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

嗓音甜柔的幼儿园老师带着一群小朋友在游乐区做游戏, 叽叽喳喳一片，还有几分钟放学，已经有不少家长隔着栏杆在看。www.baihe.me

季宛立在车旁看着其中一个粉裙子小女孩, 眼神温柔，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母性光辉。

那女孩一头棕褐色自来卷, 少民特有的琥珀色大眼睛，五官精致立体的像个小天使, 周围的小男孩都争着跟她一起玩，小女孩也乐意和她说话。

秦霄哪儿也没看, 靠着车给季宛打着阳伞，吵得闭着眼睛。

小花园唱到了大花园, 秦霄抬起眼皮瞟了季宛一眼, 居然还是那种大地之母般的宠溺眼神，嘴唇不自觉抿成一条直线。

季宛都没这么看过她！

“不知道还以为你生的呢。”秦霄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

季宛笑了笑, “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好。”

小女孩叫Nina, 是季宛表姐的孩子, 季宛前几年经常帮着带。

秦霄若有所思地瞧着季宛，人的想法总是变, 万一季宛以后想要孩子咋办？季宛又不想生……那谁生呢……秦霄的视线盯住地面不动了, 眼睛微微睁大, 开始有些惊恐。

季宛似乎会读心术, 从秦霄的沉默里听到了她的心声。

只见季宛抬手伸过来，接着秦霄脖子微紧, 季宛的手指勾住她脖子上的链子把她拉近了一些, 放轻的声音里仍裹着温温的笑，“我已经有女儿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秦霄凝着季宛宠溺的目光, 把手中的伞降下来。

黑色伞身渐渐遮住两个女人的脸，两人身影重叠。

有人声音轻不可闻，温热气流贴着那人耳畔：“……你怎么还有这种癖好？你还想我叫你什么？”

另一个人啧了一声推开她。

伞重新升起来，秦霄笑着撇开头，整理一下上身的休闲西装。

呵，道貌岸然。

小朋友们手牵手排成两队从大门出来，背着小蝴蝶书包的Nina径直奔向季宛，季宛一把抱住她，一声脆甜的姨妈好像把季宛血槽都喊空了。

这小家伙近看简直像洋娃娃，比季宛刷子般的睫毛更刷子，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眨让人心颤，像季宛的缩小版手办，还是顶级大师制作那种，秦霄直接看呆了，真是体会到什么叫漂亮到像假的。www.hongweizz.me

紧接着小Nina就看向秦霄，满眼星星：“漂亮姐姐好！”

啊！这小玩意还会说话！

秦霄会心一击，赶忙蹲下来，“你好啊！你叫Nina是不是？我叫秦，霄，你可以叫我霄霄阿姨。”

季宛闻声愣住了，惊异地低头看着秦霄，刚那是秦霄发出来的声音？

从认识秦霄到现在八年多了，她从来没听见过秦霄这样说话！

接下来她就看着自己从小抱大的孩子跟自己老婆亲密互动，两人还手牵手在路边找穿青蛙套装的人买了个青蛙气球回来，完全把她隔绝在外。

季宛故意绷着脸，沉着声，“Nina要姨妈牵还是要阿姨牵？”

Nina松开了秦霄的手。

季宛得意地看秦霄一眼。

接着，Nina解开自己的小蝴蝶书包挂到季宛伸出去的手上，重新牵回秦霄。

季宛的手凝固在半空，秦霄捂着脸忍得很辛苦，肩膀都在抖。

-

两人在季宛表姐家吃了晚饭，季宛的表姐刚离婚，三十五岁，想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打算带着Nina出国，向季宛和秦霄询问着出国读书的各种事项。

大人们聊天一聊就好久，还特别枯燥，Nina听着听着就坐在秦霄腿上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捉着秦霄的头发。

看到时候不早了，季宛的表姐笑着起身，说入夏以后太干燥，要去给她们的房间放个加湿器。

季宛应着声站起来，秦霄腿上有孩子自然不方便起身，表姐离开后，季宛走到秦霄身边。

客厅落地灯下，秦霄抱着Nina，暖光把一切都晕染的十分柔和，连黑暗阴影处都像坚定温暖的怀抱，令人安适，季宛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过往每个令季宛绝望的时刻，她都在想，如果自己生在一个轻松幸福充满爱的家庭里，会成长什么样子。

那样的自己一定阳光自信，总有力量在关键时刻抓住自己爱的人吧？

而现在，那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但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原生家庭不可更改，所以她决定用余生好好的重新养育自己一遍。

季宛抬手将自己的长发压在脑后，俯身去吻小天使恬静的小脸。

一只手临时过来挡住她，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给Nina的吻放在自己嘴上。www.shuhaimanyou.com

秦霄头发上绑着Nina用粉色缎带系的蝴蝶结，季宛眼里含着笑，声音放的很轻，意有所指，“小孩子的东西都抢。”

秦霄得意地起身，抱着Nina送到儿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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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季宛靠在秦霄怀里，两人仍在小声聊着当年身处异国的种种，渐渐的，季宛说起那些写给秦霄的信。

“你一封也没给我回。”提起这个，季宛的声音委屈的像个孩子。

那是要回的？秦霄很意外地侧目看季宛，季宛写作风格严肃，词汇高级句式长，“我以为你要投稿呢。”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起身把秦霄一顿暴打，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老娘给你写信！你以为我投稿？啊！”

床吱吱作响，秦霄边笑边求饶，指了指墙壁，意指会被表姐听到。

季宛这才气不打一处来的停了手，骑在秦霄身上又气又委屈，“欧明菊要是早点把你改学校的信息发出来，我也不至于跑错国家。”

秦霄的目光一沉。

……所以，当年季宛忽然放下班委的担子要出国……是为找她。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什么滚烫的东西重重沉进心底，填满了大块早以为不在意的缺口，溢出酸涩的海水。

那时候她怎么就没猜到符景焕那家伙是guy呢？

秦霄眼底隐隐发热，心里暗骂，都怪那货guy的不明显，妈的。

“都怪欧明菊……”季宛说着，有些哽咽，呼吸抽了一下，“把我弄的跟傻子一样在魁北克待了整整一年，旁边还跟着个咋咋呼呼的0。”

之后的记忆就更不美好了，秦霄记得季宛一回国就看到自己和别人……心口堵得上不来气，难受的想嚎，想骂人，此刻几乎不敢直视季宛。

“对了，你为什么忽然就改去英国了？”季宛想起了什么，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秦霄，目光渐渐沉下来，音调也是，“你……不会是为了躲我吧？”

“没啊。”秦霄立即否认，原本红了眼眶的眼睛此刻无辜的睁大，看起来人畜无害。

季宛狐疑地盯着她，越伏越低，四目相对，压迫感极强。

在一起之后季宛从来没翻过旧账，但想来是因为季宛其实一直盯自己盯的很紧，自己那些破事儿她都知道，才不屑于拿出来说，可在英国那段时间，确实是季宛记忆里的空白时段。

“那会儿我看朋友圈，方俞宁跟马场的教练撩的有来有回……你呢？你那半年忙什么呢？”

如果欧明菊动作快一点，自己也许真的就和季宛在英国相见了，也许那些经年折磨两人的误会，提前六年就能解开……这种方向一旦开始想，秦霄就剜心的疼。

秦霄迎着季宛紧紧探究的目光，全然接受她藏在眼底的委屈，心软的像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欲从眼尾滚落，开口轻声道：“每天忙着幻想你……我负责闭眼……你负责来回。”

季宛倒抽一口气，一把捂住秦霄的嘴，“你可闭嘴吧，流氓祖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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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熙城的车上，季宛翻看着Nina送她的画册，每一页画的都是季宛，还用才学的单词大大方方给季宛表达爱意，季宛看的一脸姨母笑。

“我上大学那会儿其实特羡慕你和杨青，还有薛岚。”

季宛合上画册，目光悠远，“你们总是能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对待权威，希望Nina以后也能像你们一样。”

秦霄单手发消息，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季宛的头发，嘴里柔声夸着季宛也是一样勇敢的小朋友。

听见发消息的声音，季宛视线斜过去。

不等季宛开口问，秦霄就自觉把手机递过去，季宛自然的接过滑着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他话怎么这么多……怎么做个美甲也给你发！”

“你哥不是忙么。”

“你很闲？”

秦霄立即摇头，表示绝不会再搭理那小子。

其实秦霄理符景焕还是因为他跟季宛关系好，听说两人在加拿大是过命的交情，上飞行课那会儿要不是季宛，季冧如今只能娶骨灰盒了。

秦霄想象不出来季宛在那小子面前有多a，大约会像火灾中铁t扛着灭火器救下惊恐的0？实在没办法想象。

“大三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符景焕是我男朋友？”季宛的手在屏幕上操作，不知道在回什么，秦霄并不在意，只是赶紧解释：“那会儿传你俩在一块儿的谣言太多了，我……”

那时候的谣言岂止是多，简直是铺天盖地，所有人都以为季宛和符景焕是板上钉钉的情侣。

正在秦霄绞尽脑汁想怎么认错的时候，耳边传来季宛清清凉凉声音：“你以为谣言从哪儿来的？”

秦霄顿住，看向季宛，季宛眼皮都没抬，嘴角噙着一缕笑。

季宛当年居然是故意的！

不惜坏自己名声也要确保秦霄吃醋，在自己对自己下手的这条路上，季宛还真是从不手软。

这是秦霄做梦都没想到的真相，但又分明在情理之中。

道德批判的本质是自利，秦霄当年离了季宛换了一个接一个，没觉得有什么，但季宛当年那一个符景焕就让她忍的要发疯。

此刻秦霄舔着牙根，发闷的笑声里有几分寒意。

车厢里陷入寂静。

季宛把手机还给秦霄，瞧着窗外飞驰的景物，神情异常松弛畅快。

“小王，去买包烟。”秦霄跟司机说。

让买烟却不给钱，当司机的自然知道什么意思，找偏僻地方停了车立即消失。

……

有哈气印在玻璃上，明明开着空调的车厢里却分外焦灼，漂浮着一缕缕暖甜气味。

有人扬高脖颈，抬起的下巴和半阖的蓝眼中有几分轻蔑，生理性泪水在眼中显得寒光透渗，唇是被吻红的，却勾着畅快的恨意。

“与其你忘了我……我更想你恨我，夜不能寐。”

有人俯首甘为裙下臣，满眼忠心，姿态万分卑微，却在擦干了手之后，将粉色缎带一圈一圈缠上季宛的手腕。

……

断联后那几年，看到符景焕出现在季宛家宴上的那张照片，秦霄浑浑噩噩好几个月，每次午夜梦回都哭得像狗，感觉死过好几次。

秦霄吻上季宛的眼睛，声音因回味起过往的隐痛而艰涩，“老婆做得对，我活该……”

从眉眼到唇角，又到耳畔，轻若羽毛的吻接连落下，秦霄睫羽上一直堪堪的挂着些微泪水，“我之前怎么也没想到……在你了解我那么多之后，在我直接间接给你造成那么多伤害之后……你仍然坚定的选择了我……”

听见季宛抽泣了一声，秦霄十分依恋的靠进了她颈窝，“真的觉得你很强大……一如既往。”

颈窝里的人闭上了眼睛，睫毛扰的季宛痒痒的，接着便听见有人闷闷的说：“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你还要我。”

季宛听得眼眶发热，但不想再当面掉眼泪，撇开了脸，抬了抬双手，“你不觉得你这话……得先给我解开才有可信度么？”

有人眼中深情的转瞬隐去，直起身开始新一轮征战。

“求我……”

带着笑的话音在车厢里无尽扩散，宛如低云压境，又将季宛困在了晦暗潮热的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