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宋书音拖着新买的行李箱，来到文中集合，然后再和大家一起去机场，坐飞机到楼海市。

张伟站在大巴车边，撑着伞，看到女孩的身影，立刻招手:“书音，来来来，快上车，外面热得很！”

宋书音看到他脸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却依旧坚持在车外等学生，感激地点点头，然后上了车。

上车后，她才知道文中进省队的学生才7人但安排了一辆大巴车的原因，车上不单单有学生，还有他们的家长，有的人带了爸爸有的人带了妈妈，有的是父母一起来的。

坐在前面的妈妈和她热情地打起招呼:“同学你好啊，我是蔡杰为的妈妈，你也是高三的吧？”

“是的，阿姨好。”宋书音连忙问好，低垂着眼睫，努力地压下喉间的酸涩。

她也想有家长陪她一起，但没有。

听到她的声音，坐在后排的曹明晃立刻站起来挥手，兴奋地露出一口大白牙:“书音妹妹，这！”

宋书音抬眼看过去，曹明晃身边的座位是空的，他好像没带父母过来，然后往他的方向走，这车里她稍微熟悉一点的同学也就只有曹明晃了。

她在他前面站定，有些好奇地轻声问:“你爸爸妈妈不来吗？”

“他们懒得来，给我派了一家属代表。”曹明晃的下巴冲后面一排。

宋书音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瞬间愣在原地。

黑色鸭舌帽下露出一双漆黑散漫的桃花眼，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挑了一下眉。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一股力道狠狠冲击了一下，然后狂跳不止。

从昨天就一直往下掉的唇角在这一刻扬起，安定感如海水那般涌进她的心里，刹那间填平了空洞。

男生利落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要笼罩住她，然后眼神往里一扫，语气轻松地说:“进去吧。”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祁越旁边，耳边是家长闲聊的欢声笑语，他时不时地搭上一句话。

男生的身体仿佛将外界挡住，替她隔出一个任何人都进不来的小小空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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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 第 36 章

◎物理竞赛决赛◎

中午, 飞机降落楼海市，张伟先领着大家找了一家饭店吃饭，稍作歇息后，出发去大赛指定的酒店报到。

宋书音在酒店大堂见到那天的短发女生, 一听才知道, 原来她就是这次庆理附中省排第一的司晶晶。

因为这次省队一共就她们两个女生, 所以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一间房。

房间内, 宋书音停下脚步, 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想要睡哪张床？”

司晶晶无所谓地看了一眼, 语气平淡道:“随便。”

宋书音分辨不出, 她的“随便”是客气还是真的都可以，于是依旧没有动作，抿着嘴唇十分纠结的样子。

司晶晶见状将刚刚领到的参赛大礼包往面前的床上一扔, 干脆道:“就这。”

看她做好了决定, 宋书音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行李箱拖到床尾。

司晶晶坐在床边, 似乎是想到什么，问:“我好像听说你们学校也有一个叫晶晶的女生, 怎么刚才只看到男生？”

宋书音微笑了一下，为了不结巴, 慢慢地解释道:“不是的，晶晶是我们学校一个男生的小名, 他叫曹明晃, 因为名字里有三个日，所以才叫晶晶。”

“原来是这样。”司晶晶神色平静地点了下头。

到晚上的时候, 宋书音心里的担忧渐渐消失, 俩人的相处虽然疏远, 但也没有什么矛盾。

第二天，一行人去楼海中学看考场，宋书音默默地在心里记路线。

第三天，正式考试。宋书音六点半就起床，洗漱后和司晶晶一起下楼吃早餐，然后集合到楼海中学进行理论考试。

一出考场，就见到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祁越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单手插兜站在张伟旁边，目光直直地朝她看来。

女孩一双杏眼弯了弯，连忙加快脚步，走了两步，像是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似的，又刻意放慢了步伐。

张伟看到她，照例询问道:“怎么样，考得好吗？”

宋书音脑子没有拐弯，直接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好像太不谦虚了，瞥见男生微微勾起的嘴角，一张脸渐渐红了起来。

张伟笑道:“考得好就是好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天继续加油！”

宋书音轻轻地嗯了一声，悄悄抬起眼睫瞄了眼前的男生一眼，觉得离他更近了一步。

张伟看着她后方，问:“星海，考得怎么样？”

陈星海也出了考场，将刚才宋书音的话收入耳底，眼镜下闪过一丝狠毒的光，然后才抬起头开朗地回答:“还不错，稳定发挥吧。”

*

实验考试分为ABCDEF六组，A组的司晶晶早早就起床去考实验了，宋书音在F组，考试时间在傍晚，预计下午才从酒店出发去楼海大学。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检查好东西，然后出了房间，准备下楼到大厅集合。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陈星海挤了进来，宋书音微微一愣，低下头去，有些不自在。

电梯下行，寂静的电梯突然冒出一句话:“宋书音，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啊！”

宋书音条件反射地往后看去，然后就见陈星海眯着眼从上到下打量她，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胸部。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哑口无言，愣了两秒后迅速转身，背对着他，肩膀不受控地发抖。

陈星海继续恶心地说:“认真的，要知道你胸这么大，我高一的时候就追你了，你穿的C还是D？”

宋书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今天明明穿的只是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发白，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手，她尖叫着躲开，电梯门一开，她立刻冲了出去，不知何时，脸上一片泪水。

看到女孩的反应，陈星海计谋得逞地一笑，对付宋书音这样胆小保守的女生，什么事更能影响她的情绪，他再清楚不过。

他绝不能让她考过自己。

考试的时候，宋书音的手都是抖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考场。

晚上九点，祁越站在考场外，见女孩脸色苍白地走出来，连忙走过去，低声关切道:“怎么了？”

他不是赛事的参与者，没有和他们住在一个酒店，更不知道电梯里的那一幕。

宋书音低着脑袋，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哭，摇摇头说:“没什么。”

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浪费了他一整年的时间。

祁越敏锐地察觉到女孩声音中的哽咽，心脏莫名一抽，然后眉头深深皱起，眼神晦暗不明，他原本还以为她是发挥得不大好，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

视线里，陈星海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得意洋洋地离开，旁边还有一个外校生，祁越的深邃的眼底愈来愈沉……

当晚回到酒店，宋书音洗完澡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自己只拿到银牌，梦到陈星海伸手摸她……

醒来一睁眼，就发现司晶晶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然后说:“你发烧了，把退烧药吃了吧。”

宋书音撑着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烫得厉害，头特别重，然后接过温水，将药片吞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人换成祁越，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直到听见男生清冽低淡的声音。

他意简言赅地说:“司晶晶去楼海大学参观了。你感觉怎么样，能起来吗，吃完午饭，我陪你去海大听评分讲座？”

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宋书音心里一紧，她居然耽误了早上的集体活动行程，急忙挣扎着下床。

将要掀开被子的手倏地一顿，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穿内衣，脸上有些尴尬。

祁越见状立刻起身往门外去，然后简短地说:“我在门外等你。”

宋书音进卫生间洗漱，又换了衣服，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一停，从行李箱里拿了件外套出来，套在身上。

俩人来到报告厅，祁越本只是想送女孩过来的，看到她脸上完全掩饰不住的担忧，于是假装参赛学生陪她进去听评分讲座。

瞥见女孩握笔发抖的手，他轻声道:“我帮你对。”，然后拿过女孩昨天复写下来的答案。

一番校对下来，他发现宋书音的理论考得很不错，但实验两部分加起来估摸着只有25分。

评分讲座结束，查分前的排名也出来了。宋书音的实验果然只有25.2分，理论是191，比他预估的少了两三分，总分216.2，排在第53名。

宋书音看着成绩表，眼眶瞬间红了。53名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她去不了京大，如果她那天能不受影响就好了，省队大部分人的实验分都在30～35之间，但凡她多个5分，就能进集训队保送了。

可惜，她没有……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摸，她抬眼看过去，就见祁越温声开口:“没关系，还可以争分，有希望的。”

她不敢相信，心里却还是因为他这句话升起希望:“真的吗？”

祁越眼里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坚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很快，张伟冲过来找她，文中七个学生中，陈星海排名21名稳进国集，其他五个人的分数离集线很远，只有宋书音在集线边缘，如果能争到分，有极大的可能进国集。

张伟拿着她的复写答案，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帮她校对，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空间，然后就看用红笔圈出来的两处地方，是祁越的笔迹。

曹明晃这次估计也只能拿到银牌，脸上却一点没失落，笑嘻嘻地围在她身边安慰她，说她肯定能争到分。

司晶晶也过来这里，她这次排名刚好是第30，查分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宋书音心里依旧没底，下意识地想去找祁越，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将查分申请表交给领队后，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晚上，宋书音躺在酒店的床上，直到天微亮才睡着。

第二天，查分成绩出来前，微信群以及朋友圈冒出各种小道消息，说前50名里有两个人作弊，成绩被取消了。

如果消息确切，那集训队一下子就空出两个名额，排在50几名的同学心里都蠢蠢欲动，希望能争到分进集保送。

祁越从早上就一直待在她身边，见她紧张，带着曹明晃他们和她玩斗地主。

好不容易等到查分结果出来，宋书音手指颤抖着，从第50名往前看，没两秒就在倒数第三的位置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排在第48名，分数218.2，比查分前多了两分。

她不敢相信地确认了好几遍，然后一颗心吞回肚子里，曹明晃早就在旁边欢呼起来，恨不得在旁边打鞭炮。

她缓缓地抬起头，对上祁越从容又带着笑意的目光，眼睛渐渐湿润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进不了集训队，她怕没办法和祁越一起去京大，更害怕自己让他丢脸。

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却为了她被人恶意揣测伤仲永，她不想让他的付出付之东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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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 第 37 章

◎告别要潇潇洒洒（高中篇完）◎

直到将整份成绩表看完, 宋书音才后知后觉陈星海就是那个作弊被取消成绩的考生之一，难怪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张伟的面色明显难看了许多，确定宋书音在集训队名单的时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文中这次丢脸可丢大了, 省领队也很生气, 担心出这样的事会影响到明年的省队名额。

“怎么样, 打算报京大还是未大, 什么专业有考虑过吗？要是已经有想法的话, 我陪你一起去签约。”张伟看着女孩, 缓缓询问道。

宋书音抿着嘴，悄悄看了男生散漫不羁的侧脸一眼，小声说:“我想报京大, 但是……专业没想好。”

直到现在, 她也没确定自己要报什么专业，甚至连方向都没有。

昨晚临睡前, 司晶晶说:“我打算报京大的物理，你呢？”她被问得一愣, 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说:“我……不知道。”

她确实还没有想清楚, 当初祁越决定带她打物竞而不是其他竞赛，一个是因为她的物理成绩比其他科好, 另一个则是考虑到获得保送资格后专业选择的问题, 数竞物竞的选择范围会比较广一些。

但这一年来，她的目标一直只是京大, 并没有具体到里面的某一个专业。

最后, 她还是选了大部分物竞生选的物理……

*

11月上旬, 集训开始，在外省的一所985大学里，有了上次决赛的经验，以及和司晶晶住在一间学生宿舍里，宋书音这次没有那么害怕了。

队里的学习强度特别大，每天上完课，都能听到发出一声“靠，卧槽！”

就这么一个月过去了，上星期司晶晶的爸妈来过，还带了点自制的卤味，宋书音啃着鸭脖，说不羡慕是不可能，当天晚上偷偷在床上哭了，她的父母可能都忘了她的存在，更别说过来看她了。

集训依旧在继续，中午吃完饭后，她回宿舍午休，躺在宿舍的硬床板上，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立刻偏过头去。

司晶晶轻手拍了下她的床板，神色十分平静地说:“祁越找你。”

她稍怔了下，然后马上从床尾的书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来看，却没有来自那个深色头像的新消息。

她困惑地抬起眼，然后就听见司晶晶说:“他在楼下。”

宋书音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大脑宕机几秒，紧接着快速地翻开被子下床，下最后一节楼梯时，脚上不小心滑了一下，司晶晶连忙扶住她，她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跑了出去，脸上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激动。

她从来没觉得宿舍到门口的距离这么漫长过，到一楼时，她的脚步停下来，深呼吸，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祁越为什么会来找她，她的脑子里全是这个问题，以至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怎么会在这？”

男生站在树下，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一双漆黑而散漫的桃花眼看着她，嘴角含着笑意地问:“在这还适应吗？”

听着他轻松熟稔的口吻，宋书音心跳加速得更快，脸颊微微泛红。所以，他是因为担心她不适应才专门来看她，对吗？

她不想多想，误会了他的心意，但脑子里只剩下这条逻辑。

“走一走？”祁越吊儿郎当地抬了下眉。

宋书音连忙点了下头，宿舍楼下确实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眼神柔柔的。

今天的天气异常的好，来的这段时间，不是阴天就是下雨，今天是第一次放晴，太阳暖和和地照在身上，她一点一点地跟祁越讲她在这的学习生活。

集训队的强度很大，但她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能保送京大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不奢求还能进国奥队亚奥队。

走着走着来到操场升旗台前，祁越偏过视线看她，嘴角一扬，气定神闲地问:“累了吗？要不要坐一下？”

宋书音脚上一顿，抬眼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心漏跳一拍，然后含糊地应了一声。

升旗台有些高，她正犹豫着怎么上去，腰上就多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她人已经坐上主席台。

祁越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手掌往升旗台边缘一撑，就轻松地坐在她的旁边，整个人透着一股肆意张扬的朝气。

阳光下，女孩的脸颊又红了，腰间的那块肌肤似乎还是烫的。

*

为期将近两个月的集训结束，12月底，宋书音回到文中，一踏入校门，听到却是祁越要去MIT的消息。

“公众号看了吗？”

“看了，听说拿到哈佛offer的是尤娜，越神是t。”

美本早申的结果陆续出来了，文中这次交出的成绩单依旧漂亮，一早就在公众号发了喜报，没有具体学生名字，但有各名校的录取人数。

宋书音坐在自习室里，盯着上面的MIT1人，视线渐渐模糊，很多藏在她记忆深处的细节在此刻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在他书桌上看到英语资料，托福成绩单，以及他经常从国际部回来的身影。

她竟然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没有发现他在教她物竞的同时，也在准备自己的留学申请。

她不是怪他瞒着自己，只是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京大她尚且能通过竞赛通过高考努力拼一把，但MIT的话，她连如何申请都不知道。

担心祁越会过来，她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拿着一包纸巾去了厕所，在里面整理完情绪才出来。

她不能够在他面前哭，让他有负担，她应该替他感到高兴，MIT这样好的学校，他去了一定更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短短十分钟，重新坐在课桌前的时候，女孩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和平日里一样的恬静温和。

宋书音在心里措辞了一下，然后打算去五楼找张伟，说她想调回十五班的事，虽然她现在已经保送京大，但从高二刚开学就落下的课业她想补回来，不然她担心到时候上了大学和别人差了一大截，尤其是英语，会不会都考不过四六级。

就在她踏上五楼时，几乎一个月没见的少年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的心本能地一缩，然后涌起一股涩痛。

祁越盯着女孩的眼睛，声音低淡地问:“找级长有事？”

宋书音不敢继续和他对视，担心眼泪会忍不住流出来，于是低下脑袋，轻声地应了句:“嗯。”

祁越抬手把门重新打开，侧过身让路:“进去吧。”

宋书音顿了一下，然后道了声谢就连忙进去了，张伟对她的想法没什么意见，于是她很快就又出来。

祁越还没走，手肘随意靠在走廊围栏上，看着外面的天，听见脚步声，撩起眼皮朝她看过来。

宋书音没有办法装作没看见，只好走了过去，提起嘴角，柔和地说:“我听到别人说你拿到MIT的offer了，恭喜你。”

祁越听女孩这么说，才明白心里的异样来自于何处，她的恭喜是真但开心是假，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

道完喜，宋书音忽然想到他们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物理竞赛已经结束，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