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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至末，连风都格外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味。www.huangjinshuwu.me

泰业城，一条小道上。

一只手从尸堆的缝隙中探了出来，奋地像要挣扎出来。

片刻后，终于露出头，接着是整个身子。

男童一身常服，领口处还绣着团团金丝云，其中一手还抱着一只布偶娃娃，可他浑身上下除了沙土以外，皆是血迹斑斑。

但那些血都不是他的。

男童不知道自己要上哪里去，又能上哪里去？

一阵马蹄声响起，犹如索命铃。

男童懵然不知，他只是拿起了那个满是血的布娃娃，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才宴席上大伙儿给他唱的那首儿歌。

“咿呀哟，小宝贝，咿呀喂，乖乖睡，咿呀啊，爹娘在身边......”

可他记错了，那是每逢临睡前，阿娘会给他唱的小曲。

唱到一半，他停了下来，看着手上那只布娃娃，布娃娃也是个小男童，正是一副笑靥的模样。

他这才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这是阿爹阿兄送他的生辰礼物呢......

不自觉抬头时，一只箭头已经锁定了他。

“凡是巫族人，一律格杀勿论！”

巅门。

如今，整座泰业城已没了昔日的宏伟壮观，皆是死气沉沉，血肉模糊的一片。

恶心的尸臭味更是四散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一股冷风吹来，那恶心的味道仿佛在人嘴里化开，久久不能散去，吹着吹着，吹得叫人既想吐又觉得刺骨地冷。www.linghunxs.com

可这一切，对于那个还屹立着的人，置若罔闻。

城门下，她跪坐在血地里，手刃一把寒霜剑，每一寸皆是血滴。

在她缓步起身后，血滴子纷纷落到了地上。

那“滴答滴答”的血滴声，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

身上的铠甲盔甲早已是千疮百孔，失去了昔日的光芒万丈，如今如同死寂，毫无光泽毫无声息。

可她早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城门之上，传来了清脆、却不怎么令人愉悦的掌声。

那人道：“不愧是天女大人，杀了三天三夜......竟然还没死啊。”

城门之下，天女抬起了头，一双丹凤眼原应是美艳动人，如今却一眼似寒箭，还有剧烈的恨意。

她一挥寒霜剑，剑刃上瞬间纯白干净，可剑柄处的血迹早已经凝固住了，宛如大片大片的烙印子覆盖在上面。

天女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此番行为，立即又引来城门上之人一声咆哮。

“死到临头了还这样嘴硬！你还真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女吗？！看来是非要我亲自送你上路了！”

她提剑敲地，“锵！”地的一声，划破天涯的寂静。

若环望四周，能看见的是近乎千万具的尸首，汇集在这小小的城门下。

一具具先倒后仰的尸身成了小尸堆，原是干燥的沙土上，由血成了一滩又一滩的血圈。

那些声音，痛苦至极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荡着。

有人在小声涕泣，深怕声音过大引来杀生之祸。

有人抱着尸骨放肆全力地哀嚎着，叫喊着老天为何不夺他命？为何要夺他妻女的命？

有人只是幽静地坐着，眼底早已没了一丝光。www.huanquan.me

有人在痴笑傻笑着看着一切，俨然是个疯子了。

尸横遍野、哀鸿遍地。

两泪纵横，可她反手拭去，眼底有过一束光。

还有残存的老弱妇孺，东躲西藏，视线却不断望向她这里。

身为天女，她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身前，是残忍至极的敌人；身后，是心系的亲人族人。

忽地，一声爆竹之声响起！

她闻声望去，抬眼时见黑夜上空，绽放了一朵绚烂火。

城门上传来了：“预备预备！巫族的援军要来了！”

可另一道声音却是：“援军？巫族已经惨败了！那群人就是来送死的！”

目光一转，盯着城墙之下那个天女，幽幽地道：“既然来了......那就跟这位天女大人黄泉路一同作伴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下方的天女蓦然吹响了口笛。

那声听起来凄厉无比，吹进残存巫族人们的心里，如同刀割，寒冰如雪。

铁门齿轮正飞快转动，数十名残存人猛地往城门外冲去。

城门上的人全都慌了，更是有人怒喊着：“谁！是谁开的城门？快关上！快关上！别让这群巫族人逃了！”

城门开了，如同他们计划的那样，可时间不多，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快走！快走——！”同一时间，底下天女正拼尽全力将族人们送出城门。

城门上，为首之人一看，那底下的人们宛如蝼蚁，他轻飘飘一句：“都杀了吧。”

一令而下，数百只箭矢化作暴雨朝老弱妇孺们来。

就在箭矢将要落地那一刻，一道白雾化作天花板，护在他们的头上，而那些箭矢击打在了上面，并未能伤害他们一分一毫。

众人加快了速度奔跑，满身的伤痕，相互搀扶。

逃亡的最后一刻，留在族人们心中的，只有那位原本应该高高在上、慈悲为怀、大义泯然的天女。

她纤瘦虚弱的双手，在最危难之际耗尽所有的法力，都要护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即便是滴汗如雨，嘴边溢血，赔上那一条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但就在这时候，“喀”的一声，城门竟然正在往下降！

事发突然，就连天女也无法分身支援。

可在这危机关头，一个身影跑了过去，竟然生生用自己的身躯抗住了那铁门！

另一侧，天女四周已然被敌军包围了。

她盔甲上的一片被割了下来！

她没有作声。见她无法对抗，又是一割，她依旧不作声，嘴角却溢出了更多的血。

最终，只剩下深紫色的里衣。

箭矢雨停下了，她一个蹬步，反手往前一挥，手肘击中了士兵的脖子，士兵应声倒地，而她提起自己的长剑，扫过四周这群士兵。

这么轻轻一下，却将这群士兵吓得不轻，虽没后退，可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巫族如今是孽族又如何？是叛徒又怎样？这位天女大人怎么说也还是这天下第一人。

这场仗打了三天三夜，她滴水未进，仍旧屹立不倒，甚至能轻松地将这士兵弄倒。

这“天女”的名号，从来不是摆设。

天女按兵不动也是在拖延时间，她心道：“只要再撑一下，再一下，就都可逃出去了！”

一道暴喊声回荡在整个巅门。

天女循声望去，只见那铁门已经全部合上了。

数名还未能逃走的人，用力想要扛起那道铁门，可终究是徒劳的，有的人仍嘶吼着、叫喊着、哭喊着、求饶着。

而那个扛着铁门的人，早已经重重被压在门下。

她看见了，门下的那个人。

昔日之声犹在耳畔：“墨雪，你可是我族最骄傲的天女了，但你要记得，你始终都是为兄，最得意的妹妹。”

一支箭刺穿了墨雪的后背，她愣是没吭一声，就扑到在地，几近全力嘶吼着：“不——！”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没有逃出去的族人们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活生生死在了箭下。

还有那个疼了她很久很久的，她的兄长。

又一片箭雨后，整座巅门，噤若寒蝉。

死寂达到了巅峰，一道笑声捅破了死寂，可与如今这场面，简直是不合时宜。

墨雪仍旧是笑着，甚至笑得更加疯狂，整个身子骨都在颤抖，她手里掐着雪，硬生生冻出了红肿。

什么疼不疼的，她已经感受不到了。

再后来，由于过于用力笑着，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脸上与唇上更是未见半分血色。

她的心里却是一遍又一遍嗤笑自己：墨雪啊墨雪，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城门上的人们，以及四周那些士兵看着这样的圣女，同情怜悯是一分，那剩下就是诡异万分。

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可令他们更加震惊的是，墨雪反手一拔，将那横穿她身体的箭矢拔了出来。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染尽了那一方的雪。

墨雪的意识逐渐模糊了。