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从其他人那儿得到一点消息。

林莘合上书，缓缓走下台阶。

受天气影响，光线有些昏暗，林莘施展法术，使得雨水不会落到身上。

他刚走出几步，便看到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出现在角落。

是尤金。

林莘立即跟上去，但当他追上后，尤金却消失了。

“尤金？”林莘试探性的呼唤他的名字。

难道是他看错了？

在林莘准备停止寻找时，尤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早上好，林莘。”

“早上好。”林莘语气轻快。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尤金了。

而现在，尤金身上的黑袍紧贴身体，完全被雨水打湿，他没有施展法术来避雨。

“怎么淋雨了？”林莘皱皱眉，走上前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尤金立即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林莘有些错愕，当他看到尤金冰冷的蔚蓝色眼眸时，才明白他的态度从何而来。

现在的尤金，与他们在工会信息交易所初遇时一样。

“尤金，你…”林莘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尤金冷冷打断。

“我们之间，不该是从前的相处方式。”

他面无表情，眼眸深处似乎压抑着什么。

“而你再一次背叛了我。”

林莘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尤金正在隐晦的挑明他与欧内斯的关系。

“在毕业考试结束后，我会离开耶来姆尼。”林莘为自己辩解。

“你这次本不用回来。”尤金像是看穿林莘的心脏，“林莘，你在意欧内斯，你是因为他才返回耶来姆尼的。”

林莘垂下眼眸，头一回错开尤金的视线。

或许正如尤金所言，这一次，他的选择远不如以前果断。

“我与你待得时间太长，几乎要忘记自己的任务…林莘，我是指引你前往坦图斯的引路人，邪神大人正在神殿之中等待。”

“我不会过去的。”林莘涌现出抗拒的神情。

他很清楚，一旦去了坦图斯，他的后半生将会被禁锢在那片沙漠。

“我会等你自愿离开。”

尤金望着林莘，豆子般大小的雨水打在他身上，透明的雨滴汇成几股水流，从他苍白的面颊上滑落，那双没有颜色的唇动了动，说出比雪还冰冷的话语。

“欧内斯的灵魂被诅咒填充，在出生以前，他便被恐惧神选做容器，与他有牵连的人将会成为他使用诅咒力量的推力。”

“尤金，命运若真的由神灵来决定，为什么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之分？”

林莘凝视着尤金半掩的面孔，声音不自觉加重了一些。

“不管是谁也好，想要改变，需要通过自己的双手，而不是向神祈祷。”

尤金陷入沉默，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

“林莘，你该庆幸我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信徒，你在利用我达到目的，我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受你诱惑。”

提到之前的事，尤金的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

“但我恨欧内斯，他夺走了你的注意力！”

“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林莘垂下眼眸。

“不需要那么麻烦。”尤金露出一个冰冷的笑，“等我杀死他后，一切都会恢复轨迹。”

而林莘在听到尤金炸裂的发言后，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尤金想杀男主？

他可能还没挨到欧内斯的衣角，就被他反杀了！

“欧内斯并不是普通剑士，他熟悉死灵法师的作战方式，尤金，不要做冒险的事。”林莘开始发挥他的特长，以站在尤金立场的角度分析。

他喜欢尤金这个朋友，也不想失去他。

“自从他开始纠缠你，我与他将注定是敌人！”

尤金手指一动，顿时从空间袋中取出死灵法杖，他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仿佛只能看的进林莘一人，执着而危险。

“林莘，我曾经说过，住在你隔壁的人只能是我。”

“我可能受了点影响，但我与欧内斯的关系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林莘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是吗。”尤金的语调突然上扬，“那我帮你解决掉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这对你没好处。”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尤金咬牙切齿，身上的死亡气息掩盖不住的外溢。

他看起来很生气。

林莘动了动嘴唇，却被尤金粗着嗓子说。

“你不要再替他说话了，我不想听！”

他双眼发红，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湿着双眼的尤金可怜极了，像是个被人欺凌的洋娃娃，林莘看的一阵揪心，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你别碰我。”尤金瞪着林莘。

“尤金，这不该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林莘犹豫着说。

尤金是个性格阴郁的人，但因为对象是他，一向很好哄。

“那你为什么不跟欧内斯做朋友，和我谈恋爱呢？！”

尤金的眼泪唰的一下掉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林莘见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抱着他安慰。

“尤金，我没有比你更好的朋友了。”林莘狠下心。

尤金身体一僵，埋在林莘怀里哭得更凶。

但现实摆在眼前，他再一次被林莘拒绝，只不过，这一次比较委婉。

他注定不是那个可以陪伴林莘余生的爱人。

大哭一场后，林莘红肿着眼，向林莘冷冷的说。

“我讨厌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莘摸了摸身上有些湿的外袍，尤金的眼泪来的凶猛，将他前胸这一片都浸湿。

让他的情绪得到发泄，总比一声不吭的生闷气要好。

他希望尤金身体健康。

往后几日，尤金再没有出现过。

林莘联系上副院长，两人座谈后，他得到了毕业考试提前的准确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耶来姆尼会慢慢推举战争神信仰，佛伦斯教会人员也会到来。”

“副院长，我最近正在学习有关战争神信仰的知识，到时候能见到祭司吗？”林莘双眼一亮。

“当然，据闻战争神高级祭司亚历山大正在做准备。”米尔顿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林莘顿时被天降惊喜砸中，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不少。

想什么来什么，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

“到时候，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米尔顿意味深长的说。

“这会麻烦您吗？副院长。”林莘睁大双眼。

“不会，我很乐意帮助你。”

米尔顿看着眼前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心中愈发喜爱。

在他看来，林莘的年纪很轻，但做事却很沉稳，像是个中年人，没有莽撞冒失。

知进退，不失分寸，任何一位领导者都会喜欢这样的下属。

林莘有些庆幸，他在回到苏都后便以林先生的名义联系米尔顿，证明他还活着，米尔顿十分欣喜，想要见上一面，却被林莘以事务繁忙拒绝。

这样一来，米尔顿还会找他假扮林先生出场。

与林先生这个马甲分开，正是林莘的理想状态。

“对了，夜枭佣兵团跟随尤黎普前往普罗米斯特王城，今晚会回来。”米尔顿突然提醒一句。

“哦，我该去看看他们。”林莘立即起身，配合的说，“感谢您的提醒，米尔顿副院长。”

米尔顿送他出了圣院，林莘刚一出门便翻开卷轴，果然，萨菲罗传来消息。

【今晚八点抵达。】

这是要迎接尤黎普的意思吗？

林莘回想起尤黎普讨人厌的语气，笑着烧掉这份卷轴。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需要讨好尤黎普。

让他们自己去玩儿吧。

林莘速速给克拉拉传了封信息，在得到回应后，他脚下一转，去了战争神祈祷室。

等到晚上九点，林莘和克拉拉才出了祈祷室。

“林莘导师，你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克拉拉两眼闪耀。

他们谈轮了一些相关战争神的事情，没想到林莘竟熟悉大小事件，甚至比佛伦斯人还懂！

“殿下过誉了，我只是稍微读了点书。”林莘自谦。

“不，你的言辞很有感染力，比起那些教会神职人员还要专业。”克拉拉大声笑起来，“连我都沉浸在你的描述之中。”

“谢谢您。”林莘装作无意去看卷轴，故作惊叹的说，“天呐，尤黎普殿下抵达耶来姆尼了！”

“哦…他们提前一小时向我报了消息。”克拉拉跟着打开卷轴。

“克拉拉殿下，我需要回去一趟。”林莘态度急迫。

克拉拉爽快的道别，林莘慢悠悠的回去，一进门便见到正在收拾的萨菲罗。

“抱歉，我去了祈祷室。”林莘立即道。

“不来也没什么。”萨菲罗神色淡淡，看上去有些疲惫。

他的心情不太好。

林莘使用魔法帮他倒了杯水，轻轻推到萨菲罗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

“……”萨菲罗停下手中动作，重重坐到床上。

林莘等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讲述。

“这一趟王城之旅很古怪，尤黎普单独约头儿去了许多地方。”

“他们的关系可能不错。”林莘点点头。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头儿有些变化。”

萨菲罗紧紧皱起眉。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经历过战场的人通常都有某种直觉，林莘也拥有这种直觉，在他听到萨菲罗的预警后，脑中立即描绘出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难道是尤黎普做了什么？

“欧内斯去了哪里。”林莘忍不住问道。

“尤黎普住宅。”萨菲罗叹了口气，起身重新收拾，“忽略我的话吧。”

这个小插曲就此过去，林莘洗漱完滚上床，很快进入梦乡。

第97章 毕业考试

梦中，林莘回到了那片黑暗。

邪神赫里曼从虚无之中苏醒，所有平台以它为终点，林莘站在下坡，只能抬头仰望。

赫里曼苍白的面孔渐渐显现出，他五官深刻，略显忧郁，那双拥有纤长睫毛的双眼缓缓睁开，平静的望着林莘。

“好久不见。”

林莘感到留下的水流顿时改变方向，它们从低处逆流而上，汇集在赫里曼脚下行成了王座。

他从未见过赫里曼有如此实体化的能力，因光明神的飞升，它的力量在增强。

“你可以开口说话，我不会带你离开的。”赫里曼坐在王座上，温柔的俯视着林莘，“林莘，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林莘仍怀有戒备，赫里曼眼瞳微动，许下了承诺。

“你已被牵入恐惧神的布局中，即便我将你带到坦图斯，你还是会回到欧内斯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林莘终于开口。

“那个人体内的种子在发芽，你们将会成为养分，帮助恐惧神打开那扇门。”

赫里曼听到林莘的声音，似是感受一般闭上双眼。

“你的声音很好听。”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而林莘不相信被掌控的人生。

在他看来，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料到结局。

“你是个固执的人类。”

赫里曼似是看出林莘所想，露出一个混合着赞赏与同情的笑。

“虽然出生于底层，你却通过努力超越许多阶级者，这足够证明你优秀的实力，对此，我表示欣赏。”它浓密的眼睫轻颤，以一种绝对上位的姿态评价林莘，“但这并不能成为你藐视神灵的资本，我们的力量，远在你想象之外。”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又该做什么？”林莘笑了一下。

“接受它，顺从它。”赫里曼稍作思考，“或者向我祈祷。”

“神灵会听到祈祷吗。”

“是的，但我们不一定会伸出援手。”赫里曼平静的诉说着，“神灵干涉世界的力量有限，我们并不在同一纬度。”

它的发言顿时让林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讽刺。

神灵能够看到所有人的命运轨迹，聆听众人虔诚的祈祷，却对悲惨者视而不见，要求他们接受顺从自己的命运。

接受这种命运宿命论，简直是对身为人类最大的侮辱。

作为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物种，逆来顺受，绝不是所有人与生俱来能接受的事。

林莘眼眸一暗，继续提问。

“哦，那么得到神力或馈赠的神职人员是得到了神灵的帮助吗？”

“当然，他们接受了这份帮助，但据我所知，许多人并没有选择帮助更多受难者。”

正如赫里曼所言，大多数神职人员与王权结合，将神迹牢牢掌握在手中，以此作为筹码为自己保驾护航。

神灵知晓一切，却只是看着。

是的，它们只是看着。

林莘收紧手指，眉宇间充满距离感。

“你看上去很不甘。”赫里曼身体前倾，高高俯视着林莘，“林莘，我看到了你的未来，不久之后，你将会主动来到坦图斯。”

“我是不会去的。”林莘强硬的回答。

“不论你是抱有怎样的想法，我都会欢迎你。”

赫里曼手指轻点王座，一枚印有邪神图案的徽章戒指漂浮在空中。

“这是为你准备的，我未来的高级祭司。”

林莘没有开口，赫里曼心情始终愉悦，他观赏了一会儿林莘，突然站起身。

“跟随蒂斯特的脚步，我也会忙碌起来，今天见到你很愉快，再见。”

赫里曼的声音逐渐远去，林莘从梦中惊醒，看着天花板失去了困意。

毫无疑问，他是个咸鱼而懒惰的人。

他甚至自认为没有上进事业心，只想着如何安身保命。

但通过邪神赫里曼认识到这世界的构造后，林莘头一回生出了想要直面的想法。

就算他个人能够躲过所有危险，苏都居民能躲过吗？

他不愿自己成为那所谓命运论中的一员，也不想让苏都人被当成棋子。

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自己选择一切的权权力。

一瞬间，林莘思路开阔，更加明确自己的目标。

他的人生，只能由自己掌握。

就算赫里曼看到未来的他自愿踏上坦图斯土地，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而非出自狗|屎的命运论。

林莘思考着如此严肃的话题，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

但在他翻过身后，却很快睡着了。

后几日，欧内斯陷入忙碌之中，夜枭佣兵团成员却很清闲，薇薇安在第二天就找上林莘，吐槽了许多有关尤黎普的事情。

这位皇子带他们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重点也放在欧内斯身上，令人疑惑不已。

林莘私下找到尼尔了解，从他与萨菲罗如出一辙的回应，林莘肯定尤黎普对欧内斯打出了亲情牌。

“总而言之，他们独处的时间很长…嘿，你知道尤黎普想做什么吗？”尼尔用手肘推了推林莘。

自然是想要欧内斯给他打工帮忙了。

当然，林莘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我没有想到。”林莘装作一无所知。

“但是，这几天看着他的脸，令我很不爽。”尼尔喑哑的声音有些低沉，“那家伙看不起我们所有人。”

“或许，他处理过得文书比我们喝过的酒还要多。”林莘像萨菲罗一样开玩笑。

“哈哈，你说的对。”

尼尔被他逗笑，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明天就要继续上课，今晚喝一杯吗？”

“走吧。”

傍晚，所有人齐聚小酒馆，萨菲罗通过欧内斯授意，传达他的话语。

“王城任务进入倒计时，我们只需要再待上三个月，就能离开耶来姆尼、”

“谢天谢地，时间比一年要少多了。”薇薇安最先发声，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激昂的说，“回佣兵工会的时间不久了！”

“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忽然，隔壁传来佛伦斯人的叫喊声，林莘侧耳聆听，发现他们也在为即将结束王城任务而庆祝。

“这间酒馆被雇佣兵包场了，今晚只有我们能进来。”萨菲罗笑着解释。

“看起来，佛伦斯那群家伙也厌倦了。”薇薇安凑到林莘身边小声说，“我们都不喜欢这个地方。”

耶来姆尼的阶级感过重，会使得普通人压力倍增，但从丘奇率领的骑士团便能看出，这儿不欢迎平民。

“我们很快会离开，干一杯吧。”阿贝伸手举起杯子。

“干杯！”

所有人的杯子碰在一起，一些酒洒到桌面，在众人欢声笑语间流到桌腿，这点液体到达地面，在灯光下泛着光，正如尤黎普庭院密草上带光的露珠。

此时，尤黎普正在与欧内斯商谈普罗米斯特的近况。

“佛伦斯的神职人员很快会到耶来姆尼，在他们结束行程后，便会直接来普罗米斯特进行转教仪式。”

“光明神飞升，民众祈祷会失去作用。”欧内斯早已摘下面具，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容被染上一层暖光，有种令人窒息的迷惑。

显而易见，当民众得知光明神莱特消失在大陆，便会陷入恐慌，这时，转教战争神便成为至关重要的事。

而现在有一个问题，普罗米斯特崇尚和平，与战争神观念不符。

它的城市文化与佛伦斯截然相反，民众以和为贵，不喜欢战争与掠夺。

但除了战争神外，恐惧神与邪神更不值得信任。

“欧内斯，见到你的改变，我很欣慰。”尤黎普笑着走上来，他俯身为欧内斯倒上红酒，玩味的说，“在两个月前，你还说过与之相反的胡话。”

“我很抱歉。”欧内斯垂下眼眸。

这段时间，尤黎普带他去看了许多底层居民，他们薪酬低下，只能消费底层物品，却是光明神最忠诚的信徒。

同样，他们也是信徒数量最大的群体，如果揭示光明神飞升的消息，他们极有可能会发动暴乱，前往中心城市集体抗议。

欧内斯也曾问过尤黎普如何改善他们的生活，对此，尤黎普的解释是，他们正在进行降低赋税和房屋回收的提议。

而这需要时间，至少在五年内，这部分群体仍需要挣扎着度过每一日。

“你也看到了，改善所有人的生活是件极难办到的事，这项提议一出，几乎遭到所有贵族反对。”尤黎普晃动着酒杯里的液体，“因此，我需要帮助，你能明白吗？”

“是的。”

欧内斯看向与自己酷似的面孔，许下承诺。

“尤黎普，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

“谢谢你，我的弟弟。”尤黎普十分感动，单手抱住欧内斯的肩膀，“母后和父亲若知道你的选择，一定会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