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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浅认得出来,那是蜷在一起,把头深深埋进胳膊里的程斯刻,另一个铁环沉重地绕在了他的脖颈上,他就像一条真的狗一般,被拴在了床头。
虽然之前已经听村长说过了狗链的事情,但真正用双眼看到,温浅还是被这一幕冲击地说不出话来。
那锁链绑住的不单单是一副躯体,也是一个幼小却可悲的灵魂。
从他第一次被锁链套上时起,就注定这孩子再也逃不出这方寸之地。
心在囹圄,身亦囚困,他还那么小,却已过早地明白了什么叫做自缚。
温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床上的人抬起头来发出阵阵低吼。
“是我,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是我。”温浅试探着安抚着床上的程斯刻。
果然,下一秒,低吼的声音停了,程斯刻认出了温浅。
温浅那一瞬间的感觉有些许复杂,即欣慰又心疼,即感动又心酸。
温浅又向前了几步,看见程斯刻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盯着他而没有任何进攻的意味之后,他尝试着坐在了床边离他不远的位置。
温浅伸手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得到了小狗蹭蹭手心的回应。
“好乖。”温浅笑了。
他没立刻说话,只默默安抚着程斯刻的情绪,直到对方完全平复下来。
“为什么把自己锁起来?”温浅边摩挲着小孩的头发问,接着又自问自答道:“是因为害怕吗?怕有人打你?还是怕没人要你?”
程斯刻闻言一僵,脑袋离开了温浅的手掌,眼睑下瞥,转头想要把头埋回胳膊里去,却被温浅半途拦住。
“你知道这叫鸵鸟行为吗?以为躲起来了,别人就看不到了。”温浅双手捧住了程斯刻的脸,月光下温浅的眼神被染上了温柔的碎光,星星点点,他说:“但你在想什么,我都看得到。”
他说:“你很像我的一只小狗,看到你我就想到他。但我也知道,它是它,你是你。你是程斯刻,这是你的名字,我没记错吧?”
程斯刻犹豫地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偷看了温浅一眼,却被温浅眼中过于浓厚的温柔亮得避开了眼神,他抿了抿嘴唇,之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温浅见状很开心,表扬似的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程斯刻的脸颊。
“很好,现在我们已经建立了第一步的信任,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对不对?”
程斯刻思考片刻,蹭了蹭温浅的掌心,表示顺从。
“所以我不会打你,不会伤害你,所以……”温浅一边缓缓伸手向程斯刻脖子上的铁环摸去,程斯刻下意识竖起汗毛想要呲牙,被温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低吼化作了呜咽,程斯刻眼里的凶性再一次褪去。
温浅的手顺利摸到了铁环,铁环依旧生锈了,好多地方摩擦得手微疼,不知道这一个孩子稚嫩的肌肤如何承受得住。
“所以,我想帮你解开,你愿意吗?”温浅试探着询问,他认真地望着程斯刻,眼里的碎光落入心湖,拨开一阵阵涟漪,在胸腔中引起震荡与共鸣。
那一刻的温浅在程斯刻的眼里,美得不可方物。
“你愿意吗?”温浅再一次询问,声音轻柔,像一场缥缈的美梦。
美梦坠入凡间,被程斯刻小心翼翼地捧进怀里,他被引领着,被诱惑着,心甘情愿地不再醒来。
他用脑袋顶了顶温浅的手,表示许肯。
“真乖。”温浅再一次夸奖了程斯刻,这或许是程斯刻听到过的最美好的两个字眼。
温浅刚才就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钥匙,他拿过钥匙给程斯刻解锁。
锁链哐当一声落地,无间地狱的大门缓缓关上,程斯刻重新回到了人间。
失去了锁链庇护的程斯刻明显有些慌张和不安,温浅试探着张开怀抱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程斯刻起始身体僵硬,温浅只好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直到怀里的小孩渐渐软化。
温浅低头,能看到孩子脖颈上被铁链磨出的红痕,他又想起了他家小狗,被前主人用铁链在脖子处深深抠进肉里勒出了一道血痕。
温浅心疼地摸了摸孩子脖颈上的红处,手刚触触碰到肌肤却见怀里孩子猛地一颤,嘴里又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痛吗,还是痒?”温浅低头看着怀里的脑袋。
程斯刻摇了摇头。
温浅再一次将手放在了红痕处轻轻摩挲,这一次孩子再没有抵抗,只有呜咽的声音低低传来。
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温浅感觉到怀里的孩子似乎要逐渐睡着,他才开口轻声问道:“小狗,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程斯刻一瞬间清醒了,他听见了这句话。
他愿意吗?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第一眼见到眼前这个人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种亲近感类似于小兽的直觉,谁对他有恶意,谁对他有善意,他一眼就能分辨地出来。
自从靳柔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可昨天,他能在这个人的身上睡死过去,毫无防备,所有刻在骨子里的谨慎和排斥都被他尽数收起。
梦中他能感知到那个人离开了他,于是他醒来,害怕地躲到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在那里,他期待着能被这个人找到,幸好,这个人真的找到了他。
这个人会给他饭吃,会背着他走一夜的山路,会带着他去他从未去过的医院,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害怕他。
他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幸好,这个人不怕怪物。
他叫他小狗,他也觉得很喜欢,他渴望一切带有感情的词汇。
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回家,他想他是愿意的。
于是在他朝他伸出手的那一刻,程斯刻犹豫半晌,还是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里。
他抬头小心翼翼地望向面前的人,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笑,他笑得真好看,像……像……他说不出来,他没上过学,根本不会这些形容。
春夜的凉风从窗边的铁栅栏里溜了进来,拂过了程斯刻脖颈上的红痕,让他一个激灵。
啊,像风,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春夜的晚风,轻轻柔柔地揉皱了过去的岁月,让他再也看不真切。
温浅领着程斯刻走出这间困锁了他好多年的房间,临到门口前程斯刻突然松开了温浅的手。温浅眼看着程斯刻小跑回床边,拿钥匙解开了拷在床头铁栅栏上的铁环,接着拿着一整条锁链朝温浅重新跑回来。
程斯刻捧着锁链,小心翼翼地看着温浅。
温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摸了摸程斯刻红痕已经消退的脖子,无奈道:“想带就带着吧。”
有些事,的确不可能一蹴而就,今天能让程斯刻解下锁链跟他回家,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之后的事,还是要慢慢来。
温浅领着程斯刻到家,一路上他都紧紧牵着程斯刻的手,到了家也没放下,径直带着他去了二楼的客卧。
“你晚上就睡这里,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你有事随时都可以叫我。这边是卫生间,我待会儿拿洗漱用品给你,啊你还没有合适的衣服,我先拿我的给你穿吧,就是有些大,不过当睡衣没问题。”温浅带着程斯刻在房间里逛起来,嘴里想到什么说什么。
程斯刻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从进了温浅的家就瞪大眼睛惊奇地望着所有入眼的东西,他这辈子几乎没走出过他们家那一亩三分地,从来不知道原来房子可以大成这样美成这样。所有的事物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他几乎要着迷了。
温浅讲了半晌回头一看,程斯刻早就盯着房子盯得入迷了,哪里听进去一句话。
温浅无奈地笑了,只好先去给程斯刻准备一些用品,留这孩子自己在这探索一会儿。
等温浅从隔壁翻找好了洗漱用品从房间出来,只见程斯刻惊慌地从客房冲出来,眼神中全是恐惧与不安,他像是在寻找什么,直到目光锁定了离他几米处的温浅,那些过于起伏的情绪才从他的眼中一瞬退去。
“怎么了,害怕了?”温浅几步走上前,匀出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程斯刻的背,他眉头轻拧,有些抱歉道:“抱歉,应该跟你说一声的,我刚去隔壁拿东西了。”
“你以为我不见了,所以害怕了对不对?”温浅将程斯刻的头埋到自己腹部,轻声道:“别担心,我就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白天带我家的小狗做手术,没能及时更新,见谅见谅~
第6章 你想跟我一起睡?
那个男人又回家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他讨厌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觉得刺鼻,于是咧开嘴放声大哭。
男人被吵烦了,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伸手就要打他,巴掌落下之际却被女人挡在了身前。女人死死护住身后的孩子,眼眶赤红,发狠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被惹怒了,于是抡起巴掌直接扇在了女人的脸上,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响在孩子的耳畔,他更加凄厉地哭了起来,女人脸被打偏,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男人还是没有放过女人,他将女人一把掀翻在地,接着开始对女人拳打脚踢,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还有男人的骂街声充斥在这个狭小逼仄的房间当中。
女人的头被一脚踹去撞上了木柜的尖角,鲜血一瞬染了半张脸,女人的眼神从那一刻开始转换,那是男人看不懂的情绪,也是他最近经常从女人眼里看到的目光。
渗人的,恐怖的,令人畏惧的。
他看见女人重新站了起来,一向柔弱的女人竟然直接抡起一旁的凳子朝他砸来,他下意识用手格挡,双臂骨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他痛喊出声,嘴里更不吝地骂着脏话。
女人便不管不顾一般扑上来下死嘴啃咬他,撕扯他,仿佛要将他粉身碎骨的狠劲儿让男人彻底吓软了脚,他慌不择路地推开身上的女人朝门外逃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女人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使劲儿啐了一口血,接着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孩子走去,孩子此时已经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想要一个拥抱。
她看见了还在哭闹的孩子,心烦地一巴掌扇了上去。那一瞬间,孩子凄厉的哭声几乎要穿透她的耳膜。
“够了!跟你爸一个样,都是贱种。”女人面色狰狞地盯着孩子,这孩子此刻看在她的眼里无比碍眼,这眉眼,这嘴巴,都像程强那个只知道家暴的贱种。
靳柔几乎忍不住内心的暴虐,她想撕碎眼前这个孩子,跟撕碎程强一样,他们程家人都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都该去死!
她将手缓缓伸向孩子的脖颈,渐渐收拢食指,幼小的生命在她指尖下飞速流逝的快感令她着迷。
而就在这时,另一股力量在强迫她松开指头,她听见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于是她的嘴里也说出了那句话。
“求求你,放过他,孩子是无辜的。”那个懦弱的女人又出现了,她恳求着。
“他身上留着程强的血,怎么可能是无辜的,你忘了程强怎么对你了吗?”她怒其不争,愤怒回嘴。
“算我求求你,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他什么错都没有,你要是讨厌他,我可以看好他,我……我把他锁起来,我不让他烦到你。”靳柔的身体被控制着蹲下,做出了双手合十的央求动作。
程斯刻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但是他看不懂他妈妈在做些什么,她每一秒都在变化着脸上的表情。他看出他妈妈的怪异,本能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可后退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一天之后,程斯刻幼小的身体上多了一幅枷锁,他的母亲时而温柔时而暴虐,她经常会精神错乱般一边哭一边打他,她的眼里明明盛满了爱意和愧疚,但下的手却一次比一次重。
一开始,靳柔暴虐出现的次数还比较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时候越来越多,直到两年前靳柔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她变得愈发喜怒无常,暴虐的她占据了一天当中的大部分时间。
而仅仅留下的清醒时间里靳柔会抱着程斯刻一边流泪一边说对不起。
程斯刻已经不会再哭了,准确地说从三岁之后他就几乎不会再哭了。www.shushengruyu.com他逐渐麻木了这样的生活,他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任由靳柔摆布,打他或者抱着他,他都不会再有任何反应。
有一天晚上,靳柔清醒过来之后看着满身伤痕的程斯刻终于忍不住崩溃了,她解掉了程斯刻身上的锁链,求他走。
“走吧,算我求你,你走吧。”靳柔将头深深埋在程斯刻的小手上失声痛哭。
不论靳柔平时怎么虐待他,程斯刻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听到靳柔让他走的时候,他慌了。
他从未想过要离开靳柔,离开了靳柔,他还能去哪里,这里是他的家啊。
他以为是自己犯了错惹了靳柔生气,于是慌张地拿起锁链重新要往脖子上套,惊惶的眼神刺痛了靳柔已经被毒品反噬了的浑浊双眼。
“你走!我不要你了!快走啊。”靳柔失声大喊,神情绝望。
“不……走……”程斯刻结结巴巴地出声,他懵懂又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要他了,他只知道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家了。
“走啊!”靳柔狠狠推了程斯刻一把,“走!”
程斯刻死死抓住床沿不被靳柔推开。
靳柔发疯了,他使劲儿摇晃着程斯刻的身体:“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程斯刻感到靳柔的手劲儿越来越大,他要抓不住床沿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让他远离靳柔,远离一切的苦难。
小手松开了床沿的一刹那,程斯刻因为极度的恐惧大声嘶吼,浑身震颤着醒了过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冷汗布满了额头。他眼神空白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也才听见了温浅着急的呼唤声。
“你没事吧?”
“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
温浅眉头紧皱,关切的眼神里盛满担忧。程斯刻好不容易聚拢了眼神,低头看到了坐在床边望着他人。
那一瞬间,温浅的面貌仿佛和梦里靳柔的面貌合二为一,光影飞速地在他的眼前交错,他几乎分不清现实和虚妄。梦里所充斥的情绪一瞬间涌上了心脏,恐慌再一次席卷而来。
靳柔不要他了,眼前这个人也不要他了。
都不要他了。
都不要了。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被绝望所淹没。
他猛地坐起来,一头扑进温浅的怀里,死死抱住温浅的腰,嘶声说出了他和温浅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求你……别……让我走。”
温浅听见程斯刻的声音之后怔楞住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才是跟我说话了吗?”
温浅把程斯刻从身上抬起来面对着自己,双手捧着程斯刻的脑袋。
“你刚才跟我说话了对不对,能再跟我说一次吗?”温浅欣喜地问道。
程斯刻话毕自己也怔愣了片刻,他太久没听过自己的声音了,这将他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空茫中抽离出来。
清醒之后的程斯刻后知后觉起了些小朋友的羞耻之心,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真是丢人现眼。
他想避开温浅过于灼热的眼神却被温浅制止,温浅使劲儿揉了揉他的脸,欣慰道:“原来你是会说话的。”
温浅笑得很开心,跟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揉了又揉程斯刻的脸,接着想逗程斯刻再说几句,可面前这小孩却绷着一张脸怎么也不愿意再说了。
温浅遗憾地摸了摸程斯刻的脑袋。
刚才他出门倒水,路过程斯刻房间的时候有些担心这小孩,就推开门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孩子的呼吸急促粗重,破风箱似的喘气声大得他站在门口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心急,这才开了灯进去想要叫醒程斯刻。
没想到程斯刻竟然在他毫无防备 的情况下说了第一句话,这一刹那的惊喜实在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为程斯刻多少是有语言障碍的,但目前来看,他只是太久没和人沟通了所以习惯性沉默,而不是真的语言能力有问题。
温浅安抚了一下程斯刻,接着想要回房间,起身的一刹那却被程斯刻死死拉住了手。他回头,之间程斯刻的眼里又浮现出惊惶的神色。
“怎么了?”
程斯刻不答,只眼巴巴地看着温浅。温浅最受不了这种眼神,一下败下阵来。
“我就在隔壁,不会走的。”温浅试探着打商量。
程斯刻不为所动,依旧使劲儿拉住他。
“你要有事儿就再喊我,我肯定第一时间就来,好不好?”温浅无奈。
程斯刻倔得跟头牛一样。
“那……”温浅有些为难,他不确定地问道:“你想跟我一起睡?”
程斯刻这回不带片刻犹豫,用力点了点头。
温浅:“……”
温浅:“那行吧,你带着枕头跟我来吧。”
程斯刻这会儿不犟了,起身拿起枕头都没等温浅带路,自己就主动朝隔壁房间走去。
等温浅关了客卧的灯回到主卧,程斯刻已经将他的枕头在温浅的枕头里侧摆上,笔直笔直地躺好了。
温浅看着程斯刻哭笑不得,心想这孩子还有点戏精在身上。
他快步走上前去也上了床,把自己的被子分给程斯刻盖上,嘴里念叨着:“知道躺好怎么不知道把被子盖好,等着我给你盖呢。”
程斯刻身上就穿着温浅的一件大T恤,下半身光溜溜的就穿条小内裤,这会儿知道冷了,在温浅温暖的被窝里蹭了蹭脚,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温浅的小腿,他一激灵缩回了立刻自己的脚。
温浅轻笑一声:“都跟我睡一个被窝了,现在还害羞个什么劲儿?”
他躺下来,关了灯,睡在程斯刻外头。
躺了片刻,温浅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他思考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诶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叫什么?”
黑夜当中温浅也看不见程斯刻的反应,他伸手摸索了一下,在腰边握住了程斯刻的手,在他手心轻轻划着。
“我叫温浅,温度的温,浅色的浅。”
温浅的手指很软,划过手心的时候有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程斯刻静静感受着温浅在他掌心的摩挲,感到被握住的左手有些微微发烫,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手指。
温浅写完,放下了程斯刻的手,这人睡前事儿多,他在黑夜里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必要跟程斯刻提个醒:“那什么,以前有人说过我睡相不太好,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你忍着点啊。”
黑暗中,程斯刻没有说话,温浅仅能感觉到程斯刻的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这就是表示知道了,温浅想。
程斯刻觉得温浅这么温柔的人,睡相再不好又能不好到哪里去呢,他难得寻求到一份温暖和关切,满心满眼认为温浅从头到脚趾缝都得是极完美的,可这种幻想在他被温浅的腿第三次砸到肚子上时彻底破灭。
明明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愣是不够温浅折腾,他整个人以一个大字型瘫在床上,头已经早就不在枕头上了,正摇摇欲坠地搁在床边,一条腿横跨过整张床精准无误地砸在了程斯刻身上,差点没把程斯刻砸吐血。
程斯刻没有跟这样子的人睡觉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制服他,只能一次次把温浅抬上来的腿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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