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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看见自己的名字，糜子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向站在墓碑前的人，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www.zicuixuan.com

但洞口只有那么大，他奋力将整张脸都挤到面前，却无济于事。

那个人没有转过头来，但有一个名字，却疯狂地回荡在他的脑中：

白舟。

突然，那个人有了动作，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朝这边看过来。还来不及惊喜，糜子落浑身一激灵——什么冰凉的东西搭上他裸露在外的脖颈。

“等等……等等！”

他大喊出声，那个身影猛地转过了身，却仿佛擦肩而过般错过眼神。那个苍白的身影，和他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布，又怅然若失地转过头去。

糜子落被冰凉的手扼住脖颈，他屏住呼吸，手深深抠进这只千疮百孔的手掌。

“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拉开我……为什么……”

他本想挣脱出来，却发现陈开华的力气大得吓人。

这种力量上纯粹的差距，他只在和肃濯对打的时刻才体会到过。

他们都不是人么？

但不管是不是人，他都要自救。和肃濯对练的经历，虽然并没有使他强身健体，但多少让他心里有了个底。

再难缠的对手，也没有肃濯给他的压力更大。

怎么逃跑……当时他是怎么教的……该怎么逃跑？他摸索着地面，挣扎着蜷起腿来。因为窒息，他两眼发黑，左手摸到了背后骨钉的瞬间，一个想法电光火石地穿梭过脑海。

逃个屁，不服就干！

他狠下心，举起骨钉，对着门户大开的陈开华心口猛然刺去。

“嘎？”

陈开华动作停顿了，糜子落摔在地面上，咳得昏天地暗。

他颤颤巍巍扶着墙站起来，陈开华半残的身子宛如风中残烛随风飘摇，他空洞的眼眸看向这边，看着糜子落一点点站起身，一步一步离他远去。m.sanguwu.com

“……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喉咙卡痰一样，咯吱咯吱说话。

“……明明是你先要杀我，恶人先告状吗？太过分了……”

糜子落心有余悸地抚摸脖子，上面湿润腥臭的血迹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甚至还有黏腻的脓液……洗澡，必须洗澡，他受不了一点了。

“明明是你……先的……”

陈开华却仿佛迷惑了。

“明明是你……和我说……下一次见面，不择手段杀了你……”他咯吱咯吱转动脖颈，这时候，他的脖颈仿佛又和身体连在了一起。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你在乱说什么？”糜子落皱起眉，缘着墙壁离他更远些。

怎么回事？陈开华为什么还活蹦乱跳，既能说话，还能转脖子……糜子落顺着他的下半身，看到黑暗处他零落的□□蠕动起来，像是慢慢朝着身体靠拢。

他不禁毛骨悚然，若不是靠坚定的意志撑着，他肯定腿软了交代在这。

草，肃濯不是说没鬼吗？他哄自己玩的？这人嘴里真是没有一句真话！

“啊~”

似乎被他惊恐的神情取悦，陈开华在那一堆碎肉中蠕动，发出愉悦销魂的颤声。

“你……在害怕什么……”

他缓缓爬起来，毫不在意地拔下插入心脏的骨钉，强硬地插进右腿膝盖骨。然后，靠着奇怪的姿势，一步步向糜子落走来。

“你好像……很惊讶。为什么呢？”他的字句逐渐流畅清晰，“你在想，我为什么还活着吗？我是人是鬼？哦……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人当然不会再被杀死。”

他歪了歪头，憨厚的脸上布满了单纯的讶异。www.lingganwx.com

“啊呀，明明就是你杀的，你却似乎一无所知啊。”

他再一次抓住无路可退的糜子落，扼住他的喉咙，好声好气地问：

“你想说，我误会你了，你不是他？”

“呃……呜呜呜！！”

糜子落拼命点头，他眼里的恐慌快要溢出来。他果然……还是不想死啊，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回到过去，给那个被一桶炸鸡轻易收买的自己一巴掌。

太不划算了……至少要一辈子的炸鸡才有资格收买他……

毕竟，他的这一辈子就要交代在这儿了……而且，身体好热啊……该死的陈开华，好过分……他明明还感冒着……

兴许是被他眼里恐慌逗乐，陈开华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他淳朴的脸扭曲起来，爆发出疯癫狂热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好像真的误会你了……”

糜子落瞪大无神的眼睛，陈开华充血的双眼紧盯着他，说：“不是你的那个家伙，就是这样生生掐死我的！”

“而你不是他！”

他咬牙切齿，嘴里渗出血来。

“可我不在乎！”

他又想通了，重新露出渗人的笑容。

“死亡……死亡！和我永远留在这里吧！留下，成为时空夹缝的不死者……成为时间的犯人，永世不得超生！！！”

“这就是我们的牢房！你满意吗？你不是喜欢偷窥别人的世界吗？留在这里，依旧可以永远地偷窥下去！成为永远的旁观者！！永远！！！”

……

糜子落迷迷糊糊的意识仿佛沉入身体里，此时，眼睛就是一扇磨砂窗。声音透过磨砂的眼睛钻入他的体内，在胸腔泛起空旷的回音。

他将脑袋埋进双腿，心想：

如果这就是死亡的话，死亡就并不痛苦。

仿佛隔绝人世，独自一人走进终结。终结之后，又是无止境的寂寞。

突然，他听到一声一声有节奏的敲击声。这次的敲击声和以往所有的都不大相同，比起沉闷乏味的机械式敲击，这次的敲击，更像是在破坏什么。

“珰——珰——”

他抬头看向“眼睛”这扇窗，上面蒙了一层雾气，但刚刚眼前的人却仿佛消失了。

所以我真的死掉了吗？他蜷缩在自己孤寂黑暗的小空间，脑袋麻木又僵直。外面似乎很是喧闹，但那与他无关。

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所以按理来说，和他同一时间死掉的人也是在理论上是存在的。这样想来，无论什么时候死掉，都要去试着想象：

至少有一个人，在此时此刻和我一样畏惧死亡，又无能为力，最终迎来死亡。

或许这样，就不会太寂寞。

不过——今天有那么多人死掉吗？实在是太吵了，真是死都不让人安宁。

他眯起眼睛，看向眼睛窗透出的光线。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就好像在那个骨钉砸出的洞口，他看到一个背影神似白舟的人，却无法确定他的脸。

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吗？

不是！

他猛地站起来。他为什么能看到那个世界？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他原本的世界，也是他金榜题名的世界。

草，他是真的很想读中光大学，也不想学生化。

而且那个该死的陈开华，如果自己真的死了肯定就如他所愿了吧？如他那恶心的愿望，和他永远待在时空夹缝的牢房。

那样还不如让他死得彻底，他根本不喜欢陈开华那样的……

这时候，他听到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呼喊：

“米……米子罗……糜子落！！”

糜子落希望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睡在温暖的床上，窗外是光秃秃却精神的树木。如果再有一只狸花猫趴在脚边，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当他醒过来时，还是在博物馆幽暗的角落。肃濯正打算给他做人工呼吸。

看到他翻着白眼儿看自己，肃濯差点喜极而泣。

“你没死真的太好了！”肃濯下意识说出的话实在是过于不讨喜。

糜子落虚弱地哼唧两声，肃濯懂事地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他说：

“你扶我一下，会死吗……”

肃濯闻言一愣，但还是依言把他扶着靠在自己肩上。但糜子落只想赶紧离开，他受够了无尽的真假虚实，因为假的只是美好的愿望，真的却是实打实的事实。

“……走？”他哼出一个单音节。

肃濯却摇摇头：“不着急，别担心，你不会再掉进另一个时空了。当然，夹缝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说的是不会出现在面前，那肯定还是存在的吧。也是，物质本身并不会消失，它们就算“消失”了，也只是存在于人类无法观测的地方。

不过，肃濯是怎么知道的？

肃濯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拿了一个金色的，仿佛地球仪般精细镂空的仪器过来，然后塞进他手里。

不知为何，糜子落顿时理解了这东西的用途。它本应该螺旋转动，但现在却仿佛蔫儿掉的金属钢丝，一动不动。

糜子落沉默地看了它许久，终于开口道：

“是你砸的。”

“是的。”肃濯爽快地应了，“这东西还挺难破坏，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连肃濯都说难以破坏，只怕一般人根本掰不动一点。

糜子落觉得荒谬，就这么个摇摇摆摆要死不活的仪器，居然是他在世界间来回穿越的罪魁祸首。至于它是怎么起效的，他现在已经没有精神去听肃濯细讲了。

在一声声让他别睡的呼喊中，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熬夜要不得，差点就熬死了。

不过肃濯实在是太吵了些。

“……别说了……我再也不想跟你出外勤了……我再答应一次，就跟你姓……”

他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