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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不记得，他在渔村吃了半个多月的飞醋，不就是因为那个人。
“你给他打电话做什么？”江成闷闷不乐。
“明天孟修远带我去看房，但他没告诉我时间。我又没有他电话号码，只能去问小安，小安知道。”
姜宝看江成的表情依然很困惑，想起他并不知道房子的事。
“小安跟孟修远认识，知道他家有一套老房子要卖，就帮我牵了个线。不过房子今天没见到，要明天看。”姜宝说到这里，裹着被子往江成那边挨近了些，道：“刚好我们一起去。”
江成了解了她跟孟修远见面的缘由后，一时沉默不语，见姜宝再次起身，终于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
“我在海市有个朋友，他这边认识一个人，也是准备卖房，你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有人要卖房，姜宝兴趣陡生：“真的吗？那得看啊！你联系他了吗？有没有定时间？”
“明天。”江成说：“明天上午。”
“行！那我去给小安说一声，让他们明天上午不要来。”
姜宝起床穿好衣服，去找服务员借电话。
江成同样穿衣服起身，陪着她去打电话，然后再陪着她一起回房间。
直到姜宝重新躺下，过了许久，黑暗中，她听到对方有些沉重的呼吸，突然灵台一点清明，猝然反应过来什么。
“江成，你是不是介意我买孟修远的房子？”
他们虽然同床睡，但一直分被子，两个人中间隔着距离，声音传到江成的耳中，像飘在一层云上。
在他跟姜宝的这段关系中，他一向是不自信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利用了姜宝当时的处境和寻求庇护的心理。他走了捷径，所以他警惕、惶恐、患得患失，担心她终有一天离开自己。
“我介意。”江成第一次对她坦露心声：“我介意他。”
“那就不去看了。”姜宝毫不犹豫地说。
江成怔了半秒：“我没有想要让你为我改变决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但这是我的个人情绪，我会解决它的，你不用在意。”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在犹豫，既然你介意，那刚好我就不去了。”
孟修远的这个人情欠下来，以后指不定有什么说不清的事。姜宝想，索性刚好，那就不去了。
房间内重新归于寂静，江成有心事，始终无法入睡。就在他以为姜宝睡着了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她翻了个身，然后小声呢喃了一句什么话。
她太困了，嘴巴张不开，声音嘟嘟哝哝，江成仔细分辨，才发现她说的是：“你以后也要这样。”
“什么？”江成下意识反问。
“你不高兴了，要告诉我。”
江成想了会儿，猜出她指的是自己刚刚说他介意这件事。
“我觉得这不重要。”
“很重要。”姜宝停顿片刻，再张口时，声音听起来清晰了不少：“江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开心。”
江成的心跳在那一瞬间跳得很快，脑子里思绪纷乱，不明白姜宝说这句话的意思。
是他想的那样吗？他很害怕是自己多想，最后是空欢喜一场。他心乱如麻，挣扎半晌，还是拗不过心里的执念。
他试探地问：“为什么上次的参赛作品，你让我烧月季瓷花，而不是桂花。”
姜宝诧异，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笑着解释说：“我以前哄过苗苗，告诉她，她的爸爸变成了花的种子，会在春天开出漂亮的花。后来不知道是谁在那片山头种了几棵月季。她说，月季花是爸爸，她想能常常看见爸爸，可是花会凋谢。
“你捏的瓷花那样好看，栩栩如生。我想，如果你送她一朵瓷质月季，她一定会开心的。”
听完她的解释，江成先前那些或失落或惆怅的情绪终于消散一空。
“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你喜欢桂花吗？”他轻声问。
喜欢桂花吗？他很早之前就想问她，可又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
姜宝一张口，江成的心就提了起来，神经也像被拉满的弓弦，只等待她下达命令。
姜宝本来准备跟他说实话的，可是突然没来由地，她很想看看他的脸，看他小心翼翼又很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模样。
她面朝向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可是不管她把眼睛睁到多大，房间里只有一片漆黑。
她什么都看不见。
“我有点困了，明天告诉你。”姜宝耍了一点小心机。
那一整晚，江成几乎没有睡。
第二天姜宝看着江成两只眼睛下面的乌青，差点笑出声。
江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想问那个问题，又不好意思问。姜宝故意不提这茬，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江成的朋友叫郭泰，原先是百货大楼里负责拉货的司机，后来转去汽车公司开出租车。
他今天来的时候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和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回力鞋，头发剪得三七分，额头上留了些碎发。这个外形在当时的环境里，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时髦小伙。
郭泰来得很早，一进宾馆，来往旅客纷纷朝他看去，甚至姜宝看他也觉得他的衣着打扮太洋气了，仿佛跟自己是一个年代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的目光过于明显，她一朝郭泰看，江成就顶着一对乌青的眼睛幽怨地盯着她。
姜宝被抓包后，只能有些难为情地说：“你这朋友穿得衣服真好看，发型也很帅气。”
郭泰听自己被夸了，用手抻了两下衣服，又抬手摸了摸头发，最后笑咧了嘴：“姜同志真会夸人，这审美跟我一样好！”
他性格外向，举止豪放，说话的时候就要把手往姜宝肩膀上搭。
江成立即挡在两人中间，没好气地甩给了他一记眼刀，同时上下打量他一眼，将他今天的衣着跟发型瞧了个清楚。
他们在宾馆吃完早饭，由郭泰开车带他们去看房，路上他边开车边给姜宝介绍这个房子的情况。
一座独栋花园洋房，位置在市区中部，是海市名副其实的富人区。听郭泰说，那地段以前是被外国人占用的。
姜宝听他的描述，感觉很像是老上海法租界的民国公馆。后来到了地方一看，还真是这样。
房主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马上要跟儿女一起去国外定居了，所以准备把房子卖了。
他们卖得急，加上老洋房是民国那会儿建的，房龄快有七十年了，需要维修的地方比较多，所以开价也很合理。姜宝满打满算，自己和江成所有的积蓄刚好够买这栋房子。
姜宝知道，在房价飞速上涨的时代，这房子她转手或许就能赚上几个小目标。但是对于现在的江成来说，他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用所有的钱买下这栋毫无用处的洋房，其实是个比较冒进的行为。
姜宝刚开口跟他商量，他就同意了。
“家里的钱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都成。”
“你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投资失败了，房子砸手里了怎么办。”
“我好手好脚，能让你喝西北风不成。”
江成笑，姜宝也跟着他笑。从她嫁过去的时候，江成就努力给她最好的生活，她知道，以后不管怎么样，他都能给自己兜底。
姜宝先签了购房意向书，支付了一笔定金。因为异地买房需要户口迁出证明信，她要回去弄好这个证明信，才有资格买下这套房。
她当机立断，今天就回临山县去。
中午他们请郭泰吃了顿饭，作为感谢，姜宝还想送他一个红包。
郭泰没要钱，他文绉绉地说了一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姜宝听得稀里糊涂：“什么渔？”
“就是……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挣钱。”郭泰挠挠头，很罕见地有些难为情：“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个行业已经是比较挣钱的了，但是没想到你这么有钱。那么贵的花园洋房你一下子就能买下来，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郭泰来的时候做了两手准备，他怕这套花园洋房太贵了，姜宝他们买不起，还另找到了一套小房子。哪知道姜宝这么阔绰，大手一挥就买了下来。
他想让姜宝给他传授一些发财之道，姜宝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两家店还有纺织厂的工作说给他听。
说完并且给了他两种选择：“如果你对餐饮业感兴趣，我可以把配方送你。或者你也想开绸布店的话，我去帮你跟工厂谈合作，不过海市到临山县还是挺远的，运输成本不会低。”
郭泰听得晕头转向，等姜宝说完，他都没有消化结束。好半晌，他呐呐道：“做生意需要成本吧？”
姜宝点点头，“那当然，同时也会伴随风险。”
“那有没有那种不需要多少成本，没有风险，又能挣钱的？”
他这需求跟瞿小婷简直如出一辙，姜宝听完忍不住笑了。
一旁听江成吐槽他：“你尽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就是问问，万一呢。”郭泰两眼期盼地盯着姜宝。
姜宝想了片刻，反问他：“今天这个房主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卖房的？”
郭泰不明白怎么绕回房子的事了，但还是老实回答：“我以前给百货大楼拉货，去外地的时候经常会有人让我帮忙稍点东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这些人。”
司机这一行之所以赚的多，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工资高，有的时候他们的隐性收入甚至比工资要高很多。但这种用单位车拉私活的做法是违法的，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那就全完蛋。
郭泰在百货大楼工作期间认识了不少客户，大多都很有钱。后来郭泰转去开出租车，他们也会经常预约他的车子出行。
“这不就是你的人脉，在海市这种地方拥有一个高质量人脉圈，你何愁赚不到钱呢。”
姜宝的话让郭泰醍醐灌顶，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但对于具体怎么赚钱还是一头雾水。
“姜同志，你能再跟我讲得再具体点吗？”
他“不耻下问”的时候，不忘给姜宝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草头圈子。
江成见状，立即将草头圈子夹出来扔回了他碗里，“她不吃这个。”
“那我换一个。”郭泰一点眼力劲儿没有，忙又将筷子伸向了装八宝鸭的餐盘。
江成忍无可忍：“我还坐这儿呢。”
郭泰终于听懂了，把筷子放了下来，对着江成嘿嘿一笑：“忘了。”然后又看向姜宝：“姜同志，你快给我指一条发财明路。”
姜宝简洁道：“卖房。”
“卖房？”
“嗯，市场放开后，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快，以后会有很多农民进城务工，这意味着大家对住房的需求增多，房地产业也会迅速扩大。目前市场上还没有一个集中式的住宅房买卖平台，大家想买的话都要自己去街道办问。这对外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有人脉，有人脉就是有房源，你可以趁现在去注册一个地产中介公司，抢先占领住宅房出售市场。”
姜宝的一番分析让郭泰对她的赚钱头脑有了具象化的认知，但他还有一个问题：“那我怎么挣钱呢？”
“你提供房源以及带看房服务，交易结束可以收取合理的佣金。房价的一个点、两个点，或者零点五个点，这个你自己定。”
姜宝这边说完，对面郭泰脑子里就开始算账，越算越觉得这个行业有奔头，两只眼睛逐渐发亮。
姜宝：“你要真的想干，等你注册完公司，给自己印一点名片。有客户坐你的车，你给人家发一张，就当宣传广告。量变引起质变，慢慢生意就来了。”
“靠谱！”郭泰一拍大腿，给姜宝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姜同志有水平，能带城乡的老百姓共同富裕！太靠谱了！”末了，又重重拍了拍江成的肩膀，羡慕道：“兄弟你命真好，住在屹崂山里都能娶上这么一个仙女似的活财神。”
江成听着他这乱七八糟的夸奖，一时失语。
饭后郭泰将他们送回宾馆，殷切嘱托姜宝：“下次来的时候再联系我，我来接你。”
他现在眼里只有姜宝，完全看不到江成。
江成下车后，直接拥着姜宝快步往宾馆走去。
哪知除狼得虎，回到宾馆，江成又遇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沈平安。
“小安，你怎么来了？有事找我？”姜宝觉得奇怪，她昨晚已经打电话告知他，孟修远的那个房子她不买了，让代为转告，不晓得他这会儿为什么过来。
“你房子看得怎么样？”沈平安反问。
“挺好的，是套花园洋房，已经付了意向金，我们准备今天回去一趟。”
要是沈平安这会儿不来的话，姜宝也是要打电话跟他说一声的。
“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因为想把户口迁出证明信尽快开出来，不然接下来的手续没办法弄。”姜宝解释，同时感谢他：“等我们下次来的时候请你吃饭，感谢你这次的帮忙。”
“谢什么，又没帮上忙。不过修远知道你要另外买房子后，好像有点情绪。”
昨晚沈平安刚结束跟姜宝的通话，立刻给孟修远打去电话，将这件事情转告给他。沈平安听电话那头陡然沉默了下来，猜测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沈平安以为孟修远单纯是因为没卖得了房子才不高兴的，等看到一旁的江成，联想到这几个人的关系，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内心自责，没在一开始弄清楚姜宝跟孟修远的关系，不然也不会把场面弄得这么尴尬。
江成主动表态道：“这件事是我的问题，等下次过来，我去跟他道歉。”
一直以来他都怕自己被孟修远比下去，可是昨晚姜宝的话让他有了底气。只要她在乎的人是自己，那他低个头实在算不了什么。
“嗯，让孟副旅白忙活一场，是该当面说一下，我跟江成一起去。”姜宝认同他这个做法。
他们态度大方不扭捏，沈平安便跟着松了口气：“那个……要不也别下次了，就今天吧。”
姜宝怔住：“这么急的吗？”
“不是，不是房子这件事。是我有一个朋友听说你来了，她想见见你。”怕姜宝不知道两者的联系，他又补充道：“她想今天晚上请你到她家吃饭，据我估计，她应该也请了修远，那刚好嘛。”
“你的朋友？”姜宝疑惑。
按道理沈平安的朋友她都不认识，怎么会想见她呢？
“就是……”沈平安犹豫着说：“我先前的未婚妻。”
“她想见我？”姜宝不确定地问：“她认识我？”
沈平安：“她看过你的报纸，算认识吗？”
姜宝：“……”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确实给许多人看过你的报纸，但是她那份，是她自己看到的，不关我的事。”沈平安极力撇清干系。
他一看姜宝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这回还真是冤枉了他。
“姜同志，你难得来海市，就见见她吧，她叮嘱了我一上午，她真的很想见你。”
“我冒昧问一句……”姜宝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问道：“你们看起来关系好像还挺融洽，那为什么会取消婚约啊？”
她见过分手继续做朋友的，但是没见过退了婚后关系还这么好的。既然关系这么好，那为什么要取消婚约呢？
“这个……”沈平安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他也不想骗姜宝，如实说道：“我们当初的婚事是父母定的，因为彼此相伴着长大，也算是有好感。但是好感并不等于喜欢，玉珠她现在遇到了喜欢的人，所以我们就把婚事取消了。”
“哦，家族联姻，和平分手。”姜宝一句话总结完毕。
“……算是吧。”
“那取消婚事，你们父母没有意见吗？”
“没有，他们都表示理解。”
“你们两家都这么通情达理的吗？”
换到现代，家族联姻临时被子女取消，两家都不一定能继续和平相处，沈平安跟他前未婚妻的家庭和谐程度实在令姜宝惊叹。
“他们早年在国外做生意，可能受环境的影响，思想比较开放，包容度也确实比其他家庭要高一些。”
“那他们现在还在国外吗？”
“两边都有生意，现在在国内。玉珠邀请你到她家做客，她父母可能晚上会回来。”沈平安见姜宝犹豫不定，央求道：“你来吧！玉珠她人很好的，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姜宝还是有点犹豫，但架不住沈平安一再热情相邀。
对方住的房子比姜宝今天看的花园洋房还要豪华，欧式的装修，家里有十几个保姆，厨子都有西厨跟中厨之分。
姜宝正感慨哪个npc命这么好，抬头就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二楼款款而下。
姜宝乍一看，以为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妹妹谢英英。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谢英英，大眼睛、樱桃唇、巴掌脸，漂亮得跟只小山雀似的。
“小山雀”见到她之后，似乎呆了一秒，接着加快步伐跑了下来。她跑到姜宝面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笑眼眉开道：“终于见到你了，姜姐姐。”
姜宝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不自禁喊她道：“英英。”
“什么？”谢玉珠眨了眨眼，听不懂的样子：“姜姐姐在说什么？”
姜宝还没回神，沈平安走到了她边上，向她介绍道：“姜同志，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谢玉珠。”
“谢玉珠？”姜宝脑子一片空白：“谢玉珠是谁？”
“就是我呀。”谢玉珠脆声道。
“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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