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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作者:米泽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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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仓皇的搬家行动中坚持带来呢?目前还不碍事所以倒是无所谓,但迟早会捆起来拿出去做资源回收吧。我盖上盖子。

第三个箱子,放著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我觉得漂亮的珠子、没用完的胶带、小学待的最后一个班级的作文选集,不知还能不能用的乾电池,还有一个混在那堆杂物中的漂亮罐子。

那是扁平的方罐子。上面画著闪闪发亮宛如宝石的东四。是糖果盒。那本是爸爸带回来的小礼物,糖果吃光后我就把盒子偷偷据为己有。阿悟本来也想要这个罐子,发现不见了之后很懊恼。就算他问我知不知道罐了去哪了我也始终坚称不知道。我把它藏在书桌上锁的抽屉里,所以这个糖果盒成了我的宝箱。搬来这个房子后也立刻取出,细细打量,再放回这个纸箱藏起来。现在,我悄悄取出它。

我在榻榻米重重坐下,放下糖果盒。也许是搬家时撞到哪里撞歪了,盒盖卡得很紧。我用左手用力按住盒子,右手手指把盖子扳起来。砰的一声,发出非常蠢笨的闷响打开盖子。

几十张纸片,被仔细抚平皱痕收藏在一起。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艰深汉字,是非常故弄玄虚的纸片。是签条。

工作 暂待良机。

恋爱 杨柳随风。(注:意指顺其自然,不要反其道而行)

迁居 应择吉日。

那些都无关紧要。我也不曾在意过。大吉、中吉,小吉、末吉、吉,种种名词的排列也被我漠视。我看的项目只有一个。

……小学六年级时,爸爸犯的罪行透过某人之口传开,朋友全都离开了我。明明谁也不知道我爸爸具体上做了什么,我却被大家称为小偷的女儿。

就在独自返家的路上,我发现走了六年却从未注意过的神社。在那彷佛已荒废的破旧神社境内,有一台小小的签条自动贩卖机。

或许是把生锈的机器重新油漆过,自动贩卖机是异常妖艳的红色。老实说,我连碰都不想碰。但我不知怎地摇摇晃晃走近后,从妈咪给我买晚餐的零钱取出一百圆塞进投币口。朝蒙上尘埃的把手伸指,以指尖勉强碰到边缘按下。喀锵一声重响,掉下来的签条却轻薄短小。浆糊比想像中糊得更牢,我用刚剪过指甲的手指费了一番工夫才把签纸拆开。

打开签纸后,我以自己也没料想到的冰冷眼神看著上面写的「大吉」。但是发现上面写的「等待之人终将至」时,我抱紧那张纸,等待的人肯定会来。签诗是这么写的。我打从心底如此

深信,含笑返家。

我等待的人。爸爸。我以为他一定会回来。

他应该会回来。签诗是这么写的。

那天,爸爸没回来。我以为是哪里搞错了,隔天也去抽签。这次不是大吉。但是,上面写著「等待之人终将至」。

即便抽签抽了几次、几十次,唯有那个项目始终不变,数十次的「等待之人终将至」。数十张的签条。我抚平皱痕,把糖果盒里的珠子及玻璃弹珠,发带散落一地,珍而重之地收藏签条。

甚至在我一再遭到背叛,开始告诉自己签条只不过是一种印刷品后,唯独这个「等待之人终将至」还是无法舍弃。我依然怀抱希望。我以为,有天这堆签纸或许能够实现我的心愿。我以为爸爸回来后,或许又可以一家人好好生活。

我眞傻。

我是眞正的大笨蛋

这种 ……这种玩意,!这种纸片,我居然感到一丁点的救赎!

「骗子!」

我吶喊。

我把手猛然插进糖果盒,一把攫起「大吉」与「中吉」与「小吉」的签条。撕破。这只是单薄的纸片。就算好几张叠在一起,拿在手里也毫无份量。撕破。撕破。

这是垃圾。害我用掉了几十枚强忍饥饿省下的百圆铜板。我想期待。即便一再失望,我还想相信会有如我所愿的文字出现。我以为它是宝物。但它是垃圾。看吧,这么轻易就撕破了!

我不停吼叫。本来没那个打算,结果却不停发出意义不明的吶喊。我一张

张地撕破数十张纸片。

没东西可撕后,我握住堆积在榻榻米上的纸片。用力,再用力。我的指甲发白,几乎嵌进手心。我的手颤抖,甚至连手臂也在颤抖。然后我狠狠砸向榻榻米。都已经是国中生了,居然还将希望寄托在这种纸片上的自己太愚蠢,太可恨,我 边尖叫一边不停握紧拳头朝榻榻米砸下。

我的叫声太吵,所以慢半拍才发觉。当我感到有只手放在肩上,赫然转身,只见眼前是一张涕泪纵横的小花脸

「阿遥!你别这样啦阿遥!」

声音也很窝囊,我这才想到,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叫喊,那个声音在喊著:别这样!

我发现手很痛。一旦回过神,难以忍受的痛楚立时蔓延。一看之下,依然紧紧握拳的手已瘀青。

我甩开肩上的那只手。我还穿著制服。明天还要穿,我可不想让沾了鼻涕的手碰到。

而且,原本――

「你干嘛!我不是说过不准进来!」

但阿悟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是因为阿遥先哭的!」

他居然敢顶嘴。

「谁哭了!」

「阿遥!」

「我没有哭。」

「你明明哭了!笨蛋阿遥!」

那是阿悟看错了。我想松开紧握纸片的拳头,手却不能动。不是痛,是麻痹了。趁著阿悟还在闹脾气,我悄悄把手藏到背后。

呼吸困难,我虽然没有哭,但或许有点太激动。我深吸一口气,但呼吸卡在胸口令我喘不过气。

阿悟一边抽咽,一边问我:

「阿遥,你不哭了?」

「就跟你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哭。」

我已料到他肯定又会鬼吼鬼叫,所以手若是能动还真想捂住耳朵。

但是,阿悟并未那样。他似乎在强忍情绪,紧抿双唇嘴巴翕动了半天,但也许是最后终于冷静下来,他欠揍地笑了。

「太好了。」

阿悟像硬挤似地说出这句话,或许是为了掩饰哭得很丑的花脸, 一再深呼吸。

总之我至少争取到时间,僵硬的手部肌肉逐渐放松。要是阿悟不在,我就可以咬著指头一根一根拉开了……不过手还是慢慢一点一点张开了,可以感到破碎的纸片从手中滑落

阿悟的视线,落在空空的糖果盒上。这是我骗来的东西,所以就算对象是阿悟,还是有点尴尬。万一他说「这是我的」该怎么办?

终于调整好呼吸的阿悟不满地噘起嘴,以撒娇耍赖的声音说:

「阿遥……我饿了。」

就阿悟的平时表现而言这话说得好。一看时钟,已经八点了。我的确也饿了。

口袋有一千圆晚餐费。外面,肯定已是一片漆黑。

「出去吃吧。」

「啊?」

「我们出去吃饭。」

「都这么晚了?妈咪也去?」

同样的话拜托不要叫我一说再说,我瞪著阿悟,再次明确地说:

「出去吃饭啦。你不想去?」

于是,阿悟顿时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眞的?可以吗?」他烦人地一再追问,兴奋得好像已忘了刚刚还在哭。一看之下,他穿的是短袖短裤。在家里还好,但虽说是四月,晚上走在外面恐怕还是会冷。

「先去换上长袖。再拖拖拉拉的,小心我不带你去喔。」

「嗯!」

阿悟性急地点头,冲出房间。就在我松一口气的瞬间,他又猛然探头进来说:

「阿遥,你最好洗把脸。」

令人恼火的是,那是非常恰当的建议。

这是个明亮的夜晚。

白天一直低垂天际的云层,不知几时已被吹散。月亮是满月。由于月光太明亮,几乎看不见星星。路灯的光线引来一只飞蛾。是很大的飞蛾。发现它后,阿悟朝车道这边稍微走近。

晚风吹过。肚子很饿所以感觉风有点冷,如果吃点东西身子暖和了,想必会觉得是不冷不热的宜人晚风。

月明风清。当然与我毫无关系,这天,是非常美好的夜晚。

手很痛。手指还是无法伸直,所以我把两手都插在外套口袋。疼痛渐渐消退,可见骨头应该没有异状。若是以前的旧家,以木头地板的硬度,说不定早就让手骨折了。榻榻米万岁。

脑子什么也没想,但蓦然回神才发现走的是通学路线。虽是走惯的路,但前

方目的地是中学。当然不可能有晚餐。正在盘算该怎么办时,阿悟问道:

「欸,我们要吃什么?」

「嗯,你想吃什么?

他抓狂的声音回应:

「你还没决定?那你干嘛走这边?」

「因为没走那边。」

被我这么敷衍后,阿悟板著脸陷入沉默。不过,市区也是这个方向,所以我们不算走错路。

不只是手,其实我的喉咙也很痛。吼太久了,明知又哭又叫也没用。反正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怎样。钱的问题可以等找到打工的地方再考虑,三年后又该怎么办呢……想著这些问题,我忽然醒悟。我现在好像一点也没有强颜欢笑耶。为什么我能这么乾脆俐落地思考将来呢?原来我是个这么看得开的女孩子啊。

「阿遥,你在笑。」

「有吗?我才没有笑。」

「笨蛋阿遥。哭了偏说没有哭,笑了也说没有笑。」

如果手不痛,眞想朝阿悟的后脑给他一巴掌。目前,顶多只能曲肘给他一拐子。

……想必,我早有心理准备了。爸爸并不像他自己所说,也不像他对别人要求的那么正直。我喜欢爸爸,即便现在也希望他回来。但在心底某处,我早已发现,那个人只要告诉他自己「这是无可奈何之举」便可以拋弃我。

可我还是一直怀抱希望,对,肯定是因为那些纸片。「既然是神明的预告那他应该会回来吧?」我忍不住这么想。要是没有那个,我想我可能更早就对他死心了。

根本没有神。但是,我想相信。

沿著堤防道路走,铁桥逐渐逼近。好了,该往哪边走呢?我很想忘却一切,就这么消失在天涯海角。但是,这么做会有三个问题。第一,我身上只有一千圆。第二,阿悟是个包袱,第三,最重要的是现在肚子饿。

「那你决定了?」

我不提自己什么也没想,反过来质问阿悟。

「啊?」

「啊什么啊。我在问你决定好想吃什么没有。」

「可以由我决定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感到不太对劲,我的晚餐凭什么非得让阿悟交决定?

我想说还是我来决定好了,但阿悟异常起劲。他平时连笑都有点别扭,唯独这晚露出百分之百的满面笑容大声说:

「吃拉面!」

「啊……」

「我要吃拉面!」

阿悟脸上挂著贼笑,竖起食指左右摇晃。那是什么欠揍的动作。我还来不及嘲笑他已觉得荒谬可笑,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深夜的拉面是一种浪漫喔。」

「那种台词,你从哪儿学来的?」

「电视上。」

他毫不虚荣地自白出处。该怎么说呢?很幼稚。

我这才想到,阿悟几乎没有在晚上出过家门。每个晚上,他都独占电视。不过我待在自己的房间,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节目。

「对了,你不在乎吗?你不是有想看的电视节目?」

阿悟一听,露出高高在上鄙视我的神情。

「并没有。」

「可是你不是每次都盯著电视?」

「很无聊嘛。我只是随便看看。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我动动口袋里的手指。嗯,感觉已大致恢复了,我从口袋伸出右手,一巴掌拍在阿悟的脑袋上。还有点钝痛,所以力道比平时轻。

「好痛!」

「多看点书吧。因为你已经够笨了。」

本以为他会大声反驳,没想到我猜错了。阿悟一边摸头,一边抬眼讨好地说:

「那阿遥你教我?」

「教你什么?」

「念书。」

「干嘛找我?你自己不会念啊?」

他顿时低下头,不停摩挲应该根本不痛的脑袋一边嘀咕:

「那是你太笨才不会教。笨蛋阿遥。」

我们走到铁桥。我思忖哪里有拉面店,这才想起来。对了,去图书馆的途中见过。那家是连锁店,气氛也不错,就算两个小孩自己去,打工的店员应该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赶出去。而且很便宜,一千圆应该足够点两人份的拉面。

「去生驹屋吧。」

「啊?」

彷佛听到难以置信的福音,阿悟深感怀疑地蹙眉,然后渐渐展现笑颜。

「生驹屋?拉面?」

「嗯。」

「可是,生驹屋是开在以前住的地方。」

「笨蛋。那叫做连锁店,像那种店到处都会有。」

阿悟又蹦又跳。

「万岁!」

身旁有个过度活泼的小孩很丢脸,于是我抢先迈步走出。

现在大概八点半吧。如果太晚,警察伯伯会很凶。总之要往街上走,所以我走过铁桥。阿悟紧贴在我身旁。

「我可要告诉你。我很聪明喔。」

「少骗人了。」

这才想到我或许眞的没说过。阿悟不可能知道我的成绩,我也没想过要提。爸爸失踪后就更不用说了,我怕妈咪多心好像从未提过成绩。

「是眞的。以前在你这个年纪,我考试全部一百分。」

「骗人。」

「成绩太好就会惹人嫌。所以我格外小心。但是还是会被优先选为班长什么的,所以我那时候觉得成绩好的学生眞辛苦。」

阿悟露出像是吃到什么苦涩东西的表情。我顿时心情大好。

过桥的车子虽不多,但只要有一辆轻型小汽车经过,便有些许震动自脚下传来。吹过河面的风有点冷。我把手放回口袋,这次不是因为手痛而是怕冷。

走到桥的一半阿悟都没有开口。我以为他是害怕震动,结果不是。不意间,他喊了我一声「阿遥」,低著头说:

「你讨厌笨蛋?」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考虑。

嗯,不过被他直接这么一问,我忽然觉得说不定也没那么讨厌。

「至少――」

我愼重回答。

「若说是因为成绩不好才讨厌,那绝对不是。」

小学时和我最要好的同学,就算说客套话也绝对谈不上成绩优秀。但是,我根本没在意过那个同学的成绩。现在她不知过得如何。当我被人喊成小偷的女儿一再遭到阴险的欺负,只有那个同学一直鼓励我。

不过,最后她还是屈服在教室的氛围下, 一脸愧疚地离开了我。

「是喔。」

我听到阿悟如此嘟囔。

桥那头有脚踏车的车灯接近。我与阿悟是并排走路,所以这下子挡到路了。我默默走到阿悟的前面。骑脚踏车的是个胖嘟嘟的男人。这年头晚上在外走路的小孩应该已不稀奇了,他却像要强调「太不像话」似地冷冷打量我们。错身而过时,男人刻意大声摺下一句:「真是够了!」大概是想强调最近的年轻人眞是够了。一股酒味慢半拍地扑鼻而来。

我的心情变差了。老是沉默也不好,我问起无关痛痒的问题。

「对了阿悟,你想吃什么样的拉面?」

阿悟做作地交抱双臂,歪头沉思。

「呃……普通的。」

「不是有很多种口味吗?比方说酱油的或味噌的。但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我想吃上面有放圆圈圈的。」

「你说的圆圈圈,是像鱼板的那种?你喜欢吃那个?」

「没有特别喜欢。」

说到这里,阿悟不知为何突然噤口。难道圆形鱼板还有什么意义深远的讲究吗?反正他八成又在想什么傻念头,所以我没有太在意。

过了一会阿悟小声说:

「我想吃上次吃过的。」

「上次?」

阿悟微微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上次在生驹屋吃的。晚上……和妈咪,还有阿遥。」

我想起来了。讨厌外食的爸爸出差时,我们偷偷去过。

「店里都是菸味,很吵……妈咪替我要了小盘了。再把拉面替我装在盘子里。可是,我不喜欢只有面条。我想要圆圈圈,还有……」

阿悟仰望我,笑得很古怪。

「我忘了。吃了拉面,可能会想起来。」

类似的情形,我大概也有过。爸爸是个严厉的人,但至少也曾替年幼的我分装过食物吧。

可是,我已经忘了。阿悟算是记性较好的吧。或许那是因为阿悟有一只脚还停留在幼儿期。

我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然后我在铁桥上吹著夜风,发觉自己其实知道很多事。

关于这个城市。妈咪。阿悟。

争取落实高速公路计画的招牌。崭新的庚申堂。「水野报告」。玉名姬。

应该没有壁橱的房间。《常井民间故事考察》。

跳蚤市场。在露天摊子吃的午餐。文化会馆。「刺头」。

报桥。三浦老师的学长,三浦老师的车祸。

甲虫形状的招牌。商店街的传单。

离婚协议书。

小心珍藏的签条

阿悟为何「曾经见过」在这个地方发生的种种事情?

原来我知道连结那些线索的路径。这点,我现在才发现。实在太明显,简直令人失笑!

但那个真相,坦白讲并不愉快。对我而言不愉快,但比之更甚的,想必是……

「阿遥?」

或许是我的样子不对劲,阿悟语带担忧地喊我。

阿悟、不管我说什么都会呛回来,令人郁闷的弟弟。不,他甚至不是我弟弟。他是「雪里女士的儿子」,是与我无关的人。

这小子是笨蛋,所以大慨无法理解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我本来可以撂下一句请节哀顺变就佯装不知置身事外。

「我并不讨厌笨蛋。」

我不看阿悟,如此说道。

「但我讨厌软弱的小孩,我讨厌爱哭的小孩。」

「你自己还不是!」

阿悟顿时尖起嗓子回嘴。

「你刚刚都哭了。」

「是啊。」

还又哭又叫。

「有时也会发生那种情形。不过,如果到处哭,让别人看到就完了。一旦别人认定这家伙很弱,就会遭到残酷的对待。所以即使想哭的时候也得装作若无其事,掐自己的大腿硬生生忍住。

「可是,你总是立刻哭哭啼啼,自己什么也不肯做。你应该更努力一点。你要咬牙撑出气势,好好表现一下你的威风。你可是男孩子耶?」

「可是……」

阿悟低声辩解。

「我害怕嘛。阿遥你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

「因为你很强。」

「你是笨蛋啊!你到底是怎么听别人说话的?」

我无视喉咙的疼痛,高声大喊。

「就是因为不强,所以才要假装很强!」

一看之下阿悟弓著背,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这是什么姿势!

我把左手放在阿悟的腰上。右手抬起他的下巴。

「好好给我站直!」

我硬是把他的身体扳直。顿时发现阿悟的身高没我想像中那么矮。他本来应该是个小不点才对。他本来明明是个小不隆咚,几乎会被不小心一脚踩扁的小小孩。

我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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