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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想跟盘踞在府城的岳家人对抗,这怎么可能。
一个酸秀才罢了。
只要他名声毁了,谁还在乎真相。
“岳昌,出来一下。”
二堂教官冷声道。
他?
他怎么了?
纪元同样被一堂教官喊出来。
看来外面的传言,府学已经知道了。
一堂教官脸色冰冷,面对纪元的时候,却道:“放心。”
放心?
纪元也听同班的高老四讲了。
心里大概知道方向,给他时间,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虽然麻烦了些,但事情不是问题。
而且背后的人,总要算算总账。
对方是冲着毁他科举之路去的。
虽然洗清罪名的时候,会有很多阻碍,但这些事,纪元并不怕。
只是一堂教官让他放心?
为何?
“教官,请带上我。”蔡丰岚把叆叇取下来,他看到隔壁明伦堂纪元也被喊出来时,直接站了出来。
是他连累了纪元。
肯定是对方拿自己接了寻春记做文章。
一堂教官跟二堂教官见此,开口道:“你跟上吧。”
两位教官的态度有些奇怪,那一堂教官转而看向暗自得意的岳昌,声音像是在冰块里泡过一般:“岳昌,你家可真是好本事。”
什么?
岳昌傻眼。
纪元,蔡丰岚都没好到哪去。
府学找纪元问话,不是追究他画下九流插图的缘故?
等会,若要追究纪元,根本不用喊他出来。
岳昌明白自己被教官喊出来的真正原因,是府学已经查到这件事跟岳家有关?!
别说岳昌了。
纪元都被府学的效率震惊。
据他所知,昨日那本所谓他抄写的寻春记才开始售卖。
今日府学传得沸沸扬扬,这会第四节课都没开始上,下午刚过去一半,府学就查到谁在传谣?
那喊他出去,不是为了斥责他,甚至不是为了让他说明情况。
而是,为了证明他是被冤枉的?
一堂教官果然对纪元道:“放心吧,府学已经查明真相,学政都过问了此事,不会有人冤枉你。”
纪元惊愕。
啊?
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就跟他被分到一堂一样简单?
接下来的事,甚至比他想得还要简单很多倍。
纪元似乎明白什么,蔡丰岚稍加思索,也带了惊愕。
那边岳昌已经不想走了。
这,这到底回事!
为什么府学要帮纪元查真相,明明纪元都没说过此事啊。
这么想着,一行人到了府学的研学处。
纪元跟蔡丰岚被一堂教官带着去了一处屋子,里面站着两位府学参事,平时做些文书工作。
两人对纪元都很客气,寻问最近的流言风语。
纪元,蔡丰岚自然如实说明。
派出去的护院在他们说的地方找到那本粗制滥造的寻春记,而且看书本破旧的程度,确实是年前放里面的。
也就是说,别管印书的那些人怎么模仿纪元的笔迹跟配图,可纪元从头到尾都没过那书,又怎么可能替他们去抄写。
两个参事道:“好了,事情跟你们就没有关系了,以后小心些行事。”
纪元这才问道:“请问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对他们道:“一会府学右训导回来,听他说明情况吧。”
府学右训导今日罕见穿了官服,右训导是从五品的官职,官服上的纹饰都不同,看着格外威严。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岳家大少,以及一个看着泼皮一般的人。
纪元跟蔡丰岚认出,那人正是把《寻春记》塞给纪元的人!
这,这是府学真的查清楚了?
此事纪元全程围观,半句话都没插上。
反正总结下来便是。
从昨日这本污秽不堪的书偷偷卖出,就有人把矛头指向纪元。
那字,那画,完全是模仿他的。
流言到晚上,府学一些官员就知道了。
事关府学学生,肯定要告诉学政,还有左右训导。
换作其他学生就罢了。
但流言的中心是纪元。
学政翻开属下收缴过来的书籍,一眼就道:“绝不是纪元。”
说罢,又道:“纪元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以后秋闱必然有望。”
“如此良才,不好让他名声受损。”
总之学政就说了这三句话,第二天府学去肃清源头。
右训导接了差事,从衙门借了人手,直接去寻私书的源头,又抓了几个兜售收集的小贩。
到下午的时候,东市第一街已经人心惶惶。
只是府学的学生都没出去,不知情罢了。
抓到人,那就好说了。
也很快抓到主导此事的王二,又从王二口中知道岳家大少参与此事。
目的?
就是纪元不愿意去帮他们书坊抄书,所以下的陷阱,想要用字迹污蔑他。
就算有人知道,那自己不是纪元的,可名声臭了就是臭了。
纪元再聪明,也要花时间去解决。
“实在恶毒。”府学右训导把书扔到岳家大少眼前,“看看这插图,纪元能画成这样?”
纪元瞄了一眼,是仿照他的风格,一片云山里面,有个没穿什么衣服的美女。
他就知道,仿照他风格没画什么好东西,随即挪开眼,再也不去看。
府学右训导说他们恶毒,也是没说错的。
此时的岳家大少已经完全蒙了,捕快亲自把他带到府学,正好还撞到穿着官服的右训导。
可,可他昨天才把书印出来啊。
从二月下旬,纪元彻底拒绝他抄书开始,岳家大少便让人做这个局。
找了许多没门路的无赖书生,模仿纪元的字迹,模仿纪元的画作。
为的就是把污水泼到纪元头上。
为了这事,前前后后忙了十几天,直到昨天才把印好的书卖出去。
岳家大少已经想好。
等到扯皮的时候,他就把纪元的好友,那个叫什么蔡丰岚的拉出来。
反正要么纪元自己咽下苦水,要么蔡丰岚背锅。
再说了,能画《梦蝶令》,就能画《寻春记》,反正都是话本!
有什么区别!
什么?
蔡丰岚也没抄书?
可王二把书给他的了啊,两人对一下细节,一定能发现问题。
谎话说得半真半假即可。
到时候还有周旋的余地,他岳家大少也不会卷入其中。
甚至还能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伸手拉一把。
可惜了。
想象很美好,现实?
现实是昨天才把做好的陷阱端上来,今天就被府学一脚踹开了。
人家根本不去扯皮,带着精明强干的捕快查案即可。
有官府的人出手,查这种案子易如反掌。
对纪元这种学生来说,或许还需要想计策。
但府学出手,完全不需要了。
对岳家大少来说,那就是,他辛辛苦苦用十几天的时间,好不容易做了一碗慢性毒药。
本想着用毒药慢慢折磨对方。
谁知道毒药下的第二天,就被对方的人反灌到他肚子里。
岳家大少嘴唇动了动。
为什么啊!
他并无官身,直接被人按在地上,反而他看不起的七弟岳昌还能站着。
等听到《梦蝶令》虽然是话本,却是前朝朝廷编纂的。
根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泼脏水,却连事情的本末都不知道。
如此糊涂,实在不堪大用。
府学右训导冷声道:“想用这种方法,给府学的学生泼脏水,好得很。”
“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坊少东家,还敢陷害县学府学的生员,真是好大的胆子。”
府学的生员。
不过是小小的书坊少东家。
“一个前途无限的学生,岂能让你们随意构陷。”
府学右训导说得严厉,说得也清楚。
这下还有谁不明白的?
或者说,学政的那句话,就让这件事定性了。
纪元是天资聪颖。秋闱有望,不能名声受损。
别说纪元没抄这书,就算抄了。
此事也会被府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蔡丰岚微微松口气,他没有因为自己连累纪元就好。
纪元却摸到腰间的牌子。
是他在府学第一堂的证明。
说起来,这次构陷,可比他三叔三婶那些缜密多了。
查起来难度也不小。
但却是他脱身最简单的一次。
全因他的身份,他的秋闱有望。
这岳家大少只以为,一个酸秀才对抗不了建孟府第二书坊。
却没想到,他还是个好“田庄”,“田庄”的主人上司们,是不会允许庄子受损的。
岳家大少瘫软在地。
他之前攀附的掌印教官此时也不出现了,也说明他的结局已经注定。
而府学右训导给出的解决方法很简单,让他自己找到是谁印出的《寻春记》,还要把模仿纪元自己,画作的人全都交给官府。
总之一干人等,全都要听从发落。
如果他不这么做,府学就会让他好看。
与此同时,还要赔偿纪元损失五百两,这银子直接给清,却不能对外说出。
否则?
否则还用说吗。
府学右训导或许碾死一个书坊会费些力气。
但学政一句话,他们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反正以后官府要印什么东西,已经跟他们再无关系,一些书籍,已经去找了周家,小些的去找周岳林王的林家。
听到赔偿五百两银子的时候,纪元抬头,右训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说话。
捕快押着岳家大少出去,那岳昌嘴唇动了动,连忙请罪。
府学右训导点头:“去陪着你家大哥,把我说的事尽快办妥吧。”
今天晚上之前,所有涉案人员,都会送到官府。
至于纪元的清白?
不言而喻。
纪元此时开口了,看着岳昌道:“跟你家大哥合作的那个印刷作坊,只怕还有些其他偷印的书,一定要看清楚。”
府学右训导没说话,显然默许纪元这么做。
那作坊能偷印《寻春记》,就能偷印别的。
为了让纪元能帮他们抄书,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报复一下又怎么了。
岳昌深吸口气,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事戳穿,不给个满意的结果,右训导绝对饶不了他们家。
不出意外的话,从涉案的人员再到印刷《寻春记》的小作坊,下狱的下狱,关门的关门。
赔偿给纪元的银子也会送到他手中,并且对外一言不发。
这就是权力?
没戴叆叇的蔡丰岚想到什么,微微叹气。
外面的事情在一一处理,府学右训导看看他们两个,对蔡丰岚道:“你的《尚书》学的不错,这很好,以后也要努力,去了第二堂也很好。”
右训导最后道:“但被人塞了污秽的书,还是你的错,就不该动这个心思。”
右训导的话让蔡丰岚站直了身体,直接道歉:“是我的错,当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到蔡丰岚道歉还算诚恳,右训导道:“以后好好读书吧,不要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这意思是,不能抄书了?
右训导并未说明白,挥挥手:“你先去上课吧,纪元留下。”
蔡丰岚回头,见纪元让他放心,这才离开。
等蔡丰岚一走,右训导也没方才那般严肃了,开口道:“坐下说话。”
这研学处的房间里,就剩右训导还有他的左右手,再有两个参事。
全都是府学的人了。
有人给纪元端来茶,参事开口:“喝点茶,等等衙门那边的消息,不出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办妥。”
右训导点头:“要说这个事,你也算无妄之灾,就是岳家跟周家抢第一,见你不愿意被挖走,就用了阴招。”
说着摇头:“他爹要是从京城回来,发现自家书房被弄成这样子,估计要气死。”
众人笑,看来对岳家的惩罚也定下了,不过岳家如何,他们也并不放在心上。
右训导又道,见纪元吃了茶,又问了几句作画的事,他也买了本《梦蝶令》第一册,还研究了纪元的配图,确实是很好的。
说着,右训导画风转换:“自古,许多官员大人的墨宝画作都不愿意展出,你可知为何?”
纪元抬头,说了不知。
右训导笑,不管纪元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直接讲了:“就是怕仿冒,为尊者讳,他们的墨宝也是如此。”
为尊者讳,有一种说法是,尊贵的人要尽量更少谈论的意思。
墨宝也该少出现在人前。
不是说不能出,是不能经常出现。
否则,谁还会觉得珍贵尊贵呢。
一个大人,天天穿着官服在你面前,久而久之,或许就不怕了。
有一天他突然换上最尊贵的礼服,你的心胆寒吗。
右训导道:“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同窗,不要再抄书了。”
“你那同窗家境尚可,就是眼有疾,所以才一时缺钱,等他把叆叇的钱还了,就不要再抄了。”
“至于你。”
“手头的《梦蝶令》第二册,不要再印。”
“以后的读书费不用发愁,府学这边也会帮你,总之,安安稳稳准备两年后的秋闱,才是要紧的。”
右训导的话都说这么明白了,纪元岂能不懂。
而且他们家的情况训导也摸清楚,还给了蔡丰岚一些时间。
他这边,则有了岳家的五百两赔偿,加上府学还会补贴。
有这些银子,确实足够他生活的了。
一句话。
不能再抄书了。
省得影响秋闱。
纪元起身,点头应下。
右训导见他听劝,笑着道:“那还是不错的,你正好省下来时间,去踢踢球,学学数科,比这都强。”
君子六艺是雅趣。
抄书赚钱,那是匠人的活。
“对了,你如私下画了配图,没事可以拿给训导我看看,只要不印就行。”右训导爱画,还爱乌堂先生的画。
纪元的画技简直正中他下怀。
不管怎么说,右训导帮了他大忙。
只要坐在这喝茶,外面的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看画而已,又有不行呢。
再说,他看得出来,府学帮他,既然是看重他的能力,也是相信他的人品。
学政一眼看出不是他的字,不是他的画,从而让人去查。
无论如何,都是他欠了府学的恩情。
右训导也可以完全用其他态度。
但他还是找来大家问话,并且用了对他最温和的方法,甚至把他读书用钱都考虑到。
既让他们不要再抄书,也不会让他们日子难过。
从读书到实际,全部都考虑到了。
右训导他们确实很现实,但也确实在帮他们。
纪元笑着答应,右训导叹口气:“真想有你这样的儿子。”???
训导您在说什么啊!
两个参事也点头:“谁不是啊!”
老爹再厉害,儿子不中用也是败家之相啊。
看看岳昌就知道。
他爹都去京城翻书库了,他还在这捣乱。
谁家有纪元这样的儿子,家族绝对有希望。
茶喝了两遍,右训导甚至让人给纪元上了点心充饥,还说自己像纪元这个年纪,一个时辰不吃饭,就感觉自己要饿死。
纪元有点不好意思。
但话也没错?
他确实也饿了。
点心配茶,那边右训导跟参事们闲聊,不到一个时辰,衙门捕快过来回话。
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涉案人员都被关押起来,明天一早会审。
被关押的其中一人,就有岳家大少。
说是府衙的通判听说,有人这么对府学学生,这学生还叫纪元,直接点了岳家老大的名字。
等纪元吃饱了出府学的时候,好友们早就在外面等着,见他平安无事,齐齐长舒口气。
太好了,人果真没事!
李锦都要担心死了,幸好蔡丰岚提前出来,说事情大概都解决了,他们听消息就好。
话是这样的,大家该担心还是担心啊。
等纪元消息的时候,东市第一街的消息也传出来。
东市后街有家作坊,因为私印书籍,直接被官府查封,据说捕快过去的时候,一仓库都是私自印刷的。
那些书多是禁书,要么是不堪入目,或者就是太过荒唐。
他们作坊的润笔先生也被捉起来,好几个都在模仿纪元的字迹,也在模仿自己的画作。
谁让纪元经手的所有书都卖得很好。
仿照他的字绝对没问题。
市场的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倒。
虽说如今天齐国风气还算开放,偷偷印个小黄,书,官不举民不究的,只要他们印的不是反朝廷的书,基本都没事。
但现在被追查出来,就不一般了。
这些人统统都会入狱。
怎么判刑还要看府衙一点点审理,但结局多半不会太好。
不少人还说,踢到府学算是踢到铁板了。
谁不知道朝廷最重养士,这么对纪元,真是不要命了。
难道不知道,整个府学里,学政他们最看重的就是纪元?
一块田地里,最好的苗子,养好了这苗子能让所有人官运亨通。
这个时候,你在这捣乱?
不整你整谁?
再说,府学一干人等,也确实有真正爱才之心。
无论从哪方面说,此次谣言都非常不好。
对方一介商贾,凭什么这么大胆。
纪元出来之后,把能说的挑挑拣拣讲了,又道:“反正以后是不再抄书了。”
蔡丰岚出来之后,也琢磨出右训导的意思,又听纪元道:“训导的意思是,你赚够叆叇的钱也尽量把精力放在秋闱上。”
蔡丰岚点头:“快了,我现在抄书的钱也增加些,紧赶着抄两本,就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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