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惊弓之鸟一样散开，不远处的地面被划出出一道深深的鸿沟，有人因为腿软躲闪不及被吞进了嘴里。

怎么办？这三个字充斥在所有人的脑海。

一个黑影从上面跳了下来，承影落地的时候打了个踉跄，脸色苍白的可怕，隐约间还能看见拿着匕首的手在颤抖。

“治疗呢？”林路英喊了句。

秦诺脸色也不太好，她回了句：“唯一的治疗在空地上休息，我连空地的边边都没看见。”

“而且伤成这样，治疗来了也没用。”

治疗一直是异能者和污染物的短板，本来觉醒的人就少，天赋能用的还就那两个。

所以这一次出来，四百多人的队伍里也就只有一个E级的治疗，还是学员。

承影没注意到这边，他只是看着巴蛇，突然想起物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近乎直觉，承影觉得物华不会留下死局给他。

沈觉指尖一扣，风雪在巴蛇身上弥漫开，特别是在伤口处结出大片透明的霜花。

承影突然听见很轻微的一声“咔嚓”，像是金属转动间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就已经有些记不清了，隐约记得是物华第一次带他来二区。

当初这里其实还不叫二区，叫A051科室21号实验体。

当时这里甚至没有二区，只有一片荒芜的土地，他还记得这片土地上的第一棵树，是物华亲自带着他种下的。

闲聊间说到21号实验体，物华感慨：“当初给这么一个大家伙赋灵，让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研究院也是拼了，一定要造出这玩意儿。”物华指了指地下，笑了笑说：“真搞不明白，一身金属，又笨又重，体积还大，而且因为材料原因，还拥有致命的弱点。”

物华拿出一根链条，轻轻一点链条直立起来，像一条蛇一样游走。

然后物华轻轻捏住尾部一掰，整根链条断裂崩坏。

当时承影只是茫然的看着物华的动作 又看了眼脚下的土地，有些不明白。

而现在他想起来，当初“茧”的材料虽然完善了大部分，但是又贵又杂，所以刚开始由“茧”作为承载体的赋灵物其实没多少。

更不可能造出一个这样的庞然大物，让物华来赋灵，所以虽然巴蛇看起来跟其它后面由“茧”创造出来的一样，不会流血，不知疲倦，但它的核心其实是机械。

就跟那根链条一样。

“尾部。”承影低声道。

“你说什么？”林路英大着嗓门问。

周围实在太吵了，巴蛇的体积决定了它一动就跟地动山摇一样，更别提它一动连带着人群也要燥动起来。

承影重复了一遍：“他的弱点，在尾部。”

林路英一怔，倒没问承影是怎么知道的，他望了望巴蛇看起来一望无际的身躯，一脸麻了的表情。

“它的尾部在哪里？”他企图挣扎的问了句承影。

承影没回，林路英的心凉了半截。

“那万一它把尾巴藏在地下怎么办？”林路英没忍住问：“毕竟它就是从地底下钻下来的，弱点这种东西都是能藏多深藏多深吧？万一它藏在地下难不成咱们也要倔地三尺？”

承影看了他一眼，态度很明显，不然呢？

林路英另外半截心也凉了。

——

作者有话说：

注：巴者。食象之蛇,其字象蜿蜒之形。其长千寻,青黄赤黑。——宋·陆佃《埤雅》

dps，全称dage per second，也叫秒伤，是一种游戏术语说法，一般来说指的是战斗时每秒输出伤害，dps越高代表伤害越高。

ps.巴蛇是《山海经》的神兽，传说它能一口吞下大象，后来被后羿射杀，化为丘陵，也就是巴陵。

有人说巴蛇是贪婪恶毒的象征，但也有一种说法是《海内经》里除了描述巴蛇吞象外，并没有说他喜欢吃人，反而他自己如果被人吃了的话会有好处，甚至还有他衔着一颗夜明珠为大禹指路的说法。

反而是在之后的《淮南子》中，他化名为了修蛇，而且被后羿当做六大凶兽射杀在洞庭湖，化生为巴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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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三十八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沈觉冷着张脸站在一旁, 他素来不爱猜这些虚虚实实的。

麻烦。

他抬眸扫了眼巴蛇，想不明白物华竟然连弱点都告诉了承影，为什么不连位置一起告诉。

巴蛇突然厉啸一声暴起, 庞大的身躯碾压过来，林路英因为躲闪不及直接被撞飞了十几米。

他缓了好一会儿, 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吐了两口血水，扫了一眼受伤大半的人群,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巴蛇的外壳实在太坚硬, 连承影都没有办法。

尾巴，可能是它唯一的弱点。

可是会在哪里呢？

“我和秦诺的天赋跟感知搭不上一点儿关系。”林路英低咳了几声，高声问：“沈觉, 你的玄冥可以吗？”

沈觉头都没回，说：“不能。”

清清冷冷的声线穿透空气与杂音落在耳畔，林路英硬是听出了些不耐烦。

他瞅了一眼沈觉，总觉得按照这位的脾气，怕不是要硬上。

“巴蛇是B级。”林路英迟疑了会提醒了句。

不远处的秦诺一脸疑惑的看过来, 说：“我们知道啊？你重复什么？”

“你是不是刚才那一下撞傻了？”

林路英：“……”

他看了眼沈觉, 没说话。

而沈觉看着巴蛇, 视线就没落过来过。

林路英突然想起来, 这位也是个杀过B级的存在。

虽然有顾絮的助力, 但不可否认，在E级，大多数还懵懂人的连天赋都不知道怎么使用时，沈觉只身杀了B级。

林路英沉默了下, 就见沈觉俯下身, 因为角度问题, 他有些看不清楚，只觉得沈觉的动作好像是拿起了什么东西装进了口袋里？

下一刻，沈觉伸出手，苍白瘦长的手握住长弓，指尖搭上弓弦，冰雪凝结出三支箭矢，势如破竹的飞了出去。

冰箭穿不透巴蛇的鳞片，但骤然释放的寒气还是让它黏在了巴蛇身上。

就在林路英一脸懵逼的想不明白这是做什么时，沈觉直接借力跃起，衣袂翻飞间踏在第一只箭矢上。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一路跃进了巴蛇嘴里。

林路英看的脸都麻了。

旁边一句“卧槽”响起，看着周围一样震惊的众人，让林路英明白了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虽然大概知道了沈觉想做什么，但没想到人那么敢，连巴蛇身体内有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跳进去。

秦诺眼神闪过惊讶，她看着庞大的身躯，问：“巴蛇体内有什么？”

承影没说话。

秦诺明白了，这位也不知道。

也对，谁没事跳蛇嘴里瞎逛啊。

承影握着匕首，正想潜行却被林路英一把按住。

“你也要进去？”他问道。

“嗯。”

承影应了声，脸上写着三个字，有问题？

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

看明白承影眼神的林路英一哽，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什么别的办法。

在外面硬打又打不过，至于巴蛇的弱点虽然知道，但那有什么用？他们连巴蛇的全部都没看见过，还弱点？

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能跳进去了。

他最后说了句：“小心，要是不对就立马退出来，别硬上。”

承影看了他一眼，没应，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教官，我们要不要也跳进去帮忙？”有人问道。

林路英抹了把脸，说：“我不拦着你，你先试试能跳进去再说。”

那人看了眼百米高的巴蛇，沉默了。

哦，也是，人家有本事的跳进去那叫只身犯险。

他们这种跳进去叫什么？给巴蛇添点下酒菜

“都小心点。”林路英沉声说：“边战边退，没必要跟它硬扛。”

硬抗也扛不过，只能看沈觉和承影了。

“我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包括他俩失败。”

——

沈觉跳进来是其实没想那么多，躲过泛着寒光的尖牙，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沈觉看着面前挂着腐肉和污血的“咽喉”，想着要不要自己还是出去吧。

脑海里系统想了想，出声道【其实你可以问我，没必要跳进来。】

还有一句话系统没说，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个。

沈觉应了声，然后思考自己该怎么过去。

系统正在蔓延的感知突然卡顿了下，电流声在沈觉脑海里响起，他想着，系统是不是该修修了。

老卡顿。

系统【……】

【谢谢你啊。】半响后，系统憋出了句【不过大概没有人修得了我。】

沈觉似随意道：“创造你的人也不能？”

系统沉默了半响，就在沈觉以为它不会说话时，系统突然开口说了句【我并不是人为意义上的被创造出来的。】

【我的诞生，大概是奇迹。】

沈觉一顿，奇迹这个词，它的本身就带着股瑰丽。

【人类有个词组叫创造奇迹。】系统空旷的机械音响起，它说道【之前我一直不相信，认为奇迹本身就不可创造，它是万中无一碰撞出来的存在。】

【被创造出来的奇迹还叫奇迹吗？】

【后来我才知是我固步自封了，奇迹是没有定性的。】

什么叫奇迹？

【枯木逢春叫奇迹，绝境翻盘叫奇迹。但同样，奇迹也可以微不足道。】

它在瑰丽的同时，也可以不那么伟大。

突然一股子锐利如锋的气息出现，打断了沈觉思绪，他回过头，接着微弱的光看着空无一人的“口腔”。

“承影。”

明明是疑问句，硬是被沈觉说成了肯定句。

承影显露出身形，难得有些纳闷的看了眼沈觉。

沈觉只是说了句：“杀意，太重了。”

承影的情绪很纯粹，他想杀一个人时，除了杀他，很少会再想其他。

这样直接的情绪，对敏感的人来说，太重了些。

沈觉说完，回头看着“咽喉”处，眨眼间冰雪覆了一层在上面。

两人走了过去。

过了狭窄的“咽喉”，眼前视线所过之处越来越黑，已经有些伸手不见五指，还没走几步，突然沈觉一脚踏空，径直落了下去。

而一旁的承影默默收回了还没踏出去的那只脚。

“咚——”

终于落到底的沈觉狠狠的撞上铁板，碰撞出巨大的回响，甚至还有轻微的骨裂声传来。

他没有动。

巴蛇体内是交错的铁链和齿轮，以至于下落过程中不小心挨到的沈觉被狠狠的划出了一道道血口，鲜血眨眼间就在身下凝聚成了血泊。

“嗷呜~”口袋里的小奶猫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压下喉间的血腥味儿，沈觉哑声道：“没事。”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了起来。

太暗了。

突然远处有微弱的亮光一闪一闪的飘过来，

近了些才看清楚好像是一只蝴蝶。

蝴蝶向上飘去，浮在承影身边，替他照亮了来路。

沈觉：“……”

系统都被这一手操作骚的说不出话。

上方的承影借着亮光，在纵横交错的锁链间灵巧的跳了下来，落到地上一眼就看见衣衫半染血的沈觉。

对上他的眼神，承影硬是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需要我扶你吗？”他问。

沈觉摇了摇头。

承影本就不是多话的性格，见此转移视线，接着亮光看向四周。

远处堆积着碎石，还有几具带着血的尸体。

沈觉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在尸体处顿了下，说：“刚死不久。”

承影应了声，说：“走吧。”

巴蛇体内响着机械碰撞声，时不时还有些抖动。

而因为巴蛇是机械的造物，没有进食消化的必要，所以在他看见地上的烟盒，还有速食食品的包装袋时有些惊讶。

这些似乎代表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面前的房子也证实了沈觉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尘土兜了他们一脸。

沈觉眼尾硬是被生理性的刺激出了红意，一旁的承影也没好到那里去。

两人对上巴蛇物华都没带半点怂的，结果硬生生被这尘土给差点弄哭了。

过了好一会，那股劲才缓过来，承影半眯着眼先一步踏进了房子里。

房子构造是很普通的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沈觉搜了半天，也没搜到什么东西，只找到了一张写着A07闻朝字样的身份牌。

身份牌的背面写着，009号实验。

闻朝，沈觉在心里念了遍名字，然后将身份牌收了起来。

他环顾了眼四周，这里很干净，意味着他们走时并不仓皇，沈觉找的有些累了，索性找了个地方站着，等承影出来。

“找到什么了吗？”承影从房间出来问。

沈觉将身份牌拿出来，说了句：“身份牌，A07闻朝。”

“闻朝？”承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嗯。”沈觉继续说：“后面还写着009号实验，你有印象吗？”

承影摇了摇头，“在总控研究院里，A07科室是特殊的存在，它的所有实验都是属于S级保密级别的，除非参加人员，不然连顾絮都没有权限知道。”

沈觉歪了歪头，问：“A07那么特殊？”

“嗯。”承影想了想，说：“他们在某一种定义上，拥有先斩后奏的能力，而且一切科室资料以及资源都对A07开放。”

“而闻朝，就是A07科室的主人。”

沈觉不明白：“为什么？”

“不清楚，我没有参加过A07科室的实验过。”承影沉默了会，说：“不过按照008和010的时间推算，009那段时间闻朝应该在躲白泽。”

“他曾对白泽下过通缉令，当时白泽是B级，被异控局杀的没办法了，只能躲山林深海里，后来白泽升A级，直接潜入总控研究院伏杀闻朝，要不是顾絮在场可能就死了，后来闻朝就消失了一段时间。”

在巴蛇肚子里实验？沈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没说话。

半响后，沈觉问：“你找到了什么？”

“钥匙。”

一把银色的钥匙出现在眼前，沈觉看了眼，没看出什么名堂，也没多问，走了出去。

其实进来前，沈觉也曾猜想里面会有什么危险，机关暗器，还是毒药死尸，但是很诡异，直到现在，他甚至没见到可以称之为危险的存在。

沈觉没忍住看了眼承影。

承影回之以疑惑。

直到巴蛇的尾巴，也就是一个巨大的动力传供装置出现在眼前，承影突然伸手拦了下沈觉，皱了皱眉说：“有些不对劲。”

沈觉停下脚步，手中长刀凝结，扫了一眼四周，问：“哪里不对劲？”

“太顺利了，物华不可能不知道可以靠主动进入巴蛇来找到尾巴，但是这一路竟然没有丝毫危险。”承影脸上带着凝重，说：“这不是物华的性格。”

沈觉：“……”

哦，原来是这个不对劲。

半响后，沈觉冷着脸开口：“物华让我告诉你。”

“他的命，会让你来取，不过不是现在。”

承影一怔。

【命都愿意给，巴蛇算什么？】系统感慨。

承影没有再说什么，移开视线低声说：“那毁吧。”

承影一个闪身，出现在装置旁，悬寂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与装置摩擦出火花。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长刀划给时带着凛冽的寒气，撞在了巨大的装置上。

空荡的空间瞬间被霜雪覆盖。

“咔嚓——”

装置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

林路英正带着人随便寻个地方乱窜，身后原本气势汹汹的巴蛇突然跟死机一样一卡一卡的。

突然所有人听见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他们以为又是巴蛇搞出来的，毕竟这个类似的声音他们已经听了不下三次。

而原本跟着人群跑的阿飘，突然站住不动，缓慢地回过头，看见原本泛着寒光的赤目暗淡了下去，下一刻昂首的蛇头带着庞大的身躯坠向了大地。

巨大的撞击带起了纷扬的尘土，有学员不慎被飞溅的乱石砸伤。

“他俩成功了？”林路英还有些轻微的不真实，“那么快？”

秦诺也有些奇怪，算尽人心是物华的代名词，他这个人向来走一步算三步她们也算见识过了，所以，不可能不设防。

“会不会有诈？”秦诺皱了皱眉问。

“不是。”阿飘慢吞吞说：“巴蛇死了。”

“不是诈就行，管他为什么那么快呢？反正是件好事儿。”林路英转头正想问问阿飘能不能带他们去一趟来时的空地，就见阿飘身形闪烁。

察觉到他的视线，阿飘偏过头，慢吞吞的说：“我可能要走了。”

要走了。

其实所有人都对这个词的含义心知肚明，林路英的情绪有些复杂，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说句实话，他的潜意识已经把阿飘和老板娘当作正常人一样。

而不是物华“创造”出来的人。

林路英看着她，说了句：“再见。”

阿飘点点头，她有些难受。

她不应该跟着他们跑的，连老板娘的辣酱都还没来得及吃上。

林路英看着阿飘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也没什么好说的，林路英想，从一开始他们的身份就在对立面，要么他们死，要么自己死。

巴蛇的死亡带来的是二区的消失，从林路英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整个二区如镜面一样破碎，直到最后一片区域碎裂，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

“咚——”

林路英好像被人从高处狠狠地甩在了地上一样，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一样的疼。

他缓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突然看见了一个极其眼熟的建筑旁。

林路英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清醒，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想：不会吧？这不应该呀？

他在心里安慰了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