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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光密布,月亮却不知跑哪里去了。再春纳了会凉,就借口找小伙伴玩,却独自溜到菜园子里等陈灿龙去了。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单身汉,家里穷娶不到老婆,人憨厚得有点过,没什么人能跟他合得来,所以,他倒有点想巴结邻居家的小朋友似的。
再春等了好久都不见人回来,实在耐不住,就跑到场部他住的屋里去看。陈家老大房门也没锁,屋子里乱糟糟脏得很,人却不在屋里。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好几趟,再春才见灿龙气喘吁吁的黑影出现在菜园篱笆边。那家伙背着个大褡裢,竟然赤条条没穿裤子,把再春吓了一跳。
原来,他实在是再也抱不动那两个大西瓜,就将肥大的灯笼裤脱下来,库管打上结,勉强把西瓜塞进去扛在肩上。可顾得了这头就没法顾另外一头,本身就一邋遢人,大热天的,罩裤里面还能有什么东西?
陈灿龙喘定气,第一句话就是:“西瓜都太大了,我只好挑了两个最小的。”那所谓最小的少说也有20斤吧,他捧起来出力在地面砸了几下都没砸开。
再春要回家取菜刀,陈灿龙却迅速在篱笆坎上捡起半截砖头。
敲开的西瓜看不见一点红色,隐约带点黄。正失望间,他俩还是用手抠了一小块来试,原来可甜着呢。
河南西瓜个大、皮厚,有黄囊的也有红囊的,甜度不亚于其他品种。
西瓜没吃到一半,肚子实在再也撑不进去了,就坐在地上聊天。原来,他今天去到试验田里,看到瓜地里一片凌乱,还看到两担装满了西瓜的箩筐。说箩筐装满了,也不过每筺放了两三只。他有些奇怪,又听到荷塘里有响动,才想到这次真的碰到贼了。
他也不想坏了别人的好事,打算摘了瓜立即走。试了试大个的,最多只能抱起一只,就拣小的挑了两只,不想走到半道还是搬不动了。
他还说,当他走出瓜田上到田基时,田基上撂着两条扁担,那是自己家里的无疑。偷西瓜的人肯定就是自家的那几个弟弟了!
人在不同的地方,却能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在没有商量的情况底下对同一目标采取行动,他们可真的是亲兄弟呢!
大家起床的时候,不见哈爹从地里回来,到了吃早饭时仍不见他回来,其他人就觉得很奇怪了。桑场出工、收工有人叫,但并不是特别准时,只有哈爹的作息时间是跟闹钟一样准确的。
鹏举早餐没吃,已经觉得有些不妥,就去地里寻哈爹。只有两分地的试验田里一片狼藉,大个的西瓜被一扫而光,瓜秧也被扯断。荷塘里的莲蓬倒还剩下几个,只是被糟蹋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当然,大部分已被摘走。
再往前几步,哈爹倒卧在土沟里。为了爽水,试验田的土沟挖得很深,鹏举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哈爹。现在见此情景,他立即站上稍高处对着场部大喊:“救命——,救命啊——”。
试验田被毁,几乎要了哈爹的老命。老专家被送进益阳地区人民医院,诊断为心脏病发作。后来,听说人是被救回来了,但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试验项目戛然而止,回来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苦主已然离去,其他的人则并不在乎。
试验田被毁事件竟没有人被追究责任,连提都没有人提!也许,在这帮人心目中,去地里偷些西瓜、莲蓬解解馋,是再微不足道、再寻常不过的事,就算被偷的是良种、是试验项目、具有再高的价值也是一样的。
对哈爹的毅然离去,试验田被毁仅仅是一根导火索。他在这里工作的半年时间里,已经方方面面感受到了桑场日常管理的短视和混乱,也许还有让人觉得近乎下作的民风!
人们为了生存,为了满足作为高等动物之一的那些最基本的欲望,将本应该坚守的人格、尊严、道德等等,有意无意地给忽视了。
这件事本不应该发生,而他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发生这样的事也并不是毫无可能和不能理解,但事后人们的冷漠却真的令人匪夷所思,无法接受。这也预示了桑场只可能是又一个办不下去的短命项目。
这就介绍一下这里的主角——种桑养蚕。
比大拇指略小的桑树苗种在地里。春天发芽时,在高出地面约十厘米的地方把枝干全剪了,抽出的新枝条会快速拔高到两米以上。
新枝上的桑叶又肥又大,比手板还大一些。早晨采下桑叶,晾干露水就可以喂蚕宝宝了。
蚕种产在一张张纸上,密密麻麻笔尖大小的蛋,几天就能孵化出蚕虫了。蚕虫一开始是黑色的,细小得象蚂蚁那样都看不太清楚。但几次蜕皮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漂亮了,结茧之前都会胖得动一下都困难。但它们生命的意义不就在于那最后的作茧自缚吗?
孩子们的乐子不尽在于蚕宝宝,更在于桑葚。养蚕的桑树是专门培育出来的,枝叶粗壮,桑葚也特别大特别甜。最根本的原因恐怕还是土肥水足,又全都长在当年抽出来的薪枝条上吧。
桑叶是分片分批采摘的,采过桑叶的树枝上当年就结不出桑葚了。但那些还未采桑叶的,桑葚一串串挂满枝头,大部分伸手可及,大不了把树枝弯一弯就可摘到,比桂爹家菜园土坎上的那颗老桑树要方便多了。季节刚好的时候,孩子们就赖在桑树丛里都不想出来。
蚕宝宝长成后,会爬上为它们准备好的稻草编的毛辫上结茧。洁白的蚕茧有鹌鹑蛋那么大,只是略成椭圆形。据说整个蚕茧是由一根长蚕丝织成的。
蚕茧要送到巢丝厂去,把蚕丝抽出来纺成纱线才能织布。但湘北地区并不是桑蚕盛产区,收获的蚕茧还得外运出售给专业加工厂。蚕宝宝躲在蚕茧里可不愿等太长时间,七天左右,它就会羽化成蛾子,咬破蚕茧飞出来,好好的蚕茧就报销了。
当时的交通状况,七天可不是一个长时间。就这样,桑场的蚕茧因为销路问题,不是坏在路上,就是被收购方严重压价,几乎没卖到什么钱。而且,因为不成规模,皮费重,经营了两年,倒亏进去不少。最后只得忍痛割爱,将种下才两年的桑树,全部连根拔起,腾出土地另作打算。
挖桑树倒是不用再花钱请人了,一声通知,谁挖到就是谁家的,大部分的家庭正缺柴火呢。偌大的桑树园,就在村民的哄笑、吵骂、争抢声中一扫而光了。
再春为桑场的倒闭纠结,觉得他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是有责任的。但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吃瓜的群众”啊!而且是一个小群众。那么大件事,他那个年龄并不理解,对所发生的一切,他也无法阻止和左右。
但事实是,他确实参与到了其中。就像所有的其他人一样,参与其中但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有的人甚至不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社会没有告诉他们,集体没有告诉他们,舆论也没有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并没有为他们的行为受到惩罚。
所有错误的想法和行为,就像恶性传染病一样在人群中蔓延,没有人发现和阻止危险,甚至没有人愿意去面对危险。
集体的橘树和兔子最后是个怎样的结局,现在却有些说不清了。倒是分散到各家各户园子里的那些,大都得到了好的料理并茁壮成长起来。其实,橘树好多第二年就挂果了,真算得上造福了一方群众呢。说意义,这恐怕是兴办桑场以来绝无仅有的。
长江中下游本来就是柑橘的主要产区,自古就是。
随便找两个证据。《晏子使楚》知道吧?那里面就提到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事情。
再晚一些到了五代十国,孙光宪一首《浣溪沙》:“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片帆烟际闪孤光。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兰红波碧忆潇湘。”也是讲湘楚地多橘子,可见这一带真的适宜橘柚生长。
橘和柚、柑、桔、柠檬、佛手等等都属于芸香科的植物,那是一个大家族,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花香,一棵树开花,周围好远的地方都能闻到。
芸香科植物大多在三、四月开花,一般为白色小花,但如柠檬和柑橘中的某些品种,也有在秋天再开多一次花的,花朵中还有褐红色的品种。
桂爹家的桔树苗多得凃家姑娘细心照顾,长势特别喜人。她自己在这一家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如这橘树苗一样,根扎得越来越稳固,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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