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它熟悉到颤抖，又近乎麻木的疼痛。

年幼的小丧尸浑身泛着不健康到犹如死尸般的惨白，它开始无知觉地颤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细嫩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嵌进它自己的血肉里。

“妈妈……”

球球焦急地凑近了一点，确定自己从星星口中听到的就是字正腔圆的“妈妈”两个字。

可它不知道星星的妈妈是谁，绑定信息里明明、明明显示星星是没有父母的小孩。

球球也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丧尸升级会这么这么痛苦，明明周卫国那天夜里只是在月亮下面站了一晚上就升级结束了！

凭什么星星就要感受到升级的疼痛？别的丧尸就不用？！

因为它是丧尸王吗？可这么被世界针对的丧尸王，谁爱当谁去当啊！！

它家星星崽……今年才刚满三岁呢。

三岁零五天。

“星星，星星你要是疼的难受，你就哭出来，哭出来就会好一点，真的。”球球焦急的往星星手心里挤，想要让它松开手指，不要再去那么用力地掐自己了。

可说完后它又哭了。

星星根本不会哭，之前学人类哭都学得特别差劲！

小丧尸星星根本听不见球球的声音，它所有的感知力都被身体密集的疼痛占据。

星星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蜷缩在积水的厕所墙角，小小的身体不断地颤抖、抽搐。

恍惚间它似乎又看到将各种仪器连接到自己身上，通了电后冷漠观察它的反应，而后捏着细长的笔低头在文件纸上不停记录数据的白大褂们。

每个人都好面熟，又都好陌生。

星星记得他们每个人的脸，又好像一个都记不清。

但这群穿白大褂的人中，始终有一个人的身影是彩色的，是被小丧尸小心翼翼涂上了自认为特别好看的红色的。

一个清瘦的，干练的，站在一群白大褂中的红色人影。

那是妈妈。

星星总会在密集不间断的疼痛中无意间对上妈妈的目光。

藏满了不忍的，心疼的，沉默克制又随时可能爆发的情绪。

每当这个时候，星星就会觉得疼痛好像减轻了一点点。

它喜欢那道完全区别于其他白大褂们的目光。

它希望她能够永远地注视着自己。

“妈妈……”

第029章 异能方向

小丧尸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 不光是球球发现了，就连本该没有神智的丧尸周卫国都始终在门外焦躁地低吼徘徊。

球球不知道别的系统遇到宿主发生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它现在急得只差没有再次脱离这个世界, 返回总局找那些前辈们求救了。

可不等它脱离球体返回总局，小丧尸闭紧的双眼就慢慢睁开了。

那是一双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眼瞳。

浅白色的，像是上好的白瓷蒙了一层浅浅的流光，就连最中间的瞳仁都没有一丝灰黑, 更没有之前丧尸模样时蒙上的那层厚厚的灰白眼翳。

球球看着睁开眼睛且目光落点还有点涣散，却又慢慢聚焦的星星, 惊愕的数据在体内不断流窜。

这是……什么眼睛？

它只在一个宇宙种族身上见到过这样奇特的双眼。

机械智人一族, 它们的眼睛都是自己挑选编号让工厂进行制造的, 所以什么样子的都可以进行特制，球球就曾在好多机械智人脸上见到银白色充满机械质感的眼瞳。

可那些眼睛都是机械流水线制造出来的, 无论怎么看都只能在那些眼睛里看到无机质的冰冷, 是没有任何生命力的造物。

而星星这双眼睛……曾经厚重的灰色眼翳变成了一层薄薄的浅白色流光, 就算是机械化产物球球扫描后，都能够不凭借程序就从星星的眼中读出它看到这间浴室画面时的懵然。

那双眼睛里充盈着让高科技造物们羡慕却又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生机。

“星星……”球球小心翼翼地喊了它一声，问道：“你是不是能看到了？”

听到它的声音, 小丧尸睁着那双浅白无辜的眼睛慢慢望过来, 将它的球体纳入那双颜色浅淡的眼底。

星星没有回答它。

星星在观察这个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天的系统。

星星的余光还捕捉到门外已经安静下来，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的丧尸周卫国。

这是一个它从未见过的世界，球球是它从未见过的物体。

唯一让它觉得熟悉的, 反而是从未见过的丧尸周卫国。

它曾经见过好多这个样子的“星星”。

可是后来它们全都消失不见了。

可能是小丧尸星星盯着丧尸周卫国的视线太专注, 原本呆滞无神站在那里放空脑袋的丧尸周卫国傻乎乎地看过来, 在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对视上后, 它冲着星星低低地吼了一声。

然后就游荡回客厅，等再回来的时候, 手里捏了好大一颗番茄。

于是星星的目光又被这颗番茄所吸引。

即使它的眼睛是浅白色，但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因此从它眼中褪色，它看到的红色依然是红色。

是星星还没有成为小丧尸，也还没有变成小瞎子前，最最喜欢的颜色。

“星星，别在地上坐着了，你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再坐下去，就算你是小丧尸，也可能会感冒喔！”球球总是在操心，为此故意不去扫描对视小丧尸干净纯澈的双眼，一点都不心虚的哄骗小孩。

星星这才低头看向自己。

它曾经日日夜夜都能够见到“自己”的样子。

是干净但疯狂的星星们。

是浑身血淋淋的星星们。

也是闭着眼彻底死去的星星们。

唯独没有见过坐在积水中浑身都湿淋淋的星星。

小丧尸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好奇，它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自己身上有奇怪印花的T恤，戳了一下后，停了一秒钟，又轻轻戳了一下。

是一只不知世事的小丧尸。

也是一个乖乖的小丧尸。

听完球球的话又戳了自己衣服上的印花后，就自己乖巧的慢吞吞从地上爬了起来。

球球“咻”的一下飞到星星肩膀上。

这又引得小丧尸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垂在身侧的白嫩小手蠢蠢欲动。

好小。

想戳~

球球不知道小丧尸心里都在想什么，催促着它赶紧离开湿滑的厕所浴室，等星星又坐回那个柔软的沙发，并且很快将沙发浸湿后，蹭了蹭小丧尸的下颚。

“星星，你现在还疼不疼呀？”

可能是刚才星星的升级反应吓到它了，到现在电子音里都合成出了一股心有余悸。

小丧尸安静地缓缓摇头，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又一下子忘记了怎么发音，只能在短暂的呆愣后，乖乖的又摇了一次头。

球球心疼星星，却不想让星星直面丧尸境遇的不公平，所以绝口不提丧尸周卫国升级时的平稳，只是安慰星星说：“下次不要贸然吃不干净的东西，就算是丧尸晶核，也要确认安全了再吃，不然万一升级的时候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不过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幸好丧尸周卫国这个憨憨没有第一时间把周老三给吃掉，不然星星到现在都还看不见呢。”

说到眼睛的事情，球球立马又开心起来，语气飞扬：“星星的眼睛超级漂亮！比所有世界的丧尸眼睛加起来还要漂亮一百倍！以后我们星星崽终于不用走路摔跤啦！！”

能够稳稳当当没有任何忧虑的落下每一步，这对于之前的小丧尸而言，可谓是难于登天。

在球球说话的时候，不能一心二用的小丧尸就安静又耐心地听它说，等它开开心心说完了，它的视线这才开始在这间陌生的屋子里游移。

洁白的墙面，星星不喜欢。

奇怪的圆圆棕色桌子，星星想摸摸。

还有那个挂在墙上的漆黑大板子，里面还映出了另一个星星。

每当星星的视线落到一处，球球就会开心的给它介绍那是什么东西。

发现星星一直盯着墙上的电视后，球球也看到了漆黑的电视屏幕上倒映出来的另一只小星星。

“星星，这就是电视呀。”它开始兢兢业业的科普：“星星还记不记得你前天在那个人类家里，被幼崽周亚拉着听的动画片？那些动画片和故事，就是从这个叫电视的黑盒子里传出来的喔！”

说完，球球就飞过去打开了电视。

现在是末日第五天，虽然全世界的丧尸病毒都已经爆发，但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还在努力运转，政府会在初期竭力保持信号和水电，通过电视和手里等平台传达一些官方的安排，以安抚住惶恐不安的民众们。

星星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奇怪又陌生的文字，很快，整个屏幕里就布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画面鲜艳的分区。

星星一个都看不懂。

小丧尸坐在沙发上，微仰着脑袋状似认真地盯着电视看，实际上那双清浅纯澈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茫然和好奇，一点点情绪都藏不住，单纯天真至极。

球球操控不了遥控器，便直接连入了电视网络。

它随意点开了一个卫视频道。

“……希望广大市民朋友们不要慌张，不要在外随意走动，如果家里有人已经感染成了丧尸，一定要及时上报……切忌不要和丧尸共处一室，就算它是你们曾经的亲人朋友，请相信政府，国家正在竭力研制相关抑制药物……”

小丧尸的眼底倒映出主持人微微不安的面孔，它看得很认真，耳朵也在不断捕捉这个人类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努力得出结论：和星星无关。

但是这是目前星星眼中唯一会动来动去的画面，所以它还是浑身湿漉漉地蜷缩在沙发里，抱着丧尸周卫国拿来的超大西红柿看得极为认真。

球球一连换了好几个电视台。

每一个都是同一个新闻直播，同一张主持人的脸。

这不算是太好的电视，所以没有太多的联网选择功能，球球也选了几个动画片，可这都末世了，平台播放竟然还是“当前仅支持会员播放”！

真是气死个球了！

最后它只能蔫巴巴的陪星星看新闻。

新闻里说，国家已经在着手研制克制丧尸病毒的药物了。

新闻里还公布了基础觉醒的异能方向，分别是最基础的力气或速度耐力等体质的提升，金、木、水、火、土五行，还有风、雪、高温、雷电等气候，以及比较特殊的声音、眼睛、触碰，兽化等类型。

最后还有发现的最为特殊的空间和读心等等。

球球听完后不由得轻声嘀咕：“一定是这个国家在这几天里收集了军方所有异能的觉醒情况，不然不可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

星星听着它的话，轻轻歪了歪头。

发现它似乎对此有点感兴趣，球球便又开始科普起来：“其实人类和丧尸都是能够觉醒异能的，只是丧尸就算是觉醒了也不会用，顶多误打误撞使用一两次。”

就像当初的星星，要不是它查看绑定信息，根本不知道星星觉醒了异能。

星星自己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这个异能有什么用。

“不过就算是他们的数据已经尽可能完善了，还是会遗漏很多很多特殊的异能，比如之前那个虎子哥的危险感知，也是超级有用的一种异能，不知道的人对上那些不知道的异能，很可能会吃大亏。”

说完它又立马支棱起来，敲敲小丧尸稚嫩的肩膀：“不过星星崽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球球我超级有用的，只需要扫描一下就能发现人类和丧尸都有什么异能了，绝对绝对不会让星星在这个上面吃亏栽跟头的！！”

星星又把嘚瑟的球球捏到了手中。

小丧尸盯着电视里那个还在不断为民众打强心剂的主持人，目光的焦点却落在她旁边的定格视频画面上。

高高的陌生的楼。

奇奇怪怪好多颜色衣服的人类。

都是星星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第030章 请杀掉你

即使那些高楼洁白干净的瓷砖早已被血染红。

即使那些人已经变成了蹒跚游荡的可怖丧尸。

“星星, 这就是人类现在的世界，和以前截然不同，等以后再看, 又会和现在天差地别。”球球蹲在星星头顶，用清朗的电子音冷静陈述。

它正经的时候，还挺像个正经的统。

它问自己刚刚恢复视力的宿主：“星星，想不想出去, 看看如今外面的世界？”

它们可以不去和人类接触，因为现在没有人类敢在城市的钢铁森林中悠闲穿梭。

末日爆发第五天, 人类还在对明早的太阳怀抱希望。

小丧尸抱着自己的超大份口粮, 闻言轻轻摇头。

“不出, 饿~”

在这里能够每天吃饱，星星不走。

末日第五天, 星星已经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小丧尸了。

球球有点欣慰, 等星星对枯燥的新闻不再感兴趣后, 开始进行日常教学。

现在星星的眼睛能看到了，教学方式就可以更加多元化一点。

球球很快飞到半空，开始给星星小朋友放自己数据库里积攒的那些育儿动画片。

适合0-3岁宝宝观看的那种。

星星看得特别认真。

认真到西红柿都在它怀里抱了两个小时了, 也没记起来低头啃一口。

当夜幕将这片充满血腥味的村庄彻底笼罩后, 小丧尸还保持着一开始蜷缩的姿势，浅白的眼瞳被光幕中的动画颜色点亮，添了几分生机, 微光闪烁着, 犹如悬挂在天幕之上的点点星子。

光屏里正在放人类幼崽版奶声奶气的《礼貌歌》, 动画片里的小朋友学会后回家唱给妈妈听, 被妈妈温柔表扬。

星星认真看着那个卡通版的妈妈形象，嘴角不知不觉抿成了一条直线, 干净的眼底藏着自己看不见的憧憬。

等这个动画片放完后，呆呆坐了两个多小时都一动不动的小丧尸终于把视线从光屏上移开了。

它伸手把飞过来的光球捏在手里。

球球茫然问它怎么了。

星星沉默着，好一会才用心声问它：“什么是……懂礼貌？”

球球：“……”

它下意识扫描了一下宿主的状态：死亡。

这也没变化呀……

它不懂宿主看了一下午的动画，为什么独独问这一个的意思，但宿主疑惑清澈的目光一直落在它身上，显然是要从它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才会放开它的。

球球想了想，又翻找了一下数据库，然后告诉星星：“懂礼貌的范围有点太广泛了，而且对星星来说都不太适用。”

毕竟它和这个社会都不可能要求一只小丧尸去对人类尊老爱幼遵纪守法吧？

但它怕星星失落，很快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告诉星星一些适用于人类的礼貌用语，以后星星万一接触人类，说不定能用上哟！”

礼貌用语很简单：您好、请、谢谢、对不起……

0-3岁以下，男宝宝叫弟弟，女宝宝叫妹妹。

3岁以上，男孩子叫哥哥，女孩子叫姐姐。

30岁以上，男性叫叔叔，女性叫阿姨。

50岁以上，男性叫爷爷，女性叫奶奶。

星星认真把每一个称呼和礼貌用语都记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系统催着它去融入人类，也没有要它对人类有什么礼貌。

可星星在升级成一级丧尸的时候，又一次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点头同意球球的绑定。

它说它能帮忙完成任何心愿……

但是现在星星觉得，靠球球完成心愿，还不如自己去找妈妈。

它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是丧尸还是人类。

妈妈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穿干净漂亮的衣服，有没有被丧尸和人类中的坏蛋骗子们欺负？

星星不知道，但它只是想一想就会觉得有点不开心。

于是学会懂礼貌的小丧尸很快对一球一尸宣布，等把肚子吃得好撑好撑后，它就要出去找妈妈了！

球球：“……”

崽，你是不是忘记了，两个小时前你才坚定地说不走？

出尔反尔的小丧尸还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从这间屋子里逃走的另一个小偷。

周虎钻进早已死光的邻居家里，将所有门窗都死死关住后，仍然觉得不太安全，一整个傍晚都握着菜刀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恐惧的疑神疑鬼。

等到天彻底黑了，整间楼房都陷入黑暗后，那种对未知和恐怖的不安更是迅速将他的理智席卷。

他不敢开灯，但不开灯的后果就是产生各种恐怖的幻觉，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眼睛惊惶地注视着四周浓郁的黑暗，眼前时不时闪过下午周老三被一只丧尸掐住脖子时面部狰狞眼球诡异突出的画面，又或是那个突然推开柜子爬出来的比鬼还苍白两分的丧尸小孩。

周虎很肯定那是一只丧尸小孩。

那时候他的异能预警，那只小丧尸甚至远比突然出现的丧尸周卫国更加危险！

可那个孩子……周虎同样记得，之前他听周老三说，村里来了个小孩，后来被周一良一家人给带走了。

周一良一定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个丧尸，把它带回家后竟然还安全活了一晚上，可明明都把这个丧尸小孩带出村子了，它又为什么会回来？

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一良那一家人……是不是都已经被它吃了或是变成新的丧尸怪物了？

虎子克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在诡谲寂静的黑夜里，只有一直没有察觉到危险靠近的异能能够带给他几分安全感。

可他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蚀，当看不见的指针在黑暗中划过三点的刻度时，他坐在地板上，用脊背抵靠门板，低下头呼吸渐缓。

熟睡的异能者也就没有发现，这间房子不远的地方，正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僵直地站立着。

星星嗅到了距离最近的食物的味道。

很熟悉。

即使从村东藏到了村西，星星也精确地找到了这里。

眼睛恢复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已经阻挡不了小丧尸的视线，它望着那栋房屋，目光逐渐锁定在紧闭的大门上。

食物，在那里。

第一次在夜间活动，小丧尸前进的脚步依然和以前一样慢吞吞的，让关注它第一次捕猎成果的球球都忍不住替它心焦。

走的这么慢，等你走过去，那个有危险预警能力的异能者早都撒丫子跑了！

可球球自从被解除了核心程序后，就没有再干涉过星星的所有选择，就像今天晚上没有制止它出来进行第一次猎取食物的学习一样。

规定只说不能吃人，没说不能先杀了食物吧？

而且是那个虎子哥和周老三先闯进星星的地盘进行偷盗，星星这顶多只能算是推迟的正当防卫没错吧？

球球心安理得说服了自己，毕竟星星来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