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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岳思索，这林家女大驾光临，怕是前几日的交易有定数了。www.fengyunxs.com

果不其然，影汛开口：“您给出的几个方案都挺不错，但苏家根植中都，涉政甚深。林家不打算和皇商牵扯太多。”

影汛直接用皇商一词，点明她已经知晓苏家背后的靠山是谁。

苏岳不惊讶影汛对此甚了，毕竟这在朝堂上算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有皇帝做靠山也是有弊端的，货物虽然在中都能畅通无阻地卖得好。

但出了中都，许多世家大族都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

至今也不过是一些小游商做白糖的买卖，白糖的名声很难传出中都，这位林姑娘愿意来，至少也该是有些想法的。

影汛接着说道：“我们打算购入一批白糖，带回武陵。暂不需要折价，只按你们店面价格收货。合作一事，还需要家中长辈做决定。”

稍一思索，苏岳便明白影汛的意思，做揖回道：“二姑娘放心，今日的售糖数量会分摊到后几日。”

影汛点点头，同意了苏岳的说法，让林望竹去交易，直接买下店内占库存七成的现货白糖，用盖车送到他们在中都暂住的宅子。

“工人们还需要忙活一会，林姑娘不如上楼歇口茶？”苏岳开口相邀。

今日做成了一个大买卖，金子做的客人肯定要配上最优质的待遇。

“可，竹子你把侧门钥匙给他们管事。”影汛又转头向忙活的管事道，“把货放后罩房里就好。”

管事惊讶，忙做揖，“谢姑娘信任，鄙人定让工人把货物送到。”

影汛扬了扬手，和林望竹一起踏上二楼的楼梯，“没事，前院落了锁，后罩房也没放东西，不用有什么负担。”

二楼清净，苏岳用长灰压铺平白色灰烬，瓷器熏炉，简洁雅致。www.hanlin.me

引烟点火，青烟袅袅升起。

煎煮过的的清翠茶叶用沸水冲泡，清香宜人。

“二位请坐，这是今年的上好的春茶，贵客喝茶。”苏岳双腿并拢跪坐在蒲团上。

他抬手，引二人入座。

影汛微抿一口清茶，不禁提起嘴角：“好茶，美誉入杯樽，茶之荣也。”

苏岳抬手相邀，“这茶是今年刚刚从洞庭来的，单芽的碧螺春。”

林望竹笑了笑，颔首，“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刘先生的名句，林公子好文采。”苏岳用茶盖划去浮末，缓缓合盖，笑道。

影汛笑了笑：“苏掌柜绕了这么大一圈，如今您也见到我了，可是有何见教？”

方才在宅子时，林望竹提到：苏岳一共给他提了好几个方案。

影汛稍加思索便明白，这是一次试探。

一是试探林家底蕴为人品质，二是试探林望竹是否有决定权，三是试探影汛二人对苏家了解多少。

因此影汛才决定亲自会见他。

苏岳给空掉的杯子添上茶。

“姑娘通透。”他脸微沉，“苏家确是在为天子谋利。但想必姑娘也有听闻，今上沉迷方术，因此我和家兄都对未来不看好。”

他用低沉的声音，向二人道出惊人的信息。

林望竹面露惊讶，即为苏家事居然真的和姑娘想的一般，也为苏岳的直白。

苏岳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但苏家有个优势。”

“你们手里握着白糖方子。”影汛一针见血，直言道。

“是的。方子被严格掌控在苏家，底下熬糖的工人也只是知道每一步的步骤而已。”苏岳笑答。

影汛嘴角微翘，几分讥讽。

这么自信吗？

“天子也未可得知？”她抬眉问道。www.chenzuiyd.me

苏岳温和地笑着，颔首说道：“不曾得知。”

影汛微微思索，指尖轻敲桌面，“容我冒昧，苏家和当朝柳家是何关系？”

苏岳抬眸，有些意外初次见面之人能直白地问出此话。

熏炉青烟弥漫，也模糊了茶座对坐双方的面孔，桌子两旁对坐的二人无声对对视。

林望竹听着二人语气平淡的对话，也能感受到底下的暗流汹涌，他看见苏岳脸上无笑。

苏岳退了一步，垂下眼眸，拿起茶壶续上茶水，轻笑一声，声音低沉陌然回道：“不过是一起当朝的关系罢了。”

林望竹看着二姑娘手指轻叩桌面，后拿起茶杯，在面前微微转动。

杯里的芽叶，随着茶水的摇晃而上下浮动。

屋内气氛沉闷，林望竹握着喝空的茶杯，也不放下，不给苏岳倒茶的机会，生怕面前的两人心血来潮，把自己拉进这场不知所云的对话里。

实际上林望竹想多了，影汛二人暂时都没有搭理他的想法。

影汛抬起眼眸，一步都不肯退让，定睛看向苏岳：“苏家可想离开中都？”

“这事，就任凭姑娘猜测了。”苏岳也不接招，笑着轻轻带过，倒掉壶里的茶，重新注入沸水。

“这是可是好茶，还请姑娘和公子细品。鄙人去楼下盯着店里那些工人，他们都是些大佬粗，就怕笨手笨脚的，把姑娘的货给洒了。还请二位再此稍后。”

等苏岳离开片刻后，林望竹放下茶杯，自己拿过茶壶倒了茶，他向影汛抱怨道：“姑娘，你们二人猜谜语般，讲得我云里雾里。”

影汛冷笑一声：“呵，傻竹子，你被人利用了。你不过是他用来钓我的饵，还真当人家是什么质朴良善呢，都是生意人。”

她吹了吹杯中的茶沫，细声说：“若是我没发现柳江篱搭上了徐清淮，这门生意我肯定会答应的。可惜了，徐清淮并不是真的被苏家掌握在手里啊。”

“姑娘是说，徐公子会泄出方子吗？”林望竹好奇，毕竟徐清淮看起来并不像这样的人。

“很大可能不是他主动透露出去的。但苏家没了白糖可没消失，这方子总不能是别人自己摸索出来的吧。别说你我信不信，皇帝肯定不会信。”

林望竹明白过来了。

影汛抬头看了眼窗外，树上落黄莺，春已盛。

“新摘的春茶固然是清香，但陈年的普洱才更浓厚啊。”

苏家想倒掉壶里的旧水，也不看看这水是否真的如其所愿。

一柱香烧尽。

粮店管事上楼，向二人行礼，温声道：“林姑娘林公子，货物已运送到，这是钥匙，已归还。”

影汛点了点头，收下门匙后抛给林望竹，和笑对管事道：“有劳管事告知苏掌柜，他的想法我们会和家中长辈细谈。”

“还望下回相见，苏家依旧繁荣兴旺。”

掌柜躬身摆礼，送二人离开。

“鄙人将转达掌柜。”

**

贡院不远处，茶肆二楼雅座。

二人点了几盏小吃糕点。

虽说幻境吃的东西不能真的填饱肚子，但时间的流逝，让林望竹依旧感觉像好几天没吃东西。

茶肆的糕点精致，看着就让人食指打开。影汛捻起一片桃花糕，细细品尝。

桃花糕外表粉嫩，晶莹剔透。一口下去微凉，如同春风带雨，细嚼软糯清甜，还带着桃花的香气。

林望竹用茶送一块酥饼下肚，询问：“姑娘，下一回我们去苏家要怎么说？总不能真的变两个长辈出来吧？”

为了让二人身份在幻境里名正言顺起来，这谎可越扯越多，越来越难圆。

“这还不简单，拖着就完了呗。你常写信，问候一下苏岳。就说你还在路上，还没回去，顺便探一下苏家的态度。世界时间里可是没有林家的，你不要给苏家成功的希望。”

影汛陷入沉思。

回想当年，她是这么带小孩的吗，怎么小竹子长大了就没那么变通了，小时候不还挺机灵的么。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伤仲永”？

“对哦！”林望竹恍然大悟。

苏家大厦倾倒是已知的结局，只要拖到苏家在中都传出不利的消息，那交易自然就不了了之。

影汛思索了片刻，笑了：“柳江篱这顿宋记可不是什么好宴席啊。”

话题突然提起，林望竹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道：“啊？真考了商税？”

影汛：“你还记得清水状元这名号么？”

清水状元这名号林望竹听着有点印象，但在他那颗小小的脑袋中，二姑娘的事情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深在大漠对于外头的变化感知并不强烈，他对此实在是没什么记忆。

深深思索片刻，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实在是不记得了。姑娘的意思是徐清淮得了头名？”

影汛指尖戳着林望竹的脑门，戳得他头歪了歪，“惹，你这金鱼脑袋。说不定是苏广白不想进朝，天子便抬一下徐清淮，给苏家一点好处呢。”

言闭，贡院的钟锣声响，为期三天的会试，结束了。

许多家仆妇人，围站在贡院门口，焦急地等待自家的考生出来。

林望竹眼尖，看到一辆华丽的马盖车，车帘上绣有苏家家纹。

“姑娘，苏家有人去了。”

“唔，是苏广白么？”影汛猜测，苏广白说不定真会亲自来接徐清淮。

想到柳徐两人相聊甚欢，影汛乐了：“嘿，说不定有修罗场！”

她抓着林望竹，闪身蹲在贡院一旁的面店楼顶。

林望竹脚下一滑，一块屋瓦被掀起，哐啷哐啷地掉在地面上。

他连忙蹲下，手牢牢扒着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