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他！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来干什么？再说，乌总怎么知道我认识颜律己？我就把所想的，说了出来。

乌总说，“市领导，一般都是不入流的电视演员。不入流可是不入流，还总往镜头前蹿登，恐怕广大的电视观众把他们给忘了。”

乌总这么比喻很有意思。是啊，你看市新闻，除了开会，就是考察、接见，镜头总对着那几个市领导。你能不认识？

我连忙说，“我认识人家，人家可不一定认识我。”

乌总说，“你想让他认识你吗？那我把你介绍给他。”

“不不不不不不不，别别别别别。”我慌忙拒绝。

乌总笑了，“你好象挺害怕见他的。”

“我？我害怕他？”我表现出一百个不服气的样子，“我怕他牙长啃了我的脚后跟？！”这是一句我们当地的土话，就是很轻蔑对方，只把对方当成一只在地上出溜的老鼠。

乌总突然莫名地严肃起来，“我真听人说，你和他个人的关系处得不错。”

“谁说的？”我的声音挺大，引来大堂里好几个人往我们这边侧目。我心里想，乌总能这样说，说明他还是猫着点须子。他听谁说的呢？

我想起了驺玉才开的那辆“红旗L5”，那车分明是颜律己给我的那辆，怎么就给了驺玉才了？

与其说是给驺玉才，不如说是给乌总的。虽然那车是从湖底捞上来的，又被湖水浸了个透儿，但是你要知道啊，颜律己修车不花钱，他都有可能把那辆车里里外外彻彻底底换一遍新的，然后再送出去。

坐在那车上，照样非常舒适，没有任何杂音，说明油路、电路各种制动都非常优良，跟新的一样。他们能有这样的交往，应该早已不是一般的关系了。

是啊，乌总装修这个庄园，一装修就是好几年，多次领着专家考察论证，和颜律己还能不认识？而且不是一般的认识。

现在这些商人，非常开事儿，到哪里先交下有权有势的，否则，你别想玩转。两个就多次喝酒，拜成把子，认成干亲，也说不一定。说话得注意点儿。

想到这里，我立即把话收回来了，我说，“曾几何时，我都认他为二爸，但是，后来，我，不愿意找人家麻烦，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儿……”

“我们这里辱没你了吗？”乌总竟然这样问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接下来，我只好原原本本把事情原委跟乌总讲了，“我原来在绿管处的工作，就是严书记给我下令安排的，要不，靠我爸也不行，他说了也不算。人家颜书记现跑到建委开个会，我爸是拿着那次会议纪要的复印件领我上班的——我是生病休学的。可是，我爸出事儿之后，新上来一个头头，要把我打发到护林队去，我来气说了几句急话，把那个新处长惹怒了，他就把我开了帮。当时，颜书记出国考察，不在家，他回来，我也再没找他……”

“那你怎么不找他？你爸出事了，可那份会议纪要没出事，还是好使的！”乌总说得挺激动，后来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合适宜，就把话收了回去，“你找他，他肯定会把那事扳正过来的。”

我叹了口气，“……扳正回来有啥意思？还能把那个新处长撤换掉？不撤换掉，我还不得在他手下干，他能让我干舒服了？再说，在追查杀害我爸凶手的过程中，我入神道了。”

“杀你爸的凶手找到了？”乌总好象被惊到了。

我说，“找到了，让我给除掉了，那恶鬼不仅杀了我爸，还杀了好几个人，有我们单位的两个，还有我一个妹妹……”

“你妹妹？”乌总突然眉头紧蹙。

我说，“我的一个叫岚岚的妹妹。我那妹妹可象样了，大高个，足球守门员！”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恶鬼杀的呢？”乌总对凶手似乎更感兴趣。

我说，“嗨！那不明摆着吗？我岚岚妹，是市少年足球队的一号守门员，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能不知道……乌总，我记得我好象跟你说过一回哦。”

乌总摇摇头，“没有，不是跟我。你跟我说这些干啥？”

我想也是，我跟他说这些干啥，再说，人家也不会感兴趣的。

“我可可心我那个妹妹了，哎，今天她还来了呢。”我情不自禁地自语着。

“啊！”乌总惊叫了一声。

我看看他，怕再惊吓到他，便轻声地说，“乌总，缠你的那个女鬼今天又来缠你，我岚岚妹妹的阴魂来打抱不平，和那女鬼厮打起来，用她的膝盖撞那女鬼的头，最后我上手，才把那女鬼扎伤给扎跑了。哎，最后，岚岚还抱你一下，你知道不？”

乌总听得一惊一乍的，他空茫地摇着头。

“就是那时候，你突然觉得很舒服吧？”

“啊？是，是有那么一阵儿！一下子很舒服！”乌总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岚岚妹早熟，在学校里就早恋，作鬼了，这性情还不改，她是看你魁梧、英朗，喜欢上你了，看有人欺负你，才‘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就出手’，最后，还去抱抱你——但，我岚岚妹你放心，不会缠你的。只是一时动了爱慕之心而已。说过就过去了。”

“我知道。”乌总好象被我描述得激动了，眼睛一红，涌出了泪水，抹去泪水，把手伸给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小白，你是个好孩子！”

我“哦哦”地不知怎样应对了。只是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宽大、温暖、厚重的手，给人以信赖、安全感，被这样一双手握住，你就想把心交给他。

“对了，小白，不去见那个什么姓严的了，咱不扯他了，你就在我这儿好好干，我亏待不了你！”其实乌总这话说得也有点莫名其秒。

我赶忙说，“好，其实颜对我也挺够意思，只是……唉，不说了……”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便从方便袋里拿出一串七夕饽饽，准备往乌总脖子上挂，他慌了，“什么东西？”

“今天是七巧节，陈薇艳她妈做的七巧饽饽，挂在脖了上吃，也给你挂一串。”

说着我就往他脖子上挂，乌总有些拒，用手来挡，不小心就把他的面具扒拉掉了。意识到面具掉了，他赶紧扭过脸去，然后张开他的两只手掌，把他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给我的直接感觉是，不是怕他的脸吓着我，而是怕他的脸被我看到，为什么呢？

他怕被我认出来，他是谁呢？

乌总慌慌地说，“小白，把我的面具拣起来！”

我猫腰把他的面具拣起来递给了他。他拿到手里，别着身子，把面具戴在脸上，才把脸转向我，尴尬地笑了，“没吓你一跳吧？”

他那意思是我看到他充满伤痛的脸，要吓一下子的。

我说，“没事儿，我没看到——就是看到了，我也不会吓一跳的。我们神道中人，时不时就和鬼怪打交道，鬼怪的面目可不可怕？我都不怕。”

“你可能不怕鬼怪的面目，但你见到我的真容是一定会吓一跳的。”

我真不明白他说的话，他比鬼怪还可怕？说实在的，我真没见过太过可怕的阴魂，阴魂不过整个青虚虚的，青脸褐发的，和人样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有几回互相冲撞了，它们做鬼脸吓唬我而已，那也没什么吃惊的。真人有时候不是也作鬼脸吓唬人嘛。

“小白，你来大堂干啥？”

“我，”我有些吭吃了。说我干啥来好呢？说我就看你签名来了？把这事儿整那么严重干啥？这事儿适于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给乌总送七巧饽饽？

太假，明明是我临时起意，想起来才给的。

乌总对我印象不错，我不能对他太谎了。让他看破了，反倒不好，实在一点儿，反倒挺好，于是我说，“我其实是让陈薇艳她父亲来拉那些起下来的高棵树的，可以移植到他家对面的荒山上。我想让我妹监督一下，可是她不知疯哪儿去了，我就来这边找找她，但，没找到她的影儿，最近，她老和那个二毛子在一起，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二毛子？那个小球童？”

我说，“是啊，我爸就是被他家的车撞出事的。”

“啊？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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