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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刘景天不觉有异,见苏允棠久久无言,还真当她的沉默,是因为听进了自己的话。
也对,世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皇后这几年间经了这许多事,总是要有些改变的,哪里有人的志气就这样的大,骨头能从始至终都一般硬?
刘景天有些莫名的揉揉了指根,简直称得上苦口婆心:“皇后要救史六,无非不放心朕,是想要人心立身,也不必非执着开国侯,他到底犯了大错,还是个糊涂人,你便是救了,也不过借个名声,称不上多大益处。”
蓬勃的怒气积攒到了极处,反而变得冰冷刺骨,有什么东西一丝丝沉下来,重重坠在心间,每一丝分量都压得人难以喘息。
苏允棠缓缓开口:“依陛下之意,打算如何?”
这话又叫刘景天安心几分,他眉眼温柔,熟练安抚:“你我如今夫妻一体,有什么不可商量?之前你想要徐越自领宿卫,朕不是也应下了吗?且坐下,不论保不保史六,也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
苏允棠继续开口:“陛下,你如今这样好脾气,是因着夫妻情义吗?难不成不是天意之下,为情势所迫?”
问这话时,苏允棠的神情平静,声音轻缓,乍一瞧来,这样的柔弱,竟很像是余情未了,不甘心的要问个究竟。
连刘景天都因此一愣,伸出手,存着几分试探的想拉她携手入座。
苏允棠没有躲避,当真顺着他的力道,仪态端庄的在正对书桌的大圈椅上坐了下来。
这动作叫刘景天彻底放心。
刘景天自己向来是问迹不问心,只要能叫阿棠在他身边,与他言笑晏晏,琴瑟和鸣便够了,“心意”这等轻飘飘又动辄易变的东西,无处追寻,便也无从在意,
他还能管得了人心里的脾气不成?
可眼下,他一面觉着苏允棠直到这时,还在计较情义真假实是有些较真,一面若又忍不住觉着她倔得可爱。
刘景天忍不住想到梦中眼见凤凰飞去时,心内焦灼的气急无力。
此刻想来,阿棠原本就如旁人不同,终究还是有些许不一样的,何况如今他们夫妻体感互换,生死相连。
他原本就已经后悔,对待皇后太急了些,反而欲速不达,之前只当苏允棠早已后悔,彻底绝情,可若是皇后还在乎他们的夫妻情义,他也不是不能费些心思,再与皇后重修于好,重拾旧梦。
原本也不算什么难事。
一念及此,刘景天神色便越发真挚:“天意是真,夫妻情义也是真,阿棠往日待朕的恩义深情似海,朕又不是石头,怎会不知?在荆州的日日夜夜,朕便有三分刻意,却还有七分真心,如今亦是一般。”
“皇后还不知,朕已下令,过两日上元,在御花园内编着彩灯,还有专门的宫巷叫宫人们摆出夕市,互通有无。”
“开国杂乱,你我也有许久未曾好好过节,从前朕忙于朝务,难免疏忽了你,如今暂且出不得宫,朕便陪你在宫中逛一逛街市消遣,与你好好道歉,如何?”
苏允棠却有些想笑,再一次发现刘景天果然并非常人——
看着他一派澄澈的桃花眸!直到现在,她都在对方的面上都瞧不出一丝虚伪矫饰的破绽!
好在,她如今也不是曾经不谙世事、天真好欺的将军府大小姐。
曾经的苏允棠,不会分辨,如今,她不需分辨。
苏允棠正了正身子,轻声开口:“陛下若想道歉,也不必这样麻烦,臣妾有个更好的法子。”
“哦?是什么?你尽管……啊!”
话音未落,刘景天就猛然一声尖锐的哀嚎!紧跟着就是一句市井间的浑话叫骂。
苏允棠缓缓收回右腿。
她方才,猝不及防,狠狠撞了书桌腿一下。
这段日子的仔细将养还是有用的,苏允棠如今就不会力不从心,说要用小脚趾踢上桌腿,就不会撞上旁的指头,准得一点都不错。
刘景天这一声叫喊着实是太过凄厉,这么大的动静,外头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吩咐?
守在门口的李江海才刚刚跨过门槛,后头带刀的侍卫便撞门冲进来五六个,生生将他撞到了一边去——
“陛下何故惊叫!”
“必有刺客”
“护驾!”
……
养乾殿的书房虽宽敞些,但也禁不住瞬间涌进来这许多人。
前头冲进来的禁卫们,都已经冲到了书案前,在对着虽然脸色复杂,却一点危险没有的帝后面面相觑,后头却还有人堵在门口,吵嚷着要进来喊人护驾。
苏允棠捧着温茶,娴静无言,团成一团的刘景天便不得不忍着剧痛直起身,大声训斥:“都滚出去!不过是皇后意外磕了桌脚,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皇后撞着了桌脚?那陛下你叫这么惨干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直到终于挤过来的李江海偷觑着帝后奇怪的面色,出身赶起了人,这才能叫书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不过刘景天不可能平静的下来,他的声音扭曲,说话像是还在抽着冷气:“苏允棠,你这样干就为了一个史六?朕不是说了都能商量!他是你爹?你是不是疯了!”
瞧瞧,素来泰然自若的皇帝陛下,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气急败坏过?都快语无伦次了!
苏允棠垂着杏眸,浑身端庄的欣赏刘景天的失态气怒。
再是勇武英俊的人,被狠狠撞了小脚指头后,模样都不可能好看。
比苏允棠却突然发现,刘景天此刻气急败坏、龇牙咧嘴的模样,却比方才长眉朗目,风姿俊逸的模样还更顺眼些——
甚至能叫她心生喜悦!
苏允棠平静垂眸:“陛下不该这样说,臣妾疯了,陛下便能落着什么好不成?”
刘景天吸一口气,简直有些恼羞成怒:“你答应过朕要保重自身!”
苏允棠浅浅啜一口茶:“答应了十日,已经过了。”
刘景天咬牙:“你这是要与鱼死网破?”
“不是,臣妾不过是太生气了,一时意气。”
苏允棠文静舒雅:“陛下天生的帝王,这般知道审时度势,想来,也不会在意臣妾一时冲动。”
笑话,刘景天既然这样“理智圣明”,情势之下便无事不可忍,如今大权在握,又怎么轻易鱼死网破,就为了她撞疼小脚趾头?
“你!”
刘景天缓缓吸一口气,仍在试图叫苏允棠退让:“阿棠,史六谋逆不敬,罔顾君恩,朕杀他是为立威,若是朝令夕改,又叫帝王威严何存?只怕往后都敢有样学样,不将新朝放在眼里,天下还如何太平?你我本就是夫妻,如今又是一损俱损,何必干这样舍身成仁的糊涂事?”
能啰嗦出这么一堆,可见脚指头是不疼了。
苏允棠抬眸,轻笑,在原处不轻不重的又踢了一脚。
刘景天简直跳脚:“苏允棠!”
苏允棠笑意顿敛,冷冷道:“别装出这副虚伪模样来,我不爱看。”
刘景天神色一窒。
她放下茶盏:“古人都有以功覆过之说,我只是要保史六的命,又不是要你认他做爹,威慑旧臣的法子多得是,我就不信,叫史六活着天下就要大乱。”
当真乱了,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刘景天这个天子太过无能昏聩。
刘景天一瘸一拐的上前,紧紧挨在苏允棠身侧坐下,咬牙切齿:“够了,你说十日已过,朕不与你计较,你要保下史六性命不是不成,只是往后再没有什么几日之说,这样发疯冲动,朕不是次次都会容让!”
“陛下这话说的奇怪,女子对自己身体发肤何等在意,臣妾又不是疯婆子,若不是一时气糊涂了,又怎么会伤及自身。”
她说着自己不是疯婆子,声音轻柔,笑靥如花,可偏偏眼底毫无情绪,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时刻都要再“糊涂”一场的疯狂跃跃。
人间祭祀山河神灵,有时是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岁逢大旱,还会觉正神失职,要将龙王抬出来在地里晒一晒,用以胁迫。
但偏偏祭祀恶灵时,便没了这许多要求,诸多供奉,只求祂不作恶便心满意足,感激涕零,可见便连神灵太好说话了都要受人欺辱。
她之前的确是错了,对付这样不是人的“真龙天子”,她原本就不该用对人的手段。
苏允棠眉眼弯起,主动屈膝贴近了刘景天近前,另一手轻轻拢在鞋尖,似有似无的轻点触碰。
刘景天的脊背紧绷,颈上的汗毛都随着她指尖动作战栗。
苏允棠安抚的摸摸他的面颊,温柔的简直如同情人娇嗔:“往后的确没有几日之说,陛下只需揣时度力,莫惹臣妾气恼,臣妾便再也不会糊涂冲动,可好?”
作者有话说:
苏允棠:本宫不做人啦!
再强壮的勇士,也禁不住小脚趾的猛烈撞击!
第30章 晦气
◎绝对不可能!◎
苏允棠是被抬回永乐宫的。
从养乾殿里传来最轻巧的步辇, 由专门服侍天子的轿夫一路抬到了椒房殿阶下。
若不是苏允棠坚持拦了,得了御命的春淡险些要叫人来拆了殿门,好能将皇后一路抬进殿里榻上去。
徐越自打苏允棠离开后, 就守在宫门口,焦灼又担心的在墙下一圈圈的转,瞧见这阵仗脸色都变了几回。
尤其远远瞧着,皇后娘娘在殿外推辞一番, 最后还是叫大宫女去厄不放心的上了台阶后, 徐越就更是满面羞惭, 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不该多嘴, 陛下不应便罢了,怎么还与娘娘动手!”
周光耀也在远远的瞧着去厄, 笑呵呵的瞧着人影都在帘后消失不见了,才收起笑意, 扭身提醒:“徐都尉慎言。”
军中令行禁止, 徐越虽新升都尉, 但到底仍在周统领之下, 闻言立即闭口低头, 只是面上仍是一副不平之色。
周统领看出他心下不服:“你怎么知道陛下对娘娘动了手?妄议天子?你有几个脑袋?”
徐越是周统领多年下属,素来恭敬,此刻却忍不住反唇相讥:“叫宫人代为动手也没什么差别。”
不怪他这样想, 皇后娘娘走前还好好的, 从养乾殿求情回来便乘了步辇, 连亲自走动都不成, 堂堂皇后, 不是帝王, 还有哪个能叫娘娘受了伤?
瞬间升起的鄙夷让徐越连对陛下的忠心都压了下去。
对自己媳妇下手!算什么男人!
周光耀满面无奈, 要依他说,以陛下的心性,与这阵子对椒房殿的在意,是不可会对娘娘干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眼下情形,他这感觉说出来却是没一个人能信,便只道:“你不进去问问?”
说罢,瞧着徐越还有些怔愣,周光耀又提醒:“娘娘今儿个遭的罪,可都是因你而起,我要是你,刚才就得跟上去告罪。”
徐越这才回神,匆匆转身:“我这就去与娘娘磕头!”
他原以为娘娘身上有伤,不一定会见他,便是要见,也需等上许久才能腾出空来。
没料到不过一盏茶功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去厄便亲自来引了他:“徐都尉这边请,娘娘在东次间。”
徐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无用的话,只是一进殿门,便扑通一声,扎扎实实的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都是末将莽撞,连累了您……”
苏允棠正靠坐在美人榻上,膝上搭了一层薄毯:“无妨,好在陛下已经答应留下史六性命。”
正要磕头的徐越动作一顿:“什么?保下了!”
苏允棠倒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解释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国有国法,再多的,本宫也是爱莫能助。”
徐越自然不会在意这句话,牵扯进谋逆这样的大事,能求得陛下仁慈,不祸妻儿,不叫史侯爷像英国公似的斩尽杀绝,就已经算是运气了。
更何况还能保下一条性命,就是在牢里住上一辈子,侯爷也要感激不尽!
徐越惊喜过后,又想到苏允棠归来时的情形:“陛下既已应了,娘娘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苏允棠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尖,含糊解释:“要说服陛下,总是要费些力气的。”
苏允棠说的“费力”,费的当真只是力气,可徐越却显然误会了什么。
满面络腮的黑脸大汉,当下眼眶就是一红,竟险些落下泪来:“末将代史侯爷谢过娘娘救命之恩,娘娘恩义,末将永世不忘,万死莫辞!”
苏允棠愣了一愣,也很快明白了缘故,只觉好笑又惭愧。
只是她出面救史六,原本也不单单为了好心,见状却也没有反驳,只温声道:“不必如此,还要劳徐都尉出去往开国侯府走一趟,也不必张扬,只私下安慰侯夫人,免得家人太过担心罢了。”
干了好事,当然要第一时间传出去,莫不然悄无声息的,旁人还只当是刘景天心软。
徐越没有察觉到皇后的心思,闻言越发动容,重重将头磕了下去,方才应诺退下。
———
送走徐越之后,一旁的去厄便立即将苏允棠盖在腿上的薄毯褪了下去。
她的右足□□,未着鞋袜,伤处已经在养乾殿内处置过了,就这样露在外头。
苏允棠踢桌角用的力气实在不轻,虽没有破皮,可几根脚趾连带半个脚面都是青肿的,小脚趾的指甲盖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在加上刚刚涂上的褐色伤药,就越发显得可怖。
去厄瞧着都呲牙:“这得疼成什么样啊……”
苏允棠点头:“可不是,看着就疼得要命。”
去厄瞪她一眼:“娘娘倒和没事人一般,这也太不小心了,要让无灾姐姐瞧见了,非得念叨你半日!”
苏允棠一笑:“谁叫你无灾姐姐出去了呢?快叫膳去,我累得很了,就想吃点东西歇一歇。”
苏允棠身体当然不会觉着累,但架不住心累。
只是和刘景天纠缠了这么一回,她这会儿就只想一头倒下,什么都不管不顾好好睡一觉。
可这人呢,话就是不能说得太满。
等苏允棠吃了热乎熨帖的汤面,昏天黑地的醒来之后,去厄却匆匆赶来,告诉她,将军府苏安人递了牌子求见。
将军府苏安人,自然就是无灾姐姐。
苏允棠一愣侧头,日头都已西斜,这个时候?
难不成是徐越出去之后,还多事给家里透了消息?
命妇进宫,要先与中宫递牌子,得了准许才能进来。
如今苏允棠已然解了圈禁,她自个就是皇后,当然没了任何理由阻拦。
瞧着天色,苏允棠也不及细想,匆匆给了去厄牌子,让她赶紧着去接人。
去厄出门之后,就正遇着了门口的周光耀,笑呵呵的叫住了她,问清缘由之后,亲自跑了一趟。
周统领身高七尺,步子都比旁人迈的大些,只一刻钟功夫,便又带着苏无灾重新出现在了永乐宫门外。
苏无灾这一次面色紧绷,都顾不得说话客套,只问清苏允棠的位置后,便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东次间内。
等看到屈膝靠在榻上,脚上还缠着素绢的苏允棠,眸色瞬间一沉。
一向温柔的无灾,这一刻却面上却透着杀意的寒光:“他敢对你动手?!”
榻上的苏允棠还未回神,就已经下意识的摇头势弱:“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无灾不肯信:“娘娘叫我瞧瞧。”
苏允棠的挣扎解释在这时候没有一丝用处,这么大的人,只能被无灾按在榻上,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
看过之后,无灾面色才略微松了几分:“当真只伤了脚指头?”
苏允棠连连点头!
脚指头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旁人动的手,的确只能是自己不当心。
无灾叹一口气:“都几岁了,好好的怎么还能撞到桌子腿上?是不是陛下吓唬你了?”
她已经这般大了,可在无灾姐姐眼里却还如孩子一般,瞧瞧这个,被偏袒照顾的,比允德都不差什么了。
苏允棠疲惫的心,都仿佛在无灾的关怀中一点点得了安慰:“嗯,无灾姐姐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无灾:“史家夫人亲自来家里送了谢仪,那礼丰厚都快把开国候府搬空了!我能不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苏允棠这才恍然。
难怪无灾姐姐这个时辰递了牌子,原来是侯府。
苏允棠:“史夫人倒也是性情中人。”
这是知道史六性命能保住之后,才想起侯府的东西,不送出来也是被抄没的份,索性自个先收拾收拾,拿来给她道谢?
无灾却没有心思与她闲聊旁人性情。
她虽然比刚进门时温和了不少,可眉宇间仍旧带着一丝忧虑:“娘娘怎么这般冲动?为了史侯爷去求陛下,当真惹来陛下震怒可怎么好?”
苏允棠一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她也只能把刘景天的话茬拿出来:“无事的,陛下之前圈禁,也只是一时赌气,姐姐上次劝我,我也想通了不少,陛下见我退让,便也缓和了许多,这不是就重开了永乐宫?这么点小事,便是不应,也不会与我生气的。”
无灾面带探究的盯着苏允棠:“皇嗣的事,娘娘也想通了?”
“是,姐姐的意思,我是知道的。”
苏允棠拉了无灾的手心,说起这话时,手下重重的握了一下:“只是姐姐听我的,这事不能急于一时,还是要从长计议。”
无灾神色不变,缓缓收回了目光:“娘娘能想通就好。”
苏允棠才刚松一口气,便听无灾又在追问:“这些日子,宫中可有妃嫔遇喜?贤妃前车之鉴,实在是可惜,娘娘该更小心留意些。”
听着这话,苏允棠的面色便又是忍不住一滞。
她之前混沌糊涂,只是觉着奇怪奇妙,却不知缘故,如今再想想,她半睡半醒间,在床笫间察觉到的那些不对劲的感觉,是来源何处,就清楚的不言而喻。
分明没有那命根子,可后宫有没有女子受宠有孕,她简直比刘景天自个还要清楚!
自打她被圈禁之后,没了感觉的刘景天就压根没有播过种!甚至连累的她每早醒来,都还会有种说不出的憋胀难受——
这种情形,她还留什么心?
苏允棠的面色实在太过复杂了,只叫无灾都有些分辨不出这面色底下的含义。
难不成是娘娘与刘景天当真重修于好,娘娘竟不愿叫旁人有孕生子了?
无灾思量着,又试探的劝道:“娘娘身为皇后,众位嫔妃所出,都会尊中宫为母。”
苏允棠闻言又看她一眼,这一次无灾看出来了,眼中是满满的嫌恶与难受。
若是后宫现在有了孩子,可不单单是尊她为母的事,那是实实在在的“视如己出”!
无灾心下郑重,可面上并不显,反而轻轻拉了苏允棠的手、拢在小腹:“可隔了一层,旁人的孩子,总不如自己的贴心,娘娘既与陛下和睦,也该抓紧了。”
苏允棠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装无事,如往常一般送走了无灾姐姐。
只是等无灾姐姐走后,苏允棠低下头,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与刘景天互换了体感,刘景天对任何女子都是“索然无味”,唯独对他,虽然不会有自己的感觉,却会有她的!
一念及此,苏允棠竟生生的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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