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爸爸赶紧听话的走了出去，打开堂屋的门，冲着白脸王吼了两嗓子：“行了！别叫了！”这一嗓子喊出去，那叫白脸王的老家狗果然不叫了，垂头顺耳的慢慢的蹲了下来，一副讨好的神色。&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说起这条狗来，真是特别，浑身都是黑毛，唯独脸上雪白雪白的，所以后来就叫它白脸王。这白脸王说起来，还是跟纪星一天生下来的。现在也有几个年头了。

“疙瘩？”纪爸爸还没走到大门口，门被拉开了。这种习俗，是乡下，是算不得什么的。不像城里人，大白天也得关着门，有人敲门，先要小心的透过猫眼儿瞧上又瞧，确认是自家人才肯放进来。所以说，城里的人像猫，心里多的只剩下一只“眼”了。农村不兴这个，走到谁家大门口，有时候特大声的在外面吼两嗓子，有时候，会先开了门，进了院子，再喊人。如果看到院子里挂着几根黄瓜什么的，不用多问，伸手拿起一根来吃，也是过得去的，没人会计较。在城里，这种行为，就叫做“贼”了。像这种“贼”行为，像小纪星这么大的小屁孩子，一天不知要发生多少次：摘几根黄瓜，弄几只苹果，被人看见了，不但不跑，反而得意的笑，大人吓唬一顿，有时候还会再多扔几个多去。偶尔也会发生把人家家的鸡偷吃了的情况。这种情况，说起来，就很严重的了。鸡的主人往往会很“兴师动众”的找上门去，气昂昂的说“你家小子偷吃了我家的鸡！”小子的妈妈往往就伸手把自家孩子拎过来，往屁股上拍两下“臭小子！不学好！长大的要蹲号子的！”小子挣扎一番，很容易就逃脱成功了。然后，做妈妈的就没法子，到自家院子逮住一只，说“他婶子，别生气，我家这只赔你。”他婶子往往往那只鸡上打量一眼“太瘦了，比我家的鸡太瘦了！”话是这样说，但也就不在提了，顺便说几句别的，有时候会把小鸡拎回家去，有时候说着说着也就忘了，下次再遇到提起来的时候，也就算了。

纪爸爸看到是疙瘩回来了，就叫他进堂屋去做。

疙瘩有个正式的名字，叫做纪大海。在城里，是人人称呼纪总的。但在毛边村，疙瘩永远就是疙瘩了，已经三十五六年的名字，等到了四五十多岁的时候，甚至到了八九十岁的时候，仍然叫疙瘩。

“老五，”疙瘩把手中的盒子放下来，对纪爸爸叫了一声，又看了纪妈妈正在蒸包子，便高兴起来，“老五，今天整一桌，喝点酒，我这里拿了现成的。妈的，城里那包子，简直不叫包子！”

纪妈妈听了，爽朗了笑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用力揉了几个，冲疙瘩甩了一句：“不叫包子叫啥？叫疙瘩？不过，我听说，在城里，疙瘩可真是不叫疙瘩。”

疙瘩听了，苦笑不得。纪妈妈所说的疙瘩，是指本地的一种菜，可以腌制作咸菜吃的。

纪妈妈看了看疙瘩拿来的东西，皱了一下眉头，问疙瘩：“疙瘩，你真是奇怪了，几年了，你逢年过节的往这里送东西，我们推也推不掉，今天既不逢年，又不过年的，你这又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疙瘩看起来有些尴尬，“这不是跟老五来喝几盅吗？我备个酒，您备个菜，兄弟们一起乐呵乐呵。”

纪妈妈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把桌子上的酒拿在手里，掂了掂，瞧了瞧，看着疙瘩：“疙瘩，以前我们也是不大知道。你送过来的呢，我们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说实话，就是觉得东西好吃，酒好喝，别的也没多想。上次我们去城里办个事，找亲戚帮忙，没啥好拿了，就把你上回带来的酒拿了去。人家一看，说是好酒，得几百块呢！后来，这酒也没舍得送， 又拿回来了，到现在也没喝——他爸，你去拿过来！”

纪爸爸去外面的厢房里把那瓶酒拿来过来。纪妈妈把两瓶酒并排在一起，看了又看：“这两瓶酒，价钱应该差不多吗？”

这话问的疙瘩有些脸红：“没啥，不过是几个钱儿的事，这酒我家里头多呢！我也没多想，随用就拿来了！”

“你家里头多呢，这是你的福份，说起来，你年轻的时候，那副德性，还真是叫人看着不大顺溜，没人能看好你，连老六爷老六婆也想不到你会有今天，整天被你气得个死去活来的。现在，你混好了，有出息了，村里人也替你高兴，可惜老六婆走的早，没跟你多享几年福。老六爷是享了几年了，也算是开心了。我们呢，心里头也替你高兴。你别嫌我话多，说的直，你现在啥都好，就是女人多——前些日子我跟老王还直犯嘀咕，要是我们家纪星是个丫头，说不好是疙瘩看上我们家丫头了，想纳个小妾啥的。老五还骂了我一顿，说我没事乱想。但我想了再想，我家小姑子，早嫁出去多年了，家里头的女人，除了我婆婆，就剩下我了——我这模样，你也瞧不上，瞧得上，我也不值你这个酒钱。所以呢，我今天就得把话问明白了：你到底是瞧上哪一个呢？”

纪妈妈一番话说来，是文不加点，口无余音，顺顺畅畅，流流当当的，把个疙瘩弄得是坐立不安，脸红脖粗的。

纪爸爸见疙瘩实在是下不来台了，赶紧插了一句，冲纪妈妈吼了一嗓子：“还不快包你的包子去！面都散了！净在这里胡说八道！”

纪妈妈听了，也没多说，倒是果然转身走到面堆那边，准备包包子了。她正拾起一个包子皮来，夹了菜，准备起折，疙瘩一句话，令她手一抖，没把握好，菜和皮一起掉地上了。

疙瘩虽然觉得自己的心事被看破了，脸上有些挂不住，究竟是混过大场面的人。他缓了缓，准备实话实说：“我的确是看上你们家一个人了。”

此语一出，不但纪妈妈的包子掉了地上，刚走进来的纪奶奶也差一点儿摔一跟头-她摇摇晃晃的站住了，努力站稳了，瞪着疙瘩，恨不得吃掉他，刚好手中拿着一把剪刀，不停的弄得嘎嘎的响，颇有武林高手决战前的气息。

纪爸爸听了，立刻瞳孔放大，一股白气在头上袅袅升起，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拳头，似乎随时准备攻击入侵的豪强。

疙瘩一瞧形式严重不秒，不等火药爆炸，赶紧说：“你们别误会！我再傻，也不能在自己家门口犯这傻劲！外面的女人大把的！又漂亮又风骚！用钱就管用！我哪会打自家兄弟的主意呢？”

这个解释虽然很令纪爸爸不舒服：这意思不就是骂自己老婆不够漂亮不够风骚吗？奶奶的，这缺德的疙瘩！说的话可真是捅进纪爸爸的心窝窝里去了！自己老婆漂亮不漂亮的不说，至少也算个女人，看得还算顺眼，他妈的，就是床上那点儿事！愣是他妈的不开窍！十几年一个姿势：总是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两腿一伸，对他说“赶紧的！明天早起还有事呢！”搞得纪爸爸特没兴致。

因此，听了疙瘩的话，纪爸爸心里头就窝了火，咬牙切齿的在肚子里说：别惹闹了老子！惹闹了老子，老子把你后院的女人全睡了！

疙瘩却仿佛看透了纪爸爸这点小心思似的，毫不在意的说：“其实女人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衣服一脱，两腿一伸，没啥。胸还是个胸，腿还是条腿。最后还是肚子一鼓，生个娃儿罢了。所有的女人都不过如此。”

疙瘩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把纪妈妈听到脸红耳赤，仿佛在说自己一般。疙瘩那神情，却是玩尽天下尤物，品尽天下滋味的模样，洋洋自得。

“疙瘩，你很在行啊。”纪奶奶忍不住出口讥讽他。

“还行，也不算很在行。”疙瘩这些年浸润在声色场合上已久，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哼哼。”纪奶奶看他那模样，刚来本来还是看在过世的老六爷面上，没想怎么当面说他几句，现在却忍不住了，“那你的意思是想叫我家媳妇儿替你多生几个女娃了？”

疙瘩一看老太太神色不对，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话说过头了，赶紧收了笑容，满脸严肃：“婶，不是这个意思！俺是冲着您家纪星来的！”

“纪星？”一家三口听了疙瘩这句话，纪奶奶把剪刀平抬了起来，纪妈妈眼睛一瞄，看到旁边的菜刀便一把抄在手里，纪爸爸愣了一下，抬了抬左脚，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似乎想出去找个什么铁东西进来，又怕他们现在就动起手来，自家妈妈和老婆先吃上亏，因此又把脚放下来，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疙瘩！”纪妈妈用一种可怕的声调掂了掂手中的菜刀，“你这是学起流行来了！女人玩腻了吧？想找我们家纪星的麻烦？想打他的主意？”♂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