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没料到秦思沛会直接这样说，顿了一下，秦思沛在她否认之前蹙眉道：“我担心你，台上会有人拍照。”

秦思沛透过昏暗瞧她的脸色，问：“你刚刚没想这个问题吗？”

林雾抿唇：“不是单反就好。可以忍受。”

“可是……”

秦思沛还要说，林雾往她手里塞了两个东西。

她低头，是之前她画给林雾的两个Q版小人，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做成了挂坠，晶莹剔透。

“别磨蹭，”林雾说，“我现在走了。”

熟悉的前奏响起，观众们没想到这歌手会是林雾，嘻笑着到处找秦思沛，没几人往台上看。

林雾开口时，台下静了一瞬，紧接着很多人回头拿出手机，把摄像头对准她。

闪光灯接二连三亮起时，秦思沛心都吊了起来，她悄悄挪到乐队后面，站在林雾正后方。

对面有一面大的装饰镜，从这里可以看到林雾面庞。

这首缓慢的英文抒情歌，曲风偏爵士，很考验发音和嗓音，秦思沛惊讶地发现林雾发音相当标准。她的嗓音带着韵味，比一般的歌星唱得都好。

秦思沛视线紧紧粘在林雾背后。

她明明说自己不懂英文，她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酒吧里，不少人已经看出台上人是林雾，很快消息就传开来，录视频和拍照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竟然也有人拿了单反。

秦思沛瞧见了，她立刻往前，却看见林雾微微侧首向她摇了下头。

乐队旁边，林雾心底远不似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她的脸在舞台这一角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心底的浪潮声一波接一波，让她恍惚，几乎听不清近在咫尺的伴奏。

她只知道自己的唇在一张一合，眼前放电影一般划过许多画面。

海滩上并排摆放着父母尸体，小小的她躲在人群后悄悄地看。

她辍学了，女老师如此遗憾难过，为她无奈流泪。

她找工作，那些人目光色|情。

再后来，年轻的她昏迷不醒，被人拉进暗室丢在床上。

她的手越捏越紧，深深陷进掌心，喉咙快要哽住。

但她很快在画面中看到了秦思沛……

所有的画面都在倒退、扭曲，全部都换成了秦思沛。

此刻她就在自己身后。

黑洞洞的镜头扭曲着伸向她，林雾吐了口气。

她在。

真好啊。

“咔嚓咔嚓”一整串细碎的快门声，镜头捕捉到林雾勾唇的瞬间。

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尖锐的口哨声和着欢呼的声浪。

林雾手执话筒。

“我……”

场面安静下来，林雾走到台子边缘，美丽的眸子扫过全场，缓缓启唇。

“我代人道谢，为了那些礼物和花。”

“另外，今天全场，”她笑了笑，“今天全场免单。”

“安可、安可！”

林雾放下话筒转身。

刚下台她就被职员们围住，这些人七嘴八舌，说话都听不清了。

“雾姐，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唱歌！”

“很久以前雾姐就不上台了，王经理知道，她干得最久！”

“啊，那我们免单要给已消费的客人返款吗？”

“是不是要通知门口准备限制客流啊！”

林雾三言两语安排了工作，也对他们说了辛苦，每人都加工资。

等他们好不容易散开，林雾抬眼，视线对上一直在不远处等候的秦思沛，她安安静静，但眉心微皱。

见她看自己，秦思沛走过来，模样乖乖的。

“你怎么了吗？”她说，“我很担心。”

“我没事。”

“回去再说。”

林雾眸子柔亮，看起来很轻松，秦思沛没再多说，听话地跟她上车。

车速很快，一路直奔到家。

秦思沛说：“不然我们在外面说，家里有人。”

林雾扫了眼地下车库，正好有好几辆车排队经过，大灯晃到挡风玻璃。

于是她点开手机监控，自己看了看，再递给秦思沛。

“现在邵琪不在。”

*

秦思沛跟林雾进衣帽间，在她动手之前帮她放好包，拿好鞋。

林雾大衣半披，吊着半只胳膊似笑非笑：“你这样我觉得自己真废了。”

秦思沛笑：“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

林雾想了想，看着秦思沛忙碌的身影说：“我很开心。”

“为什么？”秦思沛停下来。

“因为……”

“很多事。”

秦思沛思考片刻没再问，而是点头道：“你开心就好。”

林雾勾她脖子，秋天的味道残留在两人之间。她什么也没做，就简单抱着秦思沛，微微喟叹：“恩……那些东西我不怕了。”

她说：“真好。”

“这都要感谢一个人。”

秦思沛：“是谁？”

两人面对面，林雾左手绕过秦思沛颈后，揽着她，戳她的左边脸颊。

“你说呢？”

她眼神散着危险诱惑：“笑一笑，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林雾把自己送给秦思沛，她吻秦思沛侧脸，吻过她的耳垂，她今天最喜欢吻秦思沛的眼睛。

因为在酒吧她的脑海中满是秦思沛清澈透亮的眸子，还有她看自己时专注的眼神。

林雾吻落下，很轻，秦思沛长长的睫毛极快速地轻颤，擦在唇间。

秦思沛抓紧身边柜面。

林雾说：“抱我。”

“不可以……”秦思沛理智在挣扎，“你的手。”

林雾拉过秦思沛的手环住自己腰，她感觉秦思沛顿了下，小心地避开她骨折的周围。

衣帽间正对着玄关，秦思沛担心邵琪会忽然回来，而林雾忽然想起齐歆那番话。

她咬着唇推开秦思沛，低咒了句。

如果现在要做，她就完全、一点也，不能用力。

就像齐歆说的：只能被压。

但是，如同着魔一般……林雾紧紧贴上秦思沛，秦思沛微微用力，将她抱到柜面……

心都悬着，都在说不行，但身体却完全相反……

门口忽然传来响动，指纹锁叮咚响，大门被拉开。

秦思沛长腿带上了衣帽间的门，两人挨在一起，胸口激烈起|伏。

“我们告诉邵琪姐吧，我现在就……”

林雾喘匀了气。

右手力不从心地晃着，虚弱地发疼。

丢脸。

她推开秦思沛，在秦思沛疑惑的目光里眯眼笑了下。

“没门。”

“要装就给我一直装下去。”

“我现在要卸妆洗澡，你，”她晃晃手指，“不许过来。”

第48章

第二天, 邵琪一大早就出门，她一边说着自己是劳碌命，一边在超市APP下单买了好些菜, 专门委托秦思沛看着林雾, 不许她嫌麻烦不吃饭。

“中午可以吃一些半成品, 我买了好多, 只需要微一下。”

“等一下有人送货上门，你们记得让人家进来。”

她不知道秦思沛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女，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说着：“速食总归不健康, 你可以自己做着吃。”

秦思沛认真听了她的话，还微微点头。

林雾在她身后笑了声。

邵琪越过秦思沛看林雾：“你厨艺那么好，帮着点人家思沛啊，别让人家太费劲。”

秦思沛转头, 眼里充满探究，林雾皮笑肉不笑地偏了下头，没吱声。

等邵琪好不容易走了，秦思沛追上她问：“邵琪姐姐说你厨艺好，是真的吗？”

林雾睡得不够, 心情不是很美，有意吊人胃口。

她把秦思沛拨到一边，重新进卧室, 语气也很疑惑：“是吗？我不知道。”

秦思沛无奈，她把半成品放桌面, 顺便整理冰箱食材。

爸爸说“君子远庖厨”, 对油烟更是嫌恶至极，因此长这么大, 秦思沛和秦思月两姐妹对厨房仅仅只是了解，甚至连一些用品都没见过。

秦思沛好奇地拉开橱柜，将东西式的大厨房一次性观察透彻。

林雾出来时，就看到秦思沛认真瞧着手里绿油油的菜，她笑了下，走到厨房边。

“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看什么新鲜东西，”她挑眉，下巴指了指秦思沛手中的菜，说，“花椰菜。”

秦思沛赧然：“我知道。”

她看着上面的英文想到什么，问：“之前你为什么说自己不懂外语？”

她直直看着林雾:“可是你英语明明很好。”

林雾半晌开口，自嘲地笑了笑：“好，能有多好，你知道我是什么学历吗？”

“我大概知道，”秦思沛点点头，说，“你读书时成绩一定很好。”

林雾的心如针刺般短暂痛了下，她才发觉这根刺原来一直埋在心中，此刻提到，就连着皮肉扯痛着。

说不遗憾是假的，说不介意也是假的。

秦思沛落落大方地站在她身旁，林雾勉强勾唇，把长发撩到身后，释怀道：“算了，我们两人中有一个优秀就好。”

秦思沛抿唇道：“那个人是你。”

“哈。”林雾短促地笑了声，指尖点秦思沛额头，“不用安慰我。”

她穿着睡衣进厨房，宽大的U型台井井有条放着各种用品，林雾瞧见秦思沛拿出来的速食，问她：“中午想吃这些？”

秦思沛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淡色眼眸一看就有心事。

林雾知道秦思沛在想什么，可今天气氛很好，不适合提到那些不好的事，林雾试着安慰人：“好了，我不是说没关系？”

“你不会想让我一把年纪回炉重造吧。”

秦思沛被她逗得淡淡笑，眸子波动些许。

“不是，你不用。”

她走上来想要抱林雾，林雾余光瞧见，拿着一条长面包转身抵在秦思沛面前。

“NONO。”她摆摆食指。

“别离我太近。”

天知道昨晚她失眠到多久，身体对秦思沛呼应太强烈，只要想想就忍不住咬紧下唇。可是仔细算算她们才不过亲密了那样一次而已。

已经过去很久了，在K国。

林雾很久才回神，对上秦思沛的眼眸，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

不行。总之伤好之前不可以。

她转身拿着速冻食品，用冰刺激掌心，消了热意，别过头问秦思沛：“你想吃什么？”

“都好，你在一边，我来做。”

林雾独臂，做什么都不方便。她并不勉强，退到一旁看着秦思沛，看着她像学习什么知识一样，研究一步动一步。

秦思沛开始阅读微波炉表盘，林雾叫她：“大小姐。”

“恩？”

秦思沛微微弯着腰，睡裙的亚麻质感衬得她淡雅清纯，仿佛闻到草尖儿上露珠的味道。

林雾看着她，心底流水清澈蜿蜒，每一寸都舒展开来，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用秦思沛做这些。

“我来吧。”林雾说，“你出去。”

可是秦思沛不同意，她拦住不让林雾上手。

林雾无奈：“那你给我打下手可以吗？”

秦思沛抿唇看了眼四周，这才点头。

林雾指挥她，两人配合默契，很快摆了几份菜到桌面。

有速食土豆丝、虾仁炒饭、宫保鸡丁，还有自热的小火锅。

工业产品与这一阵邵琪的伙食相差不是一点半点，但林雾没什么反应，夹菜吃饭一如往常。

待两人吃得差不多，秦思沛收拾桌面，林雾回到客厅。

她交叠双腿调了一会儿电视，发现秦思沛一直没从厨房出来。她起身重新回到厨房，光线下，秦思沛背对门口架上了锅，不知道在弄什么，林雾走到她背后她都没发现。

“不要那样握刀。”

秦思沛难得不稳地僵了下：“你来了。”

“要做汤？”林雾有点头疼，“你怎么和厨房对上了？刚刚没有吃饱？”

“查了一个教程，我想试试。”秦思沛把手机屏幕举起来给林雾看。

“看着内容不多，”她用刀比了比圆溜溜的西红柿，比得林雾心里紧绷绷。

林雾读教程，“罗宋汤？”

“呼……谁和你说这个内容不多。”

林雾没感觉自己这么无奈过。

“你把刀放下，我来。”

林雾从冰箱挑了其他食材递给秦思沛让她处理。

“罗宋汤对你来说太复杂，这次做别的。”

秦思沛说：“好。”

“我也可以做，但是需要切的太多，你现在用不好刀。”

林雾直接指挥秦思沛摘菜，做了最简单的虾仁蔬菜汤。

一开始林雾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炒香了配料，因此一碗简单的汤带着镬气，别致地好喝。

默默地，秦思沛把一整份都喝完了。

林雾靠着椅背瞟她：“别撑坏了。”

秦思沛默不作声。

林雾微微坐直，关切道：“怎么了？”

汤很香，但喝着喝着，秦思沛喝到苦涩味，是她心里的感觉逸到喉间。她不知道这种苦涩能否抵得上万分之一林雾所尝过生活的苦。

所以她尝着尝着，把那么多汤都喝光了。

“没事，”秦思沛淡淡弯着唇角，“你真的很会做菜。和我原本以为的不一样。”

林雾敲敲桌面：“所以呢？你就这副表情？”

秦思沛摇了摇头。

林雾眸子微垂，猜到了秦思沛的想法。

之前的事已经过去，没必要再提，林雾笑了下：“我觉得这样很好。”

“什么？”

“我说，这样很好，不知道以后我能不能把你喂胖。”

“能做好东西给你就够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你们文化人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的？命运的礼物都会标好价格。”

“我的礼物到了。”

秦思沛笑了：“是我吗？”

林雾似笑非笑：“说是你了？我说的是厨艺。”

她伸出手背欣赏片刻，扬起下巴：“以后去做个大厨应该也有市场。”

“有的，很有的。”

秦思沛又被林雾逗笑了，眸中暗淡一扫而空，她站起来走到林雾椅子边。林雾伸出一根手指隔开她，“站远点，不许抱。”

秦思沛笑，拉着林雾的手，挨着林雾站，俯下身拥抱了她。

“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够了解你，”秦思沛轻轻蹭林雾耳侧，“我想知道得更多，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想知道你的过去。”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的话如鼓点打在林雾心里发出闷响，林雾攥紧手掌，右手猛然传来撕裂的痛。

太疼了，林雾没忍住轻|吟出声。

“怎么了？疼吗？”秦思沛瞬间放开她，查看她的手，“是不是我压到了？”

“没有，偶尔发痛很正常，”林雾制止她。

“我答应你，有时间我们去一次临海市。”

“是吗？好。”

秦思沛笑容扯着林雾的心，让她惶恐不安、微微发疼。

*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秦思沛接到邵悦电话，请她去话剧社帮忙，秦思沛敲门邀请林雾陪她一起去。

看着秦思沛期待的眼神，林雾没拒绝，但是当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生出了许多不自信。

不知道是哪来的矫情，林雾拉开衣橱，硬是一反常态挑不出一件满意的衣服。

一件件衣裙被她挑开扔到一边，最后林雾看了眼时间，抿唇拿了件简单连衣裙。

换上之后她又有些后悔。

这样的花样会不会太简单素净，会不会显得人太过“年轻”？

正当林雾勾到裙带准备脱下，秦思沛来到主卧衣帽间。

“我敲门了，你没应。”秦思沛解释着进门，她看到林雾这一身，目露惊艳。

“很漂亮。”

林雾放下手，被秦思沛带到外面按在化妆凳上，又在秦思沛略带催促的目光下给自己简单上了淡妆。

她化妆的功夫，秦思沛回房给自己也换了一条同色系的裙子。

白色长袖配淡青色百褶裙，充满青春气息，而林雾裙子比她的短一些，裙摆随着脚步微晃仿若涟漪。

两个人两种风格，林雾妆容浅淡，走在A大校园里也像是学生，两人走在一起，一路上回头率惊人。

学校给话剧团安排了专门的排练小剧场，整个剧团从剧本到演员，文学院学生是顶梁柱，邵悦青春活泼，一入团就成了主力。

秦思沛给林雾稍做介绍，说自己这次去是也是应老师要求做支援，主要是帮他们修修剧本。

“应该用不了多久，结束之后我们去游乐场好吗？”

今天气温回暖适合在外面转转。

林雾扬了扬自己包成柱子的手：“合适吗？”

“不玩也好，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人多的地方。”

林雾没说话就是默认了，秦思沛勾了勾她掌心，两人一起推门。

隔着过道很远就能听见某处正在激烈争吵，两人对视一眼，顺着声音越走越近，没想到正在争吵的正是以团结和睦著称的A大话剧团。

邵悦的戏服只穿了一半，紧攥剧本神情倔强，几名学生站在她身后。她们对面是一群人，有男有女。

“邵悦，你不要把事情上升到这个高度，副队只是随便说了句。”

“随便？我想吐！”

“我现在就要退出话剧社！”

第49章

剧场里鸦雀无声。

邵悦旁边的女孩反应过来, 使劲扯她衣袖：“邵悦你疯了吗？你可是女一号！”

“对啊，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责任心！我们还要代表学校去参赛啊，现在怎么可能临时换人！”

“我没法演, 你们换别人吧。”

邵悦青着脸把半幅戏服往下拽, 倔得像个小牛犊。

对面演配角的男生很生气：“大家合理讨论,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向着邵悦的人不多, 个个皱紧眉：“我们不觉得邵悦激动，难道你觉得副队刚才的话合适吗？”

“我……”男生噎住，话题很敏感，他不想碰, 于是他们那边几个人都看着副队等着他说话。

副队是个叫陈的高个男生，他此刻脸色涨红，痘痕都充了血。

“邵悦，不就是一个剧情吗？你至于吗？我们整个队伍的剧本不能按你一个人的意思来吧。”

“你放屁陈！”

邵悦把地上剧本捡起来狂翻到一段, “这段剧情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