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亚也这么认为，“太吓人了。”

“我知道他，我和他不完全一样，交给我吧。”颜术道。

chapter48

“请双方选手调试设备。”

语音频道响起了赛前准备提示音。

颜术检查完毕, 习惯性地抬首放空，清除脑子里的一切杂念，为了更全身心地投入比赛。

就在颜术随意打量赛场的时候, 无意间看到了对面的对抗路。

猎豹-日光是个长相略女气的男生, 看着就年龄不大，脸小巧可爱, 头发卷卷的,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淡淡的酒窝。

像个洋娃娃。

很难想象这样的小男孩是打电竞的, 且是对抗路选手。

场下有很多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娃娃脸的男生, 她们举着手里的横幅大声喝彩, “日光宝宝，妈妈爱你！”

此时此刻, 日光那双清澈圆润的眼睛正盯着颜术的眼眸。

两人对视之间, 日光轻轻眨了下眼。眼睛一睁一闭之间, 颜术恍惚间看到日光的烔烔眸光慢慢变得黯淡, 仿佛对颜术有着非同一般的敌意。

颜术打过太多比赛了，对手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 他基本都见过了。可这个日光, 似乎眼里还有其他的情绪。那种情绪，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在双方教练握手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双方bp过后，就正式进入比赛。

进入对线期，颜术这一局拿的是关羽，而对面的对抗路则是吕布。

两个英雄在对线期或许不抢眼, 但后期一旦团战, 都需要对抗路来开团。

谁能掌握住开团时机或者是收割时机，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那一方。

前期对线, 颜术准备先帮中路抢线后再去对抗路，这样就能解放中路让其上下游走。

关羽的移速很快，率先到达了中左草。

“清风，你右边可能有人。”颜术发现上路没有人，中路除了敌方法师露头，其他人的视野一个都没有。

敌方辅助也不在中路……

糟了。

“07！你那边是……”还没等颜术说完，下路直接被拿了一血。

猎豹战队上下路换了位置，发育路去的人是辅助加对抗路。林期因为没料到和自己对线的人是吕布，一级就去抢线了，直接被埋伏在草里的敌人给杀了。

林期只吃了两个兵，就被对面蹲了。

“我靠，我的超跑我都没吃到！也太阴了吧？”林期没躲过吕布的一技能，被对面的太乙真人闪现控到了。

颜术灵机一动，如果说对面射手在上路那么野区……

因为视野不全，在中左草的颜术一直没有露头，当他得知敌方对抗路的动向后，直接转到了红区，去干扰敌方打野的进度。

一个红被推了三次，再加上清风的支援，对面打野不仅没有拿到红buff，还被颜术和秦枫击杀，赶来的射手也被打残了状态。

林期看到队友为自己报了仇，心态又恢复了，不再继续惦记没吃到的经济。

有了野区那一波反打，SR战队前期的优势算是打开了。

颜术重新回到对抗路对线，清完线就被猎豹-日光抓着打。

“颜哥，对面打野在我这，你可以跟他打。”林期提醒道。

颜术思量了一下，决定跟日光正面交战。

从对线感觉上，颜术就察觉出日光模仿自己模仿地太刻意了，无非是一些极限操作和基本的连招。

意识这一块，日光还是差的远了。

王者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我来了，你放心打。”卓越道。

颜术轻轻应下，直接藏了一手视野，引着日光进草探视野。

等日光发现草里除了颜术还有卓越在的时候已经晚了，直接被卓越一套技能带走。

由于日光的不断掉点，猎豹战队最终输了比赛。

“还得是我们颜哥！”林期激动地揽住了颜术的肩膀，“哥，那个日光一直都在针对你。不过，还是你技高一筹啊哈哈哈。”

卓越从电竞椅上站起身，挥挥手道：“走了，握完手下场休息。”

SR战队几人走向猎豹战队，互相握手后再下台。

就在颜术跟猎豹-日光握手的那一瞬间，颜术就觉得手被捏得生疼。

“你就是以前那个TW-雪月？”日光微微一笑，“我叫苏澈，你记住了，后面两场我不会放过你的。”

颜术看着苏澈那张精致小巧的娃娃脸，很难相信这样可爱的男孩会说出那么狠的话。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代替你的。”苏澈甩开手，从颜术身边走过，对着卓越笑脸相迎。

颜术回眸，看到苏澈对着卓越露出灿烂的笑颜，心中有些异样。

明明都是对手，为什么单单对着卓越笑那么开心？

如此费解的问题，颜术也没空去多想。

到休息室坐下后，颜术一个人闷坐在角落，拿着手机在查阅猎豹-日光的昔日直播合集。

不看不知道，看完颜术算是懂苏澈为什么那么自信了。

苏澈对抗路的对线打法，以及团战的进场时机，跟颜术四年前的风格一模一样。又狠又刁钻，意识虽然偶尔有些稚嫩，但足够给人震慑感了。

四年前的打法……

颜术如今的打法和之前其实略有不同，或者说白了，他是老了，手速和反应力都大不如前。而苏澈不一样，他才从青训出来，正是年轻的时候，且各方数值都处于巅峰。

要和这样的人一对一交锋，还真是棘手。

颜术是有提前研究过猎豹战队的作战风格，可当时还没觉得这个苏澈有什么威胁。但把注意力都放在苏澈身上，颜术才觉得刚才那一局苏澈并没有展示全部的实力。

苏澈在操作这块，还是收着的。

就在颜术对着手机沉思的时候，队友们交谈起刚才的那场比赛。

“那个苏澈真的吓死我了，好几波团战跟鬼影子一样盯着我们双c位置。”徐亚拍了拍胸口，做着顺气的动作。

林期对颜术的技术坚定不移，“那又怎么了，我们颜哥还不是把他斩于马下了？”

“意识上颜哥更厉害，但是日光反应力很快，我有两次没控到他。”秦枫摸着下巴，顿了顿又继续讲下去，“他预判速度很快，比我还要快。”

“草，别这么说了，怪吓人的。”徐亚甩了甩脑袋，“拥有颜哥的技术已经够吓人了，要是速度这块还那么牛，岂不是……”

话说到这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徐亚就是担心颜术年纪大了，手速和反应力会被人压一头。

林期脑子转的不够快，还是不明白，“哎徐亚，别灭自己威风涨他人气势啊。”

“徐鸭说的对，苏澈才刚十八岁，不能小看他。”卓越直接挑明道。

刚满十八岁……

十八岁……

颜术听到这话是从卓越嘴里说出来的，不由得蹙了蹙眉，默默地对年龄差距有了更多的在意。

休息过后，SR战队又重新回到赛场。

颜术心中顾忌太多，再加上苏澈真正展示出了超乎常人的实力，把SR战队打得措手不及。

整场比赛，都在猎豹-日光的掌控下。

直到比赛输掉的时候，颜术看着“失败”二字，才缓缓回过神。

刚才打比赛的时候，颜术仿佛是在和六年前刚上赛场的自己对战。

那个时期的颜术，自信阳光、高调不屈、自立为王。可现在的颜术，还在被病痛折磨着，即使谣言四散，但压力从不曾减少过。

现在的颜术会完败给六年前的颜术。

比赛结束后，颜术离开了队友，一个人跑到了无人的楼梯间，慢慢地抱膝蹲下。

现在的颜术真的比不上六年前那桀骜不驯的对抗路尽头吗？

中场休息时间很长，颜术在楼梯间蹲了很久很久。

以此同时，苏澈趁着队友们吃饭的时候，借口出去抽烟，一个人走到了场馆里一处无人的台球厅里。

房间里早就进了人，那人正背着苏澈站着，金色的卷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刺眼。

苏澈的脸颊微微泛红，特别兴奋地朝着那个男人跑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男人。

“浩旷，你真的来看我比赛了？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苏澈将脸贴在柳浩旷背上，闭着眼安心地靠着他。

柳浩旷慢慢转过身，“小sh……u……澈。小澈，你先别高兴那么早。”

“哥，你担心什么呢？赢了颜术是迟早的事情，我是你培养出来的人。你不是说，我肯定比颜术强吗？”苏澈的眸子闪着光，眼里流露着对柳浩旷深深的爱慕之情。

柳浩旷抬手，温柔地抚摸着苏澈的脑袋，“嗯，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

“哥，等我赢了SR战队，等下个赛年，我是不是就能去你的战队了？”苏澈非常主动地将手搭在柳浩旷的双肩，踮起脚亲了亲柳浩旷的嘴角，“哥，我想和你一起打比赛。”

“还不到时候，小澈。”柳浩旷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苏澈的吻，那个吻落到了他的侧脸上。

苏澈不服气，“哥，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不够格？我会赢了SR证明给你看的！要是我赢了，你就答应明年就让我去你那好不好？还有……我还想跟你……”

“小澈，你先赢下比赛。一切都好说，乖。”柳浩旷安抚道。

苏澈天真地点点头，继续抱住柳浩旷，闭着眼满脸幸福。

柳浩旷僵硬了一下，最后幻视怀中人是颜术才放松下来，反手将人搂住，“我的对抗路，你迟早是我的。”

苏澈听到这话，高兴得不行。

chapter49

中场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柳浩旷下午也有比赛，推开了苏澈，急着要走。

他离开房间后, 本想坐电梯上去, 可惜电梯满载一直卡在半中间的楼层。为了节省时间，他只好爬楼梯上去。

在楼梯半道上, 他碰到了倒完水准备回战队休息室的颜术。

“阿月！”柳浩旷激动地喊了一声。

颜术很尴尬,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阿月, 你和苏澈打过了吧？”柳浩旷想趁机刺激一下颜术, 他以为刺激颜术就能把颜术重新带回TW战队, “其实苏澈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不然也不可能和你的作战风格那么像。”

“那又如何？他不是我。”颜术淡淡道。

柳浩旷笑得非常温和, 但说出来的话却愈发伤人, “可他像极了当年的你, 那个十八岁的你。而你呢？我有时候也在感慨我已经二十二了, 可惜我还在最佳职业年龄。你呢？二十四就退役的人有多少你比我清楚吧。”

颜术捏紧了拳头。这几句话，字字刺在他的心口。

柳浩旷看了眼时间, 发现还有空余把话说完, 就往颜术面前又走了几步。“阿月，我只是想让你回TW战队，好歹留个好名声辉煌退役啊。如果你再不领情，替你来TW的人，也许就是苏澈了。下一个对抗路天才，也许是他呢？毕竟, 他现在就和当年的你一样, 杀伐果断、自信耀眼，并且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顶替你，不，超越你也未可知啊。”

字字诛颜术。他曾经丝毫不在意年龄，可今天，苏澈的出现，完全就是在告诉他，他老了！

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不是二十四，是十八！

况且刚才那一局，他也险些落了苏澈的套。

柳浩旷见他终于动摇了，勾起笑容，拍了拍颜术的肩膀，“阿月，不，小术，我很喜欢你、欣赏你。如果你还想辉煌退役，哦不，正常退役，那么你不如立马来我的战队。你也不想，被人骂下赛场吧，你可是经历过的。”

达到目的的柳浩旷没有继续说话，对着颜术说了声“好好考虑”便走了。

颜术整个人思绪混乱，心气大乱，回休息室的时候连队友叫他都没听见。

简教练一眼就看出颜术不在状态，再三思量后道：“后面两局二队的对抗路来替补颜术吧。猎豹的对抗路太年轻了，手速和反应力都在黄金期，而且和颜术风格太像了，我们给颜术一点缓和时间吧。”

颜术听到后抬了下头，他和教练对视了一眼。仿佛从教练眼中也看出了“你年纪大了”这几个字。

何其残酷。

独留颜术一人的休息室寂静得叫人窒息。

对战猎豹战队的最后一场比赛，教练安排颜术重新上场。

不是赛点，SR战队前面两场都靠着野射发育打赢了。

刚连接上队内语音频道，卓越就下达了指令，“这局还是我来指挥。”

“啊？”林期疑惑，之前几局只要颜术上场，就是颜术指挥，现在怎么临时剥夺了颜术的指挥权呢。

颜术的手微微攥紧耳机，再慢慢松开，指尖重新回到触屏上。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对面坐着的猎豹-日光。

苏澈的游戏ID叫日光，而他颜术的ID叫Moon。

一个太阳，一个月亮，谁更闪耀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怕苏澈，怕面对十八岁的自己，怕的太多太多。

甚至柳浩旷说过的话，还像环绕音一般，反复地在他耳边回荡，叫人头疼欲裂。

颜术正低着头对着加载界面出神，直到进入游戏，英雄bp环境结束，他都不在状态。

等到进入比赛，颜术不得不面对苏澈。

两个人太像了，甚至能走出镜像走位。

颜术打这场比赛的全程都憋着一口气。

苏澈这一回不再收着速度，好几次都占了上峰。

好在这一局秦枫发挥异常优秀，好几次都在帮颜术，这局比赛有惊无险地赢了。

下赛场钱握手拥抱的时候，颜术刻意避开了苏澈，然后直接下场去了休息室。

颜术呼吸不畅，情绪又开始波动了。明明之前吃了药已经稳定不少了，怎么突然又……

颜术拿起背包，他怕队友发现自己吃这种药物，一个人又跑到很远的走道里，蹲在墙角里，倒出好几片药往嘴里塞。

没有水，颜术就硬生生地咀嚼下去，嘴里白色的粉末到处都是，苦涩蔓延在唇齿间。

之前被人造谣，他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水平。

重返联盟之后，他也从未放弃过上赛场。就算心理负担再大，他也不曾在技术和实力上对自己存疑。

可见到苏澈后，他真的不自信了。

二十四岁，是任何一个电竞选手即将衰败的时期。

颜术慢慢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掌和手指反复地看。

他自己清楚，和四年前的手速真的不能比了。

刚才中场休息的时候，卓越也说了，人家苏澈才十八岁，是一个人最青春最黄金的年龄。

就在颜术被负面情绪无线堆积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头顶上。

“颜术，在这做什么呢？”卓越很快又注意到了颜术嘴角的白色粉末，好像是吃什么东西粘到嘴上了……

卓越看着那个熟悉的白色粉末，低头瞬间看到了颜术脚边滚出来的一个药瓶。

“你他妈吃了多少药？”卓越没想到颜术是个这么不要命的，他气上心头，蹲下身猛地抬起颜术的下巴。

他猛然想起来颜术这是在发病，于是立马转变了语气，温柔且紧张道：“你……你发病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颜术摇摇头，缩成了一团球。

“你蹲这我不放心，起来。”卓越想把人抱起来。

颜术抬起头，神情淡淡地看着卓越。

卓越被他这无声的一眼看得心里发慌。那个眼神空洞洞的，好像对未来毫无希望了。

“颜术，你清醒点。”卓越一把抱住了蹲在地上的颜术，“你到底怎么了？”

“我……”颜术被人猛地抱住的那一刻，思绪瞬间拉回。当他感受到人的怀抱有多温暖的时候，已经热泪盈眶了。

他抓着卓越的衣领，几乎是埋头痛哭。

卓越从他的痛哭声里，断断续续地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我……我……好像……已经……不适合……打职业……了……”颜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他……才……十八。”

卓越这下明白了颜术在担忧什么，“你是在年龄焦虑？还是在怕苏澈？怕后浪推前浪？”

颜术把头埋进卓越的胸口，呼吸粗重。

卓越不太会安慰人，他只能学着去安慰颜术。极尽温柔地轻拍颜术的背，并且在他发间落下亲吻。

“颜术……你都能克服漫天谣言，现在却怕一个十八岁的新人吗？你当初回联盟的时候没想过？你单挑全SR战队的时候，你不是很自信吗？”卓越冷静地为他疏解心结。

颜术晃了晃脑袋，他仰起头，红着眼眶否认卓越，“我怕我……比不上当年的自己。”

卓越皱眉。

“你怎么会这么想？”

颜术垂眸，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焦虑是来自于什么。

也许……

是在害怕明天用这样不堪一击的状态和TW的旧队友对战？

在卓越的安抚和药效的发挥下，颜术稍微好点了，至少扶着墙能站起来，也可以正常呼吸说话。

“队长，和TW的比赛我……”颜术想打退堂鼓，这是他第一次产生想逃避的念头。

颜术第一次叫卓越队长，可见他是在恳求卓越让他做逃兵。

之前的路无论多么难走，他都没害怕过，因为满身伤痕黑料缠身的他一无所有。也正是什么都没有，他才破釜沉舟，什么都不怕。

现在的他……

担心年龄带来的问题，害怕遇到昔日队友，更加恐惧于被新的黑料淹没。

假如他之后不停地输给年轻的新人，那么……他会像那些退役的老将一样，带着屈辱和不甘退出GPL……

柳浩旷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太对了。

颜术越想越混乱，捂着脑袋闭着眼。

“颜术，你在想什么？你是手受伤了吗？还是吃这个药把胆子吃小了？”卓越气不过，但又不能把脾气冲着颜术发出来，他只能怒其不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那局比赛，如果不是你，我会输给苏澈的。”颜术有些站不稳，只能抓着卓越的手臂，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卓越，我是不是真的不配留在一队，不配打比赛？”

“颜术，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你怎么可能会输给那种复制品？”卓越不断笨拙地安慰着颜术。

颜术太敏感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加在一起足够叫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说我会被超越的，我确实已经……没有以前的实力了。”颜术想到这里就浑身无力。

卓越一把搂住了颜术瘫软的身体，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他看到颜术发病的样子实在是心疼，忍不住用手抚在颜术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颜术，你冷静点。”

颜术抖着身子要挣扎，且不停地自我否定着。

卓越看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一个低头就堵住了颜术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