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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如果他有一个哥哥呢
入夜,客人散去。www.angran.me
生日礼物在楼下大厅里堆成了小山。
裴令站在楼梯拐角的角落里,看那些佣人一趟又一躺往楼上搬,放进裴予质的书房。
一开始佣人还会对他点头招呼,但后来也习惯他总是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癖好,纷纷不再理会,只装作没看见。
生日宴会之后,宅子需要好好清理一遍,佣人们都很忙碌,没有时间关心一个名义上的养子。
裴令站在这里,其实只是在想,为什么裴予质还不把他的魔方还回来。
可他觉得裴予质不会食言,只是暂时没有时间而已,索性就在这里等着,顺便数数礼物的数量,打发时间。
在一个佣人抱着四五个盒子路过时,一张纸片掉了出来,飘了一圈,落在他面前。
佣人本人没有注意到。
他蹲下去,捡起来看了看。是一张贺卡,字迹很漂亮,但都是他看不懂的外文,甚至都不太像英文。署名更是花体,他和那一团对视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破解。
大概是裴家在国外的哪个亲戚,毕竟他的养母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
裴令打算将贺卡交给裴予质。
如果交给佣人,他们可能会认为他故意拆开了礼物,但裴予质不会这样。
可当他上楼,却发现裴予质不在书房,敲了敲卧室的门,也没人答应。如果敲门,裴予质一定会来开的,这是裴家的礼貌。
管家路过,他问道:“哥哥呢?”
在这里,他必须要叫裴予质哥哥。
“快到睡觉时间了,少爷应该很快就会回房间。”
管家回答之后不再理会他,走进书房指挥佣人将那些礼物放在合适的地方。
裴令在楼上徘徊了一会儿,揣着贺卡下楼。
裴予质和他住的不是主楼,位置僻静,背靠一片山林,前面也和主楼隔了一片面积很大的花园。
如果裴予质不在这里,那可能会在主楼和父母一起。
但是他不能轻易去那里,除非养父母让人带他过去,对他交代一些事情。
所以他下楼后只是走到房子左侧,那里有个放花的石台,他在石台后坐下,身形被遮住,就这么等待裴予质回来。
秋天了,晚上有些冷。
裴令坐着坐着就缩成一团,他没有表,也没带手机下来,只有干坐着,却坐得他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他小鸡啄米的时候,突然听见面前一道声音:“裴令,你怎么在这里?”
他猛地清醒过来,率先看见的是被昏黄灯光在地面拖出来的一道影子。
抬头,才看见了裴予质。
“哥,”他揉了揉眼睛,把东西递过去,“我不小心捡到的,还给你。”
裴予质伸手接过:“谢谢。”
然而并没有去看。
裴令问道:“为什么不看呢?”
他哥只是说:“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撑着石台站起来,让已经发麻的腿缓缓。
但他发现裴予质没有离开的意思,所以奇怪地看过去:“哥,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的魔方。”裴予质开口提醒。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做什么,点点头,伸出手来摊开掌心。
然而裴予质却说:“对不起,我弄丢了。”
他愣住了,手也迟迟没收回去。
“对不起,”裴予质又道歉了一次,“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可以吗?”
裴令缓缓收回手。说实话,他不太高兴,因为那是他唯一的玩具,陪了他很久。
但既然弄丢了,那就丢了吧。
反正他已经玩腻了,将杂乱的模块拼成整齐的样子,对他来说已经不能带来多少乐趣。之所以留着旧的,是因为一种习惯。
所以他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不想要。”
十三岁的裴予质低头看着十一岁的裴令。
他们在今天一起长大了一岁。
但这一天实在称不上愉快。
裴令没有礼物,裴予质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说,他们两个小孩都在长大的路上茫然地走着。
裴令认为自己是被挂在裴予质背包上的、没有生命的玩偶,裴予质认为自己是个消耗别人生命力来获取陪伴的怪物。
今晚没有月光。
楼上的佣人们已经搬完了礼物,管家也整理好,裴予质领着裴令上楼。
睡觉时间到了。但今夜是例外,裴予质需要时间来拆礼物。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一人往右,一人往左。可裴令被裴予质叫了一声名字,很少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转过身去,裴予质就道:“你过来,帮我一个忙。”
裴令有点懵,进了书房,就见他哥反锁上门,拉上窗帘,然后把角落里一个很大的陶瓷花瓶给清空。花枝被随意扔在地上,花瓶被拖到房间中央,那一堆礼物旁边。
他从来没见过裴予质做规矩之外的事情。
所以有点呆滞地站在原地,看他哥拆了包装纸,找到贺卡,扔进了花瓶中。
随即又从角落一个抽屉深处找出一盒火柴,滑动,火焰跳了出来,被扔进了陶瓷瓶里。
垂眼盯了一会儿火光,裴予质才抬头对他道:“就这样做,帮我把那些全拆了,可以吗?”
裴令终于缓过神来。
他不明白裴予质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没有反对,也没有拒绝。沉默地走到那堆礼物旁,挑了个白色包装的,学着裴予质那样拆了,拿出贺卡,扔进还没熄灭的火焰中。
两个小孩静静地拆完了所有礼物。
破碎的包装纸和礼物盒子散落一地,两人站在中央,围着那团火光。
裴予质先在地面坐了下来,专注地凝视着火焰。
裴令站着有些傻,于是坐在了对面,但他觉得火光太刺眼,所以盯着裴予质看。
想看出他哥做这件事的原因。
片刻后,裴令开口问:“如果母亲和父亲问起,你会把这件事全都推在我身上吗?”
裴予质看了他一眼,似乎感觉到有点意外,随即摇头。
“不会,而且他们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他点点头,没有说出来——如果裴予质告诉养父母他参与了,他会尽力报复。
又是一阵沉默,火光渐渐弱了下来,他听见了裴予质的声音。
“你叫我哥哥。”
忽地抬头,他有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裴予质的脸在跳跃的暖黄光线下,显得温暖多了:“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害你。”
裴令没有把这句话当真,他甚至没有仔细思考这句话。
因为就像他不可能把裴家任何一个当成家人,裴予质也不可能把他当成真的弟弟。他能看出,裴予质对他多少有点愧疚,所以从他来到裴家之后,裴予质从来没有为难过他。
这句话就是出于教养和愧疚。
他点点头,又问:“为什么要烧掉?”
裴予质回答得很快:“因为不想看见。”
能说得通。这个家里,裴予质过得很压抑,几乎一举一动都要表现得符合父母的预期。而所有感情在裴家都是虚伪的,无论是父爱还是母爱,甚至那对夫妇之间也没有感情。
他没有再问。
但他哥却问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裴令看着逐渐熄灭的火焰,摇摇头:“没有想要的,你呢?”
即使地面这些礼物都价值不菲,但他能看出,裴予质不想要。
他哥也说:“没有想要的。”
于是气氛又沉寂下来。
直到花瓶中所有纸片都烧成灰烬,裴令才说:“哥,你可以给我写一张贺卡吗?”
裴予质没有拒绝。
书房里并没有空白的贺卡,于是裴令得到了一张从信笺上撕下来的纸,上面有三行用钢笔写下的文字,字迹好看得像个大人写下的。
【裴令,
秋夜快乐。
哥哥,裴予质】
“为什么不写生日快乐呢?”裴令问。
裴予质抱起了已经凉下来的花瓶,闻言答道:“你不希望这天是你的生日,对吗?”
虽然裴令的确比同龄小孩早熟,但这句话也让他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原本他自己都认为无所谓的事情,被裴予质拆穿,而且说中了,就好像他其实是个特别容易难过、特别没用的小孩。
他看着纸上最后一行字,难得有点赌气。
“对,我也不希望你是我哥哥。”
这是他对裴予质第一次表露出怨言。但说出口,立刻就后悔了。
裴予质却完全没有任何失望或者难过的情绪,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花瓶走回角落。
“晚安,裴令。”
直到回到房间,关了灯躺在床上,裴令都还在想自己那句话说得对不对。
是实话,但说出来之后这个想法就消失了。
又躺了一会儿,他想到了贺卡。那张“贺卡”被他夹在了一本书里,满满一面墙的书,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哪一本里夹了裴予质手写的祝语。
秋夜快乐。
但他们都不快乐。
快睡着时,裴令又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有一个哥哥呢?
就像裴予质这样,却又不太像,一个可以走在他身旁、一起做任何事的哥哥。
思绪到了这里,他在黑暗中起身,下床来到那面书架前,摸索着又那出那本书。
确认触碰到了那张信纸,他才呼出一口气,放好后又躺回床上。
如果他有个哥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一点往事。
第72章 榨干我的价值
裴令坐进浴缸之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发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去裴家之后的第一个生日。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早就忘了,事实却是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裴予质烧了那些贺卡,后来真的没有被发现,也不知道那些灰烬是怎么处理的。
但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裴予质又回到了以前的态度。
很少在他面前自称哥哥,不曾提及那夜他们在火焰旁的对话,还有那一张信纸。
裴令没觉得受伤,甚至不曾失望。
睡前冒出来的“如果拥有一个哥哥”的想法,也被他抛在脑后,逐渐淡忘。
生活一切照旧。
裴予质在父母的阴影下一如既往地沉默,他一如既往地当好跟班。
直到十四岁,他在裴家山脚下胖揍那个同校学长时,裴予质的幻觉突然出现。
从那之后,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想有一个家人的。
可裴令不解,也无法接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就算即将死掉也不会有丝毫软弱的人。
那个幻觉一直跟着他,出现与消失都很突然。
他出国之后,换了环境,原本以为心情也会彻底变换。可当他快步走在飘雨的街头,一边淋着雨一边啃着面包时,幻觉又出现了。
天即将黑下来,他正在吃这一天的第一顿。寄宿家庭是裴家联系的,知道他是被流放的虚假养子,一日三餐随机供应,他只有额外买一些食物才能吃饱。
察觉到“裴予质”出现的一刻,裴令嘴里还包着一口又干又硬的面包,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动弹,雨落了他一身。
行人匆匆路过,没有人在乎一个停在街边的东亚少年。
于是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里,他与几步之外的裴予质相对而立。
裴令其实是在思考对方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觉,路牌底下的裴予质太真实了。
那会儿他饿得脑子不太好使,没能立刻想起来他和裴予质早就是分道扬镳的陌生人。
他还记得对方说了一句话——
“辛苦了,裴令。”
他咽下那口面包,有点噎,低下头继续赶路。
幸好他天生眼睛干涸得像沙漠,所以体会不到眼泪盈眶的感觉。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被敲门声吓了一跳。
裴予质见他迟迟没出去,来确认他的安全。
他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用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又穿上裴予质给他准备好的睡衣。
路过镜子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就连这身睡衣也不是裴予质的尺寸。穿在他身上还算合适,但略大一点,所以原本是为……裴令而准备的。
开了门,裴予质仿佛猜到他没擦头发,用早捏在手里的毛巾,直接盖住他脑袋,接着力道不轻地揉搓了好一顿。
裴令眼前一暗,被弄得摇摇晃晃,只觉得自己更像洗完澡的宠物了。
“你……你干什么?”他在晃动中艰难道。
“给你擦头发。”裴予质回答了一句废话。
裴令问:“是因为我刚才没说话,所以你不高兴了?”
在听见他哥说打开后备箱的一瞬间就认出他时,他其实有点心虚。因为那时候他想的确实是裴予质,不过是幻觉里的裴予质。
他哥还不知道他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会时不时看见一道幻影。
裴令担心自己会被当成色鬼中的翘楚,白日梦的离经叛道者……他更担心的是,裴予质会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所以当他哥问他,在后备箱躺着的时候里是不是在想自己,他没应答。
落在他哥眼里,可能就是在否认的意思。
脑袋上那双手还在作乱,裴令等不到回答,有点急了:“哥……裴予质?我跟你说话呢。”
又过了几秒,裴令忍不下去了,一把扯下毛巾,两人直直对视上。
然而一看见那双眼睛,裴令就又强硬不起来。
“说什么?”裴予质倒一点闪躲都没有,平静问道。
“那什么……”裴令声音放轻了,“当时确实在想你,你没猜错。”
下一瞬,毛巾又被盖在他脑袋上,裴予质依然把他擦得摇摇晃晃。裴令这才明白,他哥就是故意的,觉得这样很好玩?
多年不见,性格真的变了。
头发擦得半干,裴令终于逃出魔爪,这下彻底闭嘴,不再说话。
裴予质仿佛看不出来他气压低,用寻常的语气问:“在车上的时候,不是说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
他没说话。
裴予质却轻笑一声:“不问就没机会了。”
还笑?裴令皱眉,可惜他又不可能揍裴予质。
想了想,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在认出我之后,第一件事是带我回福利院?”
他始终没能彻底想通这个问题,裴予质像是在用以前的事情刺激他,逼迫他承认身份,但实际上也没做什么逼迫的事情。
而且当时走得很急,他还记得裴予质几乎是迫不及待,把司机赶下来,换上自己开车。
裴予质又低头去拆他腰上的保鲜膜,一边答道:“不把你带去那个地方,你还会想办法跑走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裴予质抬头问:“说中了?”
裴令抿唇点点头:“说中了。”
如果不是回到他小时候所在的地方,发生了那些事,他会更加清醒,更加冷漠且坚定地避开裴予质。
现在他就不太清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但第一层防线已经宣告瓦解,回不去全面戒备的状态了。
裴予质却没有抓住一点不放的意思,转而问道:“身体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摇摇头。
“困不困?”
他点点头。其实不太想睡觉,但他此刻太放松了,身体各处的不适就涌了上来。
手腕被握着,裴予质带着他走到一个房间外,推门进去之后,就是一间很温馨的卧室。巧合的是,是他喜欢的浅色调和木地板。床也不大,比单人床宽一点,看起来很软,扑上去一定很舒服。
“装修时猜测了你的喜好,看来差得并不远。”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你的卧室?我不是有一个专属的房间吗?”
“还没装修,那是个空房间。”裴予质说着,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他又有些紧张起来,想起了福利院里那一夜。
裴令在想,要不要开口去睡沙发,就被带着来到床边。裴予质掀开凉被,轻轻一推他的肩膀,他就倒进了柔软的床里。
他有点懵,看着裴予质替他盖好被子,还掖了掖被角。
“你睡哪儿啊?”他问道。
裴予质关了顶灯,只留下一盏台灯,然后看向他的眼睛,问:“你希望我睡哪儿?”
他犹豫了片刻,还没想好他现在和裴予质算什么关系。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带着裴予质回到小时候,就在那个生日的晚上,他们可以挤在一张地毯上睡觉。
昏暗中,就见裴予质眼里似乎浮现了堪称温柔的情绪,对他道:“睡吧,我守着你。”
裴令把被盖住的下半张脸探出来,开口道:“还没问完,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裴家会来威胁?咱俩之间谁惹到他们了?”
虽然那是世界意志的报复,可事情发生了,总会有一个逻辑存在。既然是裴家做的,必然是有原因的。
“或许我们都惹到了。”裴予质答道,“这几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最好不要单独出门。”
“这么严重吗?”他有点不相信,“你是怎么惹到他们的,这次的风格很不像他们平时的行事。”
裴先和楚风荷是不会做这种恶作剧的,就算真做了,扔下来的也只会是一个真的人,直接摔得全身多处骨折命悬一线。
更何况他们夫妇二人行事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你当时有没有看见什么?”裴予质问。
“一个人算吗?穿着白色衣服,感觉不像你爸妈。”
此时的氛围很适合讲睡前故事,但他们两个在讨论父母如何迫害孩子。
裴予质在床边坐下,对他道:“他叫楚泽,目前还不是裴家人。我想他是听说这几天我拖着沈家,有违背父母的意思,所以沉不住气了。”
裴令有点懵,他完全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系统又掉线了,任凭他怎么叫都不出现,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这人是原文里本来就有的人物,还是剧情变动之后突然冒出来的,很大可能是前者。
“你说目前他还不是裴家人,所以他以后会成为?”他疑惑道,“这人到底是谁?”
突然之间他灵光一闪,楚泽和楚风荷一个姓,所以他脱口而出:“不会是私生子吧?”
然而裴予质却道:“不是,只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之前一直藏在我母亲身后,现在才露面。”
简而言之,是奔着家产来的。
然而裴令更疑惑了。
楚泽为什么能调用裴家的直升机来威胁裴家的独生子?楚风荷的授意吗?
“是楚家那边的亲戚吗?”裴令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你爸知道吗?他们两口子得打起来吧?你不如让他们争,打得差不多了,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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