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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犬和Mafia如何HE》全本免费阅读
甘茶在长廊上奔跑。m.chuangshige.com
半敞的漫长的廊道,地面被雨水湮湿,变成更为深沉的颜色。
浑厚拙致的立柱,支撑着半圆的拱顶,自上方笼罩下来;制式的暗色长靴,踏在地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飞溅的水花,飘散而入的雨点,倒映出守护她也被她握持的剑刃的寒光,和追逐着她,星星点点的白色异能之光。
好像天地间暴烈的大雨里,唯独环绕她周身,下了一场银光闪闪的细雨。又被昏黑的雨幕笼罩。
在哀戚的、令人心神俱碎的悲歌里,银芒与星光裹挟她,穿过长长的甬道;而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木偶。
她所打开的,通往长廊的那一道窄门,能够容纳同时通过的人数并不多,甘茶心里很清楚,这也正是她所引导的;因此一时并不会有多少威胁。
但与此同时她也明白,前厅的大门、后门,数道侧门,此时必然也已经全数打开,源源不绝的木偶正从其中涌出,或绕过开阔的前庭广场,或穿过后院的景观花园,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而来。
苍白色的绝望,偶尔能穿透过来,触碰到她。因此一幕幕画面,再度碎片式地在眼前闪回了。
——你是珍品、是瑰宝;不要反抗,因为在命运面前你无能为力。
——你要自由。
有极其微小的时刻,甘茶感觉她仿佛不过只是在透过自己的异能,透过那面寂寥无垠的镜子,遥遥地回望过去;她的灵魂似乎有一半飘飘荡荡,飞到了上空,从高空俯瞰剧院四面木偶的涌流,静默、壮阔而美丽的,合围的轨迹。作为它们的目标,她是如此渺小。
而另一半留在躯体里,因为奔跑,确切地感觉到呼吸急促、血液沸腾。就像是她心里、她的身体里也存在着什么,也能够燃烧。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或许不过仅是一二分钟;此时她终究抵达了长廊的尽头,空置而封锁的钟塔。
——正如她预想之中那样。
木偶的洪流,已经隐约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大雨里。
甘茶以子弹破坏门锁,推开黄铜大门。显现于眼前的,是蓝金饰色的钟塔正中央,圆形回旋的楼梯。
仰头望去形如令人眩晕的涡流,七层之高,直通塔顶的钟室。
然而却极狭窄,仅容两人并行。
也就是说,短时间里,以数量制胜的木偶军团,在此处优势会被完全消解。
而时间更长一些——
甘茶看着被握在手中的金色剑柄,眼眸中神色未明。
*
末广在大雨中奔跑。
他疾速地穿过阴翳的雨幕,自林立的楼群上纵跃而过;这速度是如此之快,即便有人恰巧从窗中向外张望,也无法以视线捕捉到他的身影。
暴雨中停摆的城市空荡而寂静。路面上空无一人,交通灯徒劳地闪烁着。
前些天还繁盛如雪的春日樱花,在大雨中零零落落,飘满河川,随着不安的急流远去。www.wxzhimeng.com
在赶回剧院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她的事。
她是那样聪明的人。当她提出分别行动的计划,说他们尽快去击败敌人比较好,而自己应当留下看守犯人的时候,是否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没来由地,他觉得答案是“是”。因为是她。
所以——当她与他们道别时,究竟在想什么?
她并不主动要求什么。如果不是他们交给她防身的武器,难道她就打算这样,独自一人与演员、与另一名隐藏的敌人相持吗?
他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这种事可能做到吗?那是两名毫无顾忌残害他人的凶犯,其中一人还是上千木偶真正的支配者。
而且即使她能——又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暴雨、洪水,固然是首要事项。藏匿的木偶也的确不能放任不管。但果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能够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不信任任何人。
不信任包括条野、包括他末广铁肠在内的任何人。
而且更加糟糕的——或许她会说这是最有利于事态发展的安排。
但她的排布,也并不顾惜她自己。
想到这里,末广感觉到心脏的位置,从心底深处,翻涌出一种非常奇怪的,陌生而难言的痛楚。那种复杂的、沉闷的钝痛,带给他的感受,比起曾经在战斗中经历过的全部负伤,都要更加鲜明和强烈。
眼前浮现出了少女的身影——纤细单薄,脸上带着淡淡的、并不真实的微笑。
她的姿态总是柔和,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她的礼貌和习惯。
闲院樱……雾气一样的少女。错觉之中即便清晰勾勒出了她的面容,望向她也仿佛是隔岸眺望花树,遥不可及。
她自顾自地盛放或凋零,不在意旁人,甚至不在意她自己。
冰冷的雨水沿着帽檐滑落。奇异的情感充斥他的内心,迅速地涨满胸膛,几乎要从喉咙里满溢出来。
他想找到她。想要看见她,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说话。
无论如何……
他想保护她。
……
此时末广已经离剧院很近了。从这个距离能够清楚地看见,剧院前庭的广场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木偶。
像是大雨之中,一场盛大的展览——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形态、大小、装扮,雕琢精细,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所有他们无机质的眼睛,都紧紧盯着从雨幕中现身的末广。
而末广金色的眼瞳,锁定了被木偶人们拱卫在后方,如曾经表演结束谢幕那样,挽着手并肩而立的男女主演。
保罗,以及木偶少女奥林匹娅。
保罗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身上浮着一层起伏的白光。
而奥林匹娅属于木偶的眼珠里,倒映出幽幽的暗光,反而似乎比身旁之人更像活人了。
但末广并不关注这些。www.jiangnansh.me他只是确认了两人的存在。继而发问:
“闲院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沉。只要听见这样的声音,就知道此刻除了问题的答案,这个人不会接受任何其余的言辞。
而这也几乎等同于开战的预告。
但保罗,直面这样的压迫感,却发出了神经质的大笑。
“真可悲啊,为她这样愤怒……”
怪异的笑声在广场上回荡,混杂在雨声与高亢的悲歌里。保罗握紧奥林匹娅的手,神情阴郁、尖锐而几近疯狂。
而后他满怀恶意地说:“那女孩已经死了!你应该为此感谢我——”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有什么冰冷而锋利的东西——与肉.体相触时感觉有如羽毛。却自身前没入,将他剖开,直直地穿透他的胸膛。
那是末广投出的刀刃碎片。
临时取用的刀剑,在骸塞与过于坚固的方舟相抗太久,已经崩开碎裂,被弃置不用,只是身上还带着这一片不大不小的碎刃。
笑声戛然而止,保罗瞪大眼睛低头,看见胸口迸出的血液,炸开的剧痛传递到大脑;而在他身后,力道并未止歇的碎片,平滑地穿透了十数个木偶的躯体。
脱离身体的木质构件,凌乱地掉落在地,砸在雨水里。
“再听见这种话,我不会避开心脏。”
末广面无表情地说,“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能够感知得到,她仍在使用他的刀,雪中梅的异能力仍旧环绕她。因此至少此刻,她应该是安全的。
而他也看见了,在广场上蓄势待发的木偶军团以外,剧院后方隐有骚动之声,大约那就是她所在之处——但具体是在哪里?
“咳咳……”
保罗的口中溢出鲜血。脸上诡异的笑意仍旧未散,“不可能告诉你。”
“她说我的尤莉娅已经……已经……”
他眼神怨毒,“这绝不可能。我不会相信那种谎话……这是诅咒……那么就该让这种诅咒在她身上应验!”
“我会抓住她、杀死她,把她变成任由操纵的木偶——”
“你不会有这种机会。”
这一句像是压抑住所有感情,才说出的话语,即刻间掐断了演员疯狂的声音。保罗瞪着眼,看见远处的青年,眉眼被帽檐投落的阴影笼罩。
他周身的气势愈发强大了。极其锋利、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杀气,环绕在四周形成恐怖的气场。
末广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在那之前,我会杀死你们。”
“……”
下一瞬间,仿佛是一根弦绷紧到了极致终于断裂,双方一同行动了。
全部的木偶,和他们所带着的各式各样的武器——卫兵握紧手中的长枪。猎人举起散发寒光的猎刀。身形壮硕的铁匠,将巨锤靠在肩膀上。渔夫拖着细密的渔网。教皇的权杖尖端有锈红的血色。贵妇人手中的折扇,边缘锋锐如刀刃。
即便是手中空空的木偶人,也天然是一件武器——他们并不畏惧疼痛,也无需担心能否复原。只要将手臂折断,边缘的木刺就是能够刺伤人的武器。
所有的这一切,一同朝末广发动了攻击。
而末广,抬手按上了身侧环绕广场一周的,长长的围栏。
精钢铸就的栏杆,在他手下如同脆弱的纸片。最上的那一条横栏轻易地被摘了下来,异能贯通之下变化了形态,变为适于作战的长短。
末广握住它,有如挥剑般平平横扫——所有向他攻来的木偶便全部倒飞出去,撞在剧院的外墙上深深陷入,或被高处拱形窗中挑出的尖端穿刺,有如海报与旗帜般被悬挂其上。
……
钟塔。
盘旋而上,曲折环绕的阶梯,仿佛能够通往天际。
光线昏暗。四壁,头顶,蓝金色浩瀚的星图隐隐散发微光,在视野中摇晃、飞旋。奔跑中混淆的残影,勾勒出星辰运行的轨迹。
下方,距离她并不远,穷追不舍的木偶,拥挤着朝她伸出一只只关节圆滑的手臂。
末广的剑将它们斩落,滚下阶梯,受到踩踏——复又摇晃着飞起,四处撞击着飞回原先连接的位置。
甘茶飞快地向上奔去。
由牢固的中轴,向外散开的一级级扇形阶梯,像是琴键。又在视线中连成一片,如同展开的折扇,在波涛中托起她前行。
……
保罗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的战局。
木偶大军前赴后继、源源不绝。但末广的周围,却始终是无人之境。
没有任何攻击能够靠近他。只是片刻,他一人就压制了整个战场——如同碾过平原的暴风,那恐怖的杀气渐渐朝他们靠近,几乎就在眼前了。
不,已经来到眼前了——
那其实并不是特意朝向他们而来的攻击。
只是长栏的末端恰好能击中他们。保罗挡在奥林匹娅身前,两人一同被击飞出去,撞倒了一片作为守卫的木偶。
“尤莉娅……”
当他捂着伤口,艰难地起身,首先去查看木偶少女情况的时候——
他看见木偶脸上不变的空洞微笑,以及对四周状况仿佛毫无察觉的无动于衷。
如此的危急关头、她自身或许也再难以保全——她却仍然,完全是对万物都漠不关心的木偶。
说不清是为什么——但这一刻他如遭雷击。
心中的某些东西,叫做“盲信”或“自欺欺人”的某些东西,被啃噬得摇摇欲坠,此刻终于轰然倒塌。
他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像是想要抓住剩余的那一点笃信的残渣,迷幻之镜的碎片。
保罗跪坐着仰视恋人的脸庞,祈求地低声嗫嚅,想要在她空无一物的目光里,找到一点曾经的灵动与温柔。
然而——
——“即使她的灵魂仍旧留有余韵,也已经被你们的恶行彻底污染了。”
从那女孩口中说出的,诅咒一般的宣判,此刻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散。
他想要否认,想要怒斥这不过是敌人的恶意;想要寻找能够令他按下心来的证明,却终究徒劳无功。
奥林匹娅那深邃而无神的,蓝色的眼底,影影绰绰地即便有光,也绝非他所熟知的情绪。
那是外界的反射,还是——异能体嘲弄世界的恶意?
“不……不是那样……尤莉娅,我想你还在,我知道你还在……”
“你总是会帮助我、维护我,和从前一样,你总是不会放开我的手……”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丢下你,所以异能也与你紧密联结。”
——所以她无法成为完全倒向任何一边的人,只能做一个不彻底的凶手、不彻底的英雄。
——所以她也遭人排斥,备受折磨。
——所以她会在痛苦之时,被这样的异能,转变成木偶。
——“她的死亡,根源在你。”
那个莫测的少女,她所说出的有关他们的话语,没有一句错谬。
……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偶海洋的后方,传出凄厉的叫喊声。
这声音极为痛苦,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摧折、被磨碎的人,在绝望的尽头爆发全部的心力发出的叫喊。
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末广微微惊讶,循声望去。
从声源处,爆出了巨大的、极其刺眼的白光。就连他也难以直视地皱起了眉。
无法靠近。
这层像是由丝丝缕缕的不详罗织而成的白光,阻隔外界形成方寸上演悲剧的舞台;光芒的中央,阴郁的演员保罗,垂着头跪倒在大雨里。
跪倒在木偶少女的身前。
“我早应该、我早应该将自己的性命还给你……”
就像是心血耗尽以后,微弱的、飘荡无依的声音。
“尤莉娅,我的天使,如果你还在……”
木偶少女的手,插在他的胸口。血液混合着雨水,从破口处沿着身体淌下,在地面上漫开。
“把我变成你的木偶吧,尤莉娅。”
木偶少女洁白而纤细的手指,指甲边缘圆润。绝不是能够撕裂什么的一只手。
但保罗握着它,沿着被刀刃碎片穿透的伤口,生生捅进了胸膛,刺穿了心脏。
而他抬起头,仰望恋人的面容,像是向往着未来一样:“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起面对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他的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液,意识逐渐沉入晦暗的深海。
最终,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木偶少女弯起了唇,展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那是——绝不属于这具木偶身体范式的表情。
是尤莉娅在笑吗?最后给予他这个带来所有不幸的人,些许怜悯而温柔的回应?
还是奥林匹娅,是冰冷无情的异能体,又获取、收割了一条生命,因此露出餍足的微笑?
他完全看不清了,恋人的面貌……而他从来,又何曾看清过呢。
保罗无力地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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