂止是重若千钧呢。
青竹在潮湿的山林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你如今也算是紫龙太子的谋士,想要金银制成的拄杖应该也是很轻易的事情,为何不舍弃这么一条青竹杖呢,若是让旁人看到,还以为是紫龙太子对你太过苛责。”
明济心的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道人影,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白尽欢。
他一步一步走的散漫,却也在不知觉就和明济心并排行走,见他没有说话,又自顾自的说:
“如果是想要前来投奔紫龙太子的人见到了你这样的装扮,一看连大名鼎鼎的明公子也如此朴素,或许会想,紫龙太子竟然连一身好的行头都没给你,这也太吝啬了,最为信赖的谋士都是如此,更何况其他呢,这样一想,或许都要被吓跑了。”
说道最后,不由啧啧而叹,好像是真看到了有人被吓跑的样子。
他讲的很是惟妙惟肖,也让明济心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接过话说:
“紫龙太子的慷慨之名,不会因为我的简朴而被误解,外在的喜好说明不了什么,便如楚行骓,他是喜好奢华之人,身侧之人也同样是穿金戴银,但他却不肯分封给下面的人过多兵权或者封地,得利之人仍是他之亲友居多,是以虽然他奢华之名远扬,但投奔他的人很少;
紫龙太子却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是紫龙部的人就过分优待,也不会因为有人出身卑微就对其轻视,所以有更多出身草莽的豪杰,更愿意前来为紫龙太子做事,他们是因为紫龙太子而来,怎么会被我的穿戴影响——若真为此就离开,那说明对方本来也不是能够久留之人,离开也不算是什么遗憾。”
白尽欢听他分析的也是头头是道,莞尔道:
“你倒是很了解他们。”
这就是有些没话找话说的嫌疑了。
明济心也回答说:
“不了解主公的性情,如何才能找到真正可以让自己辅佐的人,又如何能安心在其手下办事呢。至于我为什么到如今,也还只是用这么一根旧日的竹子——”
明济心抬眸看了一眼走在身侧的人,说:
“因为我是念旧之人,您不就是想要这样一个问答么?”
白尽欢便轻笑出声,说:
“看来你也是很懂我的意思。”
又说:
“但太懂别人的心思也不好,比如现在的你,应该也明白姬彻天他若有一日掌权九州,或许不会再允许龙脉的存在,你又是怎样想的呢,还能够毫无芥蒂的辅佐他到最后么。”
这句话的隐藏意思是,他当初答应辅佐姬彻天,是因为姬彻天也答应他收回霖州之后,还会让沈循策继续做他的霖州龙王,可若姬彻天真有废除龙脉的打算,那显然这个承诺是要落空了。
明知道日后姬彻天会失信于自己,现在是否还要继续同行呢。
按理来说,那应该是很久之后才考虑的事情,毕竟现在姬彻天可是连霖州都还没收入手中,王都也还有人镇守,他想掌权九州,那还是太遥远的事情,至少显然没必要为之费神。
但有些事情,在它露出苗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让人为之忧虑了。
明济心也收敛了自己轻松的神情,却并没有直白的去回答白尽欢的问题,只是说:
“紫龙太子自己就是龙脉,他要废除龙脉的存在,难道是要先废除自己么?”
白尽欢笑了一下,说:
“你的心还在犹豫。”
明济心不置可否,只是说:
“因为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而是姬彻天他自己要先解决的事宜,或许等他做出决定,我也就有了自己的答案——这应该也是您给出的考验,但就算是您给的考验,也分先来后到吧。”
白尽欢便轻笑出声,说:
“就当是我给出的考验吧,或者,我其实更觉得这是一种友爱的提点啊。”
白尽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济心神色一怔,显然是被“友爱的提点”这几个字噎到,委实来说,他其实有些不太想看到这位大师兄,因为他每次出现,就代表会有新的难题与考验同时到来,这也算是友爱吗?那还真是与众不同的理解。
就算是让人觉得永远不会遇到难题的明济心,也不会真的喜欢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他也会有纠结,他也会有痛苦,他也会有迷茫不堪。
上一次梅疏香与胡崩山的对决之后,他也知晓姬彻天与这位大师兄见过面了,他也想知晓他们谈论了什么,但最终明济心什么也没有做,也没选择跟着去见白尽欢,他在心中告诉自己,既然是和姬彻天的私下会面,而不是特意找到自己,那就说明这难题与考验和自己无关。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姬彻天多次或明白或暗示询问他对于如今九州排布的意见,又问他觉得龙王部与龙脉的留存,对于民众来说,究竟是好是坏……他就已经知晓,姬彻天恐怕是想要废除龙王部了。
而这种想法的来源,也必然是白尽欢的指点。
明济心无从去评判这种想法是对是错——或者说,他迄今为止的努力,都是为了收回霖州,救出沈循策,叫他继续做霖州的龙王而奔走,若姬彻天要废除龙脉,他当然不愿意,那岂不是代表他过去多年所做的事情,全都是白日梦一场?
可他又无比清楚的明白,龙王部,没有留存的必要,他甚至早就已经想好该如何从民众之中提拔有用之才,使其优胜劣汰,替换着来管辖九州,而不是叫龙王部世代累积,结果却堆积出来一群废物后代。
但明济心从未将这种想法告诉过姬彻天,归根结底,他仍是有自己的私心,那是太过渺茫的希望,或许姬彻天想不出改变之后有什么好的想法,所以就会放弃,觉得还是保持现状吧。
明济心对这个问题兴致缺缺,敷衍满满,于是姬彻天其实这些天也已经不和他说这件事情了,如今,却又被白尽欢提了起来,明济心无从躲避,只能喟叹,果然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了。
大师兄所谓友爱的提点——明济心苦笑一声,说:
“大师兄的意思,不会是说,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情,是让我做好这种事情会发生的准备,所以等他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就不会太过失态么。”
白尽欢歪了歪头,又扬了扬拂尘,说道:
“ 也不是不能这样解释,但是我更想要提醒你的是,还记得那一次梦中相会的时候,我曾经说过的话么?”
明济心怔怔,片刻后,才从脑海之中找寻出来那段早已经尘封的记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有轻雾缭绕,寒月高悬,夜风簌簌,琴弦冷冷,在河水中飘荡的舟舫内,白尽欢感慨说:
“世上知音少,明君更难得,若心神全都放在追寻此道上,大概很难如愿”
“……在没有遇上知音明君前,得到一个听话的世子也不错,总比日后真正出仕时,遇上一个叛逆惹人生气的辅佐之主好吧。”
……
昔日之言悠然在耳,昔日之景已经无处找寻。
而昔日的问题,到了今日才被真正提出来。
“现在我想要问你的是——”
明济心看向他,缓缓说道:
“你的心究竟要落在何方呢,你要选择你后天遇到的知音君主,还是选择你生来就要辅佐的听话主公?”
明济心:……
他抬头看去,见眼前之人眼神中似乎有无限温柔,却又和月光一样,叫人感受到的是一片凉意。
因为这个问题,自己无法回答。
他谁也不想放弃,但世上之事总是难以两全,他必定要做出一个决定。
第306章 要舍弃的
是要选择后天遇到的知音君主, 还是选择生来就要辅佐的听话主公?
这真是两难的境地了,沉默片刻之后,明济心才开口说道:
“这似乎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顿了顿, 他又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说:
“若万灵军气恼非常, 要杀了沈循策泄愤,我好像也没就没有这种忧虑了。”
白尽欢也轻声一笑, 若有所思道:
“你难道真正希望沈循策被万灵军泄愤杀死吗?”
明济心:……
一瞬间,明济心竟然难得有心脉剧烈跳动的时候。
一瞬间, 明济心竟然也真的生出“希望如此”的心境,这样好像是最好的结果,沈循策死了, 他没就再没有任何顾虑,他也不用再去纠结许多的事宜。
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去辅佐姬彻天,也可以洋洋洒洒的去书写他心中对九州未来的谋划……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一瞬间之后,明济心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结果。
明济心闭了闭眼,再睁眼已经是全然坚定的神色:
“他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 我答应过他,会救他出来。”
这句话,究竟想说服的是谁呢。
白尽欢也没过多的追问下去, 但明济心却看向了他, 露出带有怀疑的目光:
“这个问题, 是否也是您的一次考验?”
白尽欢:……那倒也是不必这么猜测,这次真是顺口一问而已。
等等, 不会是被自己搞的风声鹤唳,以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吧。
白尽欢耸了耸肩, 说道:
“我只是让你直白的去面对你的内心,有些东西顺应本心去舍弃,或许会让你轻松许多,明济心,你比其他人,都背负太多本不需要的东西。”
这一点,明济心他自己都比任何人更清楚,但他却从未想过放下:
“但我如果轻易的就舍弃了那些东西,我也就不是我了,这一点,您也应该心知肚明。”
白尽欢和他对视片刻,无奈一笑,说:
“我就说了,太过洞彻人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明济心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虽然了解眼前之人的心思,了解越多,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又但是,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和眼前之人一样,有一开口就让人陷入两难境地的本事。
明济心说:
“我是谋士,若不能洞彻人心,那又如何才能做出正确的应敌之法?”
白尽欢:……
虽然这句话是没错,但白尽欢只是随口感慨一句,又不是真心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要让他改变,而且自己的话,明济心大概率也并不会都听,所以何必要如此认真的解释呢。
也许只是下意识的反驳吧,这同样是身为谋士的本能,实际对战如何暂且不说,口头之风是决不能落下的。
又但是,白尽欢也不是和他敌对的谋士啊。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白尽欢便道:
“你的伶俐口舌,倒也不必用在我的身上。”
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说:
“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你大概也是不太想继续看到我——嗯,不过,那句话永远有效,你若想找我,随时可以动用我留给你的那道印记。”
明济心点点头,说:
“我记得。”
记得,而不是会这样做。
但白尽欢也不能非逼着人来找自己帮忙,倘若明济心永远都想不起来找自己,那就……那就只好自己过来找他了。
他是大师兄嘛,大师兄关心师弟们所以主动找来,怎么能算倒贴呢。
而在离开之前,白尽欢最后说:
“那根青竹杖已经太过陈旧了,恐怕支撑不了你走多久,还是扔掉吧。”
明济心:……
明济心看向手中的青竹杖,那其实不应该成为青竹杖,因为太过陈旧,而早就已经是枯黄的颜色,似乎真的应该早就舍弃掉了。
但眼前之人所说之言,当真只是在说青竹杖的事情吗。
“这算是您第一次有偏向性的指引么?”
明济心轻轻一笑,歪头想了想,说:
“我会考虑。”
考虑,而不是立刻将其丢弃,这实在是不符合明济心一贯做了决定就会立刻执行的性情。
但世上之事就如藕丝一般,岂是想要一刀两断,就能全无牵连的呢。
又但是,白尽欢也不能够替他去做什么决定,人生的轨迹看似早已经注定,但真正身临其境,漫长的人生谁有知晓究竟会通向何方呢,就算是被固定在模具里成长的树木,也不是真正就能长成心中最完美的模样。
更何况是本就多变的人呢,一念之间,足以生出千万条岔路了。
而这千万条岔路,谁也不知道哪一条才能够走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尽头。
就如同商不朝一样,他原本的道路,几乎是绝佳的逆袭模板了,但他却迷失了本心,止步霖州,最后死在荒烟蔓草,山林密树之中,也是谁都无法想象得到的结局。
而这几个人的结尾,最终又会通向何方呢,白尽欢当然是心中有数,但其他人却全然未知,而就算是白尽欢明知道他们的结局,但此刻自己身在此世之间,却也难免为其伤怀。
譬如眼下之人。
垂眸望去,明济心孤身一人行走在山林小道之上,没有同行之人,前路曲折崎岖,漫漫无终,似乎过分孤独,叫人看了,难免为之伤神。
但明济心本人却没这种伤感的情绪,他在思虑另外一个问题。
白尽欢所提出的难题与选择,考验暂且不提,他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明济心,在彻底将万灵军驱逐之前,得想办法保住沈循策的命。
虽然当初和江飘蓬约定要保沈循策的命,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谁知道到了这种时候,江飘蓬是不是还会遵守当日的约定,留着沈循策的命呢。
那得提前想好应对的办法,叫江飘蓬不能够杀沈循策泄愤。
事不宜迟,想到此处,明济心的步伐便加快了,也没什么慢慢行走的心思,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
白尽欢回去了碧虚玄宫,其中只有各种虫鸣鸟叫,或者风吹草木的声音,此外就再没更多的声量。
在李藏名与叶迷津相继离开之后,碧虚玄宫便一下子冷清下来了。
虽然李藏名与叶迷津他们两个在的时候,碧虚玄宫也是寂静无声,毕竟一个是真寡言少语,一个虽然话不少,但也不是很想让人和他说话,而且叶迷津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楼里面闭门不出,也没有什么让他讲话的时机。
真要说碧虚玄宫有什么热闹的时候,那大概就是宣浓光在的时候,不过,宣浓光所制造出来的热闹,或许称之为闯祸更为恰当吧。
白尽欢感觉自己真是提前步入养老生活,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就开始回忆过往,但是他回忆到宣浓光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嗯,这个也没有什么回忆的必要,毕竟有关于这崽子的回应,那无一例外全都是惊吓啊。
这样一想,白尽欢又觉得人不能回头去看,应该向未来展望,但未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展望的,至少对于碧虚玄宫来说,几个小崽子都来过一遍——除了明济心,但明济心如果来碧虚玄宫,掐指一算,似乎还有一段时间。
可见短时间内是展望不上的。
但碧虚玄宫也不是真的就从此以后再没人踏足了。
又是月圆之夜,绯再次来到了碧虚玄宫内。
距离他上一次来已经过去很久远的时间,而他的身形又是猛地往上窜了一窜,看起来也有成年人的身高了,只是仍然身形偏瘦,不过,又和明济心心思太多愁绪满怀所造成的清瘦不同,他虽然也瘦,却不会叫人以为他是体弱多病之人,反倒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身手矫健,有蓬勃的生气。
而这次来到的时候,绯也并不是和以前一样,带有怯懦或者不安,在看向白尽欢的时候,也不是全然的惶恐与崇敬,而是带有一丝若有还无的疑虑和戒备。
他甚至也敢长久的注视白尽欢了,而且从来了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跟在白尽欢的身后。
白尽欢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沿着池塘去喂鱼。
虽然大晚上喂鱼也挺抽风的,但总是要做些什么,才显得自己云淡风轻么。
在一筐鱼食下去一半的时候,绯终于开口说话了。
却没有想到绯一开口,就是质疑他的存在。
“您真正是神明大人么?”
这个问题,真是有些不太美妙,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虽然也在意料之中,毕竟绯想要真正成为檀州的主人,那当然要质疑神明的存在,最终才能够有勇气推翻神明,而后将其取而代之。
但是,但是……
白尽欢有些惆怅的想,孩子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质疑自己了。
白尽欢心中虽然也有涟漪,面容却还是平平淡淡,甚至是轻笑了一声。
他一边将食物投入池水之中,一边若无其事的说:
“你若怀疑我的存在,为何还要前来呢。”
“我若怀疑您的存在,确实来不了这里……”
绯开口说话,声音却变得有些委屈和幽怨:
“神明大人,是否如别人所言,若我的心不够虔诚,您是不是就真的也会抛弃我了?”
绯扯了扯嘴角,强撑的气势随着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立刻就颓废下去,他的眉眼也随着衰了下去,连带着脊背好像也垂落,仿佛真是被抛弃的人。
白尽欢看了他一眼,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唉,看着已经是长大了不少,但在自己的眼里,绯其实还是一个小孩子。
第307章 质疑神明
分明已经长大了, 却总还是觉得对方是幼崽心性,似乎是不太好的。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其实也没有什么, 毕竟白尽欢以老父亲自居, 在父母眼里, 孩子本来就是无论多大年纪,也还是小崽子的样子。
更何况绯原本就比其他几个人更加单纯, 甚至是可以称之为愚昧的程度,愚昧之人想要彻底开蒙, 单单就是自我怀疑,否定,就已经足够折磨他的身心了。
而绯便是处于这样的境界。
他在檀州, 虽然还是遭受无穷尽的阻力,也算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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